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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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战史-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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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粗人出身,言语本来粗俗不堪,只是近年受到张宾耳濡目染,也学得了一口文诌诌的话儿,是以说话一时文雅,一时粗俗,听起来有点可笑。

自然,石勒说出来的话,世间尽管有千千万万人觉得可怕,但是绝没有人、也没有人敢觉得可笑的!

张宾道:“此举固然是除裤放屁,但又有何烦恼可言?”

王绝之插口道:“除裤放屁,给人看见了不雅之物,自然是烦恼得很了。”

此言一出,连张宾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石勒道:“项羽是天下的霸主,高祖分封诸侯,却变成了共主,气势上先自矮了一截。再者,高祖的部下谋臣,大部是六国的后人,分封诸侯之后,六国的后人岂非得名归其国,追随故国的主人,部下猢狲四散,那么高祖还可以找谁来夺取天下?”

张宾道:“大将军高见!高祖遣人雕印之后,张良从外归来,求见高祖。高祖一边吃饭,一边跟张良闲谈,说起郦食其之计。张良大为吃惊,说道:‘谁人为陛下这定出了这一条亡国的馊主意?’于是张良向高祖借了牙筷,作为筹箸,道出了八条郦策不可行的理由。”

他顿了一顿,说道:“张良所说的八条理由,与大将军所言,大同小异,唯独多了一项。”

石勒问道:“那一项?”

张宾道:“周武王克商之后,把藏在矩鹿的粟粮,藏在鹿室的财货,尽数赐给了百姓。张良问高祖:‘陛下要仿效武王,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石勒道:“高祖说不能?”

张宾道:“不错。高祖好货贪色,当然不能做到。”

石勒搔头道:“看来还是子房先生胜我一筹,我倒想不到这一点。”

张宾微笑道:“大将军此言,孟孙不以为然。高祖贪财,大将军却既不好财货,也不好酒色,是以想不及此而已。依我看来大将军比之高祖更胜一筹!”

石勒并不否认自己胜过了汉高祖,只道:“赖有张良此计,否则高祖焉能夺得天下?”

王绝之心道:“此人目不识丁,判断情势居然精明至斯,胡人有此能人,汉人只怕永无安日。我纵是舍了性命,也不能让他再活下去!”

回心一想,隐隐觉得,如果石勒不是自己的杀父大仇人,恐怕自己也不由不折服在其超卓见识和超凡武功之下,就是效法张宾,投入其帐下,也未可知。如此说来,石勒杀了父亲王衍,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了。

却听得迷小剑笑道:“孟孙先生,究竟你这故事,是警戒大将军呢,还是警戒在下?”

王绝之忽然省悟:郦食其劝高祖册立六国,计策岂非与石勒与迷小剑联合如出一辙?张宾说这个故事,是否另有所指?

张宾轻摇羽扇,笑道:“孟孙只是说一个故事而已,迷豪何必多心?”

石勒与张宾相知多年,却是早已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这时日色渐黄,已是黄昏时分,战果亦见明了。

李雄的部队给杀得七零八落,斩首无数。幸他所带四将如杨难敌、难方兄弟,以及张宾、李骧均是将兵有方的战将,军队虽败不溃,集结余部,保护着李雄,且战且退,羯、羌二族竟然攻之不下。

石勒叹道:“可惜,可惜!若非我中了琅干木之毒,这番亲自督战,岂容李雄逃走!”〖:。wrshu。〗

张宾道:“李雄局处巴蜀,鼠辈而已。来日取他脑袋,随时可以,何必急在一时?”

石勒拊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真正的大英雄,是我与迷小剑,迷豪与我结盟,天下无敌,李雄、段匹单、慕容嵬、司马睿何足道哉!”

他说这番话时,颇有“今天下英豪,唯使君与操耳”的气慨,王绝之却想:昔年,武帝将刘备纳入旗下,煮酒论英雄,结果刘备却叛曹脱走,终于在赤壁一战,大破曹军,使武帝的统一大业功败垂成。如今石勒此言,是否向迷小剑有所暗示,叫其不必轻举妄动?

迷小剑却是神色自若,微笑不言,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意。

第六章 烧何女的请求

李雄既退,石勒、张宾、竺佛图澄、石虎遂离开天水城,回到营中。

石勒临走之时,与王绝之另定了三月之后,在襄国恭候其到来一战??目下两人又中毒,又受伤,短时间内决战,已是绝无可能,石勒日理万机,无暇逗留天水,等候两人伤愈,是以和王绝之另立了三月之约。

真正的原因,却是他武功未复,急欲回到老巢养伤,不欲留在天水这等险地,自然不必言明,王绝之也可心领神会。

迷小剑道:“王公子,我对你慕名已久,只是上次自身难保,不敢留住阁下于天水。如今天水之围既解,你若有空,那就不如留下几天,让我有机会向你讨教请益了。”

王绝之忙道:“不敢,不敢。迷豪见识恢宏,当说是王绝之向你讨教请益才是。”

