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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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墟无侠-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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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流血了,你怎么了?你耳朵疼吗?”

女人莫名其妙,照着小玉的目光擦了擦脸,她看着手上的血迹,眼里也出现了惊恐,只是她很快又笑了:“没事的,这是娘放在身上的蔻丹,都还没用,便全倒出来了,真是可惜。??娘要给你爹擦擦脸,小玉给娘打点水来好不好?”

小玉迟疑地点了点头,跑到院子里从水缸里打水,稚嫩的脸上泛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没过多久,房里便传来女人竭力压制的痛苦咳嗽声,小玉轻轻放下水瓢,走到窗前望房里张望,女人正侧对着自己,她一只手扶着胸口,一只手捂着嘴痛苦地咳着,一行浓得发黑的血慢慢从她的耳朵里流出来,她慌忙地用手绢擦去了,可是没过多久,那道血又慢慢地爬了出来,好像一条恶毒的蚯蚓,狰狞地划破她鬓角美丽的侧脸……

这幅画面好像永恒的日月,从未在年幼的小玉心中淡抹掉,那个傍晚充满了诡异血腥的色彩,好像在悲壮地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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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错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疲倦在闭上了眼,泪顺着刚毅的鼻翼而下,不知是冷是热。那眼泪就像记忆中女人的耳边血,怎么都停滞不了,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还在为爱流着鲜血。

海漂痴迷地望着淡墨无颜的画,胸前那颗珠子跟着心脏一起跳动,它的热力透过胸口透到血管任何一处,慢慢恢复生命。

“对不起。”

“黑俊是无辜的。就算你为娘你复仇,为什么连他也要伤害?”

燕错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一切悲剧,都是他造成的。”

“黑俊?”

“他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蒙混过关么?不会的,我会让他偿尽人生痛苦,让他夜夜不得安寝,每天受到心魔困缠,至死方休??”

海漂长眉轻皱,认真看向燕错,刹那境迁物移,人面全非??

第二十章 第八节 作鬼人(三)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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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黑俊呻吟了一下,翻着白眼醒了过来,一个人失去了年轻时的秀气与文静,连那病弱的些许怜感都所剩无知,他醒得难看极了,就像个抽了癫疯醒过来的病人一样。

天还是蒙蒙灰,应是寅时刚过。

“你醒了。”灰暗中有个女人淡淡道。

刚才还一脸游神的黑俊却被吓了大跳,整个人都在颤抖,不顾疼痛,也不看这人是谁,飞快爬了起来,惊恐道:“你是谁?你是谁?!”

灯光微弱地亮了起来,灯下的女人道:“怎么你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有了灯光,黑俊平静了些,眯着双眼想看个仔细,却不知自己喉管受创,脑内没了气,影响到了视力,只隐约看到是个女人,身材窈窕,黑发尖脸。

“是你?!是你!?”黑俊惊恐中又夹着无数愤怒。

女人微微叹了口气道:“他真是心狠,显些要将你撞死。还好及早发现你脑后渗了血,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黑俊颤抖得很厉害,人却已经不再那么疯癫,语无伦次,而是极力在控制着什么一般,咬牙切齿道:“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不??我不用你??不用你假好心……”

“我只是来看看你。”

“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有脸回来?!你竟然有脸回来??”黑俊气得牙齿打架,恨不得扑上来将女人撕碎,却又躲在床角不敢靠近。

女人站了起来,灯光中的身影那么年轻,朦胧得那么温和:“这么多年,你还在怪我么?”

黑俊牙齿打战,涕泪相交,像只绝望的困兽:“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对得起你的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为什么你要这样??!”

“哎,这么多年,你还在怨我……”女人幽幽地重复了一句。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再多的年,他们都回不来了,阿血回不来了,大哥也回不来了……”黑俊忍着自己的哭声,破碎而尖锐得牙齿咬得嘴唇全是血。他是真的疯了么?还是真的心那么绝望,盖过了任何身体发肤之痛?

“他们,去哪了?”

黑俊像是被激到了,疯狂地跳了起来,披头散发地踩踏着床板,怒吼道:“他们去哪了?!你竟问我他们去哪了?你竟真的有脸如此做作?!那我告诉你,他们死了!死了!你这个毒妇!你这个良心狗肺的贱人!我??我杀了你??”

