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陈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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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武陈真传-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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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鸣微笑着不说话,稍稍欠身,仍将那红帖举在陈真面前。

陈真稍觉不快,又不愿与他纠缠,问道:“我急着送人上医院。这车,你还用么?”

吴一鸣站在车把之外,微笑道:“陈大侠接下帖子,小弟任务达成,自然亲奉陈大侠上车。可若是陈大侠拒绝,小弟心中郁郁,也许就还需要乘车,四下走走,散散心。”

他的话中,隐隐透出些威胁意味。陈真越发不喜,道:“这女子骤然晕倒,生死未卜,吴兄还是不要玩笑了。”

一面说,一面便抬右脚,要迈过黄包车的栏杆。

却见吴一鸣也是右腿抬起,轻轻一撩,竟已脚面迎上了陈真正要落下来的右腿,向上一托,向外一推,其力用得极为精妙,正是陈真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当口。

“啪”的一声,陈真右脚落下,却是已经偏转了90°,仍落在了黄包车车把之外。

陈真的身子都拧成了麻花,可是他是多么敏捷的一个人。一遇吴一鸣阻挠,其实已也跟着变式。右脚被逼落地时,左脚却早已顺着那一扭之力轻轻抬起。

就在他右脚又落回车把外时,“嗒”的一声轻响,他的左脚却已落入了车把内。

不惟如此,他旋转的身子,甚至还来得及在吴一鸣来不及收回的右腿上一蹭——“沙”的一声,吴一鸣立足未稳,却也一步踏入车把里。

这时那车夫却已看出两人话头不对,一早逃开了。只是既怕着惹是非,又怕车子遭殃,便躲在远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将过来。

陈真与吴一鸣,面对面的跨站在一条车把之上。

吴一鸣冷笑道:“陈大侠说什么不是武林人,不问江湖事。可是这一身的功夫,却足以称雄东北啊。”

原来他们说来说去,还是只怕陈真“称雄东北”而已。

陈真强自压住怒气,道:“练武之人,讲究除暴安良,扶危济困,你现在这样干扰这位姑娘求医,岂非违背了侠义本意?”

“她去不了医院,须怪不得我。只不过是因为陈大侠自矜身份,不肯卖我们东北武林,这么个面子而已。”

吴一鸣微笑道,竟是寸步不让。

陈真两眉一竖,手托那女子,再次向前进步。吴一鸣毫不客气,出腿相抵。两人膝盖对膝盖,唯一较力,“砰”的一声,吴一鸣已给陈真整个弹开,向后一退,重重坐在了黄包车车厢前的踏板上。

陈真森然道:“让开!”

吴一鸣哈哈大笑,道:“好!”

突然间挺身跃起,半空中一脚飞蹴,“啪”的一声脆响,已将黄包车左边的车把踢断。

武林之中,白鹤门历史悠久,昔日号称“掌、剑、腿,一身三绝”。后来门内分家,在共传剑术之余,南鹤门专攻掌法,北鹤门最擅腿功。

这少年吴一鸣,实在是北鹤门百年一遇的人才,头脑敏捷,一双神腿更是无坚不摧,因此才在奉天武术协会中,备受倚重,在多人失败后,又来给陈真下帖。

这时他一脚踢断杯口粗细的黄包车车把,兀自身子不停,一纵而跃起丈许,在凌空一个筋斗,便远远退了开去。

只见灯光下,他如同一只抖翎黑鹤,“扑啦啦”带风声响,已落在黄包车后。

那车夫看见车被踢坏,在远处已是心疼得唉唉乱叫。

把车把踢坏,这黄包车就已经难以行驶了。风急天冷,满大街空无一人,却让陈真上哪再去找第二辆车?虽然也能抱着这女子步行求医,可是脚步颠簸,毕竟是对病人不利的。

这吴一鸣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毁车阻医,要挟于他。陈真这么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登时便真的动了真火。

吴一鸣躲在黄包车后,笑道:“陈真,奉天武术协会几次三番的请你,是给精武门面子,给张学良面子。你再不知好歹,小心东北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陈真纵身一跃,“腾”的一声,便已抱着那女子,跳上了车厢顶。

却见车厢后部人影一闪,那吴一鸣已自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那黄包车猛地一震,又向左歪了三分。

原来吴一鸣竟已在这瞬间,从那车厢底部钻入,又从车把前钻出,而钻入钻出之际,他又已是一脚,将黄包车的左轮也踢坏了。

这黄包车,车轮、车轴都是钢制。吴一鸣这一脚踹过,车子左轮虽未当即飞出,可是却也轮圈变形,辐条崩绽,车轴脱扣,眼见也是转动不了的了。

吴一鸣又在笑道:“车子已经是走不了了。不过这会儿陈大侠若是接下帖子,在下倒可以帮忙,到前面的街上去叫车。”

陈真咬紧牙关,道:“我岂会和你这样的败类为伍!”

