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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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另一面-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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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再见过女所长,她现在肯定也退休了,白佐很渴望能见她一面。 
  “怎么,在这里怀旧呀?” 
  “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小说的故事。” 
  “老哥在这破屋藏娇过?” 
  白佐暗暗惊叹黄汉的洞察力。 
  “尽想歪门邪道!” 
  “不歪不邪哪来小说?” 
  “哈哈哈,说的也是。” 
  “要住一夜吗?” 
  “不,直奔天堂湖!” 
  P 
  天堂湖是高山上的一个湖,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湖四周散落着畲族人、汉族人的草寮和瓦房,天堂湖村是一个畲汉两族混居的村落。黄汉开的车到达时,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跑出来,多数是老人和小孩,中年人、青年人几乎见不到。老人们认得白佐,都亲切地叫他白县长。但认得黄汉的人不多,他当年分管城建,下乡跑村少。村支书村主任都外出打工了,村里最大的领导是老会计。老会计知道了白佐的来意,就立即和白佐商量住哪儿,白佐说不住天堂湖边的小 
  别墅,也不住村委会,就住普通百姓家。老会计拍了拍头说,空房有的是,他给挑一家,说着就让黄汉把车开到村边一家小瓦房旁,大家在车后簇拥着走。老会计回家拿钥匙。 
  这是一幢砖混结构的两层楼,上下四间,簇新漂亮,是老会计给儿子盖的新房。儿子在城里买了房,一结婚就搬走了,现在无人住。老会计开了门,吩咐几个妇女打扫收拾,生火烧水,让白佐、叶淑珍、黄汉在厅堂里的小八仙桌前坐下。叶淑珍坐不住,跟着妇女们忙起来。黄汉一一把行李铺盖拎上楼,把两人的用品分放在东西两间,把铺盖被褥打理好。黄汉看了看表,说他晚上还有一个会就告辞了。白佐把他送上车,两人紧紧地握手,黄汉噙着泪开车走了。 
  晚上老会计请客,在他家用餐。老会计请了几个老人作陪,都是当年老相识。香菇、竹笋、土鸡、家兔加糯米酒,喝得白佐酩酊大醉,叶淑珍劝也劝不住。老会计和叶淑珍把白佐搀回家扶上楼,安顿他睡下,老会计就回去了。临走时老会计告诉叶淑珍,山里夜凉,要注意别让县长受凉了。叶淑珍点头称是,闩好门就上楼了。叶淑珍看着白佐侧翻着身子,抱着被子,像个顽皮的小孩“呼呼”地睡着,就给他拽了拽被子,心想,从今之后,她就要和这个男人、这个老男人、这个老男孩儿相守到老到死,她感到无比宽慰和温馨。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更崇高的呢?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贴上圣母圣像,摆上耶稣受难像,点燃两支白色蜡烛,开始了乡居的第一次晚祷。 
  “感谢吾主天主,庇佑我一日平善,幸不犯罪。赐我今夜生命,浩大恩德。我今求主,赐我今夜勿迷惑颠扑……” 
  窗外是一轮明月,吹来籁籁的山风,死一般的寂静中,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鹧鸪叫声和犬吠声。叶淑珍又到白佐床前看了看,见他正漾着笑容,流着口水酣睡着,就放心地回到自己屋里休憩了。 
  清晨,白佐睁开眼,屋里一片红光。他以为发生大火了,呼地翻身起来,满室红光弥漫,原来是太阳投进的曙光。他推窗一看,火红火红的太阳正从东山升起,轮廓异样清晰,没了在城里看见的太阳那样,周边浮动着烟云迷雾。太阳的光芒越过高山,越过森林,越过岩石,越过村寨,越过草寮瓦屋,透过窗户,唤醒每一个熟睡的人。这和城里人靠闹钟、靠手机提示起床,靠程序化的生活节奏催促起床不一样,这是天然的节奏催促,这才是真正意义上人的一天生活的开始。 
  他穿好衣裤,走到对屋探头一看,叶淑珍已起床了,床上的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这也是他第一次起床后关注妻子,过去是各起各的床,各干各的事,各吃各的饭,各走各的路。他下楼,厅堂桌上竹篾编的罩子罩着早餐的菜肴,罩上放着一张字条: 
  老白,粥在电饭煲里,我和村里的姐妹们上板莎教堂,早餐你自己吃,午餐我回来做。 
  淑珍即 
