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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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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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落。
虽只刹那之间,但在柳鹤亭眼中看来,却似已有永恒般长久。


陶纯纯一手微抚秀发,轻盈地掠入室中,只见他呆呆地站在桌旁,垂在双肩下的手掌,不住微微颤抖,为友焦急之情,竟似比为己焦急还胜三分,不禁柳眉微皱,轻轻说道:“你看看这里地上,可有驴蹄车辙一类的痕迹留下么?”
语声虽轻,却已足够将呆立于迷惘焦急中的柳鹤亭一言惊醒,回头向陶纯纯投以感激的一瞥,立刻凝目地上!
只见打扫得极其洁备的石地之上,果有两道淡淡尘辙,白外而内蜿蜒而入,但到了石桌之旁,却蓦然中断。
柳鹤亭挥掌一抹额上汗珠,转手指向地上尘辙中断之处,手指微颤,嘴角微张,却未曾悦出半句活来。
陶纯纯明眸流波,四下一转,轻轻又道:“石桌边空距太窄,驴车难以通过,到了这里,想必是被那巨人双手托了起来,你且到那边第三扇门口去看看,那扇门中有无车辙复现。他们那班人想必就是往那边去了!”
柳鹤亭长叹一声,暗中忖道:“我只当自己是绝顶聪明人物,哪知还有人比我聪明百倍,推测物理,宛如目见。”他却不知道自己并非愚不及此,只是关心而乱!


思忖之间,他身形闪动,已在左、右以及迎面三扇门中地面看了一遍,哪知这三扇门中,竟再也没有车辙复现。他缓缓转过身来,摇首苦笑,陶纯纯柳眉一蹙,沉声问道:“那三扇门里,难道都再也没有驴蹄车辙的痕迹留下么?”


柳鹤亭再次摇首苦笑,陶纯纯道:“这倒奇怪了,除非他们那班人到了前面的石室里,就突然消失!”缓缓前行,在三扇门中,各各留意看了一遍,又道:“要不他们就是走到第四间石室中去了,但这里除了我们来时走过的一扇之外,只有三扇门户,哪里会有第四间石室哩?”瞑目半晌:“难道那巨人会一直托着驴车前行?但这看来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呀!”
柳鹤亭虽有十分智慧,但到了这种有似神话传说般的古洞幽室中,却连一分也施展不出,直急得顿足摇首,连声长叹,不住问道:“他们到底遇着什么事呢?难道……”


陶纯纯轻轻一叹,道:“到了这种地方,你着急有什么用?他们不是遇着了藏匿于洞中的强仇大敌,便是误触这里面别人留下的消息机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便是洞中突有极恶的蛇兽出现,我们在这里,又何尝不也随时会遇着危险。但究竟会遇着什么,却真的叫人难以猜测!”
柳鹤亭只觉心头一凛,目光不自觉地四下望去,突听“汪”一声,那白犬小宝竟从迎面一间石室中窜了出来!


陶纯纯轻唤一声,道:“原来这里面的石室,竟是间间相通的。”语声突止,突地反腕自发间拔出一根金钗,纤腰微扭,玉掌轻抬,在石壁之上,划了一个“之”形标记,回眸一笑,道:“你跟着我来!”脚下轻轻一点,倏然向前面一问石室中掠去!
柳鹤亭微微一愣,随后跟去,只见她身形轻盈曼妙,脚上有如流水行云,玉掌微扬,又在这间石室壁上,划下一道“之”形标记,便毫不停留地向另一间石室掠去!
刹那之间,柳鹤亭恍然悟道:“这些石室间间相连,我们只要循着一个方向查去,便可将所有石室查一遍,金钗留痕,自是避免重复错乱!”


一念至此,柳鹤亭心中不禁大为叹服,他初见陶纯纯时,只当她天真纯洁,是个不知世故的孩子.但隔得时间久了,他就发现这“天真纯洁,不知世故”的孩子,虽然和他想象中一般纯真,但绝不是他想象中的“不知世故”,因为她无论分析事理,抑或是随机应变之能,都远在自己之上!


