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甲·秋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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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甲·秋水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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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果然大有蹊跷……”

徐少华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你老认为……”

丁药师凝重的道:

“此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是记错了日子,或许是在小酒店就遇上仇家,你并不认识他,还可以说是偶发事件;但此事发生在少侠身上,就颇不寻常……”

徐少华道:

“在下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丁药师道:

“因为少侠乃是江淮大侠哲嗣,此事究竟有何种阴谋?老朽不得而知,但此事至少有两点可疑之处。”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说的是哪两点呢?”

丁药师道:

“第一、少快被人用‘黑沙掌’击伤右胸,按说胸上留有如此乌黑的掌印,伤势已是十分危险,纵有老朽的救伤夺命丹,能否治得好,老实说老朽也只有一半把握,那就是生死各半……”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

“但少侠服下老朽一颗夺命丹,半夜子时就醒过来了,老朽听了小孙女的话,还以为少侠本身内功火候精深,才能很快醒来,方才老朽切你脉象,少快内功修为,最多不过十年,火候尚浅,但伤势却确实好了十之三四……”

徐少华只是望着他,听他说话。

丁药师接下去道:

“经老朽仔细诊察,才发现少侠所中‘黑沙掌’,内伤较轻,外伤较重,这和‘黑沙掌’伤人的情形,恰好相反,因为被‘黑沙掌’所伤,外面印有如此清晰的乌黑掌印,内伤必然更为严重,而少侠的伤势,却全在肌肉,内伤不过两成而已!”

他果然不愧是伤科圣手,一言就道破了。

只听他接着道:

“此人能把黑沙掌运用到使你伤势轻重由心,可谓已臻上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就是疑窦之一。”

他不待徐少华发问,又道:

“他向你下手之后,又把你从车幅山连夜送来利国驿,那是算准老朽早出晚归,看到了自然会把你抱来施救。他既要伤你,又要老朽救你,这是为什么呢?”

徐少华瞠目道:

“在下不知道。”

丁药师莞尔笑道:

“如果老朽猜测得不错,此人必然是令尊昔年的仇家,以少侠的伤势,向令尊示威而已!”

徐少华道:

“依丁老人家的说法,这人很可能是家父的仇家了,但在下听家父说过,他老人家一生从不妄杀一人,纵是黑道凶徒,也本与人为善之心,劝其改过自新,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

“唉!”丁药师轻喟一声道:

“令尊在江湖上人缘一向极好,但江湖上人,多半暴戾成性,令尊本与人为善之心,遇上凶徒,纵或贷他一死,但惩罚在所难免,甚至一掌之仇,认为毕生奇耻大辱,这等事也在所难免,令尊认为已是法外施仁,对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个人只要在江湖上,若说没有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徐少华点头道:

“丁老人家说得极是。”

丁药师道:

“少侠伤势尚未痊愈,话多伤神,你还是再睡一回的好,等到该吃药的时候,老朽自会叫醒你的。”

徐少华看他这么说了,只得闭上眼睛养神,渐渐便自睡去。

丁药师回出厢房,在后面一间药室,取了几种药草,来至厨房,取出一个瓦罐,注入清水,用文火煎煮。

快近已刻,丁凤仙梳洗整齐,翩然走入,说道:

“爷爷,你在煎药?”

丁药师道:

“那位徐少侠内伤已是不重,目前伤在肌肉,须得用药把它内消才行。”

丁凤仙眨眨眼睛问道:

“爷爷问过他了,他姓徐?”

“爷爷自然问了。”

丁药师含笑道:

“你当他是谁?”

丁凤仙撒娇的道:

“爷爷既然问了,就干脆告诉我咯,孙女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着?”

丁药师笑了笑道:

“说起这位少侠,可是大有来路的人,他就是云龙山云龙山庄庄主,人称江淮大侠徐天华的公子,徐大侠苏鲁皖豫四省,名头之高,说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黄、淮、长江上下游,徐大侠一言九鼎,黑白两道的人,都对他十分尊崇……”

丁凤仙道:

“那他怎么还会中人暗算,伤在黑沙掌之下?”

丁药师道:

“这很难说,就是圣人,也一样会有人批评,人在江湖,难免会有仇人。”

丁凤仙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呢?”

话声出口,想起昨天晚上人家还没有说出姓名,自己就把名字都告诉他了,粉脸不禁酡红了。

第 二 章

丁药师正在注视着瓦罐中的药汁,没有回过头去,只是随口道:

“他叫徐少华。”

“徐少华”,丁凤仙暗把这三个字记在心里,一面说道:

“爷爷,你该歇一回了,还是孙女来吧!”

丁药师道:

“已经煎好了,要趁热敷,你去给爷爷做个帮手吧!”

丁凤仙口中哦了一声,问道:

“爷爷,他伤势快好了,要不要替他熬一锅稀饭呢?”