女人向后退了很多步,冷冷看着黑俊暴跳如雷地自我摧残着,他虽是愤怒摧心地喊打喊杀,但伤害的却只是自己,他不停地甩自己的耳光,扯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唉,这个黑俊啊??黑俊?……里面有人么?宋姑娘?阿三?黑俊???门栓着?!宋姑娘?阿三?发生什么事了?黑俊出什么事了?”黑俊的叫声终于吵想了对院的蔡家人。

黑俊折腾了半天,终于筋疲力尽,床已踩踏得不成样子,他足上手上皆被床板刺得出了血,冬日冷咧中,也浑然不觉僵痛冰冷。

“你以为这样,就能忘记一切么?”女人明哲保身,站在一角无动于衷道。

黑俊再无力气愤怒,或者怒吼,血污的脸上,两行清泪冲刷着,淹没他逃避了十六年的悲伤,也淹没了他自己。他转过头,几近温柔地看着角落里那个素衣清冷的女人,微弱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们都走了,却独留我一个人残生在世,良心日夜被梦魔一寸寸咬碎,梦醒时吐出来,入梦时再嚼……我一直在等他,等他来要我的命,到时我就跟他一起走,任何如何打骂都要犬马一生,无论他怎样待我,我都食之甘甜??晚了,整整十六年,那时我就应该跟着他一起走,一起走的……”

“走?走去哪里?”

“黄泉路,呵呵,黄泉路……”黑俊嘴角流出黑血,翻了白眼晕死了过去。

这时外面叭拉一声,院门被撞开了,蔡大叔蔡大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到房中情景大愣,又被站在墙角不语的女人吓了一跳。

“宋??宋姑娘?原来你在里面,我们听到黑俊在大叫,以为又??又出上回那些事,门又从里面栓上,就撞门进来了??”蔡大娘惊魂未定道。

“这是怎么了?”蔡大叔看着不成形的床,还有不成形的黑俊。

宋令箭淡淡放下烛台,平静道:“没事,他让梦魇着了,疯了一阵子,累极了就睡了。”

“他??他没胡乱说什么吧?”蔡大娘古怪地看着宋令箭,又飞快将目光转走了。

宋令箭看着两人,似笑非笑:“他是说了些事情,乱七八糟,毫无条理。不过有时候疯子的话,比正常人的话还要可信得多,不是么?”

蔡大娘脸色一变,看了看一旁神色凝重的蔡大叔,不敢支声。

“黑俊有没有回来,最清楚的莫过于你们。你们欲盖弥彰,倒是用心特别。”

蔡大娘不作声,使唤着按好院门进来的柱子收拾破床。

“宋姑娘不要乱想。黑俊一直疯疯癫癫,又爱说些怪力乱神的鬼话,我怕他现在疯病更是越来越严重,还会出袭击别人,我们也是不想给镇上的人造成恐慌??尤其是阿飞,她身子一直不好,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怕又叫她操心??”蔡大叔解释道。

宋令箭越笑越冷,最后索性打断:“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有心隐藏,我们也不便多问。只是纸包不住火,但愿真相揭开的那天,你们不是无刃杀人的帮凶。”

蔡大娘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宋令箭,满脸心事。

“走之前,有件事,我想你们有必要知道。”

蔡大叔惊疑地看着宋令箭。

宋令箭站在他身边,樱唇轻启,简短无声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蔡大叔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扶住了桌子,像是被谁抽光了力气,也抽掉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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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已要下更,收了更锣,从衙门差房走了出来。他刚走没几步,突然鬼使神差地掉了个方向,往西边走去。

走出衙门院地,马上就是曲延的原地,再过去就是镇上无人敢近的西坡花原,他突然像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

花原之间的小屋中,竟有灯光!

花原太过坦,尽露无藏,而屋中有灯光,谁也不知道谁点了灯,更不知道那谁是谁。他还真不敢这样一个人冒冒然穿过花原去瞧个究竟,只能在更远处找了块大石头,坐在后面看看什么情况。

西坡有鬼,却从来没人见过这鬼是男是女,是什么模样??

花原中的小屋为忽暗忽明,却一直没见到任何人影。等着等着,阿三哈欠连天,心想说不定是谁艺高人胆大,进去点了烛又忘了灭??

这时灯光突然暗了。

天蒙蒙的灰,花原中的花叶在风中起伏飘扬,越看越模糊。他隐约看到屋里飘出来一道素白的影子,马上又消失了,像是被花丛淹没,进入原地了一般??

阿三站起了身子,花原只有花与一片片不规则的突地,再无任何人影。

那影子哪去了?

他再找不到任何东西,却突然想起几个时辰前宋令箭那张乌鸦嘴里诅咒出来的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他身上起了厚厚一层的鸡皮,马上转身走了。

第二十章 第九节 作鬼人(四)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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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三笑刚进主街,就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但是似乎非常不想看见他,马上转身要走。

“曹贤弟!”韩三笑扯着嗓子欢叫道。

曹南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怒瞪着韩三笑:“乱叫些什么!”

韩三笑不理会,装作十分熟稔道:“最近衙事清闲啊?怎么老见你在外面晃荡?”

