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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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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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瑶秀天地,藏地撼山川,甲贺流风水,伊贺火里英……

二十多年前,如瑶藏主以精绝的忍术连败东瀛十七部七十二名精通各种忍术的忍者,取得了忍者部尊主之位。至此,东瀛才有“如瑶秀天地”一说,意思就是——如瑶家的忍术在天下地上无不精绝。如今如瑶藏主年迈,膝下只有一女,就叫做如瑶明月。

龙生龙,凤生凤,如瑶藏主的女儿自然也如父亲一般,惊才绝艳。事实也是如此,自如瑶藏主以后,如瑶明月基本上就成了忍者十七部的首领。

这样的一个女子,突然潜入汉王的军营行刺汉王,所为何来?

秋长风脑海中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也是近期一直在纠缠他的问题。他总能在重重迷雾中找出关键线索,就是因为他从不会被迷雾所困惑。

纵算有千般歧途,但他想的永远是破解问题的那条路。

这个问题表面上来看很清晰。眼下叶欢、捧火会、东瀛忍者悉数归顺在朱允炆的手下,而朱允炆恨朱棣、恨姚广孝、恨宁王、恨太子和汉王,因此才搞出这些事情。如今,姚广孝被杀死,朱允炆借刺杀汉王一事进一步打击朱棣,这种举动当然说得过去。

可秋长风偏偏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知道的多,因此困惑亦多……他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好像站在悬崖边、面临深渊的感觉。他掌控了局面,可他心中为何更加不安?

如瑶明月手扶天涯咫尺琴,不再抚弄额边秀发。因为她知道这种风情举止对付毛头小伙子有用,可若是对付秋长风,就如同用蚕豆引诱一个掉光牙的老头子一样可笑。

这个秋长风有时候看起来几乎是没有感情的。

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她知道,若有选择,她宁可对着忍者十七部最强的高手,也不想和秋长风决一生死。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瑶明月叹口气,尽量放低姿态,默默地计算着和秋长风之间的距离,表面上显得软弱地道:“秋长风,你还知道什么?”那一刻,她突然变得柔弱如水,无论谁看到她,都会有一种怜香惜玉的念头,而不是对战。

秋长风好像也暂时不想出刀。他缓缓道:“我知道的事情很多,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远,是不是?你在青田杀了刘太息,在刘家屋顶用映月剑法几乎杀了我。你在秦淮河扮作云琴儿,就是诱我入彀。你在金山用飞天梵音杀害了上师,你在无名荒岛还想用飞天梵音杀了我。你刚才暗算了汉王还不肯罢休,就算到现在,你还在运用忍术中的弱水之法,向我示弱,在麻痹我的同时,却盘算着如何来攻击我?”

如瑶明月本来还是一副柔弱如水的样子,闻言后不由得感慨秋长风的心思缜密,竟猜出了和她相关的一切。她苦涩地笑了笑:“我不想对你出手,但我还想自保。你到现在还不对我出手,是不是想从我口中打听什么?但你如此神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秋长风嘴角浮出分冷酷的笑:“你到现在,终于说了句我想听的话。这世上很多人能够存在,是因为他们有价值。”

如瑶明月道:“因此,我如果说不出有价值的话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秋长风笑笑,突然道:“在宁王府刺杀宁王的那人,方才也在汉王军营出现了,他是谁?”

如瑶明月立即道:“伊贺火腾。他是伊贺火雄的弟弟。”

秋长风缓缓点头道:“不错,若不是伊贺家的高手,也使不出那种炸药,更使不出偷梁之法。”他沉默了许久,如瑶明月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问问那使刀的人物,还是你早就猜出他的身份了?”

秋长风无动于衷道:“他无论是什么人物,如今落在军营中,都是死路一条。对于死人,我兴趣并不大。不过……你若喜欢说,我倒也不介意听。”

如瑶明月一直在寻找秋长风的破绽,可见到秋长风依然冷静如铁,只好抑制住出手的念头道:“那人叫做天枫次郎。”

秋长风道:“天枫家在忍者诸部中的地位,不比藏地、伊贺,不过他们的迎风一刀斩倒有些名气。听说是化用当初隋末李玄霸的披风刀,和天涯咫尺琴一样,都是别出心裁。”

如瑶明月微笑道:“秋大人何必谦虚,你的锦瑟刀不也是极为另类?甚至比披风刀还要犀利?”见秋长风脸色微微改变,如瑶明月意识到了什么,轻舒一口气道:“秋大人,其实你我本不应该是敌人……”

秋长风眉微扬,似笑非笑道:“不是敌人是什么……难道还是情人?”