丁药师道:

“不用,他内伤虽然好了三分之一,总是还未痊好,可以喝水,不能进食。”

说话之时,伸手取起瓦罐,举步朝前面行去。

丁凤仙在火炉中放好一壶水,急忙跟在爷爷身后走出。

丁药师推门走入厢房,叫醒徐少华,说道:

“徐少侠,你胸口这个掌印,伤及肌肉筋骨,不是光凭眼药可以痊愈,老朽熬了一罐药汁,要趁热给你敷伤,你躺着不可动,也要忍耐一些。”

徐少华道:

“麻烦丁老人家,在下会忍的。”

丁药师没有多说,揭开棉被,再翻起他的胸前衣衫,然后揭开罐盖,用一条新面中蘸着热气腾腾的药什,回过身来,说道:

“药汁很烫,少侠务请忍耐。”

话声甫出,右手蘸了药汁的面中,朝徐少华胸口乌黑的印掌上按落。

徐少华胸口伤势,本已疼痛欲裂,再加面中上蘸着滚烫的药汁,丁药师按落之后,就按着不动。

这一下根本分不清是伤口疼痛,还是被药汁烫痛?反正两者都有,他几乎大叫出来;但因有丁药师嘱咐在前,不好大叫,但也轻啊了一声。

丁药师手掌一直按着不动,而且缓缓闭上了眼睛,看情形正在默运功力,催动真气,从掌心透入伤处。

徐少华胸口如同火烧,全身发烫,连一张俊脸都胀得通红,额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水,愈来愈密!

丁凤仙不待爷爷吩咐,早已用清水绞了一把面中,替徐少华轻轻拭着汗水。

徐少华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连想跟姑娘家说声“谢谢”都迸不出来。

丁药师按了一回,就收回手去,面中再向罐瓦中蘸了药汁,又乘热按上。

徐少华这回有了准备,但还是轻“哼”了一声。

这乘热敷伤,不但徐少华汗出如淋,就是丁药师额头也见了汗水。

丁凤仙手里拿着面中,不停的替徐少华拭着汗水。她知道爷爷正在运功疗伤,不能给他拭汗的,是以并未替爷爷脸上拭汗。

这样足足敷了一顿饭的工夫,丁药师才收起面中,舒了口气道:

“好了,现在可以稍事休息,就该服药了。”

徐少华如释重负,也吁着气,声音微弱的道:

“多谢老人家,多谢丁姑娘。”

丁药师道:

“少侠此时不宜说话。”

回头道:

“风仙,咱们出去,让徐少侠休息一回。”

丁风仙一双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看了他一眼,才随着爷爷退出房去。

徐少华看她脉脉含情的凝注自己,心头不觉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情意,恨不得她留下来,好和自己说话,有她和自己说话,好像可以解除疼痛一般。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就显得十分岑寂了。

好在过没多久,丁凤仙翩然推门而入。

徐少华急忙叫道:

“丁姑娘。”

丁凤仙口中嗯了一声,抬起一双清澈大眼,问道:

“徐少侠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徐少华脸上一红,嗫嚅道:

“在下只是问你用过午饭了没有?”

“还没有。”

丁凤仙冰雪聪明,自然看得出徐少华看到自己推门走人,他脸上喜孜孜的模样,脱口叫了出声来。

这不是他盼望着自己进来吗?

姑娘家脸颊微微一热,扭头道:

“爷爷正在做呢,现在已是午刻了,你该服药了。”

接着轻哦一声,含笑着:“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想必肚子饿了,爷爷说的,你内伤还未全好,只能喝水,不能进食,这样伤会好得快些,你只好忍着些了。

徐少华道:

“在下不饿。”

丁凤仙取起一颗药九,纳入他口中,要他嚼碎了,然后端起小半碗陈酒,侧身用汤匙喂着他把药吞下。

徐少华躺着的人,只是睁着眼睛,一霎不霎的看着她。

丁凤仙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啐了一声,站起身,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用开水调开,又端着侧身坐下,娇嗅道:

“你闭上眼睛,我才喂你服药。”

徐少华轻声道:

“姑娘连看都不让在下看吗?”

丁凤仙开始喂他服药,晕红了脸道:

“哪有像你这样看人的?”

徐少华道:

“在下发现伤势好得这样快法,一定和姑娘有关。”

丁凤仙眨眨眼,问道:

“怎会和我有关呢?”

徐少华望着她道:

“因为姑娘像是仙女,有仙女喂药,在下伤势自然好得快了。”

丁风仙很快喂他服下药汁,抿抿嘴,笑道:

“下次我要爷爷喂你,你好得一定更快,因为爷爷是伤科圣手咯!”

