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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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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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公孙二娘只听见自己变调的声音。

“你怕我?你和他们一样怕我。”秦简眯起了眼,一把抓住她的肩。她自然也是完全来不及闪避,肩骨便有一种将要碎裂的感觉,整条臂膀完全无力。

秦简像是发现她的面色极不正常,手下稍松了些,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怕我呢?”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无辜。

公孙二娘只觉得牙齿打战,但听他说话语气却又与周王府地牢时大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上来。正在此时,她觉得秦简用力拉着她向酒店外走去,一时回过神来,未受制的右手便向他胸口切去,用力想挣扎出他的掌控。

秦简面现怒色,一把抓住她切来的手腕一扭,喀地一声她便听到腕骨骨折的声音,痛得一身冷汗。秦简看着她笑道:“你最好不要乱动,我今天已经打伤了三个人,估计是不会再伤人了,不过你若是惹怒我,那我也难保控制不了自己。”

公孙二娘冷汗淋漓地抬头看他。

“走吧。”他拉着她向前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秦简侧头想一下,“我也不知道,去哪?”他面现迷茫之色。

公孙二娘可以确定秦简现在的心志有些问题,便小心问道:“你不知道你要去哪,那你知道你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我是秦简。”秦简怒视着她,“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我是谁?”

“不知道。”秦简瞪着她,“不过我记得你,半个月前你说我哥哥还活在世上,对了,我要去找我哥哥,你带我去见他。”

“好……”公孙二娘心道:“我就怕你不肯去见他。”

秦简笑道:“你不用怕我的,我现在心情很好,不会为难你。”他抬头看看天色,自语道:“要下雪了。”

天色果然是有些沉暗,阴阴的令人不安。公孙二娘走了几步,腕骨痛得厉害,道:“我的手腕好痛,你让我接上骨。”

“你不会逃跑吧?”他将信将疑地问。

“我能跑得掉么?”

“那倒也是。”他放脱了手,公孙二娘自己接上腕骨,转动了几下,他立即又抓住她的手臂,生恐她逃走。

他们走了几步空中便飘落了雪花,大片大片地宛如洁白羽毛,公孙二娘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雪花,心想这定是一场暴雪。果然那雪花越来越密集,及他们到达不平门时地面已铺了薄薄一层积雪,雪花落在地面先是溶入土中,到后来已来不及消融便堆积起来。公孙二娘正欲迈步进去,秦简却一把拉紧她,道:“不许进去。”

公孙二娘一愣:“怎么?”

秦简道:“叫我哥哥出来,我不进去。”

“那你放开我,我去叫你哥哥见你。”

秦简道:“你当我是傻瓜?你进去了便不会出来了。”

公孙二娘啼笑皆非:“那怎么办?你不肯进去,也不放我进去,谁来替你通报?”不平门内自韦不平过世后萧条冷落,阴雨天山门外便不再有弟子守门。

秦简想了一想,道:“这里面有好多人武功很高,一定会对我不利,可是只要你在我手里,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嘿嘿。”

“那就进去啊。”

秦简盯着她,目光森然,看得她一颤。“你是不是别有目的?”

“是你要我带你来找你哥哥,怎么说我别有目的?”

秦简冷哼一声,忽对着山门扬声叫:“哥——哥哥!”他的声音响得奇怪刺耳,含着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激动的音调。

“你这么叫,他怎知道你是在叫谁啊?”

“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的。”秦简喃喃道,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绯红色。

公孙二娘咕哝道:“知道才怪,他与你分离十多年,哪还听得出你的声音。”

秦简不答。但他那声叫声显然是惊动了不平门内的人,转眼便奔出大群人来。秋渐浓当先看见公孙二娘,叫道:“二娘。”

“别过来,离我远点。”秦简警惕地道。

众人止住脚步,秋渐浓看着公孙二娘却束手无策。秦简非同常人,他也摸不透此刻秦简想要做些什么。

“我哥哥呢?你要是骗我,我先将你肩捏碎,再砍你另一只手。”秦简扫了一下,目光凌厉了起来。此时他的戾气似有膨胀之感,眼中微微充血。

“你哥哥会来的,耐心些。”

“你想要做什么?”秋渐浓喝问。

秦简的眼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先是漠然,随即恍然似地道:“我记得你是谁,上次我没杀掉你,让你跑了!”他眼中闪动着幽暗与血腥的光芒,自语般地道:“你应该死,你的武功很高,我没把握杀你。”

秋渐浓等人听他自说自话,神情古怪,均是与公孙二娘先前一样诧异。公孙二娘向他们连使眼色,他们却无法明白。秦简忽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有异,喝道:“你别耍花样!”手一紧,移到公孙二娘颈部,只要五指一紧,她的脖子多半便会喀喇一声,却不似腕骨可以接驳。

公孙二娘不敢动弹,心中却在叫苦:“秦大哥怎么还不来?”雪花落在她头上、肩上、眉上,竟罩了浅浅一层。

秦觉行走缓慢,在海逸扶持下又过了一会才吃力地走到。他一抬头,便与秦简的目光相对,再也无法移开。

秦简面上泛出些微喜色,逐渐变成笑意:“果然是哥哥……”

秦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喉头便有些哽咽。

“你见着你哥哥了?该放了我吧?”

