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等待荒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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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等待荒了城-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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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瑟放下叉子,看到她丝毫没有动面前甜点的意思。两个人的目光正好触上,她笑了一下:“到了我这个年龄,对这些东西是不敢由着性子吃了。我就是喜欢看着年轻的女孩子吃。年轻嘛,稍稍丰满一些,会看起来更健康可爱。所以,你就放开吃……”她尽量让自己回到心瑟刚刚进门时的放松状态,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心瑟看着她因为饮酒微微垂下的睫毛,那右眼眼尾的白痣又跳回到她的视线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酒她喝的太多,太急,她只觉得有一股奇怪的燥热的情绪在心内升腾起来。“您,一直生活在美国吗?”

“早年间,我在香港生活。后来,就是在美国的时候居多……”她手中的杯子离开唇角,手臂保持着一个十分闲适优雅的姿势:“我到了现在,父母又已经不在了,一个人,基本上是无牵无碍的。美国乡间的生活氛围,自由舒服一些。”

“您一直居住在华盛顿州吗?”心瑟继续地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少有的直接:“西雅图的气候您早已适应了吧?”

她没有立即回答,却看了心瑟一眼,笑了:“看来,默生跟你聊了不少关于我的故事。你看看我在北京的这处房子就知道,我是个恋旧又十分懒惰的人。在美国也是,最开始的时候在那儿住了脚步,以后虽然也出去兜了几个圈子,还是又回到原点。我住的那个地方,不说也罢。很多人都说那儿的气候很是糟糕。囗”

“您却……”心瑟望着她。

“早已经习惯了。就像习惯了我自身拥有的一切。我的样貌,我的性格,我的家庭,我的经历……”她故作轻松地说。

“经历……也能习惯吗?”心瑟不知不觉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如果,像她所说,一个人的经历也能被习惯,那么,这么多年来,她自己又怎么会像生活在一个无法挣脱的桎梏里?一座金刚铸成的囚车里?现在,这一切都远远没有结束。她自己眼睁睁地预见了将来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且,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发生的事情成为自己的经历……

“一件事情发生了,要看你怎么来看待这件事情。也许,当时是无奈的,回避的,抵制的,可是,过了许多年后,当你再回头,你会发现所有发生在你生命里的事情,那些已经成为你经历的事情,无论是偶然发生的,必然发生的,就像你身上独一无二的肌理,它们,无论是美丽还是丑恶,都是你自身的一部分,都代表了一个小小的你……我早就已经学会了接受做这样的自己。”她笑了一下。心瑟看到,她的眼角,隐隐现出了细细的纹路。一个五十几岁迟暮美人儿的笑容,那是深秋的滋味儿。

“没有关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都会明白。”她近乎温柔地,和蔼可亲地说:“你现在还这么年轻,要那么多感悟做什么?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心瑟?”她叫的亲切,感觉就像她是她一个最普通最亲昵的长辈。

“我的生活很简单,这么多年,就是读书,然后学画儿,画画儿……”心瑟的额角,突然跳了几跳。她握着杯子,忍过了那几下锐利的痛。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僵。她的面皮,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饮酒,又发着热侦。

“我喜欢你的画儿。来,我们去我的书房看看……”她两眼发亮地看着心瑟,这才注意到心瑟手中的杯子是空空的了。她再看心瑟的脸色:“这个东西,小饮怡情。咱们走一走吧,去看我收的几幅画儿。”

她向心瑟伸出手来,亲昵地握着心瑟的手。心瑟只觉得,她的手十分柔腻,有一股奇怪的安定宁静的暖流从她心底流出来。她们一起去了书房。房门打开,心瑟的眼前一亮。她知道这个房间应该是整栋房子中除去主卧,最大的一个房间。复古的罗马气息的吸顶灯,阔大的书桌的后面及左右,是端庄大气的木制书柜。墨绿的颜色。房间还兼具影音功能,空气中浮着书画的纸墨香。

她们看了那幅拍卖会上所得的名家遗作,是一幅人物肖像。是无可争议的真品。

为了让画面呈现最自然的一面,她们拿着那幅画走到窗边。画中的光线,和目前窗外的光线,竟出奇的一致。心瑟看着那幅画,再看着她。“我也曾经画过一幅人物肖像。”

“哦?你画的是……”

心瑟想着那幅因为疏忽,随着其他的画作被拿到了画展的画儿:“一个我曾经认为存在的亲人。她很早以前就不在了。不是,她还在。就是,不是她了……”

