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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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斧-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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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仇人了。”秦洁仰起头来,抽噎着,语声却平静得出奇:

“寒山重,你不杀我,我只要有生一日,就不会忘记今天你灭我白龙门的仇恨,我要亲手杀死你,然后……”寒山重镇定的没有出声,秦洁却凄然一笑,道:

“然后,我和你一起死,因为,你若死了,我活着就没有生趣……”冷冷一笑,寒山重轻蔑的道:

“我不是小孩子,秦洁,假如事情像你所说,那么,你早已该殉我于地下了,不要忘记,我自中毒受创突围后,没有人相信我能活着……”秦洁惨淡的笑笑,她平静的道:

“是的,没有人相信你能活着,但我信,我知道你坚强的毅力,你不屈的精神,你超人的智能,只要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便不相信你已不在人间,寒山重,我早就准备好了,与你同穴共榻,我要和你死也不分……”寒山重觉得有一股凉气自心底升起,他正要出言相驳,室外,一条粗壮的人影已掠了进来,这人,正是虬髯张目的呼浪迟元!

迟元一步踏人,已扯开宏烈的嗓子叫道:

“票院主,她妈的白龙门竟然尚想以巫邪之术诅咒于你,真是混账到了极点!”寒山重双目一冷,比道:“迟元……”迟元连忙喋声,朝室中各人望了一眼,有些吶吶的道:

“院主,方才属下扫荡白龙门残余之际,发现在这幢屋子后面一个风景极佳之处,竟然有一个未曾落款的石墓,墓碑上……墓碑上……”寒山重哼了一声,道:

“说下去。”迟无咽了口唾沫,换了手握刀,低沉的道:

“那石墓墓碑上竟然刻着,刻着‘寒山重秦洁夫妻之墓’,而且,墓石未封,里面的一双铜棺并.未拢着,衾被俱全,看样子,还有人天天去打扫哩……”寒山重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舔舔嘴唇,叹了一声,心里在狂叫着:

“怎么办?老天,这怎么办啊?”迟元的目光向秦洁溜了两转,鲁直的道:

“院主,这一老一少大约就是秦鼎父女了?”寒山重面带缓缓的点点头,迟元粗厉的道:

“那么,院主,现在动手宰了吧?他们父女两个刚刚可以用得上那座鸳鸯家……”站在门边的司马长雄急忙向迟元使着眼色,寒山重已蓦地瞪了迟元一眼,脸孔冷如严霜,好不威煞!迟元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位浩穆一鼎,实在是打心眼里含糊,寒山重这一眼,瞪得他一激灵,赶忙闭上嘴巴,有些尴尬的退后两步。

寒山重微阖眼帘,半晌,他冷冷的道:

“长雄。”司马长雄赶忙踏前三步,躬身道:

“长雄在。”寒山重吁了口气,低沉的道:

“带秦鼎父女回浩穆院,囚入困龙洞。”司马长雄答应一声,示意室中浩穆弟兄将秦鼎及秦洁押出,待各人退出,寒山重又吩咐迟元道:

“秦鼎病势严重,迟元,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叫他死去,你立即去请随来的陈大夫为他诊治,记得要快。”迟元恭谨的应是,行到门口,又犹豫了一下,回身嗫嚅的道:

“那么,院主,那座古墓可要毁去?看着实在有点扎眼寒山重怪异的笑了一下,缓缓地道:

“留着吧,日后,自己也可以回忆一下,竞还有人记得为我寒山重准备最后安寝之地,迟元,想想,这不是也极美么?”金刀呼浪迟元楞楞的咽了一口唾沫,带着摸不透的神色躬身退出。

朝这间卧室四周扫视了一遍,寒山重走过去推开一扇小巧的桃花心木门,门口那边,看得出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一色的淡色家具,水红的罗帐深垂,精致的小几锦凳衬着壁间几幅工笔仕女图,一方刺绣了一半的女红随意的丢置在一张锦垫上,寒山重轻轻拾起,昭,上面,绣的是两只比翼鸟,在绣绸的那一边,用灰色线刺着淡淡的云彩,与整个画面的生动极不调和,令人第一眼看去,便生有一种空虚而落寞的感觉,好象这双比翼鸟的翔飞是永远没有终止的,永远没有结果的,飞向缥缈,飞向不知处的灰暗里。

心弦颤抖着,寒山重深长的叹息,将这付绣绸招好置入怀中,他向室内浏览了片刻,又走到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之前,迟疑了一会,他慢慢抽开了这顶层的小斗,里面,放着儿件钗环之类的首饰,两把玉梳,几小瓶桂花油,杜娟汁之类的女人妆饰的用品,寒山重奇怪自己看了这些寻常的对象竟会有着伤感的情怀,他轻轻关上了,又抽开下面的一只小斗,待他目光瞥及里面的一个描金黑漆的小盒,心脏里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吸了口气,他拿出那方小盒,小心的打开,天啊,在最上面,竟是几片染满了鲜血的黑布片,不用猜想,寒山重已经晓得那几片染了血的碎布会是谁的,不错,那是他自己的,在他突出白龙门高手重围的那一次,寒山重忘不了,自己亦曾受了极重的外伤,这些布片,定是那时连肉削落的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收藏起来呢?她真是强烈得如此忘不了,拋不下么?”寒山重掀开布片,在下面,是几根谨慎包在一张素纸中的头发,两张窄窄的小笺,一颗象牙质的衣领,以及,以及一个精致的小银杯!

