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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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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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淮深摇摇头,不理会这些,反而问道:“曹叔、常叔,你们谈论地怎么样了,我被弹劾这事对我们乐荣轩很不利,还是尽早商量个对策比较好。”
  曹品荣叹了口气道:“七郎,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要老实招供,我们可以死活不承认么,他们既无人证,那些帐目也可以说是伪造的,轩里面再弄得干净些,想来那些人也找不到十足的证据,未必能奈何地了我们,可你这么一招,恐怕是要害得我们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了。”
  常无咎在一边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都盯着张淮深,想听听他如何来解释这件事。
  张淮深也是长叹一声,脸上显得很无奈,他说道:“我何曾想承认,只是那时思前想后觉得招固然有害,但不招后患更大,两害相权只好取其轻了。”
  曹品荣讶然道:“这怎么说?”
  张淮深肃然道:“高少逸、郑朗这两人都是仇士良的党羽,所以这次被弹劾必然是他在背后指使的,要是我坚决不认,那迫于压力,皇帝只能公事公办,先把我在省里软禁,然后派人到轩里、家里来抄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们输运禁物出塞的事情前前后后牵涉到上百人,哪可能守得住口风,就算我事先报信回来,把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湮灭了,先不说可以到回鹘取证,就以仇士良的老谋深算来看,焉知那些人会不会来个栽赃陷害,那时候要搜出来个可以灭门的证物,那我们可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且皇帝也会因为我的隐瞒而大为不悦,更不会再加援手。但要是我在他面前老实招认,那皇帝既然已知道内情,看在我竭心效忠和不敢瞒混的分上自然会加以回护,就算不能全然脱罪但想来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我们这事真的要一个字一个字抠着律法来说也没什么错,矢口否认倒显得我们心虚理亏,反而授人口实。”
  一番话下来,曹、常两人都觉得确实有理。
  沉默了一会儿,曹品荣说道:“听你先前说的,陛下这里好像已经有庇护的意思了,只是参与廷议的那些大臣还不知怎么样,那你有什么打算?”
  想了一下,张淮深道:“为这事开的廷议参与之人不会很多,我估计也就是朝中的三相还有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些人,御史中丞是这次弹劾的人,不能参与决议,大理寺卿在朝中说话没份量,所以能决定的也就三宰相和御史大夫、刑部尚书这五个人。其中李德裕已经答应尽量帮忙,李绅也算比较看得起我,多半不会太认真追究,这两人估计没什么问题,只要再能有其中的一个说上几句好话,那五个人中就有三个帮我,加上皇帝的回护应该可以没事。只是要想找到一个肯帮忙的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咱们和他们以前也没什么交情,事到临头再去烧香也未必管用,再加上正是风头上,送了他们也未必敢收,就算收了,保不准碰上个仇士良的死党,倒反是授人以柄了,曹叔,常叔,你们两位怎么看?”
  曹品荣正想着(//。yunx 。。 云霄阁),忽然使劲一拍腿,喜道:“七郎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你可以请公主帮忙啊,你忘了,她外号就是‘小太平公主’,这长安的官场中她引荐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只要她替你活动活动甚至只要说句话,这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张淮深脸色微变,他何曾没有想到过这方面,只是才和公主吵翻如今又哪好意思低声下气去求她,而且两人之间的争执已经不仅仅是情人之间口角斗气那么简单了。
  嘴唇微张正想说话,忽然他身子一震脱口道:“糟了,我忘记了还有崔铉了,他是翰林学士承旨,崔珙马上就要贬出京了,他如今是侯任人选,按例可以代替参与廷议的。”
  曹品荣接口道:“这正好,公主是他的恩主,那更好说话了,要是他帮我们,廷议自然不会有事。”
  张淮深苦着脸没有回话,崔铉暗中排挤他的事情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同时又涉及到公主,为了面子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告诉曹、常两人,此时更觉得难以启口,只好缄默不语。
  曹品荣以为他要面子不愿向女人求助,就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还受胯下之辱呢。何况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请她援手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凭你们之间的情意想来也断不会笑你。七郎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要是没有她的帮助,此事对我们必然大为不利。”
  张淮深无言许久,大难当头,容不得意气用事,他岂能不知其中利害,所以尽管心中很不情愿,尽管对崔铉是否会帮自己感到怀疑,但他最终还是点头说道:“好吧,明天我就去求她。”
  曹品荣很高兴,和常无咎对视了一眼后,说道:“明天你就去公主那里吧,我和常二替你到三相和崔铉那里去活动活动。”
  第二天早上,张淮深就出了门,这次去他心中是很不甘愿的,所以此时的心情就像头上的天色一样阴沉沉的,骑着马慢悠悠地从金城坊踱到了兴宁坊公主的赐第,在门口他一边慢吞吞地下马一边紧盯着里面门人的动静。还好,才下马,门官已经笑脸迎了上来,招呼道:“张公子,怎么好久没来了,大伙都惦记着您呢。”
  见到门官还是那么殷勤,张淮深心里有些底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敷衍了几句,就问公主在不在,门官忙不迭地回道在,然后点头哈腰地把他往里面请,一边吩咐其他人快去通报。
  沿着熟悉的路来到了大堂前面,长史一脸恭谨地迎了出来将他接进去,说道请稍等片刻,公主立刻就来。张淮深于是坐下来等侯,只是时光一点点过去,面前的茶都喝了好几杯了,还是不见公主露面,张淮深心里不禁有些毛躁了,问道:“公主到底什么时候见我?”
