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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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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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比寻常女子略高些,约至劫兆颔下,足胫却硬生生长了半截,被裤管靴筒一裹,比例极美,益发出挑。劫兆想象她剥去绸裈绣靴之后,那双赤裸的腿子该是如何浑圆修长、结实腻润,裤裆里不觉有些硬,只得微微弯腰,免得露丑。

红衣女郎的相貌自然是极美的,生得一张雪白清秀的瓜子脸蛋,只不过与她过人的修长腰腿一比,再标致的容颜都不抢眼了。劫兆估计她绝不超过二十,实际年龄可能还更小些,只是眉带讥诮、唇抿冷笑,乜着一双长睫弯弯、黑白分明的凤尾杏眼,怎看都有股跋扈之气。

劫兆省起她是数落自己来着,虽在难中,不忘反唇:

「怎么?官府规定不能谈么?」

女郎看也不看他一眼,小巧的下颔高高抬起,冷哼一声:「堂堂照日山庄的四公子,忒没见识!人说:『七禽六兽,十三衣冠。』乃是东胜州道上数一数二的巨寇,『邪火六兽』杀人越货,行事只凭好恶,全无道理可言,你竟想跟排行第二的『过隙白驹』司空度谈条件,岂非笑掉旁人的大牙?」

劫兆恍然大悟,从头顶凉到了脚掌心,才知自己一头撞进了死路。

「七禽六兽,十三衣冠」,是近年来中宸州东邻最响亮的绿林字号。据说这十三人乃是当年魔教余脉之后,世代守卫魔教隐藏在东境的秘密势力,等待天下大乱、魔门再兴的时刻来临。在他们口中的「逢魔命世之时」到来前,原本与黑白两道秋毫无犯,甚至不为人知,直到有人误闯秘境,无意中解开「邪火六兽」的禁制,才将这六名魔星放入东胜州武林,从此无有宁日。

七禽不出,「邪火六兽」无疑是当今武道上最令人头疼的麻烦之一。他们没有门派约制,不买黑白两道的帐,不理会任何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我行我素,完全没道理可讲,谁遇上谁倒霉。唯一能指挥六兽的,只有六兽之首、人称「中原逐鹿」秦失道的神秘人物,偏偏此人见首不见尾,似乎没有同五兽一起行动的习惯,任由五兄弟胡作非为,徒然遗祸。

劫兆冷汗直流,勉强收摄心神:「奇怪,劫军怎会结交六兽这等样人?这些煞星要是堂而皇之进了照日山庄,爹肯定容不下。可惜爹不能出手……」忽听司空度笑道:「姑娘好眼力,总还强过了照日山庄之人。却不知姑娘芳名,师承何处?」

劫兆暗叫不好:「这死马说话如此客气,少不得要干坏事了。」

红衣女郎冷冷一笑,傲然道:「想知道本姑娘的尊号,不妨问问那头淫鼠夏无光。」劫兆想起适才胖牛古不化之言,心想:「莫非那『忌器投鼠』夏无光,竟是这个美貌的大姑娘所杀?」果然此言既出,四人面色阴沈。古不化鼻头抽动、窸窣有声,居然哭了起来。

司空度阴阴含笑,嘴角抽搐,一字一句的说:

「你就是……『飞?天?龙?女』岳?盈?盈?!」

「正是本姑娘。」红衣女郎岳盈盈冷笑:「我刻在那头淫鼠身上的大字,还算清楚端正罢?」玉手按刀,暗自戒备,谁知四兽全无反应,古不化兀自啼哭。劫兆本以为这话一撂完便要开打,正揣着趁乱开溜的主意,一看没场,大失所望:「娘的!拖拖拉拉,说什么小话?一棚烂戏!」

