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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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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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把永熙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抓到本阁的把柄?”楚逢君笑得浑身发颤,象牙扇闲适地点在胸前,随主人一同笑抽,“唉呀呀真是难为她了,不就一点小**么,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的?呵呵呵……”
    令史悻悻地睨着这位顶头上司,终于忍不住开口刺激他:“大人,昭仪的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您那盒加了料的伤药,怕是用不了多久了。”
    “放心,短期内她应该不会跟着陛下上朝了。”楚逢君弯唇:嗯,大概是因为她懒得见到他的脸吧。
    “……那么您还是先把手头的折子结个尾成不?属下还等着送去门下省呢。”令史无声地汗颜着。
    “急什么,从中书到门下不就一条街的距离么……”
    “……大人,这是半个月前的折子。”
    ***
    琅玉轩内,晶帘如瀑。婷婷袅袅的香烟自兽首金炉内升腾而起,幻作云雾迷离之态。
    天骄靠在太祖妃的怀里,懒洋洋地吃葡萄。尉迟采端坐在软椅上,腕间套着那只叫做“冷月红醉人不寐”的宝贝镯子,捧了杯盏轻呷一口。
    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尉迟采有些惊讶地瞧着杯子里:“这不是茶?”
    “这是清早做好的玫瑰露。”太祖妃柔声笑道,“你们年轻女儿家吃这个,既养颜又滋润,再合适不过了。”
    说着,又将一枚剥好的葡萄塞入天骄口中。小陛下美滋滋地嚼着果肉,一脸满足的模样。
    尉迟骁坐在昭仪的身侧,此时悄悄向她投来目光。
    昭仪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牛饮一盅,而是保持着教养,浅尝辄止。
    ……她,怎么看着像是走神了?
    当然,她脑子里还在暗骂楚逢君的小人伎俩。
    “唉,说来念琴和尚澜都是福薄之人。”太祖妃幽幽叹息,“若还在世,能见着你们这般出息,不知该多高兴。”
    虽说长千金的父母皆去得早,可感情仍在。尉迟采闻言回神,好不容易挤出几颗泪星来,用丝帕轻轻拭去:“只可惜……”
    “这次昱州抚恤之事,我也听说了。”太祖妃又笑了,“不愧是尚澜的女儿,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到,倒颇有几分尚澜当年的风范了。”
    尉迟骁仍是沉默。他自出生起便不曾见过父亲,未满一岁,母亲也去了。记忆里存在的亲人,便只有二叔和姐姐。现在听太祖妃说起父母之事,他的心里隐隐觉着有些不快。
    “父亲去世时,我也才六岁出头。”尉迟采苦笑道,“只记得当时听人说,父亲是坠马而亡,我还奇怪呢,以父亲的骑术,怎会坠马而亡……”
    “那匹疯马早就给太上皇弄死了。”太祖妃摇头,“可弄死了它,尚澜也回不来了啊。”
    天骄忽然插嘴进来:“那马是什么马?为何会疯掉呀?”
    “我记得……似乎是纶州贡上来的火云骊。”太祖妃想了想,“不过事后,太上皇一怒之下把那批纶州来的贡马都给杀了……唉,可杀了马,又能顶什么用呢?”
    尉迟骁忽然皱了眉:“……火云骊。”
    天骄眨眨眼,“阿骁,火云骊怎么了?”
    “末将若未记错,去年礼部也收了一匹火云骊……不知会不会触了太上皇的霉头。”
    太祖妃又剥了一枚葡萄:“这事礼部可是瞒着太上皇的,若非如此,只怕那些个火云骊早就被太上皇杀光了。”
    这么一来二去,倒是把十年前的旧事说了一番。离开琅玉轩时,尉迟骁忽然捉住了长千金的袖摆。
    “姐姐。”他沉声道,“父亲大人……真的是坠马而亡么?”
    尉迟采略显诧异地转过身来:“阿骁,你这话是何意?”
    捉着袖摆的手松开了,尉迟骁后退一步,眼中有极复杂的神色,嘴角紧紧抿着。片刻后,他才摇头道:“不,就当我不曾问过。”
    尉迟采定定地瞧着这个孩子。他眉目坚毅,面上已没有天骄那般率性天真的表情。
    “阿骁,你在怀疑什么?……”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跟上来!”天骄蹦蹦跳跳走在前头,一回头才发现这二人落后自己许多,遂挥手喊了起来。
    尉迟采看了弟弟一眼,径自伸手去牵他,却被他避开了。
    自讨没趣。她如是想着,讪讪地缩回手来,“走了。”
    尉迟骁眉峰紧蹙。
    姐姐的金红色背影映在眸内,有些刺眼。
第十八章 萝莉来袭(1)
    “呐,别哭……乖乖。wwW;”
    一双修长的手缓缓覆上来,擦去湿漉漉的泪痕。
    “栈哥哥……”她抽泣不止,晶亮的泪珠沿着脸颊软软滑落。“父亲大人他……”
    “我已经听说了,尚澜大人的事。”那双手有些无措,只得捧正了她的脸蛋,“阿采,你听好,你是阿骁的姐姐,是尉迟家最高贵的长千金,你要坚强喔。”
    她努力收敛着泪水,可是鼻子里不断传来酸酸的滋味,很是难受。
    那双手顿了顿,随即将她揽入怀里。
    她嗅到鼻端浮动的清新香味,便任性地将眼泪鼻涕都蹭上了这片胸膛。
    “可是阿采好难受喔……”她呜咽着说,“再哭一下下就不哭了,好不好?”
