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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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史-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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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奋起抗战,号召人们“在斗争中胜利或者死”,指出“战士底坟场会比奴隶底国家要温暖,要明亮”。长诗表现了田间诗歌的重要优点:富于现实性和战斗性,充溢着对伟大祖国深沉的爱。如诗中一段:
  在中国
  我们怀爱着——
  五月的
  麦酒,
  九月的
  米粉,
  十月的
  燃料,
  十二月的
  烟草,
  从村落底家里
  从四万万五千万灵魂的幻想的领域里,
  飘散着
  祖国底
  芬芳。
  这是一首既体现时代精神、又具有饱满情绪的好诗,起了很大的鼓动作用。
  诗集比抗战前的作品有明显的进展,尤其在它抒写了更为具体的战斗的劳苦者的形象,他们离开村庄,去战斗,去“播种人类的新生”(注:《给战斗者·土地》),“从顽强的脸孔上,浮涌着战斗的欢喜,战斗的红笑,——因为她啊,也流了血为着祖国”(注:《给战斗者·荣誉战士》)。特别是写于一九三九年的《曲阳营》等多首小叙事诗,从各个方面写出了抗日民主根据地战士、群众的形象,他们新的战斗生活和新的思想面貌,写了他们在斗争中的成长发展。诗作大多能表现出劳动人民朴素而可敬的思想和战斗要求。这种新的人物和题材,在当时的诗歌创作中虽非初见,但作者如此热情、如此不倦地讴歌,突出地反映了他在实践新的创作方向上的努力。
  在《中国牧歌》、《中国农村的故事》中,作者已开始在诗歌形式上作出新的探索,到《给战斗者》,表现得更为成熟,即所谓“鼓点”式的诗行。作者善于以精短有力的诗句来表现战斗的激情,又以连续反复的出现来渲染雄壮的声势,这精短和反复,自然地在节奏上形成一种急促感,增强了鼓动性,有力地激起读者感情的共鸣。诗歌形式与风格上的这种特点,与抗战前期的时代精神正相契合,因此产生很大的作用。
  同一时期,田间还创作了《呈在大风沙里奔走的岗卫们》和《她也要杀人》两部诗集。前者写于一九三八年三——五月,共二十五首,大多描写作者参加的党所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的工作、斗争,战友们的活动等,充溢着深厚的感情,唯有明确认识这些革命工作的意义、对工作满怀激情者,才能写出。如《播音》形象地描写了歌咏队广播的政治意义,《你们到国境上去》为战友的远离抒情:“我祝福你们底呼声,灌进沙漠……而且把睡眠的土地,从大风沙里唤醒。——让它看见我们呵,为什么,要和仇敌战争。”优秀的朗诵诗《儿童节》正说明了作者当时在服务团工作的实绩。
  长诗《她也要杀人》写一位中国北方农村妇女的悲苦命运,从中反映了中国农民在民族压迫下日益觉醒的历史真实。善良的白娘身受日寇侮辱,儿子遭害,房屋被烧,她克服了死的欲念,拿起刀来,呼叫着“我要杀人”,奔走在旷野上。从求死到斗争,从善良怯弱到刚强,正从一个方面反映了这种觉醒。作者充满强烈的爱和憎,向侵略者作了愤怒的抗议,并且在广大受害人民身上寄托着信任的希望:“群众的火陷正在这边扩大着”,“在她底前面,中国的森林、大河、高山和人民底田野道路……已经披起了战斗的武装”。
  但可能受掣于作者难以抑止的情感,长诗中较多激动的呼唤、急促的跳跃,而叙事诗要求的实感则嫌不足,人物形象不够明晰,缺少发展。她奔跑呼号,但不明方向;她有仇恨,但孤独;她从极度痛苦中产生的略带疯狂的性格,未能提高到投身民族解放斗争的高度,这就使本是产生于现实生活的“斗争的纪录”(注:《写在〈给战斗者〉末页》),却受到了损害。作者于一九五四年曾对此作了很大的修改,基本上克服了这个缺点,增强了作品的斗争产感,人物的心理、性格也都可信、健康得多。
  抗战后期,特别是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以后,作者的诗歌创作,在风格上、内容上都出现新的发展,它们体现于后面要谈到的《抗战诗抄》、《戎冠秀》、《短歌》、《赶车传(第一部)》等作品中。
  在大革命时期就开始诗歌创作的柯仲平,抗战后进入他创作的最重要阶段。他不仅保持着早期固有的热烈的情绪,更主要的是在作品的思想内容、描写的人物题材等方面,都有了全新的开拓,抗战开始后作者较早去到延安,在认真创作的同时,从事着其它的战斗活动、文艺工作。这种深入实际斗争的努力,使他的作品始终发扬着为现实政治服务的长处,较少流露非无产阶级感情,这在当时比较知名的作者中,是颇为少见的。
