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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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战史-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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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道:“大家听着,我是石勒,你们如有谁胆敢越过这道刀界,别怪我刀下无情。”

声音平淡而出,既非甚大,也无威猛恐吓之色,可是“我是石勒”这四字已经是一句摄人魔力的咒语,众军听到,面露恐惧之色,无不力拉僵绳,马儿嘴巴吃痛,仰起马颈,放声长嘶,前足飞提而起,硬生生煞住急奔的走势。

数万军马竟然尽数煞停,无一敢逾雷池半步??连靠近石勒所划界线十丈的也没有。就算是停战之鼓,也没有“我是石勒”这淡淡一句的神效!

王绝之看见石勒随随便便的一站,却是浑身发出慑人的霸气,独自一人,面对数万军而以气势夺之,这番惊心动魄,似乎更在与大军盘肠大战之上。

石勒提长刀,并不说话。

众军为他气势所怯,也是鸦雀无声。他们千里秘密急行军到天水,一路上口衔木块,以免发声惊动敌方,但纵是口含木块之际,也绝没有此刻的静寂,连战马也为这股霸气所吓,竟不敢嘶出半声来。

此军的将军是李雄麾下的大将杨难敌。他见状大怒,举起佩刀,叫道:“起旗,擂鼓,吹角,战!”

古人旗分九种,各有所属:月为常、交龙为斤、通帛为旃、杂帛为物、熊虎为旗、乌隼为兴、龟蛇为兆、金羽为遂、析羽为旌。

熊虎旗者,战旗是也,战旗一展,万军皆动而战之!

擂鼓者,金者,禁也,摆金鼓以禁军之进、禁军之退,摆进鼓军不能不进,摆退鼓军不能不退,是以《黄帝出军决》曰:“牙者,将军之精;金鼓者,将军之气,一军之形候也。”

角源自羌胡,以铜所铸,长可五尺,形如牛角,故名之曰“角”。角本来就是战声,打仗时用以惊退中国军马,及后用于指挥战阵,以号角声辅助金鼓声,角声响起而鼓声止,鼓声动而角声停,军队乃知趋逐进退,阵法进退有常。

战令下,战旗扬,战鼓擂,战角吹!

三万七千五百七十一名战士没有一名敢动。

杨难敌从军二十三年,出征不下千百回,转战千里,从未遇过此等情景,暴跳如雷,“还不上,违抗军令者,斩!”

他虽无声传千里的内力,可怒威之下,吼叫声也是非同小可,此刻众军寂静,声音远远传出,一军皆闻。

然而还是没有人敢动。

杨难敌喝道:“你们这群懦夫,不敢去战,也得要死!”大刀力砍,两名前锋的头颅飞天。

众军见状,哪里还敢不前?可是一看石勒的威容,却又不禁迟疑。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精兵,便是面临而死,也不会退后半步,皱上半个眉头,面对石勒,怕的并不是死,而是石勒那一股沛然莫御的霸气,所谓“三军不可以夺气”,气既已夺,军人对石勒生了恐惧之心,只盼有人率先冲杀上前,自己方有勇气跟眼前这位霸王拚个生死。

杨难敌大怒道:“反了!反了!”大刀再挥,又砍倒了三、五名兵士。

石勒淡淡道:“杨难敌,有种杀你的部下,不如先上来跟我决战。你自己既不敢战,怎能叫部下来送死?”

王绝之一听,心中“拍掌”叫好。

这样一来,除非杨难敌真的身先士卒,抢先与石勒交阵,否则军心必然散涣无疑??主将也不敢打,将士怎会奋勇上阵?但杨难敌兵法虽然不错,武功却是平平,怎敢上前跟石勒过上一招半式!

杨难敌眼观士兵,看见人人无不露出了退却之怯意,他遇上这道难题,情急巡视下,忽然灵光一闪,大叫道:“大家下马,向马屁股戳一刀!”

各将士虽然不敢跟石勒一战,向马屁股刺刀还是大敢特敢的,前锋部队千刀齐刺,马儿屁股开花,除了有数匹后脚乱蹴,踢死了几名刺马的士兵外,吃痛后的马儿哪管得石勒不石勒,霸气不霸气,发狂般便向石勒、王绝之撞去。

王绝之看见万马奔腾,虽不至于慌了手脚,也惊了一惊,问道:“石勒,怎么办?”

谁知石勒非但不应,竟然伏地而倒,石勒先受伤、再中毒,功力实是损折了八、九分,刚才使出一刀,划界却敌,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把余下的功力也耗得清清光光,不留点滴。筋疲力尽之下,强撑了许久,终于在这要紧关头,不支而倒。

杨难敌看见石勒倒下,大喜道:“石勒倒了!有谁斩下他的人头,连升十级,赏金一千斤!”

众兵虽然畏惧石勒,可是倒下了的石勒倒是不大怕的,况且赏金之下,必有勇夫,立时蜂拥而上,争先随着马后,呼号着往前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万马奔腾,齐齐跃过了坑,直往石勒、王绝之五人踏去!