就在他心念一转间,陶纯纯已掠过十数间石室,留下十数处标记,但戚氏兄弟以及黑穿云、项煌等五人,却仍踪迹未见,那白犬小宝有时却又在他们身后急窜,有时却又在另一间石室中现出,柳鹤亭五内焦急,不禁大喝道:“戚兄,你们在哪里?”但有回声,不见应声。
陶纯纯突地驻足道:“难道他们已寻得出路,出去了么?”
柳鹤亭皱眉摇首道:“他们若是寻得出路而非脱险,怎会有那等惊呼之声?”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我若是遇到丁出路,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的。”
柳鹤亭俯首微一沉吟,仍自皱眉道:“他们若是寻得出路,又怎会不等我们?”
陶纯纯幽幽一叹,轻轻道:“你未免也将人性看得太善良了些。”
柳鹤亭呆了一呆,目光再次一转,只见这些石室之中,实在一无惹眼之处,更不见人踪兽迹,俯首半晌,黯然叹道:“我是将人性看得太善良了么?”
陶纯纯突地嫣然一笑,笔直地走到他身前,轻轻说道:“你闭起眼睛,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柳鹤亭不禁又自一呆,陶纯纯却已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他只得合上眼帘,只觉陶纯纯身形向前走丁几步,又向左一转,忽地一丝冷风,拂面而来。柳鹤亭心中虽忍不住要睁开眼睛,但眼帘却还是合得紧紧的。又走了数步,陶纯纯脚步突地变缓,柳鹤亭心奇难忍,方要悄悄张开一线眼睛,偷看一眼,哪知一只柔荑,却已经轻盖到他的眼帘上。只听陶纯纯半带娇嗔,半含微笑,轻轻说道:“你要是张开眼睛,我就不理你了。”玉掌移开,柳鹤亭果然再也不敢将眼睛睁开,此刻他自己亦难以自知,为什么她说的话,纵无道理,他也不敢不听,只得在心中暗笑自己!
“幸好她天真纯洁,不会叫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若不然,我这么听她的话,若是做错事情,岂非终身抱恨?”
忽听陶纯纯笑道:“你摸摸这里!”
柳鹤亭伸出手掌,只觉触手之处,冰凉柔软,竟似死人尸体,不觉心中一震,脚下连退三步,剑眉连扬数扬,大骇问道:“这是什么?”
陶纯纯轻轻笑道:“你猜猜看!你若是猜不到,等会我再告诉你,你若是猜对了,我就算你有本事!”
柳鹤亭听她言语之中,满含喜悦,却无半分惊骇之意,心中不禁一定,知道此物若是死尸,陶纯纯焉有如此喜悦的说话之理。
心念至此,亦自含笑道:“我不用猜,等你告诉我好了。”
陶纯纯向前走了几步,轻笑道:“这才是聪明人,你就算猜上--”脚步突地一顿,语声亦突地一顿。
柳鹤亭突觉一股劲风,自身侧掠过,接着几声犬吠,心头不觉又为之一奇,忍不住又自脱口问道:“你在干什么?”良久不见回声,柳鹤亭方自剑眉微皱,突觉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一只柔荑,竟起了微微一阵颤抖。
柳鹤亭心中再次一惊,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只听陶纯纯突地幽幽长叹了一声,道:“你那样相信别人,怎地却这般不相信我?”柳鹤亭一愣,却听陶纯纯接口又道:“我若是闭起眼睛,跟着你走十年八年,随便你带我到哪里,我也不会问你一句,但是--唉,我就只带你走了数十步,你却已问了我三句,难道我会带你到你不愿意去的地方?难道我会乘你闭着眼睛的时候,做你不愿意我做的事?”
柳鹤亭出神地愣了半晌,反复体味着她话中的真意,一时之间,只觉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惭愧,终于长叹一声,无言地反手捉着她的柔荑,默然向前走去!
此时此刻,他但觉自己纵然眼睛立时瞎了,也是世上最最幸福之人,因为他已从她这几句话中,寻得了他从未敢企求的真情。
无言地走了两步,他忍不住轻轻说道:“纯纯,你就算将我带至刀山火海中去,只要你……我也甘心愿意。”
又是一阵沉寂,陶纯纯突地噗嗤一笑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柳鹤亭幸福地吸进一口长气,缓缓吐出,缓缓说道:“我纵然会骗世上所有人,也不会骗你一句半句!”
他只觉两手相握,两心相投,说出的话当真句句俱是发自他心底,突觉陶纯纯子掌一松,移至他处,再握回他的手掌时,这只柔荑,似乎已有些潮润。
“难道这是她的泪珠?”
他暗问自己,然后又幸福地长叹一声,默默地感谢着这纯真的女孩子在为自己的真情流泪,但是--他若不自己张开眼睛,看上一看,那么这问题的答案,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正确地知道呢?
无论如何,他此刻是幸福的,真心诚意地感激着这分幸福的由来,他知道世上有许多人,一生一世,都不会寻得这种幸福。
于是他便在这种难以描摹的幸福中,瞑目向前走去,只觉时有冷风缕缕,拂面而至,走了两步,忽地又有水声淙淙,入耳而来。
冷风渐清,水声渐明,陶纯纯一声轻笑道:“到了,张开眼来!”
柳鹤亭轻轻握了握她的柔荑,微笑着张开眼来--