“不行!”秦简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立即消失,又恢复原有的神情,杀气重了起来,看着她恶狠狠道:“我放了你这些人就会冲上来杀了我!”他居然还能想到这一点,可见心智并未全乱。

公孙二娘道:“不会的,他们不会杀你的……”她小心翼翼地说着,边察看秦简的脸色。

秦简道:“不,他们说的话我不相信。”

秦觉颤声道:“难道哥哥说的话也不信么?你放了她,我保证大家不会为难你。”他其实并无把握制止众人,但料想为了公孙二娘的安危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秦简迟疑不语。

“简儿,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小时候在姑苏若是偶尔下起雪来,我们都会在院子里乱跑……将雪捏成团,掷得满院、满屋都是雪,身上湿透……对了,表弟也还活着,你还记得表弟么?”秦觉指着邵天冲,“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

秦简陌生地看着邵天冲,目光十分冷淡。他又转向秦觉:“小时候的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姑父家的那场大火,你都不记得了么?火场中你被人打了一掌,我以为你死了,是谁救了你?”

“是师父救了我。”秦简的眼睛突然一亮。

“你的掌法谁教的?从哪里得来的掌谱?”秦觉问的这句话正是人人想问的。

秦简苦苦思索,茫然道:“哪里来的?哪里来的?对啦,是一张地图……是藏在一枝珠钗内的地图……”

秦觉皱起眉来,对他不连贯的话语难以明了。

秦简又思索着道:“那张图原本就是一幅山水画啊,一直挂在姑父的屋内。起火时那张画竟然烧不毁,师父发现了那张怪画,就取下来。嗯,画上有一个很小的人像,对对,画的就是祈连山的两座峰,掌谱在那两峰间山谷中的坟墓间。”

“坟墓?”秋渐浓心想:“怎么像是邵方的墓?”他看着宋琴和,宋琴和目中亦有相同疑问。

秦觉又问:“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对啊,师父挖出墓中的掌谱后,将墓又重修葺了一番,连墓中机关都按原样设计好,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他想将那画毁了,可是发现那画不知道是何材料所织,竟然毁不掉。他就把画卷成小团,挖空一颗明珠,找工匠将明珠契合起来。再将那明珠镶在一枝钗上。”

宋琴和失声道:“那枝钗为什么会变成了贡品?”

秦简翻了翻白眼,道:“什么贡品?你怎么知道是贡品?不错,那枝钗后来被燕王看中,选去献给皇帝作贡品了,师父说反正那宝图也没用了。”

宋琴和喃喃道:“怪不得墓穴中什么也没有,可是同剑为什么留在墓中?”又想:“应该是杜战当时并没有发现棺材下还有密室。”

秦觉问道:“为什么你师父还要将墓重修葺?”

“嘿嘿,他没说,不过我知道。他怕他的合伙人追查到蛛丝马迹,万一得知了有关掌谱的消息,他可以一口否认他不知道。他的合伙人纵然得到宝图追查到那古墓,也不会知道有人盗过墓。”

秋渐浓心想:“杜战的心机倒是挺深的,可是他却没发现同剑。”

邵天冲秦简说到合伙人,立即急不及待地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你师父的合伙人是谁?到底是谁血洗我邵家,纵火毁迹?”他急迫中带着恨意,手紧攥成拳。

秦简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知道,师父没让我知道过,不过他当初也是为了帮人,自然实际上还是为了那掌谱而去,只是他后来听人说起这掌法对自身似有危害,自己一直不敢练。你们问了我这么多干嘛?我师父是你们杀的吗?”

秋渐浓道:“你师父不是你杀的?”

“废话,他到底是我师父,无缘无故地我杀他干什么?”

秦觉道:“你师父不是好人,是他伙同别人杀了姑父全家,害我们无家可归。他让你练这掌法也没安什么好心眼,他是想害你啊!”

秦简脸上有些抽搐。半晌道:“不错,从前我以为是他疼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没安好心。我……我也很害怕,我现在每天大半时间都想杀人,想看见人的鲜血……每天不使那掌法就会觉得很不安,有时候连自己都想杀……”说着,激凌凌打个冷战,又道:“从我练成这掌法之后,我就时常迷糊得很,我……我……”他一边说着神情异样起来,眼中渐渐变得血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陡然地双目大睁,杀气暴长。

众人惊惧起来,秦觉失声道:“简儿,简儿,你别乱来!”