迷小剑笑道:“大家莫互相称赞对方了,教得别人听见,也觉得肉麻。”

当晚两人促膝夜谈,一个是当世英雄,一个是慷慨豪侠,两人俱是兼善天下,以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为已任,虽则一个是胡人,一个是汉人,却是谈得异常投契,互相心折??自然,王绝之对于迷小剑的折服,又比对方高上三分。

说及石勒与迷小剑结盟之事,王绝之不欲窥知其秘密,有心避谈,迷小剑却不讳言,说道:“石勒确是一代人杰。他留下我与姚弋仲相互牵制,在西陲牵制李雄,他便可以专心东向,一方面对付鲜卑四强,一方面观觎汉王之位了。”

他又道:“如果他们先前一战,打垮了李雄,反而不美,到时姚弋仲和我再无后顾之忧,便随时出兵攻打他了,嘿嘿,好一个石勒,好一个张宾!”

王绝之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一战,石勒是有意不胜的?”

迷小剑道:“支雄、夔安加上姚弋仲的部队,已稍稍多于李雄。以石勒、张宾之才,平手相斗,如非有心放水,李雄焉能是他们的手脚?这一战氐兵就算不全军覆没,李雄要想逃脱,也是大大不易了。”

王绝之道:“我不明白。你们羌人党已在石勒的掌握之中,如果石勒这番先灭你们,再杀李雄,从此西方之地尽归于他,岂非更无后顾之忧?”

迷小剑道:“第一,石勒就算灭了羌人党,西方羌人何止百万,他怎么也杀不完,反而更添麻烦。第二,李雄纵使死掉,巴蜀仍有强大兵力,他的侄儿李班身为太子,必定继位。李班谦虚持纳,敬受儒贤,犹胜李雄,留下李雄一命,更为有利。”

王绝之道:“原来如此。”

他此时方知,石勒和张宾的心计智谋,比他想像更厉害十倍!

迷小剑又道:“当今中原大局,尽由北方操纵,刘聪既然病重,石勒、刘曜均是虎视眈眈,而刘聪的儿子刘粲也得急谋自保,自保良策,正是设法消灭这两名跋扈将军。今后三年,将是大局再一次大变乱时刻,也是我羌人党能否兴盛的契机所在。”

他说到这里时,逸兴端飞,眸子粲发出炽热的光芒,王绝之也感受到其豪情壮心!

王绝之道:“晋室能否收复北方,看来也端赖这一次的契机了。”

迷小剑摇头道:“江左无法收服北方的。”

王绝之不悦道:“迷豪何出此言?为何北方大乱,石勒能兴、羌人党能兴、而司马氏却不能?”

他虽对司马氏并无好感,但迷小剑意指羌人、羯人可以兴起,而汉人偏偏不能,怎能令他心服?

迷小剑道:“晋王司马睿一奴才耳!他在琅琊之时,坐拥三军,一无建树,眼睁睁看着石勒、刘曜驰聘中原,席卷整个北方,完全一筹莫展。此等庸人,何有收复中原的本事?”

石勒沉静而霸气,迷小剑却是谦谦如常人,如朋友,然而两人说起话来,俱存有目空天下的傲气,难道绝代人物,非得自负不可么?

王绝之不得不承认道:“司马睿固然是一名傀儡皇帝。可是江左朝政,尽由我的七叔和十一叔把持,我虽与他们不和,然而他们的才气在江主却是人皆称道的。”

他口中的七叔和十一叔,正是镇东大将军王敦、中书监王导。两人一掌江左政事,一掌六州军事,文武百事全由这两位族兄弟所把持,是以江左流传,“王与马,共天下”之说:王,就是琅琊王家,马,就是司马氏;而且是王先而马后,绝不含糊!

迷小剑道:“王导虽称‘江左管夷吾’,实则他和管仲相差远矣!王导之才,在于劝导司马睿奉行清静宽惠之策,无为而治,小事胡涂,以安抚民心,不过是小眉小眼的村夫所为而已。要说收回洛阳,统一北方,这种大气魄,大阵仗,他远远未能做到。”

王绝之道:“七叔呢?他残忍刚狠,我一向不喜欢他,但是平心而论,他武功高强,行事精明,也是一位枭雄人物。”

迷小剑道:“王敦的武功固是极高,然而他宠信小人,王含、沈充、刁凤,都是不三不四的龌龊人物,而真正的猛将祖逖、陶侃,却又不肯重用,真要打起仗来,他的六州之军多半济不了事。尤有甚者,此人桀骜不驯,存不臣之心,司马睿,甚至王导,也忌他三分,君臣推疑,江左朝廷焉能成就什么气候?”

他分析得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没有反驳的余地。

帐内沉默了一阵子,静得王绝之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走过大江南北,从来没有试过比天水更静的夜晚,怎地竟连虫鸣螂叫的声音也听不到一丝一毫?想来,甚么蛇虫鼠鸟都给饿疯的饥民吃得一双不剩了。

迷小剑忽然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王绝之愣了愣,他想不到迷小剑居然有求于他,点头道:“我答应你。”

迷小剑诧道:“你不听听是甚么事,便先答应了我?”