  白佐心想,这么快她就找到她的圣堂,也是天意。他当时想在天堂湖隐居,的确没想过圣堂的事。真是巧合,离天堂湖不过十里地,靠近海边的板莎村,有一个西班牙神父坐堂过的天主教堂,“文革”中被破坏了。他挂职时去过一次,当时他想拨点款修葺,但碍于人们当时的认识,没有行动,不知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他简单地洗漱吃饭后就走出屋子,邻居几个老人正捧着碗,坐在厝边的石凳、竹椅上喝粥。这里人吃饭有个特点,爱走动,一双筷子一只碗,碗里装着饭和菜,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一边登门造访,一边吃饭。一圈走下来,该聊的天聊了,该办的事办了,该访的人访了,该调查的民意调查了。白佐起先不习惯,没多久也习惯了。这与城里老死不相往来有着天壤之别。 
  他和吃饭的老人们打了招呼,就向村里唯一的一条街走去。这是一条不到三十米长的路,路两边的住户人家拿出一两间临街的房间开成店,有卖豆腐的,有卖猪肉的,有卖粮食的,有卖衣服鞋帽的,有卖塑料制品的,有卖水果干货的,有卖油盐酱醋的,日常生活用品应有应有,只是规模小,一间小店,一个柜台,仅此而已。白佐沿街走了一趟,唯独没有见到卖青菜的。过去下乡吃饭,什么海鲜野味都能吃到,唯有青菜奇缺。白佐心想,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怕是要种青菜了,种了菜分给全村人吃。 
  走出街市就到了村边,几十米外就是天堂湖。太阳神温煦的光焰下,天堂湖像一泓胭脂,在青山绿树的环绕之中显得越发浓艳。谁能给湖泊涂脂抹粉呢?唯有太阳,唯有自然。这景致只有在乡间、在荒原能看到。城里的西湖、东湖、天湖、地湖,名称起得再好,也得不到大自然的神圣礼遇。 
  他在湖边的一块残石上坐下,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水中游着鱼,据说除了 
  草鱼、鲫鱼、鲢鱼、胡子鲶外,还有一种肉质十分鲜美的鲲鱼,当年他下乡时曾享用过,现在吃什么鱼也比不上当年吃过的鲲鱼。白佐想,他要做的第二件事怕是捕鱼,他要学会在天堂湖上捕鱼,捕了鱼每家每户分一点。 
  湖边有一幢欧式小木屋,是天堂湖村首富雷诚的 
  别墅。据说他发迹之后恋上村小学的汉族教师,两人结了婚,这幢小木屋别墅是专为女教师盖的。后来不知为什么,雷诚在小木屋中自杀了。他想那定然是个美丽的故事,也许比他和初雪、韩慧的故事更浪漫,有空一定去寻访寻访。原滨东市委书记钟涛因与有夫之妇有染,遭贬谪,曾在小木屋住过一段时间。他的哥们是电信的老总,专为他装了一条宽带,白佐想今后可以到小别墅享用宽带了。钟涛因为太优秀了,后来提拔为副省长。 
  “当、当、当……”清脆的铜钟声从湖面上飘来,离小木屋不远是一座小学校,这就是发生那场浪漫爱情故事的女主人公工作的地方。白佐信步向小学走去。他对教育很重视,对学校情有独钟,他任副县长时曾分管过文教卫生。他下乡时曾对村长们说过,一个好村长起码要为村里办三件事:第一,办一所好学校;第二,办一个小加工项目,即“一村一品”;第三,种一片风水林。当年这“三个一”在新罗县颇有新意,颇有影响,还被鼓噪宣传了一阵。小学校紧挨着旧祠堂,是一排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上下有八间。走进校门,校园里静悄悄的,八间教室有七间没学生,只有楼下东头一间有学生。白佐贴着教室窗户往里看,一共只有十多个学生,每人宽绰地占了一张桌子,看样子是复式班。女教师看见有人,走出教室问白佐有什么事。白佐说没事,随便看看,便问了她一些学校的情况。女教师告诉他,学校一共只有十七个学生,分四个年级。本来有很多学生,都随父母外出打工而转学了。两个教师,都是代课的。负责人今天去板莎教堂做瞻礼了。她叫陈凤,负责人叫秦月。白佐理解地点点头,叫陈老师继续上课。他走出小学校,心想,他要做的第三件事怕是要关心关心这个小学校。 
  Q 
  几天后白佐相中村边一块抛荒的菜地,那是一家进城打工的村民荒废的。他向老会计请示,老会计说他要多少菜地就给批多少,最好全村菜地都能种上,家家户户就都有菜吃了。当天晚上,白佐备好两把锄头,一把山锄,一把扁锄,一个刨土,一个松土。第二天一早,在鸟儿啁啾声中他上路了。 
  空气中迷漫着水雾,小草上结着露珠,田地里散发着泥香。牛“哞哞”地喊,羊“咩咩”地叫,鹅在追逐着鸡,鸡张着翅膀跑,水渠里的水汩汩地流,蛤蟆“扑通扑通”地往水里跳,青蛙“蝈蝈”地在田里叫唤,鸟儿扑愣愣地在林中飞翔,不时尖厉地飞鸣着冲上天空。天空是那么蔚蓝,云彩镀着金边,山峰掩映在氲氤的岚气中,太阳在山后面燃烧着,火焰正烧红天空。白佐眯缝着眼睛观看,嘴巴不由得啧啧称道,多么美好啊,这清新的早晨,这静谧的早晨,这活力萌动的早晨,久违了,亲爱的早晨。 
  白佐把扁锄放在荒菜地边,朝手心里唾了两口口水,抡起山锄刨下第一锄。姿势还对头,劲道猛如初,学生时代的锻炼,军垦农场的磨炼,立刻使他进入一个地道的农夫角色。他一口气从畦头刨到畦尾,掀翻的黑油油的土块像黑色波浪在身后翻滚。 
  他冒汗了,他脱掉运动衫,只穿一件背心,又从畦尾刨到畦头。等他刨到畦头时,荒菜地边已站了几位老人和小孩,他们像看变把戏似的看着他。老会计老远地跑着喊: 
  “白县长,别闪了腰,别累着!” 