王绝之再也无暇理会石勒,豁尽全力挥掌,三、四百斤的马,竟给他掌风击飞撞倒了从后跟着的数匹狂马,他全身伤口亦同进出鲜血。

他乘此空隙,抓住阿丸和阿韦的手腕,双手一振,二女飞上半空,稳稳落在马背之上。

阿丸、阿韦是胡人女子,马技娴熟,一上马背,自然提起僵绳,大腿力挟,控制受惊的马儿。

王绝之救了二女后,易步易趋,退后七步,反手抓住阿春的手腕,他第一步掌击马匹之前,早将方位定当,这一抓虽然头也不回,依然拿捏得分毫不差。

他发力一拉,谁知阿春的身体像有千斤之重,非但拉之不动,还似有一股力,要把自己拉到地面。

回身一看,赫然见到阿春被横里窜出的一匹马踏在蹄下,嘴巴张得老大,虽然正发出惨叫,然而此刻嘶声与杀声厮混震天,哪里听得到半分呼声?

王绝之只觉手中一轻,只握着一条孤零零的手臂,却是阿春的手臂已被两股大力硬生生拉断了。

他发力一掌,把那马生生推开数尺,抱起阿春,只见阿春双目圆睁,全身血肉稀烂,哪里还有救了?

王绝之瞪着手臂,要想嚎陶大哭,却哪里有眼泪哭得出来?干嚎三声,喊得声嘶。

忽然听得一把声音道:“王绝之,到了这个时候,你不想逃走,还老想救人,未免太狂了,也太傻了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居然还有人跟他说话?

他是谁?

王绝之霍地抬头,只见刀光如同长虹,绚烂莫名,刀所到处,马肉马骨马血披靡纷飞。

好一把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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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提着长刀,扛着石虎,神威凛凛地走向王绝之,神态竟跟先前殊无二致。

王绝之又惊又喜道:“莫非你的功力已恢复?”

他深知琅干木的毒性,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万万无法恢复功力。连他自小修练的玄门正宗内功,也不能够。石勒武功纵强,然而长大后才习武,所学的又是霸道的胡人武功,单以内功而论,恐怕反而不及王绝之的纯。

然而石勒就是石勒,这名字,代表了匪夷所思的神通,无论任何事,在他身上,都不能说不可能!

石勒道:“刚才一刀,已将我身上仅余的一点功力也耗得点滴不存,莫说是再出一刀,眼下就是动一根手指头,也是难为。”

他苦笑道:“此刻的我,只有等死的分儿。”

王绝之大笑道:“我也是一样。我纵不能为父亲报仇,却终于跟你同归于尽,也算是天意了!”

两人击退了第一浪的狂马,一转眼功夫,第二浪人马又已杀到。

王绝之闭目待死,脑中一片空洞,甚么父仇,国恨,百姓之苦,一刹那皆忘记得至九霄云外了。

蹄声急劲如雷,身畔猝风窜过,王绝之蓦地张眼一看,只见一马犹如飞将军般,前足后足撑得老开,凌空飞越。

此马通体雪白,唯有一双黄耳,兰筋高高竖起,膝如围面,目光如人,口中吐红若血,竟是一匹神骏无比的千里快马!

马背有人,此人不用僵绳,也不用马蹬立足借力,人马仍在半空,青龙偃月刀挥动如星光,竟将冲往石勒、王绝之人马前足尽数削断。

这般的神技,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方能做到。

就是号称“马背无敌”的鬼池安!

马断了前腿,跌地而倒,由于来势太速,跌势也重,不少马倒地时马头着地,颈首喀勒喀勒折断。马断足,犹如此,人断足后,扑地跌倒,抱伤而滚,就算不被后来的人马踩死,在此等乱糟糟的环境,也非得流血过多而失救不可。

王绝之上次目睹鬼池安与张宾交手,几乎给张宾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免对鬼池安存了浪得虚名之心,如今见到鬼池安在马背的英姿,胯下马匹进退竟比双腿还要快、还要灵活,一柄青龙偃月刀使得如同捷豹,挥洒自如,不禁叹服,却忽然想起:天水的人饿得连迷小剑的手臂也要剁掉来吃,怎地居然放过了这匹肥肥白白的马?

他有所不知,此马名为脱兔,是鬼池安的爱马。一人一马合作于战阵无数回,已达到心灵相通、直知其意的境界。天水百姓开始捱饿之际,鬼池安知道不妙便放脱兔马出城觅食。西羌天水本处于草原地带,马儿随地乱吃,长得肥肥白白,偶有贼人兵士见到脱兔马如此神骏,下了抢夺之心,然而脱兔马身经百战,进退既快、腿劲又重,这些日子来,也踏死了不少敌人。

天水解围之后,鬼池安出城寻马,几声长啸,脱兔马听见主人呼声,乖乖走回归队了。

脱兔马空中着地,蹄步稳得有如马步高手。

鬼池安把青龙偃月刀使得有如一条飞舞的大白龙,白龙所到处,人马无不披靡,血肉激射,无一能越雷池,伤得了石勒和王绝之半分。

王绝之心道:“你武功再强,哪里挡得住无穷无尽的大军攻击?不过是枉自为我们送命而已。”

