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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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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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聿聿……”柴哲牵着的坐骑中箭长嘶,他丢了缰,一面策马狂奔,一面扭头察看,拔剑在手。“得得”两声脆响,他拨落了两支箭。

再奔前五六丈,他大喝道:“右闪!”

前面的梭宗僧格向右侧闪,“唰”一声厉啸,一支箭贯穿他的左臂,闪慢了些。

“哎……”他惊叫,向右一栽。

柴哲驱马冲到,一手抓住他向上提。

“嗤!”柴哲马臀插上了一支箭,马凶猛地跳跃。

柴哲抓住梭宗僧格,向侧飞跃。“蓬!”中箭的马冲倒在雪中。

柴哲带着梭宗僧格跃落在一旁,撒腿狂奔,叫道。

“你先走,快!”

十七名番人呐喊着驱马冲来,一面冲一面发箭。

柴哲关心梭宗僧格,却忽略了自己的安全,刚将梭宗僧格推走,只觉右大腿一震。他伸手一拉,一支箭入肉半寸,一拉便堕。不能以背部向敌,他转身倒退,挺剑戒备,退纵丈余,两支箭跟踪射到。他伸剑一振,拍落了两支箭。

碉楼上的五个人,以古灵为首,也呐喊助威,用箭掩护柴哲退却。

距栅门还有十丈左右,番骑—一兜转了马头,不敢再追,呼啸着退去。

柴哲奔人栅门,吁出一口长气,向迎来的古灵叫道:“他们将大举来袭,关好栅门。”

杜珍娘喜极欲狂地扶住他。喜悦地叫:“谢谢天,你……你平安无恙。”

他向楼上走,说:“右股挨了一箭,伤了些皮肉。伤倒不打紧,皮裤破了一个孔,麻烦得紧。”

皮袄皮裤破了孔,确是麻烦,番人的皮衣裤密不透风,可防严寒,破了一孔或一缝,便是致命之处,寒气由此人侵,除了刚破时或可发觉外,片刻后该处的肌肉便会冻僵失去感觉,等发觉冷得难受时,可能无法挽救了,寒气攻心,必定僵死。

“楼上有可换的,我扶你上去。”杜珍娘说。

“有换的?谁带了行囊?”他讶然问。

“少任主杀了姓裴的三个人……”

“哎呀!那位番人呢?”

“还活着。”

众人奔上楼,端木长风居然挑得起放得下,陪笑道:“柴兄弟,在下抱歉,抱歉。”

柴哲摇头苦笑说:“没什么,不用抱歉。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小弟侥幸,在箭雨中活着回来了,少庄主不知有何打算?”

“一切仗贤弟了,愚兄知错。”

“少任主杀了裴福三个人,咱们已无所倚靠了。”

“这……”

“目下只有一法可行,不知少庄主……”

“贤弟请说,愚兄唯命是从。”

“将番人放走,要他向头人说明经过,希望彼此能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贤弟说得是,杀了这个番人于我无益,放了也不足为害,贤弟可自行作主。”

柴哲解了番人的绑,说出己见。番人唯唯诺诺,答应将误会的情形向头人解释,下楼走了。杜珍娘主管医药,逼着柴哲裹伤换裤。两人到后面小室上药,她将刚才与端木长风冲突的事说了,最后苦笑道:“返回总会之后,咱们几个人凶多吉少。兄弟,必须及早为计。”

柴哲大惊,变色道:“真糟,你们为了我的事,担上了无限风波,这……”

“糟什么?哼!看样子,咱们活着离开索克图的希望,微乎其微。”

“咱们非离开不可……哎呀!你说冲突时那番人也在场?”

“在,怎么啦?你……”

“糟了!那番人听得懂汉语。”柴哲焦急地大叫。

柴哲在擒住裴福后,从裴福的口中,知道苏鲁克族的番人,有些通晓汉语。因此杜珍娘述说他离开以后,碉楼上所发生的冲突时,不由心中吃惊,急急换上裴福身上剥来的皮裤,奔出楼前。

杜珍娘莫名其妙,柴哲惊煌而严重的神色,却令她心中依然,知道将有严重变故发生,也急忙跟出。

柴哲奔近楼栏向外眺望,雪地茫茫,番人已经去远,踪迹不见。

“糟了!太迟啦!”他跌脚叫。

众人已到了他左右,古灵讶然问:“柴哥儿,什么事?”

“那……那番人坏事,放糟了。”他苦笑着答。

“怎会放糟了?”

“那番人听得懂汉语,岂不糟了?”

“那……那也不要紧哪!”

“不要紧?小侄不在时,诸位在此所说的话,他都听去了,还不要紧?”

“这……”

“至少,他知道咱们必须西行。即使咱们能突围而走,他们势必倾巢追来,挑拨沿途的番人和咱们为难,这……这麻烦得紧。”

“他……他真听得懂汉语?”端木长风惊问。

他最为焦急,因为冲突期间,众人说出不少不能向人泄漏的秘密,如经番人传出,那还了得?

