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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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斧-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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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艰难的,像一堆勉强捏成的泥巴人一样站在那里。

哧哧一笑,寒山重悠闭的道:

“猛札,阁下你,看情形也不比大爷好受多少,是么?”

猛札的大嘴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无力的吼道:

“汉狗,你死定了!”

寒山重扬扬手中的灰布券,笑了笑,道:

“或者如此,但是,这管青玉轴阁下你也永远得不到!”

猛札的笑声因为突来的激怒而滞了一下。他呻吟了半声又急急忍住:

“汉狗,猛札要碎你的尸,剐你的骨,你得死,而且,青玉轴一定会落在猛札的手中!”

寒山重哼了哼,冷冷的道:

“猛札,你想得太美了,凭大爷的两手把式,你心里有数,你的手下那批废物,有哪一个可在大爷丢命之前便能夺去大爷的青玉轴?你明白,大爷有半口气,便能将这玉轴碎毁如粉,连点渣子也不给你留下!”

红狮猛札愤怒得到了极点的瞪视着寒山重,半响,他突然高声怪叫了一句什么,桃林内,已有三名壮而悍野的人冲向寒山重。

这三个人,手中清一色握着牛角柄的短斧,拿着藤盾,蓬乱的头发剃成一圈,发角插着红红绿绿的鸟羽,三双眼睛瞪得像煞铜铃,满脸的横肉却绷得线条分明!

寒山重坐着不动,他的斧盾仍然背在背后,那三名悍野的人冲到他身前,已不已由分说的举斧向他砍去。

哧哧笑了,寒山重口中道:

“别狠,给你罢了!”

灰布卷轻轻一拨,已同时拨开了两柄短斧,几乎在同一时间,又粹然袭出,拿捏得那么巧妙不过的刚刚插进了第三个人的眉心:

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那个人已仰身摔倒,灰布券一端沾着浓稠的血浆,像可以变幻一样左右倏伸倏缩,另两个人手中的短斧尚没有时间再度扬起,那管里着灰巾的青玉轴已分别从他们的小腹中抽了出来……带着黏熟瘪盘结的肚肠!

时间之快,只有人们眨眼的瞬息,仿佛这三个高大的人甫一冲到,就立即伏地尸横了一样,实在快得惊人。

寒山重叹了口气,道:

“猛札,你的手下还得多学学击技之道:只凭这两下子,实是差得太远,恐怕不足与尖高山的玉蛇巴拉一争长短呢。”

“玉蛇巴拉”四个字一进入红狮猛札耳中,他的神色已蓦然大变,凶厉的吼道:

“汉狗,你与巴拉是什么关系?来此可是受巴拉那老鬼指使?”

寒山重冷冷的摇头,道:

“大爷与巴拉丝毫没有关系,来此亦未受任何人所指使,大爷原想奉还你的玉轴,再向你讨个跑腿钱,不想你这老混账却恩将仇报,一上来就大动干戈,以命相见,大爷等的一片好心,都叫狗吃了,现在,你这一点人味都没有的东西既然不愿做成这笔交易,大爷便到尖高山走上一道,和玉蛇巴拉谈谈亦无不可”……”

红狮猛札愕了一愕,阴侧侧的道:

“汉狗,你走不了。”

寒山重扬扬眉梢子,淡淡的道:

“大爷说走就走,无人敢拦,更无人能阻,猛札,你知道的。”

猛札的丑脸上有着一丝犹豫,他当然心里雪亮,来人的一身武功,他已领教得心惊胆颤了,虽然,对方身中剧毒,却仍能如此剽悍猛厉,这里面就有邪,猛札自己知道,他那“铁刺猬”上喂染的“腐阴之毒”,乃是由十七种天下至毒的毒物汇聚熬炼而成,凭他以前的经验,中此毒者,只怕现在连尸首都臭了,但是,此人非但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更是勇健如常,看情形,再拖也三天五天大约也不会成问题,他这一身强悍的功夫,却确实难以阻挡,如果真个吃他闯了出去,自己不但到手的财宝落了空,尖高山的对头更会受此人挑唆来与自己为敌.这却是大大的不上算呢……

寒山重是个鬼灵精,观言察色的功夫已拔了顶尖,猛札心理.他已可大略揣测出来,冷冷一笑,他紧接着道:

“大爷便不相信凭着那白玉之宫里的巨大财富,玉蛇巴拉会肯眼睁睁的放弃,他如不肯放弃,喂,大爷便借他之力前去取得,二一么、添做五,说不定高兴了再进两句美言,叫巴拉乘此机缘将你这老狗连窝掀了,巴拉在这里的地位不比你稍差,再加上那白玉宫里的财富,更是如虎添翼,摘你狗头还不是有如探囊取物?到那个时候,大爷再看你的威风摆在何处?”

红狮猛札一身冷汗,他蓦然惊恐狞厉的大叫:

“住口!住口!你这汉狗!”