他正欲张口叫鬼池安不必救已,自顾逃命要紧,声音还在喉咙,倏地鬼池安一枪笔直戳向他的胁下。

王绝之气力全失,不要说易步易趋,连半步也动不了,眼巴巴看着一枪戳来,穿过胁下,却是半分不觉痛楚,身子凌空飞起。

原来这一枪意不在“刺”,而在“托”,穿过王绝之的腋下,往上一提,王绝之遂像一只大鸟飞上半空,再落在一匹马背上。

王绝之身在马背,视界广阔,看得又惊又喜??只见大队羌人,各持盾牌刀斧,见人就斩,虽然一个个骨瘦如柴,却是勇猛得悍不畏死,硬生生在氐人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王绝之见到这班羌人的凶悍,刚才明白为何天水被围良久,依然屹立未破??羌人党的羌人,打起仗来,竟似全部不要命似的!

他见到形势,哪用迟疑,策马便往羌人军队方向奔去,至于阿丸、阿韦,上马比他早,控马比他高,早已先他一步,纵马开路去了。

鬼池安又一枪挑到石勒腋下,忽觉一股大力,将之荡开,耳中听得一人道:“大将军的事,不劳烦鬼池豪了。”

一看,来者羽扇纶巾,坐在武侯车上,一脸胸有成竹的神色,正是张宾。

他随着羌人大军一起冲杀过来,见到石勒,连忙展开最快的轻功,上前相救。

张宾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张宾参见大将军。”

鬼池安枪法纵强,久守必失,终究让三、五名氐兵冲破枪网,来到石勒身后,提刀砍了下去。

石勒、张宾手不抬、脚不扬,氐兵却无端端仰天倒下,身上不带半分伤痕。

张宾站起身来,从石勒手上接过石虎,说道:“大将军,请上车。”

他平时虽是既自信、又嚣张,可是面对石勒,却是恭谨小心得犹如名忠心的仆人,主人要他赴汤蹈火,也是毫不犹疑地往汤火里跳。

石勒依言坐上了武侯车,脸色铁青,连一句多谢也没说。

张宾道:“大将军,让张宾为你开路,请行。”身形如风,羽扇展动,当者无不立倒。

石勒拉着把手,武侯车轮动如飞,紧贴在张宾的身后。

三十名氐兵蜂拥上来,分攻张、石二人,使张宾应接不暇,兵刃四方八面劈向石勒。

嗤嗤嗤嗤四声机括,武侯车前后左右各伸出一块铜板,尽数挡住兵刃,嗤嗤嗤嗤,乌光连发,氐兵各中短箭,哼也不哼,全身又紫又黑,伏地而亡。不消说,箭头自是喂了剧毒。

武侯车射倒众人,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刚好逐开一匹急冲过来的无人快马。

武侯车虽然神妙无比,但也有赖驾者的料敌机先,对战局洞若观火,如无石勒这种高强武功,又怎能在刹那间猝下判断,出铜板、放毒箭、兜圈子,动作一气呵成如武林高手?

这时,王绝之与羌人会合,准备往天水城冲回去。

第五章 一战未成万骨枯

从天水迎接石勒和王绝之的人,赫然是迷小剑。这次救援石勒的指挥人,正是他。

除了迷小剑,羌人党谁有这个胆子与威望,捐弃前嫌决定相救死敌石勒?

迷小剑的身旁是一名宝相庄严的和尚,竺佛图澄。迷小剑和石勒深谈之后,由他护送迷小剑回到天水。

既然迷小剑平安归来,鬼池安亦依约放了张宾,并带张宾一起往救石勒??自然,就算鬼池安不放人,张宾亦自有脱逃之方。他在软禁期间,已和姚弋仲的心腹取上联络,四万多名赤亭羌人,只听他一声令下,随时揭竿而起,反出天水城,这一层却非鬼池所能料到了。

迷小剑见到石勒,说道:“你救过我,我救回你一次,刚好扯个平。”

他重伤刚愈,非得榆卑南搀扶,才能站立,这句话说得吃力,断断续续方能说完。

石勒道:“这是小事。就是你对我有一百次救命之思,我要杀你,也是不会皱上半个眉头。”

两人目光相接,如同冰冰相碰,又如剑剑交锋,更互以刀锋砍进对方的骨头里。在场众人皆是凶猛之徒,犹然心中一凛。

竺佛图澄走到石勒身前,说道:“大将军,你虽身中奇毒,性命一时无碍,然而石虎将军腹中一刀,流血甚多,而且刀中喂有剧毒,只幸他内力高强勉强支撑而已,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回天乏术。”

石勒道:“你先救他。”

竺佛图澄从张宾手上接过石虎,快步离开,自有羌人为他开出一间疗伤静室。

石勒道:“迷豪,我可否上到城楼,一看战况?”

迷小剑笑道:“正有此意。”

他牵着王绝之的手,说道:“我们也一起上去吧。”'。wrshu。'

王绝之他出生人死,虽然不至于真的丢了性命,眼下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条命算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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