柴哲弄不清端木长风何以如此焦急,杜珍妮在叙说冲突经过时,对涉及秘密的事皆加以隐瞒,称端木长风为少庄主而不称少会主,更未提及白永安指谪端木长风的话,所以事实上柴哲仍对众人的真正身份茫然无知。

因此他认为泄漏行踪的事,端木长风用不着看得如此严重。

但他不敢多问,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他们既然知道闹事抢食物的是汉人,派来监视的番人,岂会不通晓汉语?”

“哥儿的打算是……”古灵紧张地接口问。

“咱们赶快离开,也许还来得及。”柴暂沉重地说。

“大白天,走得了么?”杜珍妮问。

“在他们大队人马倾巢而至之前,还有机会,先退出索克图牧地,日后再绕道或乘大雪来临时偷渡,没有大雪掩没足迹,向西突围毫无机会。”

“你是说,向东退?”

“正是此意,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端木长风向楼下急奔,叫道:“天霸兄,我两人去追番人,快!”

“少庄主,不可!”古灵急叫。

“不,非宰了那狗番人不可。”端木长风高声答,奔下楼去了。

文天霸略一迟疑,也奔向楼下。

柴哲心中大急,大叫道:“不能追,咱们必须及早脱离险地要紧。”

端木长风怎肯听他的话?番人不死,必定走漏许多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日后麻烦大了。两人奔出栅门,循番人留下的足迹,展开轻功绝学飞赶。

柴哲心中暗暗叫苦,但无可奈何,只好眼巴巴地等候两人返回,再作打算。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得心中焦躁,远处茫茫的冰雪荒原中,仍然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柴哲等得心中发慌,忧虑地说:“咱们快收集散在各处的粮食,弓箭,准备死守。”

白永安悻悻地说道:“每次都是这畜生坏事,岂有此理!柴兄弟,死守,如何守法?等死么?”

柴哲叹口气说:“不死守又能怎样?如果我所料不差,番人该已布置停当,咱们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平安突围了。”

“那……咱们岂不是绝望了吗?”杜珍娘双眉深锁地问。

“不然,咱们尚有希望。”柴哲用坚定的声音说。

“真有希望?”古灵愁眉略展地问。

“风雪已停了几天,不久大风雪必定光临,那时,便是咱们乘夜突围的时候了。同时,别忘了,也许咱们仍有外援可以寄望。”

“有外援?”古灵讶然问。

柴哲点点头,极有把握地说道:“中原朋友前来抢劫活佛,恐怕不止黑蝴蝶一拨人。大凡走这条路的好汉,都是熟悉番性的人,要利用大雪封山的机会,潜抵预定下手处落脚,以免引起番人与朝廷官兵的注意,便于从容周详准备。从卫藏到中原,目下有两条路,一是贡路,一是宣教路,一南一北,咱们所走的是贡路,番人数量少,更少朝廷派来的谍探,因此黑蝴蝶从南面贡路潜出国境,反而绕道走上这条路。(乌斯藏是汉人沿用的古称,番人却称为卫藏,乌斯两字连读切音,读卫。藏境分四部,卫、藏、阳木、阿里。卫即中藏,首府拉萨。藏即后藏,首府日喀则。喀木在东南,首府为巴塘,东部南部与四川云南接壤,北部为朵甘,即玛楚河以南一带,索克图原为朵甘之一部辖地。阿里在最西,首府布拉木达克拉。巴塘至打箭炉,为贡路,打箭炉是汉番互市之地,由天全卫负责监督。三年一贡,入贡其实就是向朝廷敲竹杠。宣教路则从拉萨至柴达木南部、出西宁,喇嘛活佛沿途传教,往来不绝。(法王们进京,几乎都是走这条路。)要劫法王,在最凶险的阿克达木山口(唐古拉山二峰之一)希望甚大。法王活佛动身,必在初夏或仲夏之间,虽为期尚早,至少还得等三个月至四个月之久。但从此地到阿克达木山口,还有一个月的脚程。因此,这期间正是动身前往的好时光,有两至三个月的潜伏期,正好从容准备。所以只要咱们能守得住一些时日,将有不少英雄好汉经过此地,自然会成为外援。”

“咦!你似乎极为熟悉呢。”杜珍娘说。

柴哲叹口气,苦笑道:“小弟在故乡时,曾与归化的蒙人为邻,所以知道这些少皮毛。想当年,蒙人进据中原,拓地数万里,朵甘、乌斯藏,皆为皇土,四夷宾服。想不到我大汉子民重整河山之后,只知抱着中原一块大肥肉大啃特啃,中原成了公候将相的鱼肉,谁也不想向外发展,文官要钱,武官怕死,只知抢夺中原这块肥肉,谁还想重整边疆开拓疆土?以这一带来说,大元帝国将一位附马章古,封为宁健郡王,管辖西番请地,坐镇吐番,管辖河、洮、岷、黎、雅诸州。再看看咱们朝廷的龙子龙孙,分封的地方,全是中原的通都大邑,有几位皇亲国戚封到边疆?没有。敢出国境图谋发展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全是些土匪强盗亡命之徒,这些人志不在开拓边疆,而是想发财,只会引起麻烦。有志开拓的人,朝廷不但不予支持,反而抓来杀头。朝廷居然将这一带视为外国,咱们汉人到此,岂能不遭殃?苏鲁克族本与汉人相处不坏,坏就坏在咱们汉人不争气。看样子,和平无望,咱们除了生死一决,拼个生死存亡之外,已无他途可循了。”