司空度沉吟半晌,轻叩桌面,脸现不忍之色:「姑娘为何杀人?」

「夏无光污辱祈家寨里三十七家的闺女,先奸后杀,罪大恶极!」岳盈盈抽刀一送,「铿!」一声倒撞入鞘,绯色罗裙猎猎生风:「这等恶徒,人人得而诛之!恨只恨让那厮死得太痛快,没能多吃苦头!」

劫兆心里抱头叫苦:「糟糕!她开始耍帅了。」要是这丫头没两下就被撂倒,他劫四少爷也没戏可唱。司空度听得神色黯然,连连摇头,流露出黑道巨寇罕有的真情一面,差点连劫兆都为之感动,片刻司空度抬起头来,笑得温煦:「还好,还好。听姑娘这么一说,在下也就放心啦。」

岳盈盈蹙起柳眉。枉费她千里追踪、斗智斗力才手刃夏无光,这同伙巨寇说话,竟无一句与她的设想相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空度被她问得有些扭捏,吞吐吞吐片刻,才凑近低道:「在下还以为……姑娘是被我六弟连干七天七夜,干得穴松穴烂、脱肛流屎,彻头彻尾成了条烂婊母狗,这才含恨杀人哩!」

「胡说八道!」岳盈盈羞怒交迸,便在失神之际,偷袭已至!

平白衣、何言勇、古不化三人倏然身动——严格说起来,劫兆并没有看到他们「动」,只是一霎眼三人忽然都不在原处,旋即响起一片钝重交击,似是岳盈盈不及拔刀,仓促间以刀鞘迎敌。劫兆双眼飞转,却见周围几凳翻起摔落,红黑身影盘旋,夹杂着连声呼喝,锐利的劲风刮得面上生疼,却怎么也看不清人形或兵器的实体。

(方才与我相斗,他们都未出全力!)

劫兆既灰心又害怕,又不禁为那红衣女郎岳盈盈担心,只是无能为力。即令他穴道解开、手脚自由,这些人的武功也绝非他能比得上的,卸下了「照日山庄四少爷」、「天下第一剑『神霄雷隐』劫震之子」的假象,他只是个武功内力都乏善可陈的小子,而且蹉跎着浪费掉了武者最宝贵的扎根时期,如果失去家族父兄庇护,在武林道上就是个三流角色,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岳盈盈以一敌三,完全不落下风,一旁的司空度观战片刻,「唰」的拢起铁骨折扇,终于跃入战团。

而奇妙的事情就在刹那间发生。

纠缠飞转的人影中突然「锵啷」一声,似是拔刀出鞘,顷刻间无数湛蓝色的幽光见缝插针,倏地自战团里迸射而出,轰然炸裂!那耀眼的幽蓝彷佛月华飞散,劫兆被刺得睁不开眼,忽然有种「一夕成夜,月亮在头顶炸开」的错觉。

好不容易睁开模糊泪眼,见古不化、何言勇及司空度狼狈后退,俱都负伤。手脚最笨的瘦猴儿平白衣却拼死不退,岳盈盈眉刀轻巧一转,登时将他的左掌齐腕卸下,快得刃血不沾;蛮腰一摆、长腿错落,姿态明明美如嫦娥,该是不食人间烟火,但胸腰、腿股的曲线滑润修长,却有股说不出的诱人之媚。

平白衣嘶声惨叫,兀自不退,居然用断腕猛朝岳盈盈一挥,杀伤力自然是没有,断面鲜血却迎面洒去,乌惨惨的如漆一般。

岳盈盈也被这股嚣狂劲所慑,一挡娇靥,鲜血泼上刀身,「嘶──」的窜起缕缕红雾,宛若胭脂入水,说不出的诡丽。便只这么一停,平白衣已拾断掌退去,一边将汁红淋漓的残肢凑近嘴,伸出灰白如腐的舌头舔舐着,笑得淫邪狠恶。岳盈盈想起爱刀溅有此人之血,没来由的一晕恶,随手往桌板揩抹,倒竖柳眉,不敢还鞘。