曹南皱了个眉,韩三笑突然想起那温柔仁善的云娘,不等自答道:“也是,上官衍来了兄长母亲,又来了世叔什么的,当然分身无术了。明白明白。”

曹南眉皱得更紧了:“照理应是如此啊……但是为何上官大人反而更忙了?他还放了我几天小休,自己独自提批那些旧案去了,难怪大早的云夫人她……”

韩三笑看看曹南衣摆与鞋上有湿泥未干,问道:“你打哪里来?”

“刚从衙门出来,反正闲着没事干,大宝那傻家伙又让他爹领回去了,衙门里全是些冷冬瓜大男人,索性回家呆着。”

“你也从西头过来?那你有没有绕到花原去?”

“没有。怎么了?”

韩三笑嘀咕道:“那真他娘的是见鬼了??对了,省得下次再找你,你跟我来。”

“我还没吃早饭??”

韩三笑已经走远了,曹南气得吹胡子。

韩三笑一推开门,宋令箭拿着扫帚在扫院子,天气大好,阳光普照,似乎一切都很平静。海漂房间门窗大开着,被子放在窗台上晒着,房里却没有人。曹南觉得有点不自在,虽然他与上官衍来过几次,但却没这么大清早的就在人家姑娘家院子的。

“你还有真闲情逸致,大清早的扫地??破乌鸦嘴,我今天早上可真是撞鬼了。”

“什么鬼?”宋令箭看了一眼曹南,并没有什么表示。

“我交完活从西边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个鬼花原里头有灯光,咻一下灭了,有个影子,一下就不见了。你说见鬼不见鬼。??曹南也看见了!”韩三笑趁机把曹南也推了出来。

曹南狠狠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说,我什么也没见着。你才见鬼了!”

宋令箭显然没把韩三笑的话放在心上,收好扫帚,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开了棉布裹好的篮子,一股香姜的味道飘满院子。

韩三笑大笑:“就知道没白来!阿飞又做了姜面,我说了吧,跟为兄来准少不了你。不过,别抢了我的份。我要吃三碗!”

曹南实在肚饿,宋令箭也没有拒客的意思,已拿出碗给自己乘了一碗,桌上还有两个碗,也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海漂呢?大早又不见人。”

“我也刚回来不久。”

韩三笑已经坐下来吃得策马奔腾,问道:“刚回来?那酒鬼折腾了一夜啊?”

宋令箭却抬头问曹南:“你有没有听谁提起过,曾经在黑俊身边有个女人,名字里面可能有个云?”

曹南一愣,怎么突然被问到这么偏远的一件事。

“你走后,黑俊意识混沌,一直梦呓,有个女人,他叫她云姐。”

“他还说了什么?”曹南全身的血肉都紧崩着。

“狼心狗肺,蛇蝎心肠,错信好人,不敢相信。”宋令箭淡淡例举。

“他能说出这些优美有文才的词句来?”韩三笑满嘴姜面,眉毛一上一下地瞄着宋令箭。

“大致是这样。他用不同的形容词重复了大半夜,难道我得一句句说出来么?”宋令箭狠瞪了韩三笑一眼,见曹南的确关心,继续道,“他似乎很恨这个女人,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今早他错认我是这个女人,疯着骂了一柱香时间??”

韩三笑不识时宜地笑出声来,想着宋令箭被黑俊劈头盖脸大骂的情景。

宋令箭瞪他一眼,继续道:“但奇怪的是,他的情绪异常激动甚至不惜自毁,却始终没有靠近我,只是远远看着。”

“也许他始终骗不过自己的心。”韩三笑突然静了下来。

“什么心?”

“或许他应该恨极了她,却一直不伤害她,伤害自己来平衡??爱极生恨。也许他曾爱过这个女人,所以才会恨得如此痛苦。”

“既然选择去恨,就不应该还有所谓的爱。可笑至极。”

韩三笑头一次不跟这嘴硬的女人争辩,他一直觉得这是她最难能可贵的地方,人是聪慧玲珑,却独对人情世故少了份谙熟,有种简单而直的自傲。“若世界爱恨如此简单明了,又何谓情深至苦呢?”

宋令箭盯着韩三笑,三分是笑,三分不解,四分鄙视。好吧,无论他说什么,她最多的也就是鄙视这意味。

“好像你很懂爱,也很明情似的。怎么?难道?你曾也受过情箭之伤?”

韩三笑狠狠呸了一声:“我去你的!你才受情箭之伤!你全家都受情箭之伤!”

其实韩三笑说完这句马上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的话已挑起宋令箭的痛处,虽然他不知道宋令箭背负着什么,但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气氛,只要提及有关家与家人的事,她都会不悦离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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