蓦地,他突然住日,眺望片刻,跳起来叫“灵老,我们两人去接应他们,带弓箭。”

“我也去。”白永安叫。

“不能全出动,此地需人把守。老天!我们人手太少。”柴哲抓起弓扣上弦,一面说,一面向楼下急奔。

西面平原远处,端木长风与文天霸全力奔逃。后面约两里左右,大批番骑衔尾狂追不舍。

两人迎出三里地,到了一座矮林前。端木长风两人已接近至一里左右,番骑则在后面里余。

“咱们徐徐后退,不必往前迎了。”柴哲向古灵叫。

两人向后徐退,古灵发出一声长啸,知会端木长风。

深雪中驰马,不但速度甚慢,而且不能持久。追来的番骑人数上百,漫山遍野而来,大概已追了许久,马儿已难支持,逐渐缓慢。

但端木长风两人,也到了山穷水尽,真力虚脱的地步了,自然比马要慢些,快接近柴哲和古灵两人时,番骑已追至百丈以内了。

蹄声沉重,雪花纷飞,马蹄掀起的雪花,像是白雾,骑士在白雾中忽隐忽现,来势如潮。

柴哲见端木长风脚下已经大乱,急向古灵叱:“灵老,帮助他们两人,小侄断后。”

古灵应声挂上弓,一手揽了一个,喝声“走!”往回路奋力狂奔。

柴哲落后二十余丈,保持安全距离。他必需将番人阻在百步外,阻止番骑冲上发箭。

退了半里地,番骑已接近至一百五十步内。

呐喊声突然传到,声如雷鸣,惊心动魄,番骑开始发箭。番骑横列三四十丈,同时发射,柴哲等于是三面受箭,处境十分危险。

他大喝一声,连发三箭,再加上一箭背射,方掉头发足狂奔。奔出十丈外,箭雨方到达,但能跟上他的箭为数甚少,已不足为害了。

他回身再发三箭,再向后急退。

“砰蓬!嘭!”人马倒地声与呐喊声同时轰响,先前的四支箭,射倒了四人四骑。

番骑大乱,但仍潮水似的冲来,箭如飞蝗。

端木长风两人得古灵相助,速度已加快,与番骑冲来的速度相等了。因此柴哲的退势,也与番骑相同;始终保持在一百五十步左右。他每次回身,必发三箭,且发长啸助威。番骑数量多,排山倒海似的追来,每一箭皆不可能落空,因此发第四次箭时,番骑的呐喊声,已显得有气无力。人马愈来愈少,逐渐慢下来了。

距碉栅还有半里地,柴哲更落后半里,与番骑保持一箭之遥,他不再发箭,举步徐徐后撤。

古灵拖着两人奔人栅门,几乎同时力竭倒地。

柴哲已达成掩护重任,方开始展轻功回头狂奔。

番骑在距碉栅里余处,分为两拨,不再追逐柴哲。一面回头救护被箭射落马下的同伴,一面绕过碉栅的北面,发出令人心脏俱寒的呐喊声,消失在东面的雪地尽头。

端木长风和文天霸被送上楼,已经说不出话来,脸色灰败,猛烈地喘息。由杜珍娘照顾他们好好休息。古灵到底上了年纪,扶着两个人狂奔了三里左右,疲乏不下于端木长风。

梭宗僧格把守东栅口,白永安和柴哲在西栅候敌。但番骑往东走后,四周重归沉寂,番人踪迹不见。

“他们要困死我们。”柴哲向白永安说。

白永安突然阴沉沉地说:“老弟,我两人走。”

“走?”柴哲讶然问。

“是的,走。”

“你的意思是……”

“杜姑娘已将冲突的事告诉你了?”

“是的。”

“返回湖广开香堂,咱们凶多吉少。”

“开香堂到底是怎么回事?”柴哲大胆地追问。

“那是会中出了重大事故,请出祖师爷设下的法堂,但在会中不称法堂而称香堂,规矩甚大。”

“是什么会?”

白水安瞪了他一眼,沉声说:“你如果带我走,我就告诉你。”

“我……”

白永安的手,落在剑把上,冷笑道:“我已经泄漏了不该说的机密,你如果……”

柴哲悚然后退,急急地说:“请相信在下的为人,我保证,我没听到你说的话,我将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你不想走?”

“走不了的,两个人走枉送性命,千万不可做这种笨事。”

白永安长叹一声,苦笑道:“看来,咱们只好认命了。”

“别灰心,咱们希望未绝。不出三天,大风雪将会光临,脱险有望。”柴哲安慰他说。

胡笳声远远地传来,此起彼落,发自四周。声源远在三四里外。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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