看见这银杯,寒山重全身震栗了一下,是的,他仍能认出这只银杯,就是当时置有“龟花”剧毒的杯子,也是这只杯子,盛满了酒灌人他的肚里,险些使他遗恨终生!那几根头发,寒山重推想,可能也是他自己的,寒山重仍然记得,有一次,秦洁几近疯狂的拥着自己,双手用力搓揉抓扯,这颗象牙纽扣,一定就是那时被她扯落的,想不到,她竟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细小对象都保留了起来。

两张小笺,都是寒山重的笔迹,一张是他随意涂写的一阙“念奴娇”,另一张,则是他在秦洁十九岁生辰时,遣人送上寿礼顺带的祝词,而在寒山重放荡的某些日子里,在他认为与秦洁逢场做戏的一些时光里,也只有这两张小笺算是他正式留笔的信函。

这时,寒山重的脑子里实在混乱到了极点,心头不停的波涛汹涌,他想推理出一个头绪,但却结成一个解不开的结,实在可怕,这爱,果真是如此强烈,又如此深邃得无以自拔么?老实说,在寒山重横行武林的日子里,曾与不少美丽的女孩子有过交往,但是,因为寒山重生性狂放,而且眼高于顶,更为了追寻到他心灵深处的一个用理想堆砌的影子,所以他与以前的任何一个少女为伴,都采取一种若即若离,不温不火的态度,或者有过缠绵,但在寒山重来说,这仅是一种男女之间的例行过程而已,在这些少女之中,寒山重也有过喜欢的,可是,也只是喜欢而已,并未到达令他自己热烈爱悦的深度,更没有一个符合他最原始的理想与追求,秦洁是寒山重比较喜悦的一个,但是,寒山重心里明白,她也并没有使自己“爱”,而爱与喜欢,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以前,寒山重以为秦洁和他分手后,最多只会难受一个时期而已,料不到她却怨恨得想要自己的命,在那怨恨中,却又包含了如许炙热的情意!

沉重的转过身来,他将那个小盒子塞进怀里,出了门,司马长雄已在外间相候。

小心翼翼地,司马长雄域了舰寒山重的脸色,有些忐忑的道:

“院主,你有心事?”寒山重轻轻拍拍司马长雄的肩膀,微微苦笑道:

“长雄,记得以后少和女孩子厮混,要专心的待其中一个,否则,伤别人的心与伤自己的心一样,结果都是难以下咽的,滋味实在苦涩。”司马长雄怔了一下,随即会意的道:

“院主,是否关于秦洁?”寒山重轻轻点头,嘴角抽搐了一下:

“太浓厚,太强烈,而且,浓厚得可怕,强烈得可怕。”有点迷惑,司马长雄吶吶的道:

“院主,男女相悦之情,也会可怕么?”寒山重举步行向外面,叹了一声:

“假如你是我,长雄.你便会知道个中滋味。”二人行出精舍之外,数十名浩穆壮士正静肃的立在花架;卜,火把的光辉闪耀着,空气在冷瑟中有着肃煞。

“他们呢?”寒山重转首问司马长雄。

“已由迟元押送到外面去了,长雄已经吩咐卜去,为秦鼎段那姓郝的三个预备一辆蓬车,大夫亦随去为秦鼎诊病。

弟兄们齐集九曲桥之外.随时可以启行。”寒山重冷沉的回顾望了望,道:

“走吧。”‘行人在寒山重为首下,经过回廊,出厂望波精舍,司马长雄低沉的道:

“禀院主、这幢屋字可要留着?”寒山重步下石阶,颔首道:

“留着,也为白龙门留下一处可以供人凭吊之处。”说到这里,他忧虑的道:

“萨牧非的伤势如何?伤他的那些暗器,可能淬有毒药司马长雄道:

“大夫已看过了,那些碎钢上面,是淬有毒药,而且,大夫亦已认出所淬之毒名曰‘紫斑草’,此毒甚剧,不过,可以用白犀之角磨水解之,美妙的是陈大夫身上恰巧便带了一小块,现在,老萨大约正在呼呼酣睡呢。”寒山重嘴唇一动,司马长雄已微微一笑道:

“院主问包川?这小子不折不扣是个拼命三郎,肩胛骨那一记十分严重,他全身上下更带了大小十多处伤,抬到大夫那里衣服完全被血浸透厂,这小子还口硬,咬着牙说不要紧……”寒山重摇摇头,道:

“生命有无危险?”“没有。”司马长雄又补充道:

“不过,只怕要养息三四个月以上才能活动自如……”寒山重哧哧笑道:

“这样也好,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爱蹦蹦跳跳,遇到场面又像性命不是他自己的一样横冲直闯,简直令人担心,不过,长雄……”司马长雄笑道:

“长雄知道,要注意包川的补养……”寒山重笑了笑,石阶前,两名浩穆壮士牵着叱雷,叱雷仍然如旧,看见寒山重,低低的嘶叫了一声。

微微皱眉,寒山重痛惜的蹲俯到爱马腹下,沉声道:

“拿火把来:”司马长雄亲自将火把凑到一旁,寒山重自怀中取出银针,就着火光,小心翼翼的在叱雷肚腹及四蹄之间挑剔着什么,叱雷挺立着,全身的肌肉却似波浪般颤抖,头上的白色鬃毛几乎直竖起来。

半晌!

