“那玩笑又怎么会变成了谋杀案呢?”
“华特·雷姆赛始终还是爱着蜜丽,也一直恨汉克把她抢走了,诡计这么成功之后,他看到那是杀掉汉克、赢回她芳心的大好机会。我一旦知道他也参与这个诡计之后,就知道他必定是凶手——否则他怎么始终没说他负责的部分?
“汉克把他的马车藏在雷姆赛家谷仓后面的大工具间里。等我们都回镇上之后,汉克正准备重新出现,好好地取笑所有人的时候,华特·雷姆赛杀了他,然后等到晚上再把尸体丢到邮政路。他赶着马车走了一段,然后放手让马拉着车跑,自己走路回家。
“今天早上葬礼结束之后,我找了个借口说要一根绳子,好让我能再看看雷姆赛的谷仓里面,他那里有多余的马车轮子,而工具间又大得足够容得下一匹马和一辆车子。我只需要证实这两点。”
爱玻往后一靠,微微笑着,终于给说服了。“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他们恐怕会让你当警长了,山姆医生。”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个乡下医生。”
“一个开响箭型汽车的乡下医生!”……
“这就是一九二二年所发生的事。我常常想到现在既然已经退休了,就应该把它写下来,可是老是没有时间。当然啦,我还有其他的故事,还有好多!我能不能再给你斟上——呃——一点喝的?”
第02篇 老磨坊谜案
“在我们北山小镇上,命案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在屋桥事件之后,过了一年多,我才又面临了另外一件看来不可能发生的谜案。到了一九二三年的七月,我在那个地区执业当医生已经有十八个月了。社区也接受我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我知道大部分人的名字,也认得他们的太太和小孩。他们已经不再拿我那辆黄色响箭型敞篷车——我父母在我从医学院毕业时送我的礼物——来开玩笑,有时孩子们甚至会要求让他们搭车呢。”
山姆·霍桑医生停下来,从他手中的小杯子里喝了一小口。
“那年一开始就很暴力,有个叫狄洛斯的囚犯在元旦那天从州立监狱里越狱的时候,杀了一个警卫。现在,在又热又闷的七月骄阳下,空气里仍然有着死亡的气味。从墨西哥传来潘秋·维亚①遭到暗杀的消息,在他开车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中了十六枪。不到几个礼拜,我们又听到哈定总统②在西岸逝世的消息。
“但和我相关的那次死亡却离家近得多……要不要给你来一点——呃——喝的?”
“天啦,山姆医生!你到这林子里来做什么?有人生病了,还是要找个好的制酒作坊?”
“都不是,”我对蜜妮·杜兰杰说,一面把车停在路边,好跟她说话。她是那种丰满的乡下妇人,似乎永远不会老,过了一年又一年,就像永远流个不停推动磨坊水车的水流。她老是开玩笑说私酿的威士忌酒是在树林子里做的,事实上,我们离加拿大边境不过一百五十哩,我们需要的都从那里来。“我正要去霍金斯的磨坊,在亨利·柯德维勒离开之前见见面。”
①Pancho Villa (1878…1923),Francisco Villa的别名,本名Doroteo Arango,墨西哥革命家的游击队领袖,先后推翻独裁者Parfirio Diaz和Victoriano Huerta的统治,后叉领导游击队反对Venustiano Caranza政权,直至一九二〇年将其推翻,功成身退,三年后在其农庄遭暗杀身亡。
②Warren Gamaliel Harding(1865…1923),美国第二十九任总统,共和党人,曾通过建立联邦政府预算制度等法案,但其内阁组织松散、腐败无能,使其声名狼藉,任内第三年病死于旧金山,由副总统柯立芝继任。
“我也是,可以搭个便车吗?”
“当然可以,蜜妮,只要你不在乎别人看到你坐我的车。”
她爬进我旁边的座位,把她那鼓鼓的网袋放在脚下。“这里的人都说能坐你的车是了不起的大事呢,山姆医生。”
“听到这话真让人高兴。”
我把那辆黄色敞篷车转上往磨坊去的路.一路颠簸了一阵,没有说话。亨利·柯德维勒在他住进霍金斯的磨坊后这几个月里,成了当地的名人,而由于他的名声,才让蜜妮和我这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都来给他送行。
柯德维勒是一个留着一把大胡子的自然主义作家,完全合乎梭罗①那样新英格兰的传统。他是十个月前住进老磨坊的,和九月底的第一波寒流一起来到。他们说他在写一本关于蛇溪一带四季景物的书,可是在最初几个月里,几乎没有人看过他。就连他的食物和日常用品都是送到磨坊去的。可是过了两三个月之后,情况改变了,大家开始看到他,也喜欢他。他真的是在写一本书,甚至还让我们看一些他最早写的部分章节。
我在春天的夜晚常到磨坊来,和他坐在开了花的山茱萸树下,一起喝一杯不合法的啤酒,听他谈往日的旧事口然后他会拿出他的手记,让我看他文辞优美、关于蛇溪之秋的札记。
①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美国作束,主张回归自然,代表作有《湖滨散记》等。
“谁会有兴趣读这一类的书?”有天晚上,因为啤酒让我勇气十足而问他。
他耸了下肩膀,搔搔胡子。“谁看梭罗的作品?”
