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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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的成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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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穷人,联想到我们这座平常的散发着热气的壁炉上方的那把没有鞘的刀。你脸上显出愁苦的神情,就是那种由于瞭解了人间永恆悲剧的起因和后果而产生的忧郁。到这时,我才敢表示同意你的看法。”

我承认道:“嗯,我得承认,你对我的思想了解得非常透彻。真是非凡的推理,福尔摩斯。”

“这是很肤浅的,亲爱的华生。”

一八八七年即将结束。从十二月最后一周开始的严酷的暴风雪已经席卷大地。在贝克街福尔摩斯住所窗外呈现出阴郁的景色:阴沉低矮的天空,在雪幕中隐约可见的白色屋顶。

对我的朋友来说,这一年是难忘的,但它对我却更为重要;因为在两个月以前,梅丽·摩斯坦小姐给了我非凡的荣誉,答应把她的命运和我的结合在一起。在从一个领半薪的前军医的独身生活到结了婚的幸福生活的转变过程完成之前,夏洛克·福尔摩斯发了一些意想不到而又具有讽刺意味的议论,但是,由于我的妻子和我的结识是要归功于他的,所以,我们能够耐心地、甚至理解地对待他那种冷嘲热讽的态度。

这天,准确地说,是十二月三十日下午,我顺便到我们的旧住所来,想和我的朋友一起消磨几个小时,还想问问他,从我上次来过以后,是否又遇到了有意思的案件。我看到他脸色苍白,无精打采,晨衣披在肩上,屋子里充满了他所喜欢的黑板烟丝的烟雾和气味。透过烟雾看壁炉里的火光,就像是看雾中的火盆一样。

他用抱怨的口气尖声回答说:“除了几次常规调查以外,没什么事,华生。自从我处理了已故的伯特·斯蒂文斯的案件以后,创造性的犯罪艺术似乎是衰退了。”接着,他陷入沉默之中,愁眉不展地蜷坐在扶手椅中,我们两人都没再说话。后来,我的思路被他发表的意见打断了,这就是本章开头时的情景。

当我站起身来要走时,他用批评的眼光看着我。

他说:“华生,我看得出,你正在付出代价。你的左面颊那种不整洁的状态提供了令人遗憾的证据:有人改变了你的修面镜的位置。另外,你正在纵情地挥霍浪费。”

“你这太冤枉我了。”

“冬天花的价格是五便士一朵,对不对?你扣门的方式告诉我:至迟在昨天,你还戴着一支花在人前显示着。”

我有点不乐意地反击道:“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穷鬼,福尔摩斯。”

他忽然开心地大笑起来。他高声说:“亲爱的朋友,你得原谅我!过多的消耗不掉的精力总是要在我的神经上起作用,因为这个而折磨了你,真是不公平。哎,又有什么事?”

楼梯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我的朋友挥手示意我再坐下。

他说:“再待一会儿,华生。这是格雷格逊,老戏又要重演了。”

“格雷格逊?”

“这是那种普通的脚步声,绝错不了。雷斯垂德走路没有这么重;赫德森太太听得出来是熟人的脚步声,不然的话,她就会陪他一起上来了。就是格雷格逊。”

他刚说完就有人敲门,进来的人围着一条大而厚的围巾,把耳朵都捂住了。客人把圆顶礼帽扔到身旁的椅子上,解开围在面孔下部的围巾,露出了这位苏格兰场侦探的亚麻色头发和苍白的长脸。

“啊,格雷格逊。”福尔摩斯一边用顽皮的眼光看着我一边和他打招呼说,“一定是有急事,不然的话,你不会在这么冷的日子跑来。伙计,把围巾摘了,过来烤烤火。”

那位警官掏出一个大挂錶看了一眼,摇着头说:“一会儿也不能耽误。到德比郡去的火车在半小时之内就要开了,我的双轮双座马车还在下面等着呢。虽然这个案子对于像我这么有经验的警官来说并不困难,可是你如果能一起去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是有意思的事吗?”

“谋杀,福尔摩斯先生。”格雷格逊简短地回答,“从当地警方打来的电报看,是个挺奇特的案子。看来,副郡长乔瑟林·科普爵士在安斯沃斯堡被杀。苏格兰场完全能解决这种性质的案件,可是,鑑于警方电报中的奇怪字句,我想你也许愿意和我一起去。你去吗?”