  作于一九三八年的《边区自卫军》和《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两首叙事长诗,不仅是作者的代表作品,也是当时诗歌创作短诗、抒情诗居多的情况下值得注意的收获。作者在《边区自卫军》的前面写到:“我们的文艺方向是抗战的,民族的,大众的。这方向统一着我们文艺作品的内容与形式。我们正往这方面前进。”两首长诗体现出作者正是自觉地遵循着这个方向的。《边区自卫军》描写边区人民武装捕捉汉奸的故事,歌颂李排长、韩娃等人机智、勇猛和纯朴的性格,也歌颂他们在战斗中的成长,全诗洋溢着对于子弟兵的亲切感情,较好地反映了欢快的边区斗争生活和人民战争必胜的信心。《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第一章)虽然只写了大队的产生,未及描绘他们正面的斗争,但作者通过共产党员李阿根按照党的政策,团结和教育工人,组成坚强的队伍等描写,突出宣传了坚持党领导的抗日统一战线这一思想,具有较大的教育意义。
  作者写这两首长诗,都起因于听来的故事,但他并未拘泥于真人真事。如《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中的人物,就是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典型”来写的(注:《边区自卫军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改版序》)。作者虽非亲历其事,但他在根据地这段斗争生活的实践,以及以前“有一时很接近工人”(注:《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自序》)的经历,有助于补足这个局限,因此,所写战士和工人比较生动,有鲜明的个性,具有一定的感染力。《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更是正面描写工人集体行动的最早出现的长诗。
  柯仲平还十分注意诗歌形式的大众化,努力采用和吸收民间歌谣、群众语言和日常口语的长处,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长诗中不乏形象的语言、比兴的手法,节奏也较明快整齐,易于诵唱。虽然长诗的不同章节在风格、水平上还未能保持均衡、一致,成为较明显的缺点,但这种粗糙正和新鲜、活跃的特色一起,反映了较早尝试中的得失。
  作者还力求将创作与朗诵结合起来。早年写作《风火山》时期就曾尝试这样做,抗战开始后作者更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这两首长诗写成后,都经过朗诵的实践。这个特点既反映了作者努力实现诗歌大众化的愿望,也说明了他对创作精益求精的严肃态度。
  在这一时期,柯仲平还写了一些短诗,后收在《从延安到北京》集内。数量不多,但很有特色,艺术上比较完整。这些诗歌和两首长诗一样,情绪昂扬,斗志饱满,革命精神充沛,具有鼓动的力量。如《告同志》等在当时有很大影响,《民主剧团歌》、《“打肩”》等写出了作者对边区的爱和深入民间的热情,《延安与中国青年》中感情深沉的歌唱,不仅为了广大的青年,也正是作者自己在延安的生活和创作心情的抒发。
  前一时期创作了《烙印》、《罪恶的黑手》等重要诗集的臧克家,抗战开始后带着充沛的热情写下大量诗歌。《从军行》、《泥淖集》、《呜咽的云烟》等集子,是较早的收获。作者当时正以文化工作者的身份,亲历着前方的战斗生活,他感受到时代的伟大精神,渴望自己的诗歌能随着战斗生活的深入,更好地表达出时代的声音。他在战时第一首诗《我们要抗战》中即曾写道:“诗人呵,请放开你们的喉咙,除了高唱战歌,你们的诗句将哑然无声”。他这时的诗歌,自然地反映着热烈兴奋的情绪,充满着战斗的希望和信心;又由于他在前方目睹了战士的牺牲,人民的痛苦,以至汉奸的无耻,所以诗作中又时而流露出悲痛和愤慨的心情。《伟大的交响》、《血的春天》等都是较感人的作品。前方的实际斗争生活,还给他的诗作带来另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真切地表露着对于祖国命运的责任感和战斗的抱负。在不少诗作中,他对自己,也对青年战友们,提出了热诚的勉励。他在《别潢川》中写道:“为了祖国,把生活浸在苦辛中,为了抗战,甘愿把身子供作牺牲。”其它如《换上了戒装》、《为斗争我们分手》、《匕首颂》、《祖国叫我们这样》等,都表现了这种战斗的意气。这些诗集,具有作者一贯的创作特点,如比较注意诗歌的形象等,同时也如抗战初期不少诗歌那样,由于形势发展的急促,字句上一时未能从容锤炼。作者以后曾严格地、详细地谈到这些诗歌存在着深入生活和艺术琢磨两方面的不足(注:臧克家:《十年诗选·序》),但应该说,它们虽不象作者前期诗歌那样精细、凝炼,却也别有长处,大体上比较奔放流畅,富于抒唱的意味,语言也较朴素。