刹那之间,他心情激动得几乎要高声欢呼起来,一眼望去,只见这一片清碧万里的苍穹,横亘面前,几片浮云,冉冉飘过,立足之处,却是一道危崖,奇崖怪石,不可胜举,有如引臂,亦如垂幢,石间清泉缕缕,一如悬练,万泉争下,其下一道清涧,试一俯瞰,却如仙子凌空,飘飘欲舞。
陶纯纯轻抚云鬓,脉脉地凝注着他,轻轻笑道:“你说我带你看的东西好不好?”
柳鹤亭屏息四顾,良久良久,方自长叹一声,侧目问道:“我们已经走出了?”
陶纯纯噗嗤笑道:“难道我们还在山洞里么?”
柳鹤亭目光一合即张,侧目又道:“你如何能寻到出路,实在--”


陶纯纯秋波微转,含笑道:“我说你太过信任别人,却总是不信任我?”柳鹤亭目光一垂,却听陶纯纯又说道:“刚才我叫你闭起眼睛的时候,其实又发现了地上的车辙和几个淡淡的足迹,就沿着这些痕迹寻来,果然就发觉了这个出口。”幽幽一叹:“唉!世人若都像你一样,那么‘仇敌’这两个字,也许就不会存在了!”


柳鹤亭剑眉一扬道:“如此说来,他们已真的寻到出路了?”默然半晌,摇头笑道:“如此说来,免得我为他们担心。”目光动处,只见地面砂石问,果有一些车辙足迹向左而去,心中暗叹一声,亦自随之而行,只见道上乱石累累,蔓草丛枝,石路倾圮,角态甚锐,转折亦颇多,他心中不禁暗问自己:“这等道路,驴车怎生通行?”但瞬即寻出答案:“若以常理忖度,自无可能,但那巨人大宝,实非常人,非常人所做之事,自亦不能以常理度之。”回首一望,陶纯纯随后跟来,柳眉轻颦,明眸流波,眼波中却满是委屈之意,显然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淡了她,心中大生自责之意,回首笑问:“纯纯,你心里在想什么?”
陶纯纯明眸微眨,轻叹摇首,良久良久,方白叹道:“你……你要到哪儿去?”柳鹤亭微微一愣:“我要到哪里去?我要到哪些去!……”缓缓抬起头米,仰视白云悠悠,苍碧如洗,突地回首道:“你要到哪里去?”