王绝之笑道:“总不成你会要我赴汤蹈火吧?就算你叫我赴汤蹈火,我也必定去赴去蹈??迷小剑也求我做事,实在太光荣了,岂可推却这分光荣?”

迷小剑道:“也不用这样说。我迷小剑并非从来不求人的自了汉。”

王绝之颔首道:“你身为羌人党酋豪,如死要面子,从不求人,羌人党早已垮了。”

迷小剑道:“正是如此,只是今次我求你的事,却委实有点为难……”

王绝之道:“迷豪但说无妨。”

迷小剑沉默半晌,搓着手指,慢慢地道:“我求你带绝无艳走,走得越远越好!”

王绝之愕然,想不到迷小剑求他的是这件事,问道:“莫非是绝无艳行刺先零晓衣,所以你不想再见到她?”

迷小剑摇头道:“行刺晓衣的并不是绝无艳。”

王绝之吃惊道:“另有其人。”

迷小剑道:“不错,另有其人。”

王绝之急问:“此人是谁?”

迷小剑道:“我知道此人是谁,但不能告诉你。”

王维之道:“为什么?”语气颇为焦急。

得悉绝无艳乃是清白无辜,而且是由迷小剑亲口说出,所言自是非虚,本来大可以为她洗清冤屈,谁知迷小剑却一口拒绝透露,怎不令王绝之大为焦急!

迷小剑坦然道:“此事大大为难,关系重大,否则我早告诉你了。”

王绝之进逼道:“你不肯告诉我,我又焉能答应你带绝无艳远走高飞!”

迷小剑道:“我求你也不答应?”

王绝之怔住,慨然道:“你求我,我自然不得不答应。可是假若我求你说出来呢?”

迷小剑道:“你求我,我也不答应!”

王绝之道:“然而此事关系绝姑娘的声誉,你明知她是无辜,难道眼巴巴的见她一生一世背着行凶者的罪名?”

迷小剑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仍毅然道:“不成!”语气绝无转回余地。

王绝之还待追问,转念一想,改口道:“绝无艳现在哪里?”

迷小到道:“我回来后,鬼池安依照诺言放了她。但城门已闭,她应仍在天水城中。”

王绝之道:“天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却到哪里找她?”

迷小剑道:“以琅琊狂人王绝之的能耐,可不会连找一个人的本事也没有吧?”

王绝之冷冷道:“我是琅琊狂人,可不是琅琊找人,杀人的本事我大得很,找人的能耐可不大在行了。所谓猛虎不及地头虫,你是地头虫,找起人来,总比我这头猛虎有把握的多吧?”

他得知迷小剑知道绝无艳是无辜而不肯为她出头,心里有气。他是肚里装不了话的直脾气,一有不满,不免便对迷小剑冷冷嘲讽起来。

迷小剑脸上露出了更痛苦的神色,长揖道:“我求你。”

王绝之看见迷小剑的痛苦神色,心头一软:迷小剑明显是有难言之隐,那必定是真真正正的难言之隐。难道我王绝之枉称朋友,连推心置腹也做不到,竟不信他?想到这里,慨然道:“一言为定,我便为你找到绝无艳,带走绝无艳,决不食言!”

迷小剑终于露出了笑容,但笑容依然十分勉强,说道:“绝无艳虽然不知身在何方,但还有蛛丝马迹可寻……”

忽听得绝无艳的声音道:“不用寻什么蛛丝马迹了,我就在这里。”

绝无艳揭开毡帐门,走了进来,说道:“王绝之,你不用追问他了,就算你用钳子把他的嘴巴撬开来,他也绝不会告诉你是谁刺杀先零晓衣,是谁诬陷于我的,对不对?”最后一句“对不对”,却是朝着迷小剑说的。

王绝之道:“无艳,原来你也知道是谁嫁祸于你,快说出来!”

绝无艳盯着迷小剑说:“我在你的心中,真的一点儿地位也没有?”

迷小剑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绝无艳。

绝无艳的手在发颤,全身都在发颤。

迷小剑黯然道:“无艳,我对不起你。”

两人的对答举止,如同打着哑谜,王绝之听得一头雾水,却又插不上话来。

绝无艳道:“迷小剑,你要我走,我就走!”

她说走就走,王绝之正欲追出去,忽然瞥见迷小剑“呕”的一声,鲜血喷得一衣皆是,面色惨白,捂着胸口。

王绝之扶着迷小剑,“你怎么了。”

迷小剑苦笑道:“刚才激动,气血逆转,翻了一翻,不碍事的。”

王绝之虽然不懂医术,但他精通内功,对于人体的气血运行走位,却是不逊于大夫。他为迷小剑略一把脉,放下心来,说道:“虽然无甚大碍,还是找大夫比较稳妥。我去找鬼池安。”

迷小剑道:“你先带绝无绝出城!”

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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