说完拿起碗,像一阵风般闪了出去。

一连三天,徐少华在丁药师祖孙的悉心照顾之下,伤势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三天之中,他和丁凤仙的感情,爱苗也在暗暗滋长。

那时候的青年男女,都比较含蓄,见了面,谁也不敢从口里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来;但心有灵犀一点通,唯一的一点,就是从两人的神情之间,可以体会得出来。

风仙姑娘早已从他口中,知道了关于他的情形,他是江淮大侠徐天华的独子,拜在他师叔闻天声的门下学艺。

闻天声和徐天华是同门师兄弟,他们同是淮扬派的名宿。古人易子而教,所以闻天声是他师叔,也是师傅。

闻天声淡泊名利,隐居马陵山,人称马陵先生。

徐少华母亲过世已有三年,这次他从马陵山赶回家去,因为十月十六日是爹六十大庆,给爹拜寿去的。

徐少华也从风仙姑娘口中,得知她双亲早故,从小就跟着她爷爷,祖孙两个人相依为命。丁药师一向行走江湖,飘泊无定,直到五年前才在柳泉定居下来。

三天来,丁药师也发现了!

他是老江湖,小孙女自从徐少华来了,就显得活泼起来,不时像穿花蝴蝶般从右厢进进出出,对这少年人特别关切,他怎么看不出来?

徐少华少年英俊,人品好,家世好,真是打着灯笼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

只是自己是个江湖走方郎中,徐少华的父亲虽然也是江湖人,但人家却是大名鼎鼎的江淮大侠,云龙山庄,在江湖上更是声名显赫的武林世家,论身世,双方简直有天壤之别。

他身为祖父,当然希望小孙女有个好的归宿,徐少华当然最理想也没有了,但使他担心的是双方地位悬殊,自己孙女实在高攀不上。

这话他当然无法跟孙女明说,眼看两人谈得投缘,小孙女又鲜蹦活跳,一团高兴,老药师心里可是一半儿喜,一半儿忧,暗自替小孙女担心。

这是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冬天日子较短,这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小客厅里早已点起灯盏,一张八仙桌上。也放好了三付碗筷,凤仙姑娘正在厨下忙碌着。

因为徐少华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一餐是丁药师祖孙替他饯行。

徐少华伤势虽然好了,体力尚未复元,他急着要走,那是因为明天已是十月十四日,离爹寿辰,只有两天了,他自然非赶回去不可。

丁风仙心里虽然放不下,不原意他去,但这是无法挽留的事。她在厨下忙着做菜,今晚当然要让他好好吃吃自己做的菜,自然也要精心烹任。

但另一个原因,她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乃是一双本来明亮清澈的眼睛,为了他要走,偷偷哭过,眼泡还红肿着,如何能见人?只有等天黑了,才不易看得出来。

偏偏丁药师并不知情,早就和徐少华坐在堂屋里聊天,这时大着嗓门叫道:

“凤仙,你还在做什么呢?鸡早就炖好了,冬笋烧肉也早已焖好,只要热一下就可以端出来,剩下只要炒一个肉丝白菜、煎一条鱼、切一盘冻猪皮、猪耳朵、和卤蛋了,你平日手脚俐落,今晚怎么做不出来了?”

“来了,来了。”

丁风仙在后面埋怨道:

“孙女刚切好卤菜,酒还没烫呢,总要烫好了才能一起端出来呀!”

徐少华站起身道:

“在下帮丁姑娘端菜去。”

丁药师一手按着他肩头,呵呵笑道:

“少侠只管坐着,凤仙今晚要露上一手,连老朽都不让进去,你进去,一样会被她撵出来,还是坐着等的好。”

正说之间,丁凤仙已托着一个木盘走出,说道:

“酒还没烫好,爷爷和徐少侠先吃些菜吧!”

木盘中是一锅清嫩鸡、一锅冬笋烧肉、一盘猪皮冻、一盘猪耳朵、另一盘是卤牛肉和卤蛋的拼盘,一一放到桌上,又迅快的转身往里走去。

徐少华道:

“一共只有咱们三个人,做这许多菜作甚?”

丁药师呵呵一笑道:

“这是小孙女的几个拿手菜,今晚是给少侠饯行,自然全出笼了,来,来,少侠先尝尝小孙女手艺如何?”

徐少华道:

“丁姑娘大概也快好了,等她一起来吧!”

“你们只管先用。”

丁风仙随着话声走出,手中捧着一壶酒,送到爷爷面前,说道:

“酒来了,爷爷和徐少侠可以喝酒了。”

放下酒壶转身又匆匆走入。

丁药师拿起酒壶给徐少华杯中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

“来,老朽先敬少侠一杯。”

徐少华连忙举杯道:

“不敢,在下应该先敬丁老人家,借花献佛,谢谢你老的救命之恩。”

说完,一口喝干。

丁药师和他对于了一杯,呵呵笑道:

“老朽看少侠光风弄日,乃是性情中人,咱们忘年论交,以后切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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