心瑟从面前举着画纸的手指,看到那张真实呈现在她面前的脸庞。这张面孔仍然是沉稳的,眼睛里却有种陌生的感情一闪即逝。

“你画的是我,是不是?”她轻声地问。

“我该走了。”心瑟倏地松开了跟她共同举着画纸的手,回转身飞快地走出了书房。她的脚步那样快,她的大脑里不知道是一片混沌还是空白。她不顾一切地走出去,整个身体都处在一种极亢奋的状态。她模糊地听见有什么声音,但是她没有耐心驻足细听。她换了鞋子,开了房门,脚下是鲜红的大理石地面,红的刺目……她的全身心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召唤她:走出去!走出去!走出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碰上的,一场风雨

琴瑟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房门,她看着心瑟直直地开了单元门走出去,身体明显地有些不稳,她自己就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言偑芾觑慌乱中,她的一只拖鞋被门槛绊到,她歪扭了一下。

苏想必是听到了响动,急忙地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夫人?”

琴瑟的脚踝传来一阵疼。这疼却让她自己猛地清醒过来。她望着小跑过来的苏,及时出现的苏:“苏,快,跟上她,帮我看着她,不要……有什么事情……”

“夫人,您的脚……”苏担心地看着她的脚踝。

“我不要紧,你快去!跟上她,她要走远了……不要拦住她,跟着她就好……”琴瑟急躁地冲她摆摆手。看着苏没有再犹豫,急急忙忙地跟出去,她才松了口气。在门板上靠了一下,一张眼睛,苏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她正要发问,苏就开了口:“夫人,简小姐的皮包刚才我帮她收起来的……囗”

“那就快些拿给她……”琴瑟让了让身子,看着苏忙忙活活地取了皮包,又忙忙活活地跑出去。她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房内去找电话。

心瑟从琴家的房子里跑出来。她走的那么快,那么茫然,她也没有什么判断,只要是路,她就走过去。她在小区里面兜着圈子,等她终于找到一个出口走出去,身上早已经汗流浃背。

时间似乎还早,太阳白花花地悬在天空上。那么高远,也抵不住它的威力。心瑟摸了摸额角,凉凉的一手的汗意。她茫然地站在小区门口。眼前横着的马路,因为是炎夏的下午天,行人并不多。路两旁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静悄悄的,耷拉着脑袋,似乎也正酷暑难耐。她听着树上传来的蝉鸣,远远近近,无休无止。她被这叫声搅扰的更加混乱,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她正站在那儿,门口又跑出来一个人,恍惚叫着她。她转身正对着她,才发觉是苏。她手里拿着自己的皮包。

“简小姐,您忘了皮包……”苏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把皮包放到她手里。一双微带灰蓝的眼睛,在这耀眼的阳光下,晶亮了许多。“您还好吧?”她关切地问。这样的大太阳底下,心瑟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仿似浑然不知。面色,也是白白的没有什么血色。她还是有些担心。“您这样出来夫人不放心,您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

心瑟摇摇头,她看着苏。有一句话哽在她的喉咙里,上上下下。她想问,却又觉得不该问,也不需要问了。“苏,你跟了夫人很久了吗?侦”

“是的。”苏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地点点头。

心瑟觉得自己体内,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力气又消散开来。“我没事,你回去吧。”她默默地转过身,往街边走过去。她看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招手拦下来。

……

下午连着的夜色,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经悄然降临了。

可轩把湘竹送回家,又返回李师傅的店里一趟。下了班,他回老宅接湘竹去取走了已经做好的旗袍。或许是因为见了旗袍的兴奋和新鲜劲儿,湘竹把从百货公司拿过来的袋子落在店里了。李师傅店里的电话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接近萧家。所以,可轩还是先把湘竹送回家,自己又一个人返回去。

这一来一往的几趟,天就暗下来了。他出了影子斜街,当头正赶上一个红灯。几个车道的车子都瞬间停住,他还没有来得及换车道,只能原地等着。

他望了前面的红灯一眼,那上方,刚刚暗掉的天色泼了墨一样,有些反常。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他自顾自地想,说不定马上就会下来一场暴雨。

北京的夏天,碰上了,天天儿地下雨。

想着有可能很快降临的雨,他的目光从前方转到一侧的车窗上。他的目光很快被右侧前方的一个人吸引过去。那个人正从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出租车上下来。这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他只扫了一眼,就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路灯下,茫茫的车海里,她的身影那样的纤细、孤立,她头上垂下的马尾,在她秀丽的背上轻轻地摇晃。