寒山重不屑的一摆手,冷然道:

“对了,大爷还几乎忘记,你这老家伙身受重伤,如果巴拉来袭,你除了有力气挺挺尸,不会再有别的把戏可变了……”

红狮猛札全身簌簌的抖索着,又惊又气又怒,几乎一口气闭死过去,他翻着白眼,吃力的喘息了良久,语声低哑得像陡然衰老了十年:

“汉……汉狗……你真是奸诈……你……你说……你要什么条件?”

寒山重毫不在意的龇了龇牙,缓缓地道::

“喂,第一,拿出解药,先为大爷疗治毒伤,当然,包括大爷的那匹马儿,第二。取去宝物之后,咱们一人一半,平摊!”

猛札又气得一哆咳,尚未讲话,寒山重已淡漠的道:

“没有价钱可讨,附带一点。你这老家伙要即刻遣人传令,叫你那些狗腿爪牙马上停止追击大爷那三位伙伴的行动!”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红狮猛札呆住了,他喃喃的道:

“你……汉……汉狗,你怎么知道红狮已派人前去追击你那三个先已逃走的同伙?”

寒山重半闭着眼,道:

“少罗嗦,老家伙,你别以为你自己才高八斗,你那几根肠子大爷摸得清清楚楚。在大爷面前耍花枪,摆噱头,你还差得远哩。”

红狮猛札张大着他那张已够惊人的嘴巴,半晌,叹了口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而叹的气,挥挥手,道:

“好吧,红狮就与你这奸徒合作一次。”

寒山重哼了一声,道:

“说了半天,这才像句人话,你也别自己往脸上贴金,你想和大爷再合作一次,大爷也不干了。”

于是……─

数名大汉往来路飞奔而去,桃林之中,又走出来两个年纪很大,白发萧萧的老汉,亲自在红狮手上接过一个乌亮木盒,脸上并无恶意的朝寒山重走了过来。

月亮升起来了,又圆又大,校治如玉,四周的桃林随风摇曳,轻响着树桠磨擦之声,而枝桠将月光划碎了,投下斑斑点点的纹影在地下,看看这些细碎的月影,有一种幽宁静雅的感觉,这是个月夜,美得很。

寒山重倚在这所花岗石筑成的巨大石屋中的一问小屋窗前,仅只短短的几个时辰,他已完全痊愈如初,好象没事的人一般,现在看他那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谁也不会相信只在不久之前,他曾中过足可毒死两条水牛的剧毒。

“这些家伙,果然有那么几分邪门外道,猛札那盒子里的朱红药粉,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里服外敷,只呕泻了几次就完全好了,昭,他那两手把式虽然不中看,但玩毒疗毒的本事却还是一等一的……”

寒山重想着,不禁微微笑了,他仿佛又看见无缘大师、司马长雄、梦忆柔三个人被一干人簇拥着回来时三张面孔上那惊惑迷惘的模样,仿佛又看见梦忆柔那强忍着心中欢愉,却故意摆出一副冰冷面孔的爱煞人神态,对了,到现在.,寒山重撇撇嘴,自己还没有与这俏冤家讲过一句话呢。

望望空中的饺月,他“喷”了两声,大步向室外行去:掀开兽皮门帘,两名雄壮的大汉正执矛挺立,他向这两个大汉笑了笑,道:

“二位,你们站在这里算是怎么一码子事?守卫吧,不需要,监视吧,又不够瞧,快去躺着寻个好梦才是正经。”

两个大汉瞪着两双铜铃眼,楞呆呆的不明白寒山重在说些什么,寒山重露齿一笑,自顾自的走向隔室,而隔室,沉厚粗糙的杉木门正紧紧闭着。

轻轻叩了两下,里面没有丝毫反应,又叩了两下,依旧如此,寒山重无奈的摊摊手,又走回自己房中。

他望望服前那个小窗,若有所悟的笑了笑,淡逸得化一缕烟雾般飘了出去,附着石墙,就像一只生有吸盘的大壁虎,果然,隔室……梦忆柔现在居住的那间屋子,也有一个相同的小窗。

寒山重轻灵得宛如飘浮在空气中一样,他用脚尖钩住两块花岗石的嵌接处……那条细细的,浅窄得只可供一根小手指放进去的间隙,然后,他倒挂了下去,室中,昭,梦亿柔正坐在那张铺设着兽皮的石榻上,怔怔的凝望着壁间,用铁架子架着杉枝火把出神。

她是在想什么了,是的,她一定在想些什么,寒山重却不禁有些恼火,那么,方才自己敲了两次门,她不会不知道,但是,她为何故意不理不问?分明尚是不想与自己释怨的意思嘛,而白天那几句话,也能称得上是“怨”么?

像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寒山重轻轻飘进了屋子,又轻轻抱膝坐在一块黑熊皮上,梦忆柔仍未察觉,入神的还在想着心事。

壁上的杉枝火把,“劈嘘”爆开一个火花,这不大的声息,在这间静静的小石屋中却回荡起不小的声音,梦忆柔吃了一惊,目光一扫,眼角已瞥见了黑熊皮上坐着的那人,她捂着嘴惊恐的跳了起来,待看清了,满脸的惊恐却化成了怒气:

“你……你怎么进来的?”

