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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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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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张淮深喃喃而道。
  天已经亮了,东方泛白,屋外传来了嘈嘈杂杂的声音,那是士卒们早起的动静。
  披衣起身,来到院落之中,看见人来人往,一些士卒正在披甲磨刃,随后火头军也将早饭送来了,热气弥散整个院子中,闹哄哄间,一名校尉捧着饭碗一边吃,一边大声和手下的兵士说道:“大伙多吃些,等会儿去攻打华州城的时候怕是一天吃不上了。”那些兵士们大声回应,声音洪亮有力,充满了豪气。
  张淮深微微一笑,看见那些部属在经历多次大战之后还是斗志高昂,心下很是欣慰。叫来一名亲兵低声道:“去请右郎将,右副郎将和都押衙来这里议事,还有……”他顿了一下:“吩咐下去,今日不去攻打华州了,除了岗哨上的,其他弟兄都回去睡觉好了。”
  听到这里,那亲兵十分惊奇,但也不敢问什么,领命而去。张淮深自回屋中洗漱。过不多久,鹰扬军三大将联袂赶到。
  三人已经得到取消攻城的消息,都是非常震惊,带着一脸的惊讶匆匆赶来,一进来就直望着主帅,但都没有急着发问,因为他们知道张淮深一定会给他们详细解释的。也正如他们所预期的,张淮深招呼他们坐下后将昨晚马元贽前来的情况一一说来,毫无隐瞒,最后说道:“宦党内讧与我军大为有利,所以这期间我们要静观待变,不要去逼着他们同仇敌忾,所以我决定取消今日攻城的计划。”
  听完了之后,这三人都对神策军内的钩心斗角表现出了惊讶,因为他们毕竟不了解朝中的内幕,更不像张淮深曾深入那些宫廷争斗之中,对此知之甚少。不过很快常慕德和李恩却都提出了异议。
  常慕德先是连着摇头说道:“仇士良势力何等大,马元贽虽然官居仅次于观军容使的中护军,但他是从监门卫右迁而去,在神策军军中并无多大势力,要想除去仇士良,绝非易事,禄帅想的恐怕过于容易了。”
  李恩也有同感,接口道:“右郎将说得极是,马元贽此人既然如禄帅所言那样精明,岂会因为禄帅给他支持就贸然举事,想我军已经离长安已不过二三日的脚程,若是只是他那时的脱身之计甚至是缓兵之计,那于我军极为不利,请禄帅三思。”
  索勋新进,本不敢多话,但此时也忍不住说道:“两位郎将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是真的是缓兵之计,那不仅会被他诓得耽搁了时日,而且那些借给他的兵士们的生死也堪忧啊。”
  索勋现在是鹰扬军的都押衙,领着军中最为精锐的牙军,如果张淮深要借兵给人,那当然是从中抽调,索勋是从一名小卒一步步升上来的,和那些下面的弟兄交情很深,很是不舍,所以担心之余壮着胆子开口劝阻了。
  张淮深眉头微锁,中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案几,像是在沉思一样,那三人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就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张淮深才开口道:“我想过了,虽然其中有风险,但却也不是很妨事。”
  常慕德毕竟和张淮交情非比寻常,说话没有太多的顾虑,既急于他不听劝解,又真的很担心,所以立刻毫不客气地反对:“在小将看来,马元贽成功的可能还不到三成,所以小将一力反对禄帅的决定。”
  李恩见常慕德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不能胆小怕事,正要开口,张淮深却挥挥手,阻止住他,然后道:“你们别误会,我所说的不碍事并不是说马元贽此去冒的险不妨碍事,昨夜我竭力怂恿他作乱并非真的以为他会成功,而是另有用意。”
  面前三人听到这里心放了一半,互视而笑,说道:“那请禄帅示下。”
  张淮深面露笑容,道:“其实我真正的用意主要是把马元贽此人调离华州而已。”
  还没来得及轻松,这三人的脸一下子又都僵住了,面面相觑之下,常慕德首先失声道:“禄帅退兵西撤,干冒耽搁战机的风险只是为了引马元贽回京?”