司空度摀着左臂伤处,散发垂额,模样有些狼狈。

「这……这是什么刀法?你……姑娘又是何人门下?」

岳盈盈一挥刀板,弯月般的雪刃隐泛黄晕,熠熠生辉。

「现下是谁来说话?」

司空度讷讷低头。「自……自是姑娘说话。」

独斗四兽,这红衣女郎的来历绝不简单,能得她援手,或可逃出生天。劫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像自家内院的京城之中,把求生的希望交到一名素未谋面的陌生少女手里,乞求她有几分仗义侠心,胸臆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羡慕、忌妒还是惭愧。或许出于不平,他始终觉得司空度这伙人没那么简单,古不化如果能陪他瞎打一阵,自然也能对岳盈盈做假──若无平白衣那只断掌,这理论有七成以上的可能。

「很好。」岳盈盈抿唇冷笑,面色虽寒,却掩不住一抹淡淡得色,更衬得靥如桃花。「你们几个与本姑娘的过节,可以暂时不算,本姑娘今日另有要事在身,本不是为你们而来。」

劫兆心里连天叫苦:「千万别不算哪!那……那我怎办?」忽见她目光投来,笑意更冷:「你叫劫兆?你方才使了两招烈阳剑法,一是『偏映霓虹』,一是『金霞万道』,却从何处习来?」烈阳剑法虽是中宸州赫赫有名的武艺,识者却是寥寥,以「神霄雷隐」劫盛的威名,十年来已鲜少与人过招了;出手如非同侪切磋,便是指点晚辈,也犯不着用上这等杀着。

(她年纪轻轻,如何识得烈阳剑式?)

劫兆心中犯疑,嘴上却老老实实回答:「家传剑艺,自是家父所授。可惜我学艺不精,落入歹人手里……哎唷!哎唷哎唷哎唷——」四名歹人十分配合演出,一人给了他一下子。

岳盈盈视若无睹,郑重其事的从衣囊里取出一幅细薄的工笔绢画,那画似乎年代久远,绢质略显黄脆,她小心拈开:「这人你认识么?」画中的男子年约二十许,生得剑眉星目,神光炯炯,风采照人。这张脸现今虽已大不相同,却是劫兆一向看熟了的,点头道:

「虽无题字落款,但瞧着像我爹年轻的时候。」

「这么说来,劫震便是你父亲?」

(废话!难不成是我儿子?)

要不是还图她的援手,劫兆几乎想这么说。

「正是家父。」

「这就不会弄错了。」她收起绢布,刀尖一指司空度:「听好,今日放你们一马,速离此城,别在本姑娘眼底晃荡。待此间事了,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们,为世人除一大害。」

劫兆急起来:「那……那我呢?我是照日山庄……」

「你留下。本姑娘说了,管它六兽七兽,便是兽首『中原逐鹿』秦失道亲来,任谁也动不了你。」劫兆感动莫名,若非要穴受制,便要上前拥抱——呃,应该先抱腿子吧?嗯,没见过这么一双修长标致、骨肉匀停的美腿。能抱上一抱,细细摸个够,那真是连死都值得……

却见岳盈盈嫣然一笑、颊酡如桃,眼神忽变:

「因为今天,要杀你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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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下折分解)

照日天劫(002) 奼女真陰,冷月畫眉

【第二折 奼女真阴,冷月画眉】

劫兆瞪大眼睛,差点连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红衣俏佳人岳盈盈的武功眼看比「过隙白驹」司空度还高,一刀能逼退邪火四兽,「飞天龙女」四字绝非浪得虚名;谁知闹了半天,居然是冲着他来的。

「你我素昧平生,只因我是劫震的儿子,你便要杀?」劫兆百思不得其解:「莫说我爹施恩于四海,平生救危无数,所杀均是十恶不赦之徒,照日山庄更是中宸州的正道首望,鲜少与武林各方结怨,一向为黑白两道所敬重。我瞧你行事颇有侠气,也不像魔门邪派出身,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