福尔摩斯探身把烟袋里的烟丝全倒在他的烟荷包里,然后一跃而起。

他大声说:“等一小会儿,我去拿一条乾净的硬领,还有牙刷。华生,我有一个多余的牙刷,可以给你用。别,老朋友,别说话。你不帮忙,我怎么办?给你妻子写个条子,赫德森太太会把它寄出去的。咱们明天就能回来。啊,格雷格逊,我现在听从你的吩咐。路上你可以对我讲述一点案情细节。”

我们冲上圣潘克拉斯车站的月台,急忙地拉开第一节空着的吸烟车厢的门,这时,守车员已经摇旗子命令开车了。福尔摩斯带了三条旅行毯。当火车在冬天的暮色中急驶而去时,我们都坐得很舒服了。

福尔摩斯说:“好了,格雷格逊,我很想听你说说详情。”他戴着一顶猎鹿帽,帽子的护耳裹着他那清瘦急切的脸。他的烟斗冒起一股烟柱。

“除了刚才已经告诉你的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用了‘奇特’这个词;还有,在提到郡警察局的电报时,你说过‘奇特’。请你解释一下。”

“用这两个词的理由是,当地巡官的电报建议,苏格兰场的警官应该看《德比郡志》和《地方志》。这建议太特别了!”

“据我看,建议提得很有见识。你怎么办的?”

“《地方志》上只写着:乔瑟林·科普爵士是副郡长,是郡里的权贵,已婚,没有儿女,以在遗嘱中写上对当地考古团体的遗赠而闻名。至于那本《德比郡志》,我把它带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着书页。“在这儿。”他接着说,“安斯沃思堡,建于爱德华第三统治时期。装有十五世纪彩色玻璃以纪念艾金科特战争。一五七四年,科普家因有倾向天主教的嫌疑而受到皇家巡视团的惩处。博物馆每年开放一次。展品包括大量军事和其他方面的文物,其中有一个法国革命时期在尼姆制造的小型断头台,原来是用来处决现在家主的一个母系祖先的。由于准备要处决的对象逃走了,断头台从未被使用过,后来,在拿破仑战争以后,这个家族把它当作文物买下,带到安斯沃思来。啐!当地巡官准是头脑发昏了。福尔摩斯先生,这里面没什么有用的材料。”

“咱们先别下结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这个建议。同时,我提醒你注意,现在天渐渐黑了,各种东西都显得模糊不清,但是它们的实体依然存在,尽管咱们几乎看不见它们。黄昏里面也有很多道理。”格雷格逊朝我挤了挤眼,笑着说:“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真的,很有诗意。嗯,我要打个盹儿了。”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我们在一个小站下了车。雪已停了。在小村子的房屋后面,德比郡沼地的长而荒凉的斜坡在满月照耀下泛着白光,一直伸展到地平线那边。月台上有一个身穿牧羊人常穿的苏格兰花呢披衣、长着罗圈腿的矮胖男子急步朝我们走来。

他粗鲁地和我们打了招呼,说:“我想,你是从苏格兰场来的吧?我收到了你答覆我的电报,外面有一辆车在等着。对,我是道利士巡官。”他这句话是为了回答格雷格逊的问题而加上的。“这两位是谁?”

“我想,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声……”我们的同伴话只说了半句,就被道利士打断了。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那黑色的眼睛带着敌意看着我们。“这是个严重的案件,没有非专业人员说话的份儿。可是,这里太冷了,我不想争论这个;而且,既然伦敦同意让他来,我有什么资格否定他呢。请往这边走。”

站前停着一辆封闭式马车。转眼间,我们已拐出车站,在通向村子的大路上无声地急速驶去。

“你们可以住在皇后岬那里。可是,现在先到城堡去吧。”道利士咕哝着说。

格雷格逊说:“我想听听案情,还有,你为什么在电报里提出了那种不同寻常的建议。”

“案件太简单了,”道利士狞笑着说,“爵爷被害,我们知道是谁干的。”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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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者的表弟贾斯帕·罗西恩上尉突然失踪。这儿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具有无所顾忌的特性,见到酒、马或者离他最近的女人,那他手下可是不留情的。贾斯帕上尉因杀死自己的恩人、也就是他家的头儿而毁灭,这并不使我们惊讶。对,‘头儿’这个词太合适了。”他是用柔和的语调说出最后一句话的。

“如果案情已经清楚,那你还提什么郡志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干什么?”

道利士巡官倾身向前,用接近耳语的声音说:“你看了郡志了?那么,这个情况可能使你感到有趣:乔瑟林·科普爵士是在他自己先辈的断头台上被人杀害的。”

听了他的话,我们都身上发冷,说不出话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终于开口问道:“你认为谋杀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使用这种野蛮的手段?”

