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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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斧-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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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聪慧颖悟,心机卓越,老僧却是太过浮躁,倒要请施主勿以为件……”

寒山重露齿一笑,道:

“言重了,大师。”

望向猛札,寒山重大声道:

“现在,猛札,又轮到贵方冒这一险了。”

红狮猛札那张面孔涨得有如猪肝,几乎和他大红的衣衫成了一个颜色,他十分窘迫的嗫嚅了两句,目光悄悄瞥了瞥仍然站在岸边,呆若木鸡般的那个准备好的牺牲者一眼……

寒山重冷冷的道:

“猛札,假如我是你,我不会再叫你的这些手下前去送死,猛札,你心里明白他们不会有办法跃进水帘,甚至连接近都不行!”

猛札双眼一瞪,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那么叫谁去?你说!”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该你自己去试一试了。”

猛札嘴巴大大的张了一下,又惊又怒的退后一步,目光狠狠的盯着寒山重,太阳穴上的青筋在突突的跳,那模样,昭,多少有点像一头怒狮发威前的样子了。

寒山重毫不在意的舔舔唇,冷冷的道:

“你怕了,呢?”

愤恨的犹豫着,猛札不甘心就此认输,当然他明白……否则他就不会犹豫,他明白,不认输就只有认命:

毒辣的又跟上一句,寒山重冷森的道:

“猛札,大爷陪你走上一遭,咱们一起下去!”

围峙在猛札身后的“双六飞豹”,大约都粗通汉语,他们不自觉的将目光投注在他们的宗主身上,这十二道目光,在猛札说来,就像十二只冷箭,那么冷冰,那么尖锐,那么令人寒颤。

寒山重的唇角,浮上一抹深刻而明显的讽笑,即使在迷蒙的水雾里,这抹刺人人心的讽笑也是如此突透,突透得宛似成了形。

周遭的空气,仿佛剎时凝住了,寒山重淡淡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当他刚刚将身子转了一半……

猛札蓦地大吼一声,形似半疯狂般的大吼道:

“混蛋东西,汉狗,我红狮陪你去,陪你去!”

寒山重豁然笑了:

“好小子,这才像个男人!”

站在猛札身后的双六飞豹,这时忽然围到猛札身边,兴奋的振臂高呼,跟在后面的那人,在愣了一阵之后,也不知所以的随着呼叫起来。

猛札此刻的心中滋味,实在百感交集,他面色一变,疯狗似的回身向双六飞豹没头没脑的打去,嗓子几乎走了音的桀桀格格的吼叫着,边疆一代大豪的风度,现在是一丁点也没有了。

寒山重双臂环抱胸前,似笑非笑的道:

“猛札,你的手下为你欢呼打气,为什么你还如此对待他们?”

像一阵风样冲到寒山重身边,猛札眼珠上布满的红丝清晰可见,他呼噜噜的叫着:

“汉狗,你……你你不要这样阴毒险恶,你真比‘沙婆红’底的独目黑龙还要凶残,走,我们现在就去,现在:”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别色厉内茬,猛札,生死原有定数。”

猛札气怒得几乎一下子闭过气了,他套在腕上的金环轻微的叮当震击着,不用看,寒山重知道这位边疆大豪在抖索,是气得如此,当然,也可能是怕得如此。

回过头,寒山重朝无缘大师微微抱拳,道:

“大师,为了大师宏愿,为了广济天下贫苦,寒山重就走上一遭。”

无缘大师深陷在眼眶内的眼珠上,忽然浮起一层泪光,他踏前一步,紧紧握住寒山重的双手,深深注视着眼前这张俊俏而略带憔悴的面孔,而这张面孔上,正有着无可比拟的,震人心弦的坚毅与倔傲!

寒山重默默一笑,回首望望狂流滚滚的千回江,循着江水,他的目光定在天瀑奔垂似的双峰间挂下的水帘上,仿佛在数着那些随水帘飞溅的水珠子,他低沉的道:

“大师,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味道,是么?”

无缘大师竟有些哽咽了,喉头发颤:

“寒施主,老僧……老僧想,这件事,这件事不为也罢,吾等已尽了力量,佛祖有知,也当体谅吾等之能无可比天之威……─”

寒山重抿唇一笑,道:

“不,大师,浩穆一鼎可以与天抗衡!”