  “没事,这农活我从小就干过。” 
  他说从小,是指他家祖上就是种菜的,他小时候曾跟他祖父下过地。 
  “我叫几个人帮你刨吧!” 
  “要是叫人帮,我就不种了,我这回是要亲自从头做起,谁都不许帮。” 
  “好,好,就听你的。领导试验田……” 
  “什么领导,我现在是平头百姓,这叫真正的百姓菜地。种成了,大家享受。” 
  “哈哈哈……” 
  太阳出来后,看热闹的人陆续走了。白佐汗流浃背,上下湿透了。他见无人,干脆把背心休闲裤也脱了,只剩一条短裤,继续挥锄破土。阳光下,只见一个白皙的男人,挥着银锄,上下左右,恣意挥舞,仿佛舞台上演员在做浪漫动作。这时白佐发现,远远的村边林丛中,有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她似乎在注视着他。因为眼睛噙着汗珠,他的视线十分模糊,看不清她是谁。 
  不一会,叶淑珍拎着竹篮子沿村边小路走来。她走到畦头,招呼白佐停下。白佐向她走去,他现在觉得累了、饿了,他是没吃早饭就出来的。叶淑珍掀开盖在竹篮子上的毛巾,篮子里装着一壶茶和一碗稠稠的粥,茶是七境绿茶,粥是皮蛋瘦肉粥。叶淑珍递了毛巾给白佐,白佐在地头坐下,拭了汗,喝着茶,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倒进肚里。他问叶淑珍还有没有,叶淑珍说,肚子里有老虎了,过去一杯牛奶、两块吐司还嫌多!说着两人哈哈大笑。 
  一个月后,几畦绿油油、脆嫩嫩的芥菜在村边的菜地上兴高采烈地长起来,像一块绿地毯盖在黑土地上,引来全村男女老少络绎不绝的参观。白佐浇水施粪,捉拿虫蟊,细心伺弄,看着芥菜抽心拔节,一转眼就可以割摘了。第一茬收成,白佐按人头,每人半斤,按斤论两称好,叫叶淑珍、老会计一家一家地送。那天,全村上下,家家户户都煮起芥菜粥,像过节一样吃着谈着,笑逐颜开。因为这是一个县长种的菜。县长是父母官,过去县长出巡,鸣锣开道,肃静回避;现在县长种菜,村民享用,这对一个偏僻的山村来说,是可以记入村史的大事。 
  白佐一次无意中发现村委会楼上的阁楼里有一张网和一只小木船,问起老会计,老会计说那是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留下的。算算上山下乡至今有三十多年了,白佐只比当年上山下乡的青年们大一二岁。命运使他比上山下乡的青年们幸运,但命运也开玩笑地让他在暮年来临之际补上了再教育的一课。他经老会计同意后,把网和船拖下来。网破了几个洞,他托人到城里买来尼龙绳修结起来。船破了,他和村里的老木匠一道动手修。网补好、船修好,他约了几个中年村民,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到天堂湖捕鱼。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围到天堂湖边,连附近的畲族群众也闻风赶来观看。小学校也放假了,学生和老师也来看,好像是参加一个盛大的集会。白佐穿着短裤,赤裸着上身,现在,他的皮肤已晒成古铜色,他的肌肉已一块一块地隆起,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壮实的农民。他负责撒网,两个中年村民负责拖网。那个下午他们劳作了两个多钟头,捕了约五百多斤草鱼、鲢鱼、鲫鱼、胡子鲶,唯独没有鲲鱼。当场由老会计主持,称斤论两分给各家各户,大家又像过节一样高兴。 
  最后一网捕到一只特大的草鱼,那草鱼一上船一个腾身扑打,把两个拖网的中年村民打翻到湖里,围观的人拍手叫好,起哄逗乐。两个中年村民不会游泳,在水中狗爬式地挣扎。白佐双脚一蹬姿势优美地跳入湖中,只扎了两个猛子,就把两个中年人拖到湖边。围观的人对白佐的游泳技术大声叫好,有人喊:“白县长,游一游给大家看!”许多人拍手鼓励,白佐觉得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叫声最响,那声音中有清晰的女教师的叫声。白佐跳起来,抹了抹脸招了招手,一个翻身游了起来。他先游自由泳,后游蝶泳,再游仰泳,最后游蛙泳,四种姿势,白佐都娴熟自如、游刃有余。村民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捕鱼活动变成游泳表演,白佐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如的兴奋。 
  晚上,叶淑珍犒劳他,给他熬了鲢鱼头豆腐汤,外加一小壶畲家米酒。疲劳了一天的白佐吃完饭就上床睡觉。那一夜,白佐的鼾声如山风,如暴雨,如虎啸,如狼嗥。叶淑珍觉得,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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