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陵纵欲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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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海陵纵欲亡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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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有这等一个美妇人,倒落在别人手里,岂不可惜!」便暗暗着人打听是谁家宅眷。探事人回复是节度使乌带之妻,极是好风月、有风情的人,只是没有能近得他。他家中侍婢极多,只有一个贵哥是他得意丫环,常时使用的,这贵哥也有几分姿色。海陵就思量一个计策,差人去寻着乌带家中时常走动的一个女待诏,叫他到家里来,与自己篦了头,赏他十两银子。这女待诏晓得海陵是个猜刻的人,又怕他威势,千推万阻不敢受这十两银子。海陵道:「我赏你这几两银子,自有用你处,你不要十分推辞。」女待诏道:「但凭老爷分付。若可作的,小妇人尽心竭力去做就是,怎敢望这许多赏赐!」海陵笑道:「你不肯收我银子,就是不肯替我尽心竭力做了,你若肯为我做事,日后我还有抬举你处。」女待诏道:「不知要妇人做恁么事?」海陵道:「大街南首高门楼内,是乌带节度使衙内么?」女待诏答道:    
   
          
            「是节度使衙。」海陵道:「闻你常常在他家篦头,果然否?」女待诏道:「他妇人与侍婢俱用小妇人篦头。」海陵道:「他家有一个丫环叫做贵哥,你认得否?」女待诏道:「‘这个是夫人得意的侍婢,与小人极是相好,背地里常常与小妇人东西,照顾着小妇人。」海陵道:「夫人心性何如?」女待诏道:「夫人端谨严厉,言笑不苟。只是不知为什么欢喜这贵哥。凭着他十心恼怒,若是贵哥站在面前一劝,天大的事也冰消了。所以衙内大小人都畏惧他。」海陵道:「你既与贵哥相好,我有一句话,央你传与贵哥。」女待诏道:贵哥莫非与老爷沾亲带故么?     「海陵道:」不是。「女待诏道:」莫非与衙内女使们是亲眷往来?老爷认得他么?「海陵也说:」不是「。女待诏道:」莫非原是衙内打发出去的人?「海陵道:」也不是。「女待诏道:」「既然一些没相干,要小妇人去对他说恁么话?」海陵道:「我有宝环一双,珠钏一对,央你转送与贵哥,说是我送与他的,你肯拿去么?」女待诏道:「拿便小妇人拿去。只是老爷与她既非远亲,又非近邻,平素不相识,平白地送这许多东西与他,倘他细细盘问时。叫小妇人如何答应?」海陵道:「你说得有理,难道叫他猜哑谜不成!我说与你听,须要替我用心委曲,不可误事。」女待诏道:「分付得明白,妇人自有处置。」海陵道:「我两日前,在帘子下看见他夫人立在那里,十分美貌可爱,只是无缘与他相会。打听得他家只有你在里面走动,夫人也只欢喜贵哥一人。故此赏你银子,央你转送这些东西与他,要他在夫人跟前通一个信儿,引我进去博他夫人一宵恩爱。」女待诏道:     「偷寒送暖,大是难事,况且他夫人有些古怪兜搭。妇人如何去做得!」海陵怒道:「你这老虔婆,敢说三个不去么!我目下就断送你这老猪狗!」只这一句,吓得女待诏毛发都竖了,抖作一团,道:「妇人不说不去,只说这件事必须从容缓款,性急不得,怎么老爷就发起恼来。」海陵道:「我如今也不恼你了,只限你在一个月内要圆成这事,不可十分怠缓。」     女待诏唯唯连声,跑到家中,算计了一夜,没法人睡。只得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就把宝环珠钏藏在身边,一径走到乌带家中,迎门撞见贵哥。贵哥问道:     「今日有何事,来得恁早?」女待诏道:「有一个亲眷为些小官事,有两件好首饰,托我来府中变卖些银两,是以早来。」贵哥道:「首饰在那里?我用得着么?」女待诏道:「正是你们用的,你换了他的倒好。」贵哥道:「要几贯钱,拿与我看一看。」女待诏道:「到房中才把与你看。」贵哥引他到了自家房内,便向厨柜里搬些点心果子请他吃,问他讨首饰看。那女待诏在身边摸一双宝环,放在桌子上。那环上是四颗祖母绿镶嵌的,果然辉日层光,世所罕见。贵哥一见,满心欢喜,便说:「他要多少银子?」女待诏道:「他要二千两一只,四千两一双。」