“起初看的人不多。”
“一点不错。”
我拿起一本最近的手记,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手抄的剪报资料。“比方说,这个吧。”我读道:
悬赏五十英镑——年轻女子于二十日下午神秘失踪,年二十二岁,身高不满五呎,脸色苍白、灰眼、棕发,因最近生病而有明显特征。身穿黑绸洋装、戴白边草帽,并携有一黑色旅行箱。消息请送交C。F。费尔德先生(前大都会警局局长),私人征询办公室,田普市德弗罗院二十号。
“这个,”亨利·柯德维勒微笑着解释道,“是一般分类广告,原先刊在一八七三年八月六日伦敦泰晤士报头版,有人用铅笔圈了起来。”他看到我不解的表情,又说:“我是在楼上发现这张报纸的,就在这个磨坊的二楼。有一堆旧衣服、杂志和报纸,这就是其中之一。我是出于好奇才记在我的记事本里,因为一份五十年前的伦敦旧报纸在新英格兰一座老磨坊里做什么?尤其是上面还有一则那样圈了出来的广告。”
“这一带的人很多都是从英国来的。以前开这个磨坊的霍金斯就是英国人。他很可能就是差不多那个时候来的。也许是他在祖国的最后一天带来的报纸。”
“也许吧,”这位留了大胡子的自然主义作家同意道,“可是我忍不住会想到C。F。费尔德先生,也就是前大都会警局局长的事。你觉得他后来有没有找到那位年轻女子呢?”
这就是我们聊天的一个例子,更常有的情形是谈这条蛇溪的事,还有柯德维勒在河岸边所发现的各种野生物,还有四季的变化。尽管他避免和镇上的居民有社交活动,这位自然主义作家却很乐于参与社区的活动。在冬天,溪水结冻时,会看到他帮忙锯冰块,来存放在磨坊旁边的商用冰库里,而在春天第一个暖和的周末,他也和其他人一起到公墓去做一年一度的清扫工作。
现在,到了七月下旬,他的稿子完成了,总数大约写满了三十六本小学生用的作文簿。题名叫《蛇溪一年》,虽然事实上他只在这里住了十个月多一点。可是他现在要走了,蜜妮·杜兰杰和我就是来道别的。
我把敞篷车停在塞思·霍金斯的黑色福特车旁边,我们走了进去。柯德维勒正忙着把他的书本和手记放进一个我以前见过、用木头和铁皮做的保险箱里,一面还在和年轻的霍金斯说着话。“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他说,“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对我很好。”
年轻的塞思·霍金斯是个刚满二十岁的瘦高农村小伙子。他父亲在五年前过世,塞思年纪太小,还不能自己经营磨坊的生意,所以磨坊就关掉了。不过塞思的母亲不愿意把那地方卖掉。她仍然希望塞思将来有一天能接手,再重建她丈夫当年那很赚钱的生意。把这地方租给柯德维勒住一年,对那家人来说是笔小收入,现在他要走了,塞思前途的问题又提了出来。
“我们很庆幸你能住在这里,”塞思对柯德维勒说,“也许你的书会让这个老磨坊变得有名呢。”
那个自然主义作家抬眼看了看石头的墙壁和粗糙的木头天花板。“这地方留给我很美好的回忆,”他承认道,“就算谷子的粉尘让我打喷嚏,我也喜欢。”然后他看到了蜜妮和我。“又来了两个好朋友!你们好吗?山姆医生?蜜妮?”
“天啦,亨利·柯德维勒,你走了之后,这个老磨坊都会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把网袋放下,走到他面前,像个母亲似的拥抱着他,“为什么不再住一年呢?”
“我也希望能那样,蜜妮,可是我只是在休一年的长休假①,九月一定得回去教课。你知道,就连梭罗也离开了他的小木屋呢。”他很喜欢提到梭罗,我有时会想到不知他的手记到底写得有多好,真希望他肯让我看看他后来写的东西。
①sabbatical(year或leave),美国大学教授每七年即有一年或半年的休假。
“我来帮你收拾,”我说着从塞思·霍金斯手里接过一大
叠书,放进保险箱里那堆稿件上。我年纪并不比塞思大多少,可是我们之间却似乎天差地远,他父亲的死一点也没让他成熟。
“楼上还有你的什么东西吗?”塞思问柯德维勒。
那位自然主义作家迟疑了一下。“我想都在这里了,不过你可以到楼上帮我看一下,塞思。”
“要没有你,这个孩子就不知该怎么办了,”蜜妮等他走远了之后说,“你这一走,他母亲又要他让磨坊重新开张了。”
柯德维勒耸了下肩膀。“也许我走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会逼他做决定。”他盖上了保险箱的盖子。“山姆医生,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箱子送到车站去?”