轻轻地,一只手颤抖,那么柔软而坚韧的环到了寒山重的腰上……

知道那是谁,寒山重握住了那只冰冷而滑腻的小手,平静的道:

“小柔,别怕,便当我暂时去会一位朋友……─”

梦忆柔不顾周遭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她紧紧的偎到寒山重怀中,仰起那张美丽的面庞,那张面庞被水雾幻映得迷迷蒙蒙,上面有湿痕,分不出是水是泪,但是凄艳得伯人。

心弦大大的颤抖了一下,寒山重觉得在这剎那竞起了一股畏怯的意念,他感到一阵寒栗似玄冰一样通过一身,对这般陌生的畏怯,寒山重自己也觉得惊异与震骇,他用力甩甩头,故意哧哧笑道:

“小柔,乖,我去去就来……”

梦忆柔仍旧没有说话,但是,这次寒山重看得清楚,有如珍珠也似的泪水,已自她的目眶中成串坠滴,亮晶晶的,却含了无限酸辛。

寒山重也觉得鼻尖有点酸涩,他一横心,稍稍用力推了推怀中的人,梦忆柔却靠得更紧了,语声搀着泣声:

“山重……你说过和我永不分离,你说过的……”

寒山重唇角起了一阵痉挛,他艰辛的道:

“是的,我说过,而我也没有背弃这句话。”

梦忆柔悲切的道:

“但,你就要背弃了……”

寒山重摇摇头,低柔地道:

“别胡思乱想,我一定要回来,小柔,我还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

梦忆柔哭得又厉害了,她流着泪道:

“不,山重,我不要你再去做这些空洞的善事了,我只要看着你,守着你,就算你是天下人所共指的恶徒,我也心满意足……”

寒山重闭闭眼,长长吸了口气,低回却有力的道:

“相信我,小柔,我会回来,我不能离开你,真的,我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你,小柔,你相信我……”

只是摇头,只是流泪,梦忆柔死死抱着寒山重,说什么也不肯稍放一点,寒山重以目投向无缘大师求助,无缘大师却低首合十,嘴皮蠕动,不知在祷告些什么。

一条瘦削的影子靠近,那是司马长雄,他已多少恢复了疲惫,但是,面孔却仍然带着用力过度后的铁青,他沙哑着嗓子向梦忆柔躬身:

“梦姑娘,院主票赋特异,功力深湛,定可全身而回,姑娘……”

梦忆柔蓦的回头,抽噎着盯视司马长雄:

“司马长雄……你……你脑子里,除了名声,除了威仪,还有没有一点别的?你们就把生命看得如此不值?”

司马长雄怔仲了一下,嘴唇袁张了几次,低低的道:

“梦姑娘责骂得是,但浩穆一鼎……浩穆一鼎乃天下豪中之豪……”

梦忆柔一跺脚,哭泣着:

“不,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要他这个人,我只晓得寒山重是我未来的夫婿……”

司马长雄再次躬身,缓缓退到一旁,没有再多说,眸子里,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郁悒。

寒山重凝视着梦忆柔良久,道:

“小柔,放开我,我答应你不死。”

梦忆柔像横了心,一点也不肯妥协的拼命抱着寒山重,在那边的红狮猛札已脱掉了穿在外面的齐膝红色外衫,他看见寒山重一直与梦忆柔在缠绵,脑子里却会错了意,于是,他趾高气扬的大吼道:

“老汉,你这也像个男人吗?要走就走,要拼就拼,和娘儿们缠着还算什么玩意?”

寒山重哧哧一笑,闪电般在梦忆柔冰冷的颊上吻了一下,断然道:

“小柔,等着我!”

梦亿柔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表示,已觉得肋下微微一麻,浑身一软,那么恰好不过的被寒山重扶着坐在地下。

寒山重向司马长雄哼了一声,这位忠心耿耿的煞手早已一步跨到梦忆柔身侧护卫,梦亿柔知道她已留不住寒山重了,泪水再度簌簌滴落两腮,她此刻虽然毫无点力,却仍能说话,在那冤家转身的剎那,她泣血似的道:

“山重……你好狠……如你回不来,我会跟着你去

寒山重移着脚步,心中一阵黯然,他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大步行去,一条灰色影子飘然到了他的身侧,一只枯瘦的手上摊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红润细致的赤玉如意,寒山重顺着手掌往上看,不错,是无缘大师。

无缘大师枯槁的面孔上,那重叠的皱纹仿佛更多了,他低哑的道:

“施主,这枚小小的赤玉如意,是老僧出家时由恩师所赐,这枚玉如意浸沾过老僧二十多年来的血泪与悲喜,每当老僧捏着它的时候,老僧便可忍耐那些几乎无法忍耐的痛楚与空虚,老僧称它为‘静逆’,它贴身伴着老僧,已有二十多年的时光。施主,你拿着,让‘静逆’贴着你心,让佛祖的慈光沾照着你,渡过艰困渡过逆境……”

寒山重注视着无缘大师片刻,伸手接过,深刻的道:

“大师,寒山重借着大师之言讨个吉兆,大师,寒山重必可复还:”

无缘大师垂眉合十,向寒山重恭施一礼,默默退后。

寒山重闪身还礼后,大步向猛札那边行去,猛札这时气态轩昂,大马金刀的等候寒山重。

二人互望了一眼,猛札回身向他的部属吼了几句,于是,自双六飞豹开始,每一张粗犷的脸上都流露出一股由衷的敬佩,双六飞豹等二十人再度高举双臂,振奋的率众高呼:

“白鲁弟一”

红狮猛札得意而威风的一挥手,朝寒山重看了一眼。

寒山重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映闪起一抹莹洁的瓷光,他缓缓的道:

“白鲁弟……狮中之王,现在,我们且试试鱼游在水,鸟翔于空的味道吧。”