吴一鸣一愣。他天资卓然,一向是奉天武林交口称赞的少年英雄,此次来给陈真送帖,一方面是急武术协会之急;另一方面,却也真是存了向陈真立威,听陈真称赞的念头。

岂料,现在陈真竟称他为“败类”,口气更是冷漠厌恶若斯,不由令他失望之余,加倍愤怒起来。

“陈真,你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跃起,双腿连蹴,存心就要将这黄包车完全毁了——

可是突然间,他头顶上的路灯灯光骤然一黑。吴一鸣只觉得双肩猛地一重,身子急遽下沉。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已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处的黄包车车夫却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吴一鸣方一跃起,那车厢顶部的陈真,便也迎着他跃起——只是速度却快得直如他本来就在半空中等着吴一鸣一般。

“噗”的一声闷响,三人相遇。陈真抱着那女子,双膝向前一顶,已是正正撞在吴一鸣的肩窝上。

这一撞的力量好妙,虽将吴一鸣整个撞得横在空中,可是却并未将之弹飞。

只见一撞之后,陈真已改成用双膝压在吴一鸣的肩上。三人一起从空中落下,倒像是陈真抱着那女子,共乘一架雪爬犁,从高坡上落下来一般。

“砰”的一声巨响,三人重重砸在地上。吴一鸣用后背接了三个人的份量,登时当场昏倒。

陈真双膝一挺,又已抱着那女子,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

他竟不用双手,不用第二招,就将吴一鸣击倒。那车夫远远看到,不由惊得合不拢嘴巴。忽听陈真召唤,连忙跑了过去。

陈真道:“你知道这附近哪还有车么?你能尽快给我找辆车么?”

那车夫发愁道:“这么晚的天儿,也就‘蓝蜻蜓’夜总会那儿还有车呗。可是也太远了,这一来一回,没半个小时可回不来啊。”

陈真眉头紧皱,虽不甘心,却也知道,车夫所说确是实情,一时不由犹豫起来。

那车夫弯腰检查车子,转动车轮,心疼得直叹气。可是突然,灵机一动,却有了主意。道:“这位先生,你不就是要送这姑娘上医院么?要是你能帮一把的话,我这车也能走啊。”

“哦?”

那车夫咧嘴大笑,安排陈真先将那女子放入车厢,然后捡起那断掉的车把手,往哪坏了的车子左轮里一插,用车轮和车轴将之卡住。

那车夫笑道:“先生您帮我把我车抬起来。”

陈真何等聪明,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喜道:“好主意啊!”双手扳住那杠子,往上一抬,已将车子的左轮抬得离了地。

那车夫笑道:“正是这样!”

自己跑到前面,拖住那完好的右边的把手,用了一拉,黄包车已然平稳地向前滑去。

——原来陈真抬起一侧车厢,并能使之平衡,无形之中,其实已将这黄包车改装成了独轮车。只要他与那车夫同时前进,这破车却也足以平稳地载着那女子,到任何地方去。

陈真大喜,道:“成了,走吧!”

却见那车夫,又放下了车把。陈真大急,却见那冻得直流鼻涕的汉子,一转身来到地上的吴一鸣身畔,恨恨地道:“会武艺了不起啊?踢坏了别人的车子,不用赔啊?”

一边说,一边已蹲下身,在吴一鸣身上乱摸。摸了两把,已在吴一鸣的内襟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掂了掂,往怀里一揣,道:“行,算孙子给爷爷修车了。”又把那吴一鸣的外衣全解开,冷笑道,“你不是不怕冷么?那就好好凉快一下吧。”

他如此计较,陈真也不由哭笑不得。却见那车夫终于站起身,一副志得意满模样,微笑道:“先生,走吧!”

陈真急忙努力将车厢端平。

那竖一杠、横一杠的奇怪黄包车,便飞快地向盛京施医院而去。

第三章 异国志士

盛京施医院,从最早的一个英国教会赠医施药的慈善诊所,发展到今天,已经是奉天最大、最权威的西医院了。

明媚的阳光,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窗玻璃,暖暖的投在病床上。

那女子静静地躺着,长发铺开,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的白——可是这白,却已经不是昨天那死灰一般,毫无生气的白,而是已经隐隐透出了一层生命的光华。

雪白的棉被,盖到她的胸口。她的一只手露在被外,接受着吊瓶注射。

在她的床旁,一个坐得笔直的少年,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容颜。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学生制服,领口袖口,都扣得紧紧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很亮,抿成一条线的唇上,一层青色的茸毛,尚显稚气,可是他紧锁的眉下,那双眼神锋利的眼睛,却足以令人胆寒。