贵哥舔『舌炎』道:「我只说几贯钱的东西,我便兑得起;若说这许多银子,莫说我没有,就是我夫人一时间也拿不出来,只好看看罢。」又道:「待我拿去与夫人瞧一瞧,也识得世间有这好首饰。」女待诏道:「且慢着,我有句话与你说个明白,拿去不迟。」贵哥道:「有话尽话,不必隐瞒。」女待诏道:「我承你日常看顾,感恩不尽。今日有句不识进退的话说与你听,不要恼我,不要怪我。「贵哥道:」你今日是风了,你在府中走动多年,那一日不说几句话,怎么今日说话我就恼你怪你不成!你说!你说!「女待诏道:」这环儿是一个人央我送你的,不要你的银子,还有一个珠钏在此。「连忙向腰里摸出珠钏。放在桌子上。贵哥见了笑道:」你这婆子说话真个风了,我从幼儿来在府中。再不曾出门去,又不曾与恁人相熟,为何有人送这几千两银子的首饰与我?想是那个要央人做前程,你婆子在外边指着我老爷的名头,说骗他这些首饰,今日露出马脚,恐怕我老爷知道,你故此早来府中说这话骗我。「女待诏道:」若是这般说,我就该死了!你将耳朵来,我悄悄说与你听。「贵哥道:」这里再没有人来听的,你轻轻说就是了。「女待诏道:」这宝环珠钏不是别人送你的,是那辽王宗干第二世子,见做当朝右丞、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迪古老爷央我送来与你的。「贵哥笑道:」那完颜老爷不是白臼净净没髭须的俊官儿么!「女待诏道:」正是那俊悄后生官儿。「贵哥道:」这倒稀奇了,他虽然与我老爷往来,不过是人情体面上走动,既非府中族分亲戚,又非通家兄弟,并不曾有杯酌往来。若说起我,一面也不曾相见,他如何肯送我这许多首饰?「女待诏道:」说来果忒稀奇,忒好笑,我若不说,便不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若轻轻说出来,连你也吃一个大惊。「贵哥笑道:」果是恁么事情,你须说个明白。「女待诏才定了喘息,低了声音,附着贵哥耳朵说道:」数日前,完颜右丞在街上过,恰好你家夫人立在帘子下面,被他瞧见了,他思量要与你夫人会一会,没有进身的路头,打听得只有你在夫人跟前说得一句话。故此央我拿这宝环珠钏送与你,要你做个针儿将线引,你说稀奇也不稀奇,好笑也不好笑!「贵哥道:」癞虾蟆躲在阴洞里,只望天鹅肉吃,忒差做梦了!夫人好不兜搭性子,侍婢们谁敢在他踉前道个不字!莫说眼生面不熟的人要见他,就是我老爷与他做了这几年夫妻,他若不喜欢时,等闲不许他近身,怎么完颜右丞做这个大春梦来!「女待诏道:」依你这般说,大事成不得了。我依先拿这环钏送还了他,两下撒开,省得他来絮聒。「那贵哥口里虽是这般回复,恰看了这两双好环钏,有些眼黄地黑,心下不割舍得还他。便对女待诏道:」你是老人家,积年做马泊六的主子,又不是少年媳妇不曾经识事的,又不是头生儿,为何这般性急?凡事须从长计较,三思而行,世上那有一锹挖个井的道理。「女待诏道:」不是我性急,你说的话,没有一些口风,叫我如何去回复右丞?不如送还了他这两件首饰,倒得安静!「贵哥道:」说便是这般说,目把这环钏留在我这里,待我慢慢地看觑个方便时节,『足丽』探一个消息回话你。若得有一线的门路,我便将这物件送了夫人,你对右丞说,另拿两件送我,何如?「女待诏道:」这个使得,只是你须要小心在意紧差紧做,不可丢得冰洋了。我过两三日就来讨个消息,好去回复右丞。「说毕叫声聒噪,去了。贵哥便把这东西放在自己箱内,踌蹰算计,不敢提起。    
   
          
            一夕晚,月明如昼,玉宇无尘。定哥独自…个坐在那轩廊下,依着栏杆看月。     贵哥也上前去,站在那里,细细地瞧他的面庞,果是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是眉目之间觉道有些不快活的意思。便猜破他的心事有八九分。     淡淡的说道:「夫人独自一个人看月,也觉得凄凉,何不接老爷进来,杯酒交欢,同坐一看,更热闹有趣。」定哥皱眉答道:「从来说道人月双清,我独自坐在月下,虽是孤另,还不辜负了这好月;若接这腌『月赞』浊物来举杯邀月,可不被嫦娥连我也笑得俗了。」贵哥道:「夫人在上,小妮子蒙恩抬举,却不晓得怎么样的人叫做趣人?怎么样的叫做俗人?」定哥笑道:「你是也不晓得,我说与听。你日后拣一个知趣的才嫁他,若遇着那般俗物,宁可…世没有老公,不要被他污辱了身子。」贵哥道:「小妮子望夫人指教。」定哥道:「那人生得清标秀丽,倜傥脱洒,儒雅文墨,识重知轻,这梗是趣人。那人生得丑陋鄙猥,粗浊蠢恶,取僧讨厌,龌龊不洁,这便是俗人。我前世里不曾栽修得,如今嫁了这个浊物,那眼稍里看得他上。