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田地。他真是欲哭无泪。
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黑皮以为是搜山人连忙逃回山洞。
想到自己的困境，他想，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这样下去，就算是不被抓到，也会被冻死，饿死。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这就去找钱铎，和他做一个了结。
他拿出防身用的匕首，修了一下头发和胡子，又找出一套半新旧的衣服换上，再加上他走路一瘸一拐，乍一看上去和以前大不一样，到像个年过花甲，体弱多病的农村老人。他数了数偷来的钱，还够他买票去省城。
看看日头正当午，他想，镇上到处贴有关于他的通缉令，上面有他的照片，他又是本地人，常在镇上走动，再加上车站是个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难免会遇到熟人，就这么去乘车很有可能被人认出。不能冒这个险。不过，傍晚还有一班末班车直达省城，现在天黑得早，大家忙了一天都匆匆回家，不会有人注意他。不如等到下午再出发。
由于他的脚还没有好利索，见还有一些时间，他便出去找了一根树棍，做了一根简易的拐杖，踏着黄昏的余辉，下山来到了镇上的长途汽车站。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逃之夭夭
今天是周末，车站等车的人不多，人们脸上都挂着明显的倦意，谁也无心留心身边的人，更别说是那希望不起眼的过客。
黑皮拖着伤残的左脚，紧赶慢赶，在天黑前赶到了镇上。看了看手表，离末班车还有一段时间，他渐渐放慢了脚步。走了很长的山路，他的脚疼痛难忍，浑身直冒虚汗。
看来，我的身体大不如前，是真的老了。他感慨地摸着胡须想。
已是晚饭时候，路过，街边摆满了小食摊，小贩们铆足了劲，干得热火朝天，他们高声吆喝着，推销自己的产品，招揽生意。丰富的美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馋得人直流口水。
黑皮的食欲被激起，饿得两条腿直打颤，走不动路。他大口地咽着蜂拥而出的口水，恨不得一口将那些美食全部都吞下去。
突然，他好恨那些摊主，明知道他囊中羞涩，为什么要把食物做得那么香？为什么还要放在路边引诱他？
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刚出笼的，热腾腾的大肉包，一个过路的老奶奶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见他可怜，老奶奶颤颤巍巍地从里面的衣袋里摸出四元钱，买了四个包子递给他说：“大兄弟，饿了吧，拿着，趁热吃。”
黑皮感激地接过，看都不看，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好舒服啊，很久没有这样的享受了。嘴里塞满了喷香的肉包子，这种感觉真好。看来这世上还是有好心人。三个包子落肚，他心满意足地擦了一下嘴，抬起头刚想感谢那位老奶奶，却大吃一惊，愣住了，手里的包子差点掉在了地上。这老奶奶不是别人，正是雪松的母亲，白大娘。小时候，他常常去他家蹭饭吃，白大娘知道他的身世，一点都不嫌弃他，每次都热情招待，他曾经很羡慕雪松，有这么好的母亲。可是，如今他害死了雪松，还有什么脸面来见白大娘？
真是冤家路窄，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让他碰见。还是在这样的场面下。他用力地咽下口里的包子。没想到包子卡在了喉咙里，噎得他喘不上起来，脸涨得通红，直翻白眼，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没嚼碎的包子被吐了出来，他忙用手接住，舍不得扔掉。
“慢慢吃，别噎着，不够我再给你买。”白大娘关心地拍着他的背说。
好熟悉，好亲切的声音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黑皮仍然记忆犹新。虽然她现在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可乐善好施的性格并没有变。
黑皮慌乱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省城女儿家住了吗？”
白大娘有个习惯，自从雪松离开后，每天晚上要来汽车站看看，总是以为有一天他会回来，意外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惊喜。这也是她死活不愿意在省城享福，安度晚年的原因，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儿子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要为儿子守住这个家。
黑皮的话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问得很唐突，要是旁人定会起疑心。好在光线暗，白大娘老眼昏花，没有认出他就是当年的黑皮。
她迷茫地看着黑皮说：“省城我们住不惯，还是家乡好。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省城的？我们认识吗？”
黑皮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摇摇头打哈哈掩饰道：“怎么会呢？当然不认识啦，我只是听说的，随便问问，谢谢你的包子，好人会有好报。”
