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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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墟无侠-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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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獒岁大体庞,在这山中早聚成了一股非凡的力量,想这世间,无兽可挡它一步。

“次郎!”宋令箭发丝抖落,微带绝望地向前跑了几步,颤抖着叫了一声。

银獒停住了脚步,飘纷的脸目清晰起来,微侧过头,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宋令箭一眼,碧绿的眼里一丝迟疑与不忍。韩三笑倒吊着,看到不远处浪侠在微笑,像个恶作剧的甜美少年,明亮的眼睛,雪白的头发,不瑕人间烟火。

海漂失望地看着宋令箭,为何她如此束手无策?

银獒垂下了头,等它抬起脸来,眼中已没了犹豫与怜惜,它狂吼一声,梨花散落,花瓣如刀,划割在几人身上,衣衫尽是片片破损,它就这样携着梨花刀风,势如破竹地冲向海漂。

眼看那阵狂风带石要扑向海漂,若是再过几厘,海漂便要被这力道与霸气冲开数丈,不死也是重伤累累,可是就是在这几厘之间,这巨大狂势的次郎极为灵巧地收住了进攻,尽管收得很快,却还是没收完冲力,血肉之躯生生地将海漂撞倒在了地上。

浪碧玉眉一皱,也许并没有料到向来尽忠的次郎也会有自己的决定。

次郎退后几步,抬头盯着海漂,慢慢向后退了去,然后,它有着老者的苍老之态,转头看了一眼宋令箭,那一眼充满人类的善悯,像是为义赴死,碧绿的眼里两道泪。

宋令箭颔首,真切道:“多谢。”

次郎蹲坐在了地上,仿佛一团巨大的棉花,垂头闭目,静静向着主人的方向。浪碧玉靠在了门栏着,垂眼冷冷看着,许久才慢声道:“没用的东西,退下。”次郎迅速站起,一眨眼已经与梨林同化为了一片银白。

浪碧玉淡淡看着海漂,那种眼神说不上狠厉,却将空气都抓紧了:“这就是你带他来的目的?”

“万物相生相克,天下莫衷一是。这是你浪碧玉教我的。”宋令箭残酷地挑着眉。

浪碧玉像是受到了伤害,失望道:“连城,你恨我吗?”

宋令箭冷冷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幽怨:“我不敢。”

浪碧玉的眼闪闪发光,好像充满了泪水,随时都会流下来,多像一个易碎的观音,慈爱天下:“旷别以久,连城似乎真的没有重逢之喜,浪某人真的让你如此畏惧么?”

“你是神,你是天雷之火,你是寒海之冰,没有人能与你抵抗,没有人能违背你的意愿,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你所爱,你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也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命运,这世上只有你舍弃别人,却没有人能舍弃你。你是主宰,你是四方至尊,如果你想我死,我甚至可以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性命送上??你若是真想把我留在身边,那就杀了我。”

梨花瑟瑟,浪碧玉语声凉柔:“我不会杀你的,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我回来了,如你所愿。或许你也可以如我所愿,将我杀死。”

“连城为何如此?我真的这样可怕,让你如此绝望么?”

宋令箭没有回答,只是空洞地看着银獒消失的方向。

浪侠盯了一眼海漂,转开视线平静道:“郎儿已收拾好你的屋子,好好回去回忆少时吧。”他轻淡的一个转身,梨林枝收树转,韩三笑与秦针儿重重地落到了地上,树是树,花是花,安静详和。

第三十四章第八节 白发三千(三)人生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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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令箭的屋子,相对于她在子墟镇的房间,这儿简直可以说是温暖精致,每个角落里房着木雕的圆孔灯罩,灯罩里放着梨花形状的蜡烛,烛泪滴滴,花尖融蚀。藤制的小床,铺着柔软的皮绒,屋顶横梁上也挂着圆圆的灯珠,里面灯光萤萤的,不知道是什么在发光。一进这屋子,就有种昏错欲睡的氤氲感。

几个男人都站在门口,没敢破坏这宁静温雅,就像所有的人畏惧破坏美丽的事物。

宋令箭湿泥满鞋地踩了进去,举头看着盈盈灯火,眼里却一点怀念之情都没有,她拂去了大片灯光,冷淡道:“睡吧。”说罢席地坐着,背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天生就有反感,要反抗江湖传奇浪侠的一切安排,小到有床不睡偏席地而睡就表露得淋漓尽致。

韩三笑腰酸背痛地靠在另一边墙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就着月光看到宋令箭清冷的睡脸,他一边端详着这张脸,一边试着将心里断开的绳子揉在一起。

浪侠。红颜。宋令箭。

宋令箭从来没有提起关于浪侠的任何事情,似乎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在世上还存有亲人。而红颜,无疑就是浪侠的血脉??他们长得如此像,包括那从无内容的笑意都如出一辙,如果说红颜不是浪侠的孩子,他甘愿戳瞎自己的双眼。

浪侠叫宋令箭连城,那么,她的本名叫浪连城?