倒不如自家看看月,倒还有些趣。」贵哥道:「小妮子不知事,敢问夫人。比如小妮子,不幸嫁了个俗丈夫,还好再寻个趣丈夫么?」定哥哈哈的笑了声道:「这妮子倒说得有趣,世人妇人只有一个丈夫,那有两个的理,这就是偷情不正气的勾当了。」贵哥道:「小妮子常听人说有偷情之事,原来不是亲丈夫就叫偷倩了。」定哥道:「正是,你他日嫁了丈夫,莫要偷情。」贵哥带笑说道:「若是夫人包得小妮子嫁得个趣丈夫,又去偷什么情!倘或像了夫人今日眼前人不中意,讨不快活吃,不如背地里另寻一个清雅人物,知轻识重的,与他悄地往来,也晓得人道之乐。终不然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就只管这般闷昏昏过日子不成!那见得那正气不偷情的,就举了节妇,名标青史!」定哥半晌不语,方才道:「妮子禁口,勿得胡言,恐有人听得,不当稳便。」贵哥道:「一府之中,老爷是主父,夫人是主母,再无依次做得主的人。老爷又趁常不在府中,夫人就真个有些小做作,谁人敢说个不字!况且说话之间,何足为虑。」定哥对着月色叹了一口气,欲言还止。贵哥又道:「小妮子是夫人心腹之人。     夫人有甚心话不要瞒我。「定哥道:」你方才所言,我并非不知,只是我如今好似笼中之鸟,就有此心,眼前也没一个中得我意的人,空费一番神思了。假如我眼里就看得一个人中意,也没个人与我去传消递息,他怎么到得这里来。     「贵哥道:」夫人若果有得意的人,小妮子便做个红娘,替夫人传书递柬,怎么夫人说没人敢去!「定哥又迷迷的笑一声,不答应他。贵哥转身就走,定哥叫住他道:」你往那里去?莫不是你见我不答应,心下着了忙么?我不是不答应,只笑你这小妮子说话倒风得有趣。「贵哥道:」小妮子早间拾得一件宝贝藏在房里,要去拿来与夫人识一识宝。「定哥道:」恁么宝贝,那里拾得来的?我又不是识宝的三叔公。「贵哥也不回言,忙忙的走回房中,拿了宝环珠钏递与定哥道:」夫人,这两件首饰好做得人家的聘礼么?「定哥拿在手中看了一回道:」这东西那里来的?果是好得紧!随你恁么人家下聘,也没有这等好首饰盘,除非是皇亲国戚、驸马公侯人家,才拿得这祥东西出来。你这小妮子如何有在身边?实实的说与我听。「贵哥道:」不敢瞒夫人说,这是一个人央着女待诏来我府里做媒,先行来的聘礼。「定哥笑道:」你这妮子,真个害风了,我无男无女,又没姑娘小叔,女待诏来替那个做媒?「贵哥道:」他也不说男说女,也不说姑娘小叔,他说的媒远不远千里,近只在目前。「定哥道:」难道女待诏来替你做媒?「贵哥道:」小妮子那得福来消受这宝环珠钏。「定哥道:」难道替侍女中那…个做媒不成,算来这些妮子一发消受不起了。「贵哥道:」使女们如何有福消受这件,只除是天上仙姬,瑶台玉女,像得夫人这般人物,才有福受用他。「定哥笑道:」据你这般说,我如今另寻一个头路,去做新媳妇,作兴女待诏做个媒人,你这妮子做个从嫁罢。「贵哥跪在地上道:」若得夫人作成,女待诏、小妮子情愿从嫁夫人。「定哥又嘻嘻地笑了口声,把贵哥打一掌道:」我一向好看你,你今日真真害风,说出许多风话来,倘若被人听见,岂不连我也没了体面。「贵哥道:」不是妮子胡言乱道,真真实实那女待诏拿这礼物来聘夫人。「定哥柳眉倒竖,星眼圆睁,勃然怒道:」我是二品夫人,不是小户人家孤孀瘘妇,他怎敢小觑我,把这样没根蒂的话来奚落我,明日对老爷说,差人去拿他来拷打一番,也出这一口气。「贵哥道:」夫人且莫恼怒,待小妮子悄悄地说出来,斗夫人一场好笑。    
   
          
            俗话云不说不笑,「不打不叫。只怕小妮子说出来,夫人又笑又叫。」定哥一向是喜欢贵哥的,大凡有事发怒,见了贵哥就解散了,何况他今日自家的言语唐突,怎肯与他计较。故此顺口说道:「你说我听。」那一腔怒气直走到爪哇国去了。贵哥道:「几日前头,有一个尚书右丞打从俺门首经过,瞧见夫人立在帘子下面,生得娇娆美艳如毛嫱飞燕一般,他那一点魂灵儿就掉在夫人身上,归家去整整欣昏迷痴想了两日。再不得凑巧遇见夫人,因此上托这女待诏送这两件首饰与夫人,求夫人再见一面。夫人若肯看觑他,便在帘子下与他一见,也好收他这两件环钏。况这个右丞就是那完颜迪古,好不生得聪俊洒落,极是有福分的官儿。
   
          
            未曾立马向吴山,大定改元空叹息。     空叹息,空叹息!国破家亡回不得。     孤身客死情人怜,万古传名为逆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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