白大娘慈祥地笑了笑说：“不用客气。末班车快来了，我还要去接我的儿子，他出远门了，今晚说不定会回来。”
原来她还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永远回不来了。黑皮想。
看着白大娘苍老的背影，他的心突然觉得好痛，眼圈湿润了。他不是人，蛇蝎心肠，禽兽不如，恩将仇报。尽管他已经自食恶果，得到了报应。但是，他还是内疚。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等到他拿到钱，一定会来好好供养白大娘，替雪松尽孝。
“喂，老头，说你呢，别挡在那里，影响我做生意。”包子摊的老板哄他道。
“就走，就走。”他低下头，落荒而逃。
趁着夜色朦胧，他夹杂在人群里，买了张票，乘上了直达省城的末班车。
车子很空，黑皮坐在了最后一排，他不敢大意，用一件旧风衣蒙着头，装睡觉。
车子里有空调，座位软软的，摇摇晃晃的挺舒服，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有人在推他。他翻了身又睡着了。
他越睡越冷，终于冻醒了。睁开眼一看，四周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
我怎么又回到山洞了？难道进城是在做梦？黑皮一激灵，完全清醒了。他发现自己坐在客车上。而客车停在了停车场。大概是车子的靠背高，挡住了司机的视线，再加上司机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见乘客下完，没有检查车厢，就锁门回家了。
黑皮趴在窗户上朝外看，外面一片黢黑，客车的两旁都是客车，他又走到车头上去看，停车场好大啊，里面的汽车一辆挨着一辆排得满满的。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值班员都去休息，停车场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推推门，车门已经上锁。窗户都是密封的，他想大声叫，又怕引来警察。这可怎么办？难道就被关到天亮？到那时，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小偷送到派出所去？这岂不是自投罗网。黑皮身有命案，做贼心虚。
他找遍了车厢，想找一件工具来撬开车门，可是，什么也没有。急得他乱转。借着远处路灯照来的微弱灯光，他看见了车窗旁挂着一个小锤子，便摘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的？”他拿着锤子敲了敲车窗，发出砰砰的声音。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从窗子里逃出去？”他使劲敲碎玻璃，逃了出去。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密密麻麻的小雨滴扑面而来。他顾不得那许多，翻过停车场的围墙，来到了大马路上。正在他分辨东西南北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只见几个穿着雨衣巡逻的巡防队员走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章 反目成仇
我怎么这么倒霉？刚逃出狼窝又进了虎口，怎么办？黑皮吓得六神无主，撒腿就跑。可是，脚上的伤疼得厉害，根本就跑不动，眼看着巡防队员越走越近，他急中生智，忙蹲在了路边绿化带的树丛里隐藏起来。
临晨的气温很低，灌木叶上满是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再加上阵阵寒风吹来，寒气刺骨。黑皮冷得直打哆嗦。他趴在地上任凭冰凉的雨水流进他的领口，流到他的胸口，以致全身，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巡防队员的手电扫过了绿化带，见枝叶在抖动，厉声叫道：“什么人躲在那里？出来！”
黑皮心想，完了，还是在劫难逃。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脚刚想站起来，一只野猫蹿了出来。
“呵呵，看你大惊小怪的，是只野猫。”一个紧握警棍，严阵以待的巡防队员笑着说。
“可我明明看见有个黑影从墙头上翻过来……”第一个巡防员不服气地说。
“怎么可能，就算是有，也早跑了，除非他个瘸子，跑不动，等我们来抓。”拿警棍的巡防队员用警棍打了一下灌木丛说。
警棍差一点就打在了黑皮的脑袋上，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没发现什么动静，巡防员走了过去。黑皮总算松了口气。心想，亏得自己这段时间担惊受怕，没吃没喝，瘦得皮包骨，缩起来不占地方，才躲过了这场抓捕。否则，那可真是在劫难逃了。他连滚带爬地窜进了黑暗中。
雷鸣和金林回到家，仔细分析了小曼说的话。觉得金花的情况确实很危险，钱铎随时可能会对她下手。他们必须加紧提防。他们在金花家的附近做了周密的保卫措施，要大叔提高警惕，不许陌生人接近他们。同时，他们也对小曼家设立了流动岗哨，密切注意里面的动静。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暖暖的空调吹在身上，很舒服，钱铎经常失眠，白天觉得精神不济，体力不支，靠在软软的老板椅上昏昏欲睡。