寒山重又用他的金创药在叱肚腹各处敷抹,过了盏茶时分,他才额角微微见汗的站了起来,左手掌上,赫然有着七粒染满血迹的多角形细小物体!

“那是什么,院主?”司马长雄关注的问。

寒山重吁了口气,道:

“我自小灵州外的石桥冲杀进来,白龙门那位旋星筒便赐了这几粒小玩意给我,我没伤着,比雷却苦了。”司马长雄在叱雷头上抚了一下,恨恨的道:

“这老小子不能恕过!”寒山重淡淡一笑,道:“是的,已经不恕了,寒山重斧下已讨回代价!”他顿了一顿,又道:

“叱雷受创不重,但是,最好不要使它劳动,长雄,派专人照料他,喂以上好草料。”司马长雄恭声答应,众人已快步行上九曲桥,桥的那一端,亦约有五十余名浩穆壮士肃立相待,神钓曹耐吏迎上前来,沉声道:

“禀院主,白龙门残余已经扫荡干净,方才奉迟左卫令寻到一辆篷车,秦鼎等三人及萨牧非、包川已送到车上。”寒山重满意的领首,道:

“我方伤亡如何?”曹耐吏舔舔嘴唇,低沉的道:

“伤亡约有六十余人,二十多名伤者已经包扎妥当,战死弟兄,已依照浩穆‘靠山归山,近水还水”的传规,就近在西淀湖内送回去了。”静默了一下,寒山重摇摇头,道:

“传令所属,准备启行。”曹耐吏躬身道:

“可是回到来时之处?”寒山重呢了一声之后,向前行去,近百名浩穆大汉鱼贯跟随于后,松枝火把排成一条蜿蜒的火龙,静静的沿着那座青石桥离开,来的时候,有如隼鹰淬闪,狠毒而猛辣,去的时候,像是幽魂幢幢,安宁而缥缈,经过仅是片刻,但是,小灵州上却已成为血海屠场,多少生命,在这片刻之间,已经化为烟灭灰飞。

天刚亮。

百多名浩穆大汉已在一片擂鼓似的马蹄声中回到了这里,这隔着张登城有二十里地的小小村子。

拂晓的曙光,映着他们扬起的黑巾,扬起的虎皮披风,映着他们每一张带有疲惫的面孔,也映着他们背在肩头的兵刃,大多数的人身上染着血污,这血污是敌人的,或者,也有自己的。

到达那幢农家的竹篱外,约有二百名隐伏在各个角落的黑衣彪形大汉散落的闪了出来,齐齐躬身迎接一马当先的寒山重。

“一切安好么?”寒山重勒住马缰,轻轻的问。

最前面的一名大汉恭谨的道:

“回票院主,一切平静。”用黑巾抹去脸上的灰沙,寒山重长吁了口气,回首向身后的司马长雄道:

“长雄,叫弟兄们下马休息,不要随意走动。”司马长雄尚未及回答,寒山重已倏而弹起,在空中一个转折,有如流星曳空,那么淌溜溜的射进了虚掩的门内,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守在门侧,两把雪亮的朴刀才举,二人已低叫一声,慌忙躬身迟到一旁。

寒山重微微一笑,温和的道:

“长夜已过,你二人可以退去了。”两名浩穆大汉齐声称是。缓缓弯着腰退出门外,寒山重有点迫不及待的走到里面,才要伸手推门.门儿已“呀”的启开,一张明丽而妩媚的面庞,似一朵迎着朝阳的花朵,那么清新而甜美的对他微笑。

寒山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刚刚张开,又轻轻的垂下,朝着眼前的人儿做了个苦笑。

“为什么不拥着我?”梦忆柔低声说。

寒山重摸摸下颔的胡根,才只─夜,就都钻出表皮来了,硬得有点刺手,而且,身上的血污也脏得可以。

“你实在艳光照人,柔。使我有点不敢逼视了,你看,我身上多脏……”寒山重依在门框之旁,视线贪婪的紧盯着梦忆柔身上。

梦忆柔轻雅的笑笑,像一只小鸟般依惧到寒山重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俏脸儿不停的擦着寒山重的下额。

哧哧笑了,寒山重用左臂楼着梦忆柔的肩头,疲乏的行向室内,脚后一带,已将门儿关上。

挟着寒山重坐到床上,梦忆柔端来一张小凳子放在寒山重脚下,让寒山重的双脚抬起搁在小凳上,一杯热茶递到寒山重手里后,她蹲在‘旁,捏起两粉团似的小拳头轻巧有致的在寒山重腿上捶了起来。

“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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