岳盈盈冷笑:「与照日山庄不对盘,便是魔门邪派出身么?真是好大的帽子!」

劫兆顿时语塞。岳盈盈得理不饶,小巧的琼鼻轻轻一哼,嗤笑:「我只求一战,谁教劫震龟缩不出,拒接拜帖,我只好找他的传人分个高下。瞧你这副熊样,若教本姑娘失手杀了,还嫌烦腻!你家若无其它货色能见人,便叫劫震老儿亲来领回去!」

左手叉腰,一双浑圆修长的玉腿交迭挺立,虽是无心卖弄,咄咄逼人之中却别有一番韵致。

劫兆被说得脸一红,又听她辱及父亲,不禁恼怒:「你要杀便杀,少跟老子瞎抬杠!我是没用,可我爹是何等样人,岂能受你威胁?」岳盈盈讥讽他:「你爹是何等样人?我按江湖规矩登门投帖,在插天山风云顶等了他三天三夜,他连派个人来求饶罢战都不敢,你说他是何等样人?」

劫兆气得半死:「你凭什么认为你登门投帖求战,别人就非出战不可,不来便是认输讨饶?就算你的刀法再好,普天之下也没这般霸道的约战法。」

岳盈盈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讶然。「看来,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的神色回复如常,除了一贯的冷淡轻蔑,还带着一丝怜悯。「你爹可有向你说过,「刀剑相竞,日月异行」八个字么?」

劫兆一愕,摇了摇头。

「刀和剑,自古便是属性相背、互争短长的兵器;太阳和月亮也是,彼此间不能共有一片天,谁也容不下谁,就像水火一样。因此,世上既有照日山庄的烈阳剑,自然也有「太阴阁」的《冷月刀》,两者互争雄长,已有数百年的光阴。」

「我,便是太阴阁第十九代的传人,代替我师傅来与劫家的传人一决高下,看看往后二十年的刀剑界里,究竟是日剑犹照,抑或月刀长阴!」她傲然一笑,皓腕里的柳眉弯刀微振,雪霜霜的薄刃上漾起一片幽蓝流转的月华:

「此战绵延十九世,代代相传,你爹凭什么不接战?!」

劫兆从没听父亲提过这些,他母亲是劫震的三房姨太,很早就去世了,此后父亲便极少同他说话,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才见得一次,虽然劫兆的衣食日用都是兄弟中最好的,却跟父亲不怎么亲。

岳盈盈虽然跋扈傲慢,不过这番话听来合情合理,既然是世世代代约好了的,临时放人家鸽子实在交代不过去。劫兆想象她独自在寒冷的插天山顶冻了三天三夜,下山后想杀几个人也是很能理解的,心怀顿宽,也不怎么生气了,忍不住笑着说:「既然如此,姑娘不用比啦!我是劫家最不成材的浪荡子,自是不值一提。我二哥、三哥的武功比我好上几十倍不止,不过依我看来,只怕还远远不是姑娘的对手。我爹这几年已很少与人动手,若非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大概也提不起杀人的兴致;他老人家不出马,我们十九代兄弟仨通通非是姑娘之敌,就由我代替哥哥们一并认输好了。等我们俩都生了二十代,再来拼它个扳扳对儿,你看怎样?」

两家「刀剑相竞,日月异行」的百年盛事,硬生生给说成了地痞赌骰子一般,劫家四少爷还慷慨提出「代表受降」的天才主意,岳盈盈差点没气厥过去;尤其是「等我们俩都生了二十代」那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又羞又怒,柳腰一拧,线条优美的右小腿轻抬微跺,俏脸沉下:

「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一刀杀了你!」

始终挟制劫兆的司空度一旁听了,仰天打个哈哈:「两位打情骂俏,倒也合拍,羡慕、羡慕!」这回岳盈盈动了真怒,反倒沉静下来,冷笑:「怎么,你还在啊?不想走,赶着与夏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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