他又梦见了黑色曼陀罗花，梦见了他掉下了山崖被杨树救起，重新回到了金家村。当他知道了杨树的身世后，肯定他就是小曼当年抛弃的儿子。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说黑皮气死了爷爷奶奶，霸占了金家的财产，他恨得咬牙切齿，这样一来彻底毁灭了他仅有的退路。但是，又一想，这点财产算什么？和钱家相比，就如九牛一毛。杨树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如花美眷，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而自己一无所有？如果没有了他，这一切名正言顺的都是自己的了。一条毒计油然而起。只是，要想顺利执行，必须要找到可靠的帮手，他首先想到了黑皮，接着就是许贤。他看得出，这两个人都是和他一样，见利忘义的小人。
他偷偷去祭拜爷爷奶奶，看见坟前放着姑奶奶金大娘的祭品，正当他祭拜时，黑皮出现了。见黑皮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了拉拢黑皮，要他为自己卖命，他将计就计，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与黑皮称兄道弟。许他锦绣前程，许他升官发财。果然，黑皮知道了这层关系，欣喜若狂，从小他就羡慕城里来的人，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鲤鱼跳龙门。但是，他不是读书的料，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听说钱铎能够让他脱离山村，做个体面的城里人，他乐坏了，死心塌地地跟着钱铎，对他唯命是从。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唯利是图，有奶便是娘，坏得流脓的无赖，两人一拍即合。在陷害杨树这件事上，他一马当先，坏事做绝。很快他们就达成了预期的目的。可是，过去的狼狈为奸的兄弟，如今为了金钱反目成仇，刀枪相见。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是王胡子村，他看见黑皮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想逃已经来不及。
“救命！别杀我。我是你哥哥。”
“什么狗屁哥哥，我要杀的人就是你。”黑皮狞笑道“不要啊，以前都是哥哥不对，对不起你，我发誓，我保证，今后不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钱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黑皮一把拎起他说：“太晚了，你害惨了我，不杀你难平我心中的怒气。”
眼看着黑皮的匕首刺向了他的胸膛……突然，金大娘冲了出来，挡在了匕首前……“总经理，你怎么了？”有人轻轻地摇着他，在他耳边说。
黑皮猛地惊醒，一身冷汗。他看见女秘书站在身边奇怪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钱铎故作镇定地说。
女秘书递上纸巾盒淡淡地说：“哦，没事就好。”
钱铎很欣赏这个秘书，她总是那么的体贴，善解人意。
他说：“你有什么事吗？”
女秘书说：“有个文件找你签字。”
趁钱铎签字的时候，她过去倒了一杯热水递上。
钱铎签上字，摆摆手叫秘书出去。他的脑子很乱，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兆控制着他。
那个可怕的梦还在脑子里盘旋。自从跟着小曼离开王胡子村，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金大娘。可是，今天他为什么会梦见金大娘？她怎么了？不会出事吧？想到小曼口中描述的金大娘，令他心酸。在这个世界上，她可是他唯一的亲人。
“是该去看看她了。”钱铎决定去四明山一趟，一来看看金大娘，二来探听一下，小曼他们究竟是去做什么？他们此行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怀旧，一定是另有企图。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说走就走，他开车驶向四明山。
当他的车在街角转弯时，差点撞到了路边一个正在问路的农村大爷。只见他跛着脚，弓着腰，又老又脏，像个乞丐。
“又是一个碰瓷的。”钱铎从牙齿缝里哼出了一句话。
为了避免麻烦，他从车窗缝里扔出去几张钞票，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机关算尽
钱铎的到来，让金大娘乐开了花。她拉住钱铎的手看了又看，满心欢喜地说：“没错，你就是金波，这眼睛，这鼻子长得和你爷爷一个样。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这得感谢小曼，她没骗人，你果真活着。快坐。”
她颤巍巍地从里屋搬出一张椅子，拉着钱铎坐下。
见耄耋之年的金大娘身体还算硬朗，钱铎说：“姑奶奶，你过得还好吧？”
金大娘乐呵呵地说：“好，好，多亏了我那个侄孙子，是他帮我修好了房顶和大门，就是你坐的那张椅子也是他修好的。”
一提到金林她赞不绝口。
“侄孙子？你不会搞错吧？除了我，你那里还有什么侄孙子？”钱铎一头雾水。
他想，金大娘只有一个哥哥，要说侄孙子也只有他一人，从哪里又冒出另一个哥哥？另一个侄孙子？一定是她老年痴呆，在说胡话。
金大娘说：“怎么没有，是我娘家堂哥金郎中的外孙，山花的儿子。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媳妇和他的妹妹。对了，我记得，他们的父母和你小时候很要好，常常一起玩。”
钱铎大吃一惊，心想，她说的难道是金林和金花兄妹？他们来做什么？
他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
金大娘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