  “不是,是为了华州。”张淮深摇头,解释道:“华州现有杨钦义和马元贽领兵卡住我军前进的路径,若是强攻,虽然城里都是些新兵,但只要调度有方,仗着高墙深垒,还有人多势众,我军由于兵力太少,急切之间很难攻下,就算攻下,损失也会很大,对于接下来进攻长安极为不利。但若是绕过华州直接攻打长安,那我军的身后就暴露给了他们,且不说他们可能一路骚扰,就算顺利抵达长安,一旦顿兵城下,华州神策军又出兵夹攻,那我军必败无疑。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华州拿下。可是现如今我军又无力强攻,若是想法子智取,但城中马元贽在的话……他是领过兵的,而且监门卫也一直是防守皇城的,所以他懂得怎么守城……我军很难轻松攻下。所以我要把他给引走,他走之后,剩下只有杨钦义了,此人是枢密使,虽然这官职显贵,可以干预朝廷机密,但却不是军职,而且他也从未带过兵,要骗骗他倒是很容易,因此昨夜我会费劲了心机,怂恿马元贽起心作乱。至于他回长安后能不能成功,那不用多虑,若是成功那最好不过,若是不成,那也无妨,只是可惜了那三百弟兄而已。”
  说着张淮深摊开行军图,指着上面说道:“按照我和马元贽的约定,此刻他应该向杨钦义叙说昨夜求和的事情,然后他会借回长安向仇士良禀告的机会带一队兵马出城,等离城远了后他会把护军换上我们的人,杨钦义此前肯定会抢先向仇士良传信,因为马元贽将有意不带亲信,仇士良不会有很大的防范,等进了长安之后该如何,马元贽会自己想办法。我们不用多理会。等我们的人和他会合之后,我军拔营西撤,到华阴暂驻,一等长安那里有了举动,我们立刻出兵直扑长安,打他个措手不及。”
  “慢着。”常慕德微皱眉头打断了张淮深的话:“有几处小将不明白,马元贽在长安有什么举动,我们如何能马上得知?若是他动手得隐秘,不露消息,难不成就一直干等着不动?还有,得知之后我军出兵,那华州还是挡在面前,等攻下之后还是会耽搁时日,而且若是最终还是要强攻华州,何苦要多等那些日子,为何不现在就攻打?”
  “问的好。”张淮深精神一振,说道:“这正是其中关键。”
  望着面前的人,他道:“前日攻下华阴之后,在城里我找到几笼信鸽,接下来会交给那些借去的兵士藏匿,然后吩咐他们,只要马元贽一动手,无论成功与否立刻将信鸽放出。甚至都不用挂信筒,只要我们一看到信鸽回来就立刻出兵。”
  常慕德稍微有些愕然,试探道:“禄帅可是答应马元贽成功之后才出兵的,若是一动手我们就出兵,不是有违禄帅的承诺?”
  张淮深脸有点红了,咳嗽一声道:“从长安到华阴,就算是飞也要两三个时辰,再加上准备的工夫,等到我们出兵的时候,长安那里肯定大事已定,若是成功,那我们也就没有违背承诺,若是不成,死人是不会来质问的。”
  常慕德和李恩听后互视,苦笑了一声,默默点头。
  李恩接着问道:“那攻打华州之事怎么说?”
  “我军不用攻华州,因为在退兵之时我会留一手的。”张淮深微微一笑:“马元贽借了我们的兵,跟着他去长安的那些神策军的兵士势必要交给我们关押,我军东撤的时候故意让他们知道马元贽和我军已经有密谋了,这次回长安是要做反,等信鸽一到,乘着起兵时的混乱将他们纵走,让他们回去华州禀告给杨钦义。而出兵后也不要去攻华州了,我们绕城而去。杨钦义从那些兵士那里听说马元贽要作乱后,又得知我军绕城,若是他不信这消息,他会以为我军是在诱他出城,必然不敢出城追击,那我军就直扑长安,长安城中这时候应该因为还在混乱之中,我军正好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若是杨钦义相信了,那他很可能会出城阻截,我军就在城外设伏,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解除后顾之忧。至于华州城攻不攻,到那时也就无所谓了。”
  “好!好计谋。”常慕德听完之后忍不住击节赞道。
  张淮深呵呵一笑,心中也有些得意,又说道:“非止如此,这计策其实还有一个好处,若是长安城中乱作一团,那无论是凤翔来的神策行营的援兵,还是过几日就可能回师的石雄人马一旦得知后都会心生犹豫,生怕被牵扯进去,很可能驻足不前,只要他们缓上一天,我军攻下长安城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常慕德和索勋听得是连连点头,但李恩却并未如此,等张淮深笑声落去,他冷静地道:“禄帅设下此计,确实环环相扣,但其中有个关键,那就是禄帅认定,马元贽一定会背叛仇士良,回长安谋反。请问禄帅,马元贽真的有这胆子吗?”
  “应该会。”张淮深冷静地道:“仇士良已经开始对付他了,从派他去夏州到今日他来和我军议和都是企图借刀杀人。何况我回长安之时曾听说去年仇士良将监门卫的人马换上了神策军的军士,那时虽说是为了帮豆卢著复起,但也很有可能是在乘机消弱他的势力,对此马元贽不会不警觉的,否则我军智取宁朔的时候他不会那么合作,今日也不会主动要求和我军结盟。”
  “那就算他真的有意吧。”李恩点点头,说道:“但此时动手,成算并不大,他应该很明白,而在击败我军之前,他应该是安全的,他大可等到那时再搏一搏。所以小将以为他未必就一定会依照和禄帅所约定的行事,说不准他只是为了脱身而虚情假意哄骗禄帅,甚至反而借此设下圈套,要是如此,那禄帅又如何面对?”