    头顶上的声音沉默一阵,道:“好。”
    于是,她在那个怀抱里哭得昏天黑地,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
    “起床了起床了呀!”
    尉迟采迷蒙地动了动眼皮,翻个身继续睡。
    “咦?你流口水了?”天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哇哈哈哈!好多口水诶!”
    尉迟采撇了撇嘴,懒洋洋抬起一只手,我蹭……
    湿的!
    她陡然睁大双眼,两手一同往脸上蹭:“为、为什么是湿的?!”
    “所以朕都说了嘛,你流了一脸的口水呀。”天骄抱臂,好整以暇地笑睨着她,“幸好不是尿床咧,否则……哼哼哼。”
    尉迟采看着满手湿漉漉的玩意,抽了抽鼻子。咻咻。
    “……这不是口水啦,臭小鬼。”她松了口气,悻悻地瞄他一眼,“这是眼泪。”
    闻言,天骄一脸失望:“啊?为什么不是口水?”
    “闭嘴!给老娘准备上朝去!”
    两名红衣女官进来时给吓了一跳:披头散发的昭仪拎着陛下往门边来,她一把将小皇帝丢给女官:“赶快收拾,这小鬼也睡过头了。”
    小皇帝扭头吐舌头做鬼脸:“睡觉流口水的蠢女人!”
    “陛下,”昭仪忽然露出极亲切和蔼的笑容:“下朝后请去裴少师那儿将《定国策》抄写十遍。”
    女官顶着满头黑线拽走了小皇帝。
    “死小鬼,敢说老娘睡觉流口水……”她拍拍手,转身回屋。
    她,尉迟采,来到赤国已有月余。
    天气渐渐转凉,秋风一夜吹黄了永熙宫外的花树。坐在屋中,能听到外头宫人们清扫落叶的声响。她起身来到窗边,目见天空一色瓦蓝,独东边晕开几缕妩媚的金红,正是日头升起之时。
    “昭仪,今儿个试试这对簪子如何?”暮舟捧来一双镶着血红珊瑚的玉簪,“这是头两天内廷送来的,说是纶州来的好玉,陛下就给太祖妃和昭仪留着了。”
    那个有恋物癖的小家伙,偶尔还是会做些讨女生欢心的事。尉迟采回过头来,忍俊不禁:“好啊,那就试试吧。”
    几日前太祖妃下令,暮舟和烟渚不再留守馥宫,而是随昭仪一同行动。也就是说,她们拥有在宫中行动的自由,这于女侍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泽,暮舟烟渚自然少不得一番叩谢。
    可尉迟采却愈发地不安起来。虽说面上一片和善,然这二人不时投来的目光仍令她无法忽视。
    暮舟手巧,三两下便将尉迟采的乌发轻巧盘起,又别出心裁地挑高其间一束,用金络子细细地绑了垂在脑后,这才将血珊瑚玉簪**两侧的发髻里。尉迟采素来不喜麻烦,连头饰也一并精简了。
    “这个发式还是头一次见呢。”尉迟采抬袖拈了拈鬓角的一缕发丝,“叫什么?”
    “凤朝云髻。当年凤朝王妃觐见麟华帝时,便梳了这个发式,引来女眷们好一阵羡慕呢。”暮舟放下梳篦,将那束打了络子的散发整理妥当,“不过,当真适合这发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凤朝王妃么?”尉迟采眨眨眼。
    大约因为是女眷,这个王妃秦鉴倒不曾提过。可作为尉迟家的长千金,她绝无可能不知晓皇家命妇的名号。于是垂下眸子作沉默状。
    果然,暮舟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只小心将昭仪的发髻打理妥当。
    墨底滚银边的窄袖裙裳上绣满了金菊,与绾发所用的金络子两相映衬,很是耀目,再有一双艳红的珊瑚珠串悬在鬓侧,堪堪点出些女儿家的妩媚来。尉迟采扶着梳妆的案头起身,暮舟将一件夹金丝的纱衣罩上来。
    ——昭仪是天骄帝的第一位后妃,万事皆马虎不得。太祖妃如是说。
    “都说凤朝王妃倾国绝色,依婢子看来,昭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暮舟笑道。
    “绝色又有何用?到头来也不过是白骨一捧。”尉迟采正了正腕上的墨玉镯子,“好了,我这就去丹篁殿了,有什么事便派人知会我一声。”
    暮舟恭身应道:“是。”
    离开这两个女人的监视,尉迟采顿觉轻松不少。在那个世界做惯了宅女,来到这个地方后,反而不敢继续宅下去。“举手投足都将成为向某人汇报的内容”……这只会让她越发地不爽。
    现在是辰时,算来离天骄下朝还有一阵。
    尉迟采站在龙仪殿外,内里大约有官员正在奏事,声音模模糊糊,不甚真切。
    她不由得暗自叹息。
    那一日,楚逢君替她选择了最佳答案,既解决了昱州善后的问题,还保全了冯子秋的颜面,她也因此输给了他……
    “不……或许,不是输。”她呢喃道。
    那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一列红衣女侍悄声走过,见了她便停下步子福身行礼,齐齐唤一声“昭仪万福”。
    “咦?这不是锦安么?”尉迟采立刻从这队女子中挑出一个眼熟的,“起得真早。”
    “昭仪也起得很早呢。”锦安微微一笑,“您这又是要到丹篁殿去吧?”