  长史微感为难,正要启口,只听环佩声响,公主盛装从门外走了出来,身后还有四个宫女跟着。
  长史松了口气,上前向公主说了两句话就赶快退了出去,临了把宫女也带走了,大堂上只留下这两人独处。
  也有好些天没见了,张淮深向公主望去,只见她一脸的端庄,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亲近了,一时难以捉摸公主的心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踌躇着没有开口。不知为什么,公主也一语不发,两人就这样对望着都不说话,大堂上一时冷清了下来。
  张淮深见气氛变得沉闷尴尬了起来,只得咳嗽一声,先开口道:“公主这两天可还好?”
  公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淡淡地道:“托福,还好。”
  张淮深觉得有些不妙,他从没见过公主这么冷冰冰地对他,微感不安和不悦,本来以他的性子,对这种慢待早就拂袖而去了,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既然有求于人,那也只好不得不低头了,于是又咳嗽一声,说道:“实在是汗颜,我这次来是想有些事情请公主帮个忙,也不知道成不成。”
  “哦,是为了昨天你被弹劾的事情么?”公主很平静地说道,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是的。”张淮深心中一喜,本以为还要费口舌解释一番,没想到公主已经知道,倒是省了点力气,他小心地问道:“那公主能否援手呢?”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公主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好像在努力什么似的。
  “不是要紧的关头,也不敢来劳动公主了。”张淮深谨慎地道。
  却不知他说错了什么,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很难看,她的声音也有些怒气:“先前你于我有恩,如今自当有所回报,我尽力就是了。”说着站起了身,匆匆道:“我有些不舒服,你请自便吧。”不等回话就转身进了后堂,只留下张淮深一人在大堂中发楞。
  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离开公主的府邸后还没明白,但无论怎么样,这次拜访已经让他感到极大不满和愤怒,不理会前来带路的下人,他快步出门上马,回首望了一眼这森森的深宅大院,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公主这里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三宰相和崔铉那里更是令人失望。曹品荣和常无咎当晚来到张宅,说到今天的收获都是连连摇头。虽然投了张淮深的帖子得以见到了李德裕和李绅,但他们两人一个说自己一定尽力,但这礼却是不能收,另一个要秉公办理,所以严词拒绝不愿意被人说有受贿之嫌,所以都只能将礼物原物带回。陈夷行和崔铉那里更是不提了,连面都见不到,一见到帖子,门房就客客气气地说家主不在,请以后再来,虽然知道这只是推脱之词,却也毫无办法。
  三人都觉得情势非常不妙,担心也更加深了,在长久的沉默后,张淮深说道:“如今情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曹叔、常叔,先前我刚入仕时曾和你们商量把轩里的产业慢慢转出去,这事做得怎么样了?”