猛札重重的,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向怪石嵯峨的崖岸行去,寒山重与他并肩而行,意态之间,却极为悠闲。

双驼峰似两个冷然眸眸着流水崖岸的魔神,那么严酷,那么没有一丁点怜悯,与它相较,站在它下面的这些人群,又是显得何其渺小与微不足道啊。

斜阳已在天之西缘,凄凉的晚霞映照浩垂荡挂的宽阔水瀑,映幻着进溅飞舞的水珠,而雾气迷蒙,而千回江激流凝滚,气氛肃穆,似带可以闻嗅得到的浓重悲感。

现在,双方的,所有的人,已完全缓缓靠近了崖岸─那明摆着的,人世间的生死界。

血斧……十七、翔命攫生 水帘洞天

十七、翔命攫生 水帘洞天

跃上一块灰色的,状若一朵山菇菌般的石岩,寒山重仰首向天,宛如在祈告着什么,半晌,他吁了一口气,将黑色的头巾紧紧缚在脑后,轻轻按了按手腕儿,在一阵清脆而慑人心弦的震响中,他侧首望着红狮猛札。

猛札独立在一块平扁的石头上,他的前面三尺,即是深邃的绝崖与滚动的水流,即使有浓密的雾气,仍然可以隐隐看见那在暮色中已呈乌灰色的汹涌波涛,自双驼峰问流挂下来的水瀑宏烈浩荡,似天上的银河决了堤!

流瀑冲击着江水,起着可怕的,巨大的漩涡,水声轰隆着如山崩地裂,震击得人们的耳膜宛如欲破裂而寒气渗人,像置身冰窖,像置身于腊月的风雪之中,而赤裸裸的。

眼前的情景,有一股大自然中无可抗衡的慑人之力,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力量,紧紧压折着人们的心弦,令思维飘游于寰宇,使形体变幻为虚渺,不足以有一丝儿称雄立霸之想了。

在奔雷似的水流声中,寒山重大吼道:

“狮中之王,你先去,抑是大爷先去?”

猛札这时的气焰像是一下子消散了,他怔愣愣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寒山重的话,他宛如没有听到。

哧哧一笑,笑声渗合在雷似的水瀑声中,寒山重再度大叫:

“现在,猛札,你方才的英雄气呢?充英雄要拿出英雄的行径来啊!”

猛札蓦地回头,狠狠瞪着寒山重,狂吼道:

“汉狗,你为何不先去?”

寒山重豁然大笑起来,笑声突然高亢,如裂金石,与轰隆的水声互相迎合,直至压过了那怕人的声音之上了!

猛札感到那阵笑声如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抓盖在他的心上,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以在疆梦之中,那么恐怖,又无能为力。

忽地……─

寒山重那瘦削的身躯像一片鸟羽般轻轻飘起,凌空于水瀑江流之上,那么稍稍一轻,已飘到猛札立身之处的前面,前面的空气中。

在蒙蒙的水雾中,猛札可以看见寒山重那张带着一抹淡淡讽笑的面孔,那双炯然如冷电的眼睛,正凝聚着瞧向自己,而他飘浮在空气里,下面是狂荡的波涛,侧边是凌空的飞瀑,这情景,假如没有亲见,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相信,人,原是生活在地面上的动物啊!

似是寒山重惯于在虚空里浮游,他竟轻飘飘的定在那里,那隔着猛札五尺之外的空间。

于是,这位边疆大豪真正的震骇,这时,他才知道中原武术的精深与特异,但是,在此刻,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呢?

寒山重在空中露齿一笑,向他招招手一一他这个有形无质的幽灵于夜黯中追慑于他的仇人。戏弄于他的仇人,猛札不自觉的一哆嗦,寒山重已飘然朝他这边落下,脚根刚刚齐着崖边:

“为何不来尝试一下翱翔于天地之间,狂涛之滨的风味,嘿!”

猛札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寒山重,寒山重像是一条细弱的柳枝般在崖边不停的晃荡。似是随时可以堕落于崖底波涛之中。但,他就偏偏堕不下去。

寒山重撇撇嘴唇,又高声道:

“猛札,这里是生与死的九泉路口,但你已无法回转,你心里怕,但你不能就此而回,是么?”

猛札面色铁青着,嘴角在不停的抽搐,没有回答,寒山重冷冷的望着他,语声如焦雷:

“中原有句俗谚,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描述生之万物贪婪本能的最佳言律,猛札,今日,你,或者大爷,都已走上了这条路,当我们的目的相同,我们就必须依靠自己的本事来夺取了。”

猛札突然狂叫一声,吼道:

“汉狗,红狮死也与你赌下这口气!”

寒山重一拍手……─以致他身躯大大摇晃了一下:

“好,有骨气,虽然结果仍使你一无所得……”

他哧哧一笑,再加上一句:

“而且,令你老命就此归向寂灭。”

猛札那张狰狞的脸孔完全扭曲得变了形,他嘴唇哆嗦着,双目中的光辉带着疯狂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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