“要运到哪里?”
“我要运到波士顿,这几天里我就会去取,然后再把手记拿去给我的出版社。”
我正伸手去摸保险箱盖子上一处我常见到的磨损的地方,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模糊的叫声。“那小伙子又怎么了?”蜜妮问着,一边向楼梯跑去,我也跟在后面。
我们看到他在磨坊楼上的那个房间里,靠近柯德维勒以前向我提起过的那堆旧东西。“你看!”他说。
他在翻找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的头骨,蜜妮·杜兰杰倒抽了口冷气,直往后退,可是我把那骷髅头拿在手里。“这是哪个医学院或是诊所里拿来的,”我告诉他们,“看到下颚是用铁丝绑上去的没有?人的头骨不是这样长的。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蜜妮问道。
“恐怕是小孩子偷了来放在这里的,”我转身对塞思说.“这地方是你的财产。如果你不要这东西的话,我就拿到我诊所去。”
“你拿去吧,我不要。”
“每个好诊所里都需要一个头骨。”
我们走下楼来,我把我拿到的东西给柯德维勒看,他刚把他保险箱的盖子盖上,用一把大锁锁好。“我都准备好了,”他对我说。
“塞思找到这个头骨,我要拿到诊所去。”
“会把病人吓跑的,”他说着咧嘴一笑。
我们把那个保险箱抬到外面,放进我车子侧面的行李舱里。我不知道怎么让蜜妮和柯德维尔一起坐进我只有两个座位的车里,好在塞思解决了这个难题,他让蜜妮坐他的车。“你走之前,我还会见到你吗?”她问道。
柯德维勒微笑道:“当然会啦,蜜妮。我得到镇上先办点事,然后再回这里,大概要到早上才走。”
塞思的黑色福特车跟着我们到了镇上,可是在我们到车站的时候,就拐弯向蜜妮的农场开去。我帮着柯德维勒把箱子抬进去,等着称过重量,贴上标签,由铁路快递运到波士顿。
“重四十五磅,”那个职员说着,收下了柯德维勒的钱。
“箱子里面是很贵重的资料和手记,”那位自然主义作家说,“请好好照顾。”
“不用担心,”那个职员对他说:“如果你想看的话,现在就可以看着我把它送上火车。”
我们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那个保险箱和其他要运送的包裹一起送上了一节正在等着的货运车厢。“多快能到波士顿?”柯德维勒问道。
“我想是明天早上,”货运职员回答说。
这话似乎令他很满意,他转身向着我的车子。“谢谢你帮我忙。山姆医生。”
“这不算什么,要不要我送你去哪里?喝杯咖啡怎么样?”
“不了,不了。我得到银行把户头结清了,还要付杂货铺的账。”
我送他到银行,然后开车回诊所,毫不意外地发现我的护士爱玻正在电话上替我不在诊所的事大找借口。她挂上电话之后说道:“山姆医生,你到哪里去了?这里有病人在等你看病,艾伦·史匹灵刚从他的曳引机上掉了下来。”
“艾伦?伤得重吗?”
“可能摔断了哪里。”
我又转身向门外走去,一面抓起了我的皮包。“跟候诊的病人解释一下,爱玻,我会尽快回来。”
冬天是女人生孩子,夏天则是男人会在农场上出意外。才过了十八个月,我就发现了这没完没了、周而复始的情形。不过艾伦…史匹灵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幸运得多,他只是右启脱臼,头上肿了个包,骨头都没断。我把他的肩膀包好,叫他休息几天。
然后我回到诊所,看了平常下午来的那些病人。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有需要用酒精来治的病,这始终是个问题。一般说来,我最后总是在心里咒骂沃尔斯特德法案①,一面开处方笺。
①The Volstead Act,由美国共和党众议员Andrew Joseph Volstead提出实施美国宪法第十八条修正案的法案,即禁酒法案,禁止生产、销售或转运酒精含量超过百分之零点五的饮科。于一九一九年由国会通过,至一九三三年才废止。
那天晚上,我像平常一样独自吃过晚饭之后,决定开车到隔壁镇上去,我听说在那里一个谷仓中有斗鸡,我虽然不赞成这种事,却还是可以让人有个多彩多姿的夜晚。一定会有些私酒贩子从波士顿开车过来,而我觉得需要喝一杯。老给别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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