“呃——”秦简的喉头发出古怪的声音,忽地转向公孙二娘,手上五指收紧。公孙二娘脸色立即发紫,半个音也发不出来,窒息得几欲晕过去。

“简儿,放开她!”秦觉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大声地叫,声音颤抖,全不似平日。

或许是秦觉的惊惶与这一声大叫唤醒了秦简,他陡然地手一松,转过脸面向众人,扭曲的面容似显示着他内心正在强烈克制自己。

“简儿!”秦觉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一声大叫令他有全身虚脱的感觉,他松开扶着海逸的手慢慢走上前去。

“觉儿!”海逸一把拉住他,喝道:“你不可上前。”

“不,他是我弟弟,他不会伤害我。”秦觉执意想要走上前。

秦简看着秦觉,另一只手也不住颤抖起来,他努力维持正常道:“别过来,我真的会杀了你,我怕我不——行。”他的牙齿仍在打战。

“那你杀了我好了,放了二娘。”

“不……不,我不能杀你。”秦简有些混乱,抓着公孙二娘的手不知不觉地有些放松。众人头顶、身上均积了层薄薄的雪,唯有他身上片雪不沾,所有的雪花落到他身上都是以极快的速度溶化,甚至他额上还在往下流汗。

秋渐浓看出秦简内心苦苦地挣扎,知道这是他内心最脆弱的时候,不假思索地掠上前,一掌向他攻去。

谁知秦简立即便生出反应,放在公孙二娘颈边的手立即收紧,秋渐浓的手掌在他胸前盈寸停了下来。秦简有些狰狞地笑道:“你想干什么?”

“放了她。”

秦简眯起眼道:“我现在想杀了她!”

“你放了她,我让你杀。”

秦简立即摇头:“不行,你的武功这么高,我不一定杀得了你,杀她容易得多。”他低头看着胸前的手掌。

秋渐浓不得已缓缓收回掌势,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这一掌会比秦简的五指更快。纵然是同时发动,那也是公孙二娘的危险性更大一些。他这一掌未必能令秦简致死,可是秦简的五指一收,公孙二娘一定先颈骨断折。

秦简看着他微笑道:“好,你替她死,你现在自杀我就放了她。”

公孙二娘说不出话来,眼光却在不停地对秋渐浓说:“不要,不要,不要!”

秦觉已先将这两个字叫了出来:“不要!简儿,别乱来。”

“好。”秋渐浓却吐出一个字来。他盯着秦简的双目:“你现在放了她。”

秦简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确定你死了才会放她。”

“那我怎么知道我死后你会不会放过她?”

秦简想了一会,眼前一亮,道:“我有个好办法。”他拔出公孙二娘的离情剑,看了一阵咕哝道:“挺利的剑。”然后抬头对秋渐浓道:“你后退。”

秋渐浓不解其意,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秦觉点头为止。

秦简面上泛出笑意,将离情剑扔到他面前,道:“跪下!”

秋渐浓一怔。

“跪下,你站着总是件危险的事……还是跪着安全些。”秦简喃喃说道,“我很喜欢看见鲜血的……你要是流很多血我就会平静……嘿嘿……”

秋渐浓抿紧的嘴角有一丝极力抑制的坚定,缓缓弯下双膝。

“不要啊公子!”他身后的八名随从在叫。其余人也情不自禁地替他难堪起来。

秦简有些痴痴地看着秋渐浓,自语般道:“很好,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居然肯为她下跪……”他看了一眼公孙二娘,似乎想用目光将她切割开,看见她的鲜血。公孙二娘面上自然没有血,不过两行泪却缓缓流下来。她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拿着那把剑,自己在你手腕上划一道口子——不用太深,能划破血管便行。”秦简微带兴奋地说,“我还没看见一个人在我面前流尽鲜血而死的样子。这样子死一定很缓慢,也不太痛苦……在你断气之前,我就放了她。”

“不要……”众人一齐叫了起来,明知这叫声并无作用,便叫得甚是无力,无一人能上前阻止。在叫声中,秋渐浓已提起剑在左手腕上划了一道伤痕。

秦简这个法子果然算得不错,一个人鲜血流尽的时候自然一时不会便死,但却无论怎样也来不及救活了。他看着鲜血流出来,便射出夺目的神彩来。

秋渐浓脸色极端平静,雪一样白的衣袖衬着雪一样白的手腕,加之落在他身上凝聚不化的雪花,分不出哪种白更冷冽,更能令人双目生疼。鲜血是缓慢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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