连城红颜,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浪碧玉?宋令箭这么叫他,浪侠的全名叫浪碧玉。他白发间的碧玉簪,很熟悉。二十几年前时而来夜庄的那个男人,似乎也簪有碧玉的发簪,只是那时,他的头发是黑的。

当年为何,浪侠要送走红颜,却将这个连城捆绑在自己身边?

而又是为什么,连城再无法忍受,不惜违抗一切地离开了这里,在子墟做了一个平凡孤僻的猎女?

浪侠,世间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一睹你的风采,而你却将自己束在这绝处之境,唯有獒犬作陪?但为何你如此清高之人,却可以不择手段地纠缠连城,越躲越逼地侵入她的生活,窥探她的世界?

此时此刻,他仍旧感觉到浪侠那对迷离双眼杂在屋外碧绿的獒眼之中,空洞又平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他知道是自己与生俱来的那点抗毒力在起作用,藤条有毒,梨林中有迷局雾障,加上他之前就已经心脉受损,是该好好休息了……

夜半无声,韩三笑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宋令箭闭着眼,安静得似乎连呼吸都没有,海漂半睁着眼,时而撇头看着屋外飘过的闪烁的碧眼。秦正喘了口闷气,起身走了出去。

海漂睁开双眼,起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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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秦正俯在闹街一侧的屋顶上,静静看着街道上熙来人往。

他自出师之后,已杀了九十九个人。这第一百个人,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要自己决定这第一百个死在他手中的人是谁。

所以,街上每个人都是他的目标,这里,随时都会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眉心多了一个洞,像是天遣降世一般。

街上之人,大都贩夫走卒,似乎只是个很平凡的圈子,没什么大事大非。

他盯住了一个浓妆的妇人。他对这种眉间凶狠的女人,就有股与生俱来的恨意!

这个妇人自进入布店之后,一直扭着腰肢挑着艳丽的锦布。她的浓妆跟艳服对他来说不刺眼,最刺眼的是她那对戴错了的耳环。左边是玛瑙,右边是翠玉。难道她匆忙得连耳环是否成对来不及分清楚么?

妇人挑了半天的布,将布店里的布样翻得乱得七糟,似乎没有找到中意的,撇了撇嘴要出店。店外正巧进来一个素衣女人,提着饭篮子,见店铺老板从柜台后走出来迎接,这素衣女人应是店主的妻子。

浓妆妇人走路姿摆动很大,尽管素衣女人已避了避,还是轻轻撞碰了一下。浓妆妇人伸手在素衣女人身上狠狠拧了一把,素衣女人咬着唇往边上再退了退。店主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敢声张,只是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少年秦正已决定好,簪已在指间!

可是??

一瞬间,他觉得指间一阵冰冷,然后??

他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惊恐,不可置信地转头一看??

不知何时,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指间慢悠悠地旋转着他的玄铁簪,悠然自得地笑着。

他马上站了起来,由里到外的一阵凉意,他腹背受敌了多久?若是这人要取他性命,恐怕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是谁?”少年秦正冷冷道。

男人轻声嘘了一声,望着闹街人来人往道:“可别惊吓到了我们的猎物。”

“我们?”秦正感觉到自已袖间的另外两只玄铁簪也不知所踪。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就是我们。你的玄铁簪无坚不摧,于你的簪法的确如虎添翼,但却显不了你的能耐。只怕外人都说,你是因了玄铁簪的利刃,才能势如破竹。”

少年秦正道:“我只要杀掉该杀之人,外人如何评价与我何关?”

男人若无似无地看着玄铁簪的簪尖,道:“你要将自己视为最大的敌人,才能在你的杀术上有境界。”

若是平时,这样目中无人的人,秦正早已杀之再说,但此刻他毫无半点反击能力,连他贴身的武器何时被除自己都无所查觉??单不二说过,他的杀器近身而藏,世上能不动声色卸他武器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人。而随着功力与年纪经验的渐长,这五人的数量只少不多。

“我杀术如何,你有什么本事来点?”

男人不以为意,笑着将手中簪子递了回来:“我能用我头上玉簪,点出与你一样的眉心。”

秦正戒备十足,运起全身的力,表面上却十分镇定地接过了簪子。

男人拔出发间玉簪,这史碧玉簪子簪头圆润,通体碧绿,光下泛着水般的漾彩,秦正见过奇珍异宝无数,的确没有见过如此罕见的碧玉簪子。他要用这只无刃易断的玉簪,点出与他玄铁簪一样的眉心?