寒山重安详的坐在黑熊皮上,用手指了指那扇只容得一个三岁稚童可以钻进来的小窗户,好整以暇。

梦忆柔俏丽的脸蛋儿绷得紧紧的,冷峻的道:

“女孩子的房间,没有得到人家允许,怎么可以随便进来?”

寒山重闲散的笑笑,道:

“敲门你不开,所以,只有从那扇小窗户进来了。”

没有一丝解冻的兆笑,梦忆柔的脸儿足可刮得下一层霜:

“用这种方式,你大约已进过不少女孩子的房间了,是不?”

寒山重心里也有了点火气,他仍然笑笑,道:

“不,你猜错了,姓寒的时女孩子的闺房,都是那些女孩子一厢情愿,要三请四求,姓寒的才大摇大摆的进去,吃闭门羹,碰上姑娘你尚是第一遭。”

梦忆柔气得脸色煞白,她冷冷的道:

“好寒山重,我应该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小人,一个色狼,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我看透你了!”

口中“啧”了两声,寒山重满不在乎的道:

“就是这般调调儿,才有得女孩子喜欢,你说怪不怪,那家妞儿美娃,不是老向姓寒的拋媚眼么?而且,喷,那身细皮嫩肉,可真是又光洁,又滑润,一口水可以吞下肚去……”

全身簌簌抖索着,梦忆柔的嘴角不停的抽搐,脸色白里泛青,她气得全身发冷,却说不出一句话,大眼睛里,泪珠儿像是珍珠断了线,恁般可怜的顺着腮儿淌落。

寒山重心头一痛,但又不能就此收场下台,只有闭着嘴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梦亿柔才回过一口气来,她任泪水流淌,语声却竞出奇的平静:

“寒山重,当着我的面前,你就如此不害躁,不知耻的窥视你所不该视的地方,背着我,你更不知道会浪荡得像什么样?我真是被鬼迷了眼,被邪障了心,会与你同誓白首之盟,寒山重,你是武林大名鼎鼎的霸主,你也是浩穆院的主宰,更是一般不明了你本性的人心目中的英雄,但是,寒山重。这一切,却更助长了你的气焰,更方便了逞达你淫恶的目的,寒山重.你两手血腥,你满心污秽,你一脑子权势,你全身是铜臭,寒山重,我正未见过真正的坏人是什么样子,现在,我见到了,真的见到了,看得我心碎,看得我恨我自己……”

寒山重静静的听着。就像静静的听着一首优美的七言律诗,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隐隐的,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半晌,梦忆柔啜泣着,喘息着,泪如泉涌。

寒山重凝视着她,目光不动,这凝视是如此坚定而深刻,像是这么望着她,已有一千年,一万年那么长久了。

“说完了?”寒山重终于自唇缝口进出这几个字。

梦忆柔拭去泪水,而新的泪水又再流淌,她哽咽着,痛恨的道:

“为了你,我不顾一切要与你同生死,为了你,我对任何向我表示爱慕的人施以冷眼,我离开娘一个人孤孤单单,跟你东奔西荡,我不怕别人的闲言闲语,与你形影相伴,但是……你……你竟是如此丧尽良心,竟是如此喜新厌旧,又如此暴戾乖张,啊……你……你!”

摇摇头,有一声无声的叹喟,寒山重轻轻站了起来,淡淡的道:

“我原是天涯浪迹,有如水草浮萍,我原是孤僻单伶,独来独往,我本就心如虎狼,凶残狠毒,我本就城府深沉,奸滑狡诈,我一无所长,一无所是,浪荡江湖十余年,沾的是满手血腥,刀口打滚了十余年,背的是千百人命,我原不该有家室之想,原不该有连心之累,或者,你方才说的全是对的,我,寒山重,向你郑重致歉,为自己的卑鄙下流抱撼,为自己的喜新厌旧抱撼,当然,更为自己非份的,痴心妄想娶你为妻抱撼,好在一切仍不算太晚,我们都来得及彼此分开,最使我欣慰的,我,仍然还你一个冰清玉洁的身子。”

梦忆柔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面色灰败,身躯仍不停的抖索,她看着寒山重,目光里充满了绝望与不可言喻的悲伤,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怀疑眼前的事情只是个噩梦,但是,她知道这是真的,这是在现实的空间所发生的一丝不假的事。

寒山重向她微微抱拳,依旧微笑着:

“梦姑娘,可以早些休息了,明早,寒山重将派遣司马长雄专程护送姑娘转回五台山,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尚请不吝一纸相示,寒山重将会厚颜效劳。”

说完了话,他转身向那扇窗户行去,去得那么坚决而稳定,去得那么无牵无挂,像把所有的过去一手挥掉,挥掉?当然,至少梦忆柔已觉得在这剎那间一切俱已成空,一切俱已消散,满脑的空白,满眼的虚渺,与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于是,黑暗向她迎来,她失足跌入黑暗,深不见底。

寒山重正要跃出窗口,身后一声沉闷的物体倒地声已那么锥心回肠的传了过来,他霍然转视,梦忆柔,那美艳而俏丽的人儿已晕绝在地,一脸的灰白,满嘴满襟吐出的鲜血:

心腔一阵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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