    “嗯,待会天骄下了朝,还得陪着他听学。”
    闻言,锦安与众女侍皆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尉迟采张了张嘴:“……怎么了?”难道她又说错了什么?
    锦安连忙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昭仪与陛下如此亲密恩爱,叫人好生羡慕。”
    啥?亲密恩爱?她和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鬼头?
    “……不,锦安你言重了。”尉迟采只觉嘴角一阵颤抖:就算是老牛吃嫩草,也得有个限度吧?
    “昭仪若无其他吩咐,婢子这就先退下了。”锦安笑了笑,又道。
    “哦对了,我还有个私事要拜托你。”尉迟采冲她招招手,锦安迟疑片刻,这才走近来:“请昭仪吩咐,若在锦安能力所及之内,锦安一定替昭仪办到。”
    尉迟采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关注自己后,从袖笼里摸出一封信来:“把这个送去秦鉴秦将军府上,务必请将军亲自拆看。”
    近些日子,她又总结了一堆尚不明白的事,列成条目后誊抄下来,用信函的方式传给秦鉴,请他一一解答。到底是性命攸关,她不敢随意托人代为转达,然一连十数日都不曾见到秦鉴,就算有问题也没法问,而她身为后妃不能随意外出……
    见锦安满脸莫名,尉迟采加重了语气:“这是很重要的书信,千万不能遗失了……要知道,这宫中我信得过的人便只有你了,锦安。”
    “是,昭仪。”锦安露出肃然之色,“婢子多谢昭仪厚爱。”说着便将书信藏入怀里。
    “好了,你去吧。若是这信已递到,就让人来个话。”
    锦安点点头,这才随那队红衣女侍一同离去。
    尉迟采站在原处,直到女侍们的身影消失在宫殿转角,她收回目光,脑中又想起那些个问题来:
    尉迟尚澜的真实死因。火云骊。十年前那件坠马案的始末。景帝与尉迟尚澜的关系。
    随着尉迟骁的出现,她深切地意识到,若不加紧了解这个家族更多的故事,她很快就会被这位弟弟揪出原形来。
    不错,她介意尉迟骁看她的眼神。那不是一对姐弟间该有的冰冷眼神。
    ***
    “真的哦阿骁,这是真的哦。”天骄瞪大黑眸,一本正经地道:“你姐姐睡觉真的要流口水哦,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尉迟骁的嘴角一抖,眉心略微蹙起:“……陛下,您就不能换个干净点的话题么?”
    “唉呀,大清早的你就板着一张脸。”天骄嘟嘴耍赖,“阿骁啊,你才十二岁诶,做什么老摆着一副全天下百姓都欠你银子似的表情咧?”好不容易逮着个有价值的八卦,谁知道尉迟骁压根就不敢兴趣。天骄哼了一声,扭头去准备听学用的书册了。
    尉迟骁并不生气,只默不作声地垂下眸子,眉宇间的暗影愈见深重。
    尉迟采……这位姐姐的存在,令他不安。
    虽说他已在极力忽视这种忐忑,然而二叔说过的话一直叫他难以释怀。
    ……你以为你姐姐的尸体是假的吗?……
    ……在我查清她的来路以前,你必须得做好“弟弟”这个角色,同时保护陛下……
    ……若她有任何异动,立刻遣人告知我,可记住了?……
    唔。尉迟骁扯了扯嘴角:睡觉流口水,这大约算是异动了罢。要告诉二叔吗?
    “……他怎么了?”
    “朕怎么晓得?方才同他说笑两句就变作这模样了,一点都不配合,无趣得很。”
    尉迟骁回过神来,黑眸轻扬,正见尉迟采盯着自己瞧。
    ……她来了啊。
    他慢吞吞颔首一记算作招呼,而后别开视线。
    尉迟采看在眼里,朱唇勾起一抹浅笑:“见到我,阿骁好似很不开心呢。”
    “没有。”尉迟骁仍是淡淡地应道。
    见状,天骄故意板起脸来:“阿骁,朕命令你,给朕笑一个。”
    尉迟采汗颜:这话咋听咋像是调戏呐……
    “哦哦,昭仪也到了啊。”忽然,裴晋带笑的嗓音飘入殿内。这鹤发童颜的老者精神矍铄,他向天骄躬身一揖:“陛下,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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