“可能是因为吵架吵得很凶。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贾斯帕上尉是无所顾忌的。啊,就是那个城堡。看起来,这真是进行暴力活动和黑暗勾当的好地方。”

我们的车子离开大路拐进一条阴沉的胡同。这胡同两旁堆着雪堆,向上通向荒凉的沼泽坡地。在坡顶上耸立着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它的墙壁和塔楼在夜空衬托下显得灰濛濛的很淒凉。几分钟以后。我们的车子在外墙的拱门下隆隆驶过,在一个院子前停住了。

道利士巡官上前敲门,一个穿着管家制服、有些驼背的高个子男人打开了沉重的栎木大门。他把手中的蜡烛高举过头,从门里向外看着我们,烛光照着他那双忧郁而眼圈发红的眼睛和他那稀疏的鬍鬚。

他抱怨地喊到:“怎么,你们来了四个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全都难过得要命,你们还来麻烦夫人,真不像话。”

“行了,斯蒂芬。夫人在哪里?”

烛光颤抖起来。斯蒂芬用抽泣般的苍老的声音回答说:“还和他在一起,她一直没动。还是坐在那张大椅子上瞪着他,好像是瞪大眼睛沉睡过去一样。”

“当然,你们什么也没触动吧?”

“没有,完全和原来一样。”道利士说,“那么,咱们先到罪行发生的博物馆去吧--在院子那边。”

他正朝一条扫乾净了的卵石小径那边走去时,福尔摩斯用手抓住了他的胳臂。他急切地大声说:“这怎么行!博物馆在另一边,而你却让车子穿过院子,还让人们像成群的水牛似地在地上踩来踩去。”

“那又怎么了?”

福尔摩斯朝着月亮伸出双臂恳切地说:“雪,伙计,雪!你把最好的帮手破坏了。”

“可是,我告诉你了谋杀案发生在博物馆里。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极为忧郁地哼了一声,然后,我们跟着那位当地的侦探穿过院子走进一个拱行的门道。

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合作以来看见过许多可怖的景象,但是却想不起来哪一次的景象比眼前这间歌德式房间里所呈现的更为恐怖。房间不大,房顶是圆形的,用放在墙上烛台里的成簇细蜡烛照明,墙上挂着纪念性的盔甲和中世纪的武器,贴墙放着装有玻璃的柜子,里面塞满了羊皮纸文稿、扳指儿、各种石刻和张大口的捕捉机。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些东西,跟着,我的注意力就被房子中间一个低台上放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架断头台,上面的红漆已经褪色。除了尺寸稍小之外,完全和我在有关法国革命的木刻上所见到的相似。在两根立柱之间趴着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他身上穿着吸烟服,两手被反绑在身后;一块已经被血污染得挺吓人的白布包住他的头,或者毋宁说是原来长着头的地方。

细蜡烛的光照在深嵌在断头孔里的染满血迹的钢刀片上,然后扩散开形成光晕,照着一个坐在可怕的无头屍旁边的女人的红色头发。我们走近时她也没理会,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高背雕花椅子上。她的脸像一个象牙面具,两个黑亮的眼睛像美洲蜥蜴那样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阴影。我见过三大洲的妇女,但是,就面部表情的冷漠和完美程度而言,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在安斯沃斯堡那间死亡之室里守夜的女主人。

道利士咳嗽了一声。

“你最好还是去休息吧,夫人。”他率直地说,“请放心,格雷格逊和我保证要让事情得到公平的解决。”

她这才看了看我们。烛光摇曳不定,在一刹那间,我似乎觉得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现的是嘲弄而不是愁苦的光芒,并且很快就消失了。

她文不对题地问道:“斯蒂芬没和你们一起?啊,当然,他会待在图书室里的。忠诚的斯蒂芬。”

“恐怕爵爷的去世……”

她猛地站起身来,胸部起伏,一只手抓着她那黑色网眼织物作成的长袍下摆。

“他该入地狱!”她声音嘶哑地说。然后,她作了一个绝望的姿势,转过身去轻轻地走出屋去。

门一关上,夏洛克·福尔摩斯就单腿跪在断头台旁,掀起被血浸透了的那块布,看着下面那个可怕的东西。他平静地说:“天哪,受到怎么大力量的一击之后,那颗头一定滚到房间的那边去了。”

“可能。”

“我不明白。你准知道你是在哪里见到那颗头的吧?”

“我没见着。没有头。”

福尔摩斯又跪了好半天,一声不出地看着说话的人。后来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觉得你似乎是把很多事情都看成是当然的了。请把你对这个怪案的想法告诉我。”

“事情很明白。昨晚的某一时刻,这两个人吵起来,最后动手互殴。年轻一点的制服了年纪大点的,然后用这个工具把他杀死了。乔瑟林爵士被放到断头台上时还活着,证据是,罗西恩上尉不得不把他的手捆上。今天早晨,管家斯蒂芬发现了这一罪行,一个马伕到村子里去把我找来。于是我按通常的程序确认了爵爷的屍体,然后把从他身上找到的东西列了清单。要是你想知道凶手是怎么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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