陶纯纯眼帘一垂,幽幽叹道:“我在世上除了师姐之外,再无亲人,我出来本是来找师姐的,但是她--”悄然闭起眼睛,眼帘上泪光闪动,被天光一映,晶莹如珠,明亮如玉,缓缓顺腮而下,轻轻叹道:“我能不能……也闭起眼睛……”沿声悠悠而断,言下之意,却如一股怒潮激浪,在柳鹤亭心头升起。
缓缓回头,缓缓回到她身边,缓缓握起她的玉掌,缓缓说道:“我们愿你一生一世闭着眼睛,好让我像仿;领着我似的领着你!”
陶纯纯抬起头来,张开眼帘,轻问:“真的?”
柳鹤亭几乎不及待她将短短两字说完,便已抢着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永远不会骗你的。”


陶纯纯伸手一抹泪痕,破涕为笑,依依倚向柳鹤亭胸膛。山风如梦,流水如梦,青天如梦,白云如梦,柳鹤亭亦已坠入梦境,但觉天地万物,无一不是梦中景物,无一不是美妙绝伦。他不敢伸手去环抱她的香肩,但却又忍不住伸手去环抱她的香肩,他不敢俯下头去嗅她云鬓的发香,但却又忍不住俯下头去嗅云鬓的发香!
良久,良久,良久--
陶纯纯“嘤咛”一声,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一步,轻抚云鬓、但一双秋波,却仍脉脉欲语地凝注在他身上。
又是良久,良久--


柳鹤亭方自从梦中醒来,缓缓抬起手掌,掌中却已多了一枝玲珑小巧,在天光下不住闪着璇光的金钗。这枝金钗,方才在古洞石室的石壁上,划下了许多个有形的痕迹,此刻,却将要划出更多痕迹,划在柳鹤亭心里,石壁上的痕迹虽深,却比不上在柳鹤亭心里的万一。
青天为证,白云为证,山石为证,水流为证,看着他将这枚金钗放入怀里,藏在心底。
他嘴角泛起一丝纵是丹青妙手也无法描摹万一的笑容,轻轻说道:“我真想不到--”
哪知他话犹未了,突有一声惨呼,自山岭那边传来。这凄凉、尖锐的呼声直上九霄,尚未衰竭,接着……
竟然又是一声惨呼!
柳鹤亭在这半日之间,不知已有多少惨呼曾经入耳,但却都没有这两声惨呼如此令人刺耳心悸,他心中虽充满柔情蜜意,但刹那之间,所有的柔情蜜意,却都已不见踪迹!


陶纯纯柳眉微颦,轩轻一拉柳鹤亭衣角,微伏身形,向这惊呼之声的来处掠去,她轻盈的身形,有如惊鸿,亦如飞燕,在这坎坷崎岖的危崖乱石中,接连几个纵身,突地一顿,隐身于一方怪石之肟,探目而望,柳鹤事随后掠至,见她回身微一招手,面目上却似满布惊奇之色!
柳鹤亭心头一跳,亦自探首下望,目光动处,剑眉立皱--


原来这片危崖之下,便是方才那片谷地,但谷地之中,情势却已大变,本自张弓搭箭,攀附在四面山头的汉子,竞已齐都下至谷地,而那“花溪四如”以及他们手下的一批白衣汉子,此刻却一个不见,想必已都不顾而去!洞门仍堆满柴木,但火势却已渐弱,百十个黑衫黄翎的汉子,俱都盘膝坐在洞侧山石之前,似在袖手旁观!
当中一片犹自满布方才自山头射下的弩箭的空地上,却是人头耸拥,层层密布。
最外一层,便是“幽灵帮”门下,身穿及膝碧绿长衫的大汉,有的手中虽仍拿着弩箭,但大多却已换做折铁快刀,有的却已横尸地上!


中间一层,竟是那“东宫太子”项煌手下的十六个银衫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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