也许他还很年轻。但正因为年轻,正因为单纯,才显得他的严肃,几乎到了严酷的地步。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与。其说是在探病陪床,倒像是在坐禅。

病房之中,一片静谧。

忽然,那少年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看着那女子,犹豫着,终于微微低头,偷偷看着四下,在确定确实没人注意他后,这才颤抖着伸出手去。

他的手指,轻轻碰到了那女子枕上的长发。

发梢凉凉的,柔柔的。

他不敢去拉扯,就只能用拇食指来捻动一小撮发丝。

这时,他已经不再是那冷酷老成的少年。他的脸滚烫,他的眼睛瞪得开始模糊起来。他变回了一个真正的少年,一个深爱眼前人,却无从表白的,痛苦的少年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上有人轻轻一敲。这年轻人猛然缩回手,宛如受惊的猎犬一般,瞬间回头。

房门打开,陈真轻轻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子,然后便向着那年轻人微微点头示意,将手里拿着的两本书递了过来。

那年轻人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她的。”陈真只好低声解释,“麻烦你转交。”

昨天夜里,他把这女子送到医院,大致检查后,女子被送入病房休息,陈真也便回家了。

本以为以后即便再见,也得是不知多久后的图书馆里了。谁知今早他整理书包时,却发现那女子昏倒时遗落的两本书,居然还在他的皮包里。

——昨夜忙忙乱乱的,全然忘了这件事。也幸好今天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便再跑一趟吧。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

“你就是昨夜救了静美姐的人?”他猛地站起来,“啪”地一个立正之后,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

他嗓门好大,震得整个病房嗡嗡作响。这间病房本是个四人间,除了那女子外,旁边还有三位病人的,陈真一皱眉,低声道:“小声点。”

那年轻人大声道:“你的恩情,我们会永远记得!”

陈真简直拿他没办法。眼见这少年铁定是要说点话才行,于是只得招手向他示意,引他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那少年跟他出来,又是一个鞠躬。陈真摆手道:“你不要这样……”

少年道:“静美姐昨天一夜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去东北大学找,问了门房才知道昨夜有人被送到了医院……”

原来昨夜陈真与那北鹤门的吴一鸣在校门外动手。学校里的门房虽然不敢出来制止,但却也都看得清楚。因此才能在这少年来问时,指明方向。

陈真微笑道:“这么说你是她弟弟?你能找来,就最好了。”把书交给这少年,道,“医生说,她是疲劳过度,血糖过低引起的昏厥。虽然输些葡萄糖水就没事了,但是以后,还是要注意饮食和休息。”

少年热泪盈眶,道:“静美姐这段时间,为了我们的……我们的‘事业’,废寝忘食,我们的同志,都劝不住她。”

他中间突然迟疑,话虽然跟得快,陈真却已注意到了他的掩饰,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我总算知道她叫什么了。静美,这个名字,真适合女性。”问那少年道,“你又叫什么呢?”

那少年面色微红道:“我叫金日能。”

“原来她叫金静美。”

“不,”少年猛地抬起头来,道,“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她叫朴静美。”

陈真的眼前,瞬间闪过了那女子寒酸的服饰,《爆炸物的合成》等书籍,以及医生那“眼中营养不良”的评语。

他笑了笑,终于明白了这女子的身份。

“我走了。”陈真掏出自己的钱包,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这些钱,你拿着。”

那少年一愣,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怒道:“干什么?我们有钱!”

“你们的革命,需要钱;战士们保持战斗力,更需要钱。”

“革……革命?”金日能都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拿着吧。”陈真把钱塞到他的手里,“记着,我叫陈真,在张学良将军的安国军四旅里当差。以后,你和你朴静美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少年嚅嗫道:“为……为什么?”

“因为日本人。”陈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因为日本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1910年,日本逼迫朝鲜政府签订《日韩合并条约》,朝鲜在实质上已然亡国,成为日本的一块殖民地。很多不愿屈服的朝鲜志士,纷纷来到中国,希望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再革命复国。

在上海,有“大韩帝国临时政府”。

在东北,有“朝鲜抗日义勇军”。

金、朴,都是朝鲜大姓,结合朴静美看的书,艰辛的生活状态,以及金日能闪烁其词的态度,其实他们两个的身份,根本就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出了医院,陈真坐上张学良的车,唇角还带着笑意。

——想不到,竟会救了一个异国志士。〖Zei8。Com电子书下载:。 〗

赵四小姐问道:“那位女学生没事了吧?”

陈真点了点头。早上时,张学良带赵四小姐来找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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