如瑶明月脸上蓦地现出红晕,倒有三分腼腆、七分羞涩,可转瞬间又带了十分的媚态:“秋大人,当初在秦淮河上,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其实就心生好感。秋大人不但武功高绝,难得的还是文采风流……”

秋长风截断道:“以你的本事,当初若是出手暗算我,再加上藏地九天,我恐怕出不了那画舫。我真的很奇怪你当初为何手下留情?”

如瑶明月双眸泛波,略带幽怨道:“秋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吗?”

秋长风略作沉吟,缓缓道:“若是常人,多半会觉得你对我有意,这才不用辣手……”

如瑶明月微有分不安之意。她当然知道秋长风不是常人,而是一个厨子——手掌庖丁之刀的厨子,无论什么事情在秋长风眼里都能分得清清楚楚。除非是……想到这里,如瑶明月眼中藏了几分古怪。

秋长风继续道:“我却知道不是这样的。如瑶明月身为如瑶藏主之女,见过的男人只怕比我过的桥还要多,绝不会是一个能被几句诗词就迷得忘记目标的女子。”

如瑶明月忍不住笑道:“秋大人过誉了。小女子见过的男人其实没有那么多。”

秋长风不理如瑶明月打岔,又道:“你金山一战后,功成身退;迷宫出手一击不中,仍能全身而退,可见你生性谨慎,不打无把握之仗。你在青田和我交过手,亦知道我还有两下子。”见如瑶明月的笑容已经勉强,秋长风断定道:“因此,你当初在秦淮河只装作一个诱饵,不对我出手,只是怕我临死反噬罢了。”

如瑶明月叹口气道:“秋大人若真的这么想,小女子也没有办法。但秋大人执意来捉小女子,不过因为你是锦衣卫。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本是无可厚非。可小女子有一点不明白……”见秋长风不语,如瑶明月只好说下去:“你身怀锦瑟刀,不言而喻,肯定是蓝玉的后人。只要小女子说出此事,你这个锦衣卫只怕再也当不下去,说不定反倒会有性命之忧。就算我不说出来,你中了青夜心,如今算算,不过只剩下数十日的性命了。”

“那又如何?”秋长风淡漠道。他中了剧毒,生命实在堪忧,而身份泄露,随时会有杀身之祸,可他现在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如瑶明月眼中带分不解,实在猜不透秋长风到底想着什么,还是试探道:“既然这样,秋大人何必如此执著?当初在迷宫时我就说过,只要秋大人肯加入我们,我等定会待为上宾,甚至可帮秋大人解去青夜心之毒……”

秋长风笑笑。他的笑容和雪飞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你可听过中原有句古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瑶明月缓缓点头。她当然听说过这句话,可是却不理解秋长风此时提出的用意。

秋长风目光中带分肃然:“在某些人的心中,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但在另外一些人的心目中,有些事情比性命还要重要。不知道我这么说,如瑶小姐懂了没有?”

如瑶明月脸上突然带了分尊敬之意,良久才道:“我懂。这在我们的国家里叫做武士精神。很多武士将荣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她又有些不解地道:“可我们若是揭穿你的身份,你还有什么荣誉呢?”

秋长风一字字道:“你不懂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相对于这个道而言,荣誉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如瑶明月讶异半晌,终于摇头,苦涩地笑道:“我的确不懂这种境界,或许家父会懂。”转瞬间又带分警惕道:“你对我说了这些,想必是要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和解的可能?”见秋长风沉默,如瑶明月缓缓道:“可你莫要忘记,我虽知你身份的秘密,却从未泄露出去……”

秋长风淡淡道:“或许你们觉得我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泄露我的秘密虽可以毁了我,但你们得不到什么好处。”

如瑶明月叹口气,摇头道:“你对我成见已深。如此看来,你我今日定要一决生死了?”

秋长风目光闪动,突然道:“那也不一定。只要如瑶小姐如实地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就不会对你出手。”

如瑶明月满是错愕道:“什么事情?”

秋长风目光如针,缓缓道:“你们刺杀汉王,究竟是何用意?”

如瑶明月轻舒一口气,微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这里面的用意,难道秋大人猜不出来?”见秋长风摇头,如瑶明月略带不解地道:“我们的用意其实很清楚、很明白,你朝天子要对我东瀛用兵,汉王身经百战,无疑是你朝天子的左膀右臂,若汉王参与进来,对我们是极为不利的。因此,我们要先斩你朝天子的膀臂,以赢得先机。”顿了片刻,如瑶明月轻声道:“其实以秋大人的聪明,当然也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我这是画蛇添足了,对不对?”

秋长风不答反问道:“那依我的聪明,如瑶小姐觉得我会信吗?”