  “这就是我先前所说的,有风险,但并非不可承受。”默默听后张淮深轻叹一声道:“设计用谋,哪有不冒险的道理。比起强攻华州的折损,三百勇士已经算少的,值得一试。”
  “那若是失败我军又如何处理?”李恩追着问道,他这逼问不休的样子其实已经超出了一个部属的本分,连常慕德都皱起了眉头,索勋更是吓了一大跳,生怕主帅因此着恼。
  李恩自己岂有不知之理,只是眼看离长安不远了,在这最后关头,实在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误,以他的性子,虽然舍得冒险,但眼看到手的胜利若是因此而鸡飞蛋打,他宁可稳健一些。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唐室的忠臣义士,更不想在曙光来临之际功败垂成,做那最冤枉的忠烈之士,所以他宁可冒惹得张淮深不悦的风险也要争论到底。
  幸好他投靠的主帅气度宽宏,尤其是在这种至关紧要的事情上,若是有人提出异议,正好可以检讨计策是否可行,有无漏洞,所以张淮深毫无不悦之意,答道:“若是不成,那只有强攻,别无他策。”
  李恩沉默了下来,以他所想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张淮深见状,生怕他心里有了阴影,赶紧又道:“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宁朔的那些偏将校尉,只要把他们送到仇士良手中,马元贽迟早会被除去,对他来说与其将来坐以待毙,不如现在一搏,所以这计策还是很可能成功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就算不行这计策,最后我军还是要强攻华州,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何不试一试呢,右副郎将你说对不对?”
  李恩哑然一笑,他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确实如张淮深所说的,用计的最坏结果也不过和原先打算的一样,就算那三百精兵都被诱杀,对鹰扬军来说也无大碍,那又何必为这点风险算计不休,他不禁自嘲道:“小将算计太精了,反而变得不高明,还是禄帅说得有理。”
  张淮深很高兴,他一直很欣赏李恩的才智,能说服他赞同,说明自己这计策确实可行,心情不禁为之大好,转头对索勋道:“等会儿你就去牙军中挑三百名最好的兵士,再换上原先缴获的神策军军衣候命。”
  索勋领命,起身而去。看着他走出门外,李恩想起了什么,说道:“禄帅,虽然计策可行,但我们还是要小心,最好还是按最坏的结果来准备。”
  张淮深点头称是,李恩这才放心。
  既然商量妥当,这几人就要各自忙去,李恩要准备退兵的事宜,先下去了。常慕德本来也是要走,但张淮深将他留住,把马元贽送来的那份乐荣轩诸人下落的名单交给了他,常慕德看后也是同张淮深那时一样激动,即悲痛于父亲终于被证实已经遇害,又担忧芊芊的不知下落,至于其他的亲人,因为大多在名单之上,想来还有营救的机会,反而稍微放心。他和张淮深一起猜测芊芊到底会在哪里,为什么会找不到,但探讨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个结果,毕竟两人离京两年多了,不清楚京中的情况。无奈之下也只得算了,常慕德怀着伤痛和忧心退了下去。
  要借给马元贽的三百精兵很快预备好了,都换上了神策军的军衣之后,张淮深将领兵的校尉召了去,仔细地吩咐了许久,再将十多只信鸽交给他们藏匿,然后派索勋带着人马护送他们而去。
  接下来的消息一切如所希望的一样,那些精兵顺利地和马元贽会合,原本护送的神策军也被下了兵器押送回来,马元贽又派了一名亲信来监看鹰扬军东撤。张淮深既然早有打算乐得大方,也不限制那人的行动,只是所有关于退兵要做的事情都做得很慢,直到傍晚才拔营而起,东撤了二十里就借口天已经黑了,安营下寨,第二日中午才撤入华阴。一路之上毫无阻碍,华州的守军对于鹰扬军忽然撤退感到莫名其妙,生怕是陷阱没敢追击,只是派了斥堠一路尾随,直到看到鹰扬军进了华阴城才退回华州。
  华阴城前两日才经过大战,城中只有几百老弱残兵毫无抵抗之力,鹰扬军进驻非常顺利,而东边潼关的那些守军因为那场大战后只剩下了两三千人,鹰扬军不来攻打潼关他们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还有胆子敢来骚扰华阴,所以自进驻之后一直太平无事,鹰扬军乘机休整,喘一喘前些时日连着两场大战还没能全部缓过来的气。
  兵士们可以躺着睡大觉,可怜张淮深却无法那样惬意,除了平时要处理的军务和打探大槃山那里的消息以及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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