可轩呆呆地望着。她开始往一旁的人行道上走去了。他来不及细想,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副驾的车门,喊得尽量大声:“瑟瑟,瑟瑟,简心瑟……”

并不远的距离,她充耳不闻。可轩停了一下。她在这儿下车做什么?会不会是约了……那个人?他回老宅接湘竹的时候,听许阿姨说了一嘴。本来是问他们晚上留不留下来吃晚饭,然后就说到了瑟瑟。她早已经跟家里打了招呼,晚上不回家吃饭。

“简心瑟!”可轩确信自己的声音够大了。他的前后左右,没有关车窗的,纷纷侧目。他有些着急,他自己停在这儿,进退不得。心瑟早已经走在人行道上了。

前方开始通行。他没有办法,只好随着车流往前走。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看着她。他的车后,喇叭声此起彼伏,他不管,想超他的人随便超好了。他紧靠着最右侧车道,一直开着车窗。

她距离他只有三四米远了,他一咬牙,不管根本不是在停车带,靠边停车。锁好了车子,他两个大步就追上了她。转眼间,他已经立到了她面前。

她猛然间收不住脚步,几乎一头撞到他身上。他伸手扶好了她。刚刚的急躁,担心,在看到她的脸色的一刹那全都有了印证。“瑟瑟,你在做什么?”

她看了眼他,再看看周围华灯已上的城市。空气中,忽地吹过来一阵急风,凉爽的急风。那是又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第一百三十章 味道

心瑟往后退了两步,跟可轩错开身,继续往前走。言偑芾觑夏夜的空气中那凉风更急了,裹挟着树上的叶子。一阵纷乱的纠缠,有几片叶子飘坠下来,打在心瑟的身上、脸上。那叶的边缘,从高高的枝上飘落,竟也有了些锋利,划得她的皮肤刺痛。

随着那几片叶子坠下的,是几个硕大的不规则的雨点。

人行道上加快了脚步的人们,匆匆地越过了他们。

他们再往前了几步,一阵旋风兜头撞过来,卷起一股尘土。可轩的眼前,刷地划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一记闷雷,劈开了高空冗积的层云。

“走,回家去。”他再一次站到了心瑟前面。

心瑟没有抬头,一闪身越过他。

可轩的心中,一阵骤起的急躁情绪瞬间抓住了他。他跟上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那么,找个地方坐一坐。”他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的力道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带着她往一旁店铺的廊下走。

心瑟看见,他们前方十几米远处,就是一家咖啡店的招牌。霓虹灯正有条不紊地闪烁着。她想停下来,脚下用了力囗。

可轩回转身望着她。她的脸色灰白,眉梢眼底都带着抗拒。“简可轩,不要管我。”她静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面前的这双闪着焦灼和关心的眸,她不想再面对。至少,她不能这么快地面对他。哪怕只是坐在他面前。因为他会看着她,研究她。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放逐了自己一个下午,麻痹了自己一个下午,也让自己冷静了一个下午。

既然,已经过去七年了,该证实的一切都已经证实。按照那个人的说法,那些事情,都是她的经历。她应该习惯这样的经历了。因为,正是它们,成就了现在的她。也是它们,成就了现在的他,成就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的角色。

这一切,是改变不得了。她也无力改变。

“好了,你管好你自己,不用再管我。”她不带丝毫感情地再说了一句。“我想自己走走。”

她的态度是十分冷淡了。可轩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光彩。他握着的她的手,也是冷冰冰的。他的心缩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忘记她早已不再是七年前的那个简心瑟?七年了,自从她去了纽约画院实习再回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的喜怒哀乐,都不再是他能看清楚的事,也不再是跟他有关的事。她对他的每次接触和关心,都有了一种本能的抵触。他的心上,像针扎一样疼了一下。他望着她跟他的保持距离,望着她的冷漠,胸口发闷的厉害。

“简心瑟,我已经任由你抹杀了我一个身份。现在,你连我剩下的仅有的那一个,也要一起抹杀吗?”可轩的脸色也暗沉下来,他捏着她的手腕,不知不觉也用了些力。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垂死的人,抓住了一个漂浮物,而直到此刻,才发现那个漂浮物自己也不堪一击。他心中有一股绝望的无力一直渗透过来:“爱上那个人,这个家就跟你脱离了关联吗?这个家的所有人都跟你没有关系了吗?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我们的远离,是吗?侦”

他的脸庞迫近她,望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等着,可是她的唇紧紧地闭着。一时间,他只听到两个人加快的喘息。

刚刚还零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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