男人拿起簪子,凝神将簪尾对准了店铺中的浓妆妇人,袖口无风自动,一袭紫衣无华却至美。

秦正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男人突然看着秦正,轻轻一笑:“看好了哦。”

话音刚落,一道碧绿的光向外飞速流去??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秦正瞪大了眼睛!

布店的店主与素衫女人也瞪大了眼睛!

浓妆妇人也瞪大了眼睛!??只见她宽阔的额头突然幽然一点血红,五滴血红微溅出来,在眉心中间散落成梅花的样子。她的眼中有种不可置信与生命瞬间流逝的仓促,居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凝重之美。

秦正惊愕地看着男人,男人正垂着双眼,认真又仔细地用巾帕抹去簪身上的血渍。

“你??你如何做到的?”秦正感觉自己气紧心喘。

男人扔了已被血染污的巾帕,再取出一条将碧玉簪子包了起来,握在手里,轻描淡写道:“无刃,才是你下一步要追求的境界。”

这一次,秦正已无法再轻视这个男人所说的任何话,只是敬畏又渴求地看着他手中的这只簪子。

此时街上已有骚乱,素衫女人腿软跪地,大叫:“天有眼??天有眼??是天遣啊??”

店主慌乱跑出店外叫道:“来人哪,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男人平静地看着秦正道:“我取了你要取的命。这个男人,留给你。”

秦正倔强道:“我没想杀这个男人。”

男人一笑:“他不该死么?”

秦正道:“该死的是这个令人作呕的丑妇。”

男人道:“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受辱都不敢挺身保护,是谁在为虎作伥?是谁在助纣为虐?”

秦正盯着街上大叫的男人,冷冷地皱起了眉。

“世上为恶之人,皆是因为了这些弱者的退让畏死,才成全了那些有恃无恐。今日你不杀他,谁想明天后天,他的妻子又受他人之辱。”

秦正指夹现簪,冷冷盯着街道上的店主,道:“如何能在他眉心开出那样的血梅?”

男人背手微笑:“脱簪时,你须指间蕴上两分刚力,使其自簪破风时由簪头游到簪尾。就在簪入眉心刹那,簪尾的刚力会震出血点。”

秦正闭眼一蕴,簪已脱手!

刷的一声,街上方才还在大叫杀人的店主眉心上开出一朵血色梅花,不敢置信地望着苍穹,在人声尖呼中倒了下去。

秦正得意地笑了。

男人并无半点赞赏或意外之意,仿佛谁都能一次就学会这样的杀招。

秦正认真道:“你是谁?居心何在?”

男人道:“我叫浪碧玉。”

秦正一皱眉,浪碧玉?这个名字为何如此陌生,依这个男人的外表与功力,怎会在这江湖上汲汲无名?此时他看到男人在笑,男人的瞳孔十分清辙漂亮,但眼睛周围的笑纹却有种不自然的干燥??

秦正冷笑:“既然有心藏掩,何须将秦某人当成傻子。”

男人也没拦他,只是在后轻笑道:“人生变幻时,才是最好的棋局。”

第三十四章第九节 白发三千(四)此夜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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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变幻,棋局如戏。

秦正呆滞地看着峰上夜空,那亮烁的星星似乎伸手可摘,那近在咫尺的苍穹几乎起身便可顶破。可这广阔无边的夜色却没让他半点豁然,夜色中传来的风声,似乎都带着某种悲壮。

“这里并不安全,还是不要乱走的好。”海漂的脸隐在暗中,眼睛却闪光明亮。

秦正席地而坐,满腔郁结,他并不是个善于与人道心的人,此刻却隐然庆幸也有人与他一样无眠夜出。

“他完全变了。”

“人都会变。”

秦正道:“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本该充满侠义之情,高傲,却从不轻蔑任何生命。那才是真正的浪侠。”

“我不知道你们世界的这个浪侠,我只看到今日这白发人眼中对生命的淡漠。如果他真如你们口中所说有侠士之风,现在早已荡然无存的。时间摧毁了他。”

“放肆!”秦正一站而起,怒视海漂道,“浪侠是何等人物,岂能随意被摧毁!你什么都不懂,也敢随意评价武林神话?!”

海漂一笑:“你这么紧张维护他的声誉,是因为他曾有恩于你,教会了你点簪杀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秦正一怔,眼角却透露着一股幽柔的杀意。

海漂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妻子?”

秦正盯着他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漂看着远方道:“只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会得他垂爱,甚至悲及白发,画地为牢。”

秦正怒道:“休得乱言!那个妖女??浪侠绝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妖女之死而悲及如此,他只是厌倦了凡尘俗世,轻视这江朝天下而已!”

海漂惊讶不小,看着激动的秦正道:“妖女?”

“那个不祥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浪侠这般人物。”

海漂冷冷道:“何为不祥?何又为祥?你们总爱凭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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