如瑶明月笑容有些勉强:“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秋长风嘴角带分嘲讽的笑:“人人都会说谎,但说谎的技巧大相径庭。如瑶小姐无疑是个很会说谎的人,可不幸的是,我偏偏有最少十七种方法来分辨谎言。高明的说谎者,的确能鱼目混珠,把一件事情说得活灵活现。但很多高明的说谎者却没有留意一件事情,熟练的说谎者,就算表情能够完全配合谎言,但身体动作却由内心控制,很难掩饰。如瑶小姐说出原因的时候,表情的确诚恳,说得也符合常理。只可惜如瑶小姐说谎的时候,难以控制内心的感觉。而你内心的不安,让你把在琴下的双腿稍稍交错后缩,这在我的测谎法则中,是因心虚想要掩盖什么的动作。”

如瑶明月飞快地低头望了一眼,再抬头时,满是惊奇之意。她实在没有料到,这种细微的动作,竟然给秋长风提供了这么多的信息。

这个秋长风究竟从哪里学会的这些本事,竟如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一般?

不待如瑶明月多说,秋长风又道:“现在你面部的表情和你方才看腿的动作,都已证实我的猜测不假。”叹口气道:“如瑶小姐,你也是聪明人。”

如瑶明月震骇秋长风观察的敏锐,一时间不明白秋长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到现在才发现,秋长风每句话、每个字都不是无的放矢。秋长风突然赞她聪明,绝非那种惺惺相惜的赞赏。

果不其然,秋长风随即道:“可你这么聪明的人,却做了件很不聪明的事情……”顿了片刻,秋长风缓缓道:“如今东瀛十七部虽不差,但要想和大明争锋,还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以如瑶小姐的聪明,当然知道惹恼我朝天子的后果,若我朝真的认真对待此事,非但东瀛十七部会被连根拔起,就算是远在海外的东瀛,也难免被波及。”

他说这话并非大话。他是有底气的,底气就是大明有郑和。当年元朝铁骑虽强,纵横欧亚,但东征东瀛一事,却因不了解海事而遭遇挫折。如今的大明虽说铁骑远不如元朝,但若论海事,实在比元朝强过太多,明朝在海上的威风,甚至不逊于当年元朝铁骑的雄风。若朱棣真的下旨,让郑和领兵攻打东瀛,对东瀛而言,可说是灭顶之灾。

如瑶明月脸色煞白,轻咬红唇,一言不发,目光中却露出思索之意。

秋长风观察着如瑶明月的表情,轻叹道:“我始终想不明白,如瑶小姐为何要参与进来?如瑶小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够告诉我真相。”

如瑶明月突然笑了,笑容中不再是妩媚风情,反倒带了分高傲:“秋长风,你无疑是个很可怕又聪明的对手。可是,你显然也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没有你们所说的道,但我们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到死也不会说的!”雪未住,她双手托琴,已直起了腰。

秋长风凝望如瑶明月的神色和动作,脸色又开始发白:“你想动手?”

如瑶明月只回答了一个字:“是。”她贝齿轻咬红唇,红唇上带着夺人心魄的颜色。

秋长风目光如海,缓缓道:“你不肯说出原因,很显然,这个原因比阻挠我朝天子出兵还要重要了。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可以想象……”

话未完,如瑶明月已变色。她蓦地发现,就算她什么都不说,秋长风竟然也能从对话中推断出太多的事情,若再说下去,只怕她会泄露更多的秘密。

她一直没有出手,但二人交锋显然从对话时就已经开始了。她不能不出手,她怕再不出手,甚至会失去和秋长风对战的勇气。

如瑶明月出手抚琴。琴虽短,却有七弦。七弦齐动,只发出嗡的一声。琴声苍远,如海上潮起月升。

天涯琴声伴潮起,咫尺杀机在月明。

传说中,天涯咫尺琴实为东瀛忍者部至高无上的利器。

天地间,倏然似有明月升起,照得天地皆明。无数清辉在刹那间笼罩到了秋长风的身上,琴声虽远,可杀机已到了眼前。

朱棣感觉自己虽和儿子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他望着昏迷的儿子,那一刻的心是很痛的。

他多久没有这种心痛的感觉了?原来他的心痛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他是君王、至高无上的天子,可天子也是人,也一样有七情六欲。

他也会恨,也会怒,也会恼,也会痛。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儿子的床榻前,想到了很多很多。出奇的是,他没有想他的千秋基业,他没有想他的北伐东征,他甚至没有想到目前大明面临最紧迫的危机。

他想到的事情只是多年前的、如烟般的往事。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身体虽不能回到多年前,但思绪可以。当思绪回到多年前的时候,甚至会比人自身回转还要让人感喟。

朱高煦虽对他吼、对他怒、对他不满,但他并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深切的伤悲。因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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