  曹品荣盘算了一下说道:“你入仕后我们就用别人的名义新开了家铺子,也在慢慢地转,已经转了很不少了,只是为了不露声色不令人起疑,不敢太快,而且这点时间也不免紧促些,如今至多转了三成,要全部转完的话,大概还要一年。”
  张淮深强打精神道:“不错了,只有半年不到就转了这么多,曹叔常叔办的还真是快。三成就三成了,至少这次就算轩里给查封抄没了,大家也可以不至于喝西北风,只要本还在,总有再起的一天,曹叔常叔不必太担心了。”
  常无咎也强笑道:“七郎说得不错,何况这次到底会怎么样还没定呢,我已经下了大本钱到内侍省那里打听消息了,廷议有什么动静,我们都可以一清二楚,到时候随机应变,未必有大家想的那么糟。”
  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担心,所以听了后都强作欢笑。
  又过了几天,为了张淮深被弹劾资助敌国案的廷议终于开始了,而此时也是乐荣轩最紧张的时候,常无咎暂时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务,守在宫门附近,等着宫里宦官的报信。因为他花了大笔的钱,所以消息来得非常快,每每廷议刚结束他就知道详情了。只不过虽然如同身临,却是没有任何法子可以加以改变。
  几天廷议下来,情势对乐荣轩越来越不利,正如张淮深先前所料的,参加廷议的就是三相和崔铉及执掌弹劾、刑名的那几名主官。而且攻击最力的,主张要严惩的也正是那几个人,但出人意料的是,廷议中最维护他坚持认为无罪的不是李德裕而是李绅。所持的理由也正是张淮深在皇帝面前用来辩解的“禁令未曾公诸天下,不能以此惩罚不知情之人”,他这一主张也得到陈夷行的支持。
  虽然有些喜出望外,但对此张淮深心里还是很清醒的,他明白李绅这么维护他并不是出于对自己才干的赞赏,只是此公为人正直,遇事秉公而为罢了,至于陈夷行,应当是出于同僚义气,决不会和自己有关。
  这两位宰相意外的帮助令张淮深一直悬着的心放轻松了许多,但一想到李德裕这次明明答应维护自己却态度暧昧少言寡语,他心情又不免坏了起来,这不只是因为对言而无信的气愤,也更是为少了一个助力而担忧。
  也正如他所忧虑的,尽管有李绅和陈夷行在帮他,但毕竟势单力孤,李德裕和崔铉又模棱两可不予支持,所以御史大夫他们渐渐占了上风。眼看着局势渐渐对自己不利可又完全无能去阻止,张淮深和曹品荣、常无咎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焦躁。
  这一日晚上这三人又聚在张宅商议这件事,可商量了下来,除了都觉得应该加快将产业转移外还是一筹莫展,找不出其他可以挽救的法子。直到用晚饭的时候,三人还是互视无语。在大堂沉闷地用完了饭之后,张淮深送两人回去,出了自己的院子,从伙计们的大院边走过,只听得里面嘈嘈闹闹,男人们的呼卢喝雉,妇人间的絮叨碎语,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交杂在一起,热闹非凡,无忧无虑之中全不知大难即将来临,想到很快就将不复听到这亲切的吵闹,三人都不禁为之长吁短叹。
  正走着,忽听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你这死小子,怎么浑身都是泥,衣裳也破了,叫你不要这么顽皮,你总是不听,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男孩子哭叫的声音响起,又响又尖,直刺人的耳鼓。
  三人止住了脚步,曹品荣皱着眉头道:“七郎,平时这里也这么吵?”
  还没等张淮深回答,那女声又响了起来,比前面还要刺耳:“什么,隔壁那小子敢打你,娘的,这不是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么。乖儿子,别哭了,让娘替你揉揉,好了好了,老娘明天就找这王八蛋算帐去,他算什么东西,敢动老娘的儿子,敢情是活腻味了。”
  听到这么泼辣的声音,张淮深和曹品荣都是面面相觑,一直没说话的常无咎忽然叫道:“有了,我想到个法子了。”
  立刻回到了书房,三人坐下,常无咎迫不及待地道:“我想了个苦肉计,不过有没有效用就要看皇帝对七郎是不是很看重了。”
  曹品荣忍不住道:“那快说吧,到底是什么苦肉计。”
  常无咎低声道:“这次七郎被弹劾明眼人都知道是仇士良暗中指使,皇帝心里肯定不愿意受摆布,我忽然想,要是仇士良派人行刺七郎,皇帝又会怎样想呢?”
  张淮深接口道:“那自然会很恼怒的,他会想,仇士良你这人也太狠了,又是说资助敌国明里弹劾,又是暗里派人行刺,这不是存心要致人于死地么。”
  常无咎点头道:“对,皇帝也就会去想,为什么仇士良一定要七郎死呢,像他这么老奸巨猾的人,不会是因为一时之气而如此,那只有是因为他知道七郎是他最厉害的对手,担心今后会栽在他手里,所以非得除去不可的,那皇帝就一定不会再沉默下去,非得保住七郎不可了。”
  听了此话,曹品荣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只是如何才能让仇士良派人行刺七郎?”
  常无咎一笑道:“何必一定要仇士良派人,我不是说想到的是一个苦肉计吗,只要我们做个戏,在这当口出这事,任谁都会怀疑到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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