  《淮上吟》包括长诗两首,纪录下作者一个时期的实际斗争生活,艺术上较为精炼。
  作者自己比较重视的是稍后的诗集《泥土的歌》和长诗《古树的花朵》等。《泥土的歌》分三部分:《土气息》、《人型》、《大自然的风貌》,共五十二首,作者日后曾称它“是我从深心里发出来的一种最真挚的声音”(注:《泥土的歌·当中隔一段战争》)。还曾写道:“我就在这样乡村里,从农民的饥饿大队中,从大自然的景色中,长成的一个泥土的人”(注:臧克家:《十年诗选·序》)。这些诗歌不同于上述诗集,而与前期《烙印》等集诗作相似,抒写的是农村的生活,农民的命运。由于作者的笔触回到他最熟悉、热爱的题材中,诗句大多具有生动的形象,感情也较真挚、沉凝。如《手的巨人》、《海》等,都倾诉了对农民深切的爱。但《泥土的歌》中又的确表现了比较古旧的感情,作者在《诗句》中虽然提到“有愁苦,有悲愤,有希望,也有新生”,然而,诗歌中的希望、新生,大多还是比较模糊的期望,对农民的歌颂,也较多停留在传统美德、甚或某些在新时代中应该变化了的东西上,如近乎无抵抗的“牺牲”,沉默被动的命运等。正象作者在《海》中写的:“我爱那红的心,黑的脸,连他们身上的疮疤,我也喜欢。”它们缺少在当时激烈斗争形势下产生的新的性格。作者本人后来曾几次谈到这个局限,指出“那种忧伤的情感,和昂扬的斗争的真实,相去又多么远哪……”(注:《关于〈泥土的歌〉的自白》,见《文艺生活选集》之四《创作经验》,智源书局1949年11月版)。《古树的花朵》是作者化了很多精力创作的五千行长诗,如《序》所说,诗中的主人公范筑先是诗人“用自己的心血塑成的一个艺术上的人物”,这是在山东省坚决抗日的军人,长诗歌颂了他组织群众、团结抗日部队、坚持战斗、最后牺牲的史实。诗歌感情庄严深切,格式比较自由。但长诗创作,正当皖南事变发生后不久,蒋介石反共高潮之中,这一重要的历史特点,未在长诗中得到必要的反映,对于蒋介石政府的认识不符时代实际,真正的抗日力量也未得到表现。这些极大地影响了作品的历史真实性。同时创作的还有《向祖国》集,收叙事长诗六首,其得失也同《古树的花朵》相似。
  抗战期间,何其芳从事诗歌散文等多方面的创作。《夜歌》集反映了他诗歌创作的重要发展。
  诗歌,是何其芳最早运用的文学形式。抗战以前的诗作都收在《预言》集内,其中一九三二年左右写的最有代表性,当时作者二十岁,“成天梦着一些美丽的温柔的东西”(注:《刻意集·初版序》)。这些诗歌吐露了一个小资产阶级青年知识分子的心声。他寻找和向往着人间美好的东西,尤其是爱情。他以赤子的热忱寻找它,珍惜它,以至心都“颤抖”了,他只敢轻轻地歌唱,暗暗的试探,并且悄悄地聆听和等待这美好东西的“足音”的来临,而没有热烈的追求。纵有,也只是在怀念中或梦中。作者开始创作时就注意形式的整齐,音节的和谐,韵律的严格,特别是诗的形象的描绘,以求意境的完整。所以这些诗歌大多具有细腻、缠绵而又低徊的情调。但现实毕竟敲到了他“紧闭的门前”。在作于后几年的诗歌中,连青春的向往也已很少,更多的是“成人的寂寞”(注:《预言·柏林》)了。即使还有“梦”,也已失去了幻美,作者时时从梦中惊回,向现实投下一瞥,哪怕只是身边的狭小的现实。写于抗战前夕的作品,开始感染了时代的气氛,作者已经领略到人间的苦辛,诅咒战争,诅咒侵略者,写到了农村和城市的不平、痛苦。同时也开始改变自己诗歌的美学要求,“再不歌唱爱情”(注:《预言·送葬》),“不爱云,不爱月,不爱星星”,而要“叽叽喳喳发议论”(注:《预言·云》)。但明显地体现这种改变,则有待于以后出版的《夜歌》集。
  《夜歌》一开始就向现实呼唤。写于一九三八年的《成都,让我把你摇醒》,是为了唤醒在一个应该觉醒奋起的时代的昏睡的现实,这也正反映了作者本人已从早年的梦境中醒来。很快,他到了延安,此后的诗作,有了更明显的进展。写于一九三九年的《一个泥水匠的故事》用炽热的感情、明白的口语歌颂了为民族牺牲的英雄,这是他诗歌中前所未有的,受到人们注意。诗集中的绝大多数作品写于一九四——一九四二年。作者曾严格地指出其中有“旧我”与“新我”的矛盾,“旧的知识分子的矛盾”(注:《夜歌·初版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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