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等待荒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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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等待荒了城-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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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阿秋,是不是就不用我再说了……”Lisa嘻嘻笑着,看着她的反应犴。

心瑟的面皮一紧。

Lisa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失言,又讪讪地说了一句:“历史嘛,谁没有个一段半段。就是小心别让它长了脚,自己跑到现在来……”然后,她不知为什么又加了那么一句,“而且哪儿的总统套房,都是到了入住标准就可以住的……”

“什么时候的事?”心瑟完全是机械地问了一句蛰。

“什么?”Lisa开始装傻。

“她……入住……”心瑟简短地。

“……前天……下午吧。”Lisa看着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后悔了,“锦鑫的入住率高,谁住……都正常吧?”

心瑟怔住,她后面已经有些捕捉不清Lisa的话。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了前天深夜和昨天早上……

太阳越升越高了。虽是透着厚厚的云层,还是让人觉到了它渐强的威力。那种热,不是直刺刺火辣辣的,而是整个把人包裹。密不透风的。这就是北京的桑拿天。每年的夏季,北京总有些日子是属于这样的天气。

心瑟转身,望了一眼弥漫着雾气的老院子。包裹在这样湿热的天气里,院墙和门楼都冒着蒸蒸热气。白雾一样的热气。如果隔着距离,或者处在空调间里,又是另外一番烟雾缭绕的画面。

她静静地上了青石台阶。门口两侧的古槐树上,那繁茂浓绿的树冠间传出了悠长的蝉鸣。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那两侧的蝉鸣就一边赛着一边的大,像正在进行一场热烈的比赛一样。那持续的叫声由着她的耳鼓传进她的身体,沿着一条奇怪的神经线路,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她的大脑。她的脑海深处,慢慢地也被这两股叫声扰乱。有一个遥远的黑不见光的漩涡,也被搅扰起来,翻滚出来。

心瑟突然有些慌。她的脑袋随之锐利地横过一阵痛。像是有一把锈迹斑斑的什么猛然插进了她的脑壳。那轰然洞开的巨响,让她不能自已地趔趄了一下。好一会儿,她站直了自己,不知不觉抬手去试了一下额角。指腹接触到凉涔涔的汗液,她的手指是哆嗦的。她垂下手指。这时才觉得,相较于那脑壳中的痛,四肢都轻飘飘软绵绵的。只是头部的重量越来越重了。

她在影壁前靠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进了里院,她没有再进上房,直接沿着廊子回自己房间。

影子从她房间里探了一下头出来,瞅了她一眼,伴着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呜声。它却没有迎出来,又退了回去。

心瑟进了房门,转身关上。她在房门上靠了一下,闭着眼睛。面前黑洞洞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再入眼,她觉得脑中的疼更增加了些。她的手不由握住了房门的木板。她屏息,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出一点声音出来。她侧向下方的太阳穴上,冰冷,微痒。终于,悬垂成饱满的一粒汗珠,俯冲下去,低落到她的肩膀上。

影子凑到她的脚边,嘴巴里的呼吸热热地吹到她的皮肤上,潮乎乎的。它不知道又哼哼唧唧些什么。

心瑟听着它的声音,定了定神,勉强自己张开眼睛。她的眼神,就在那一刻定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这间屋子!

“怎么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自从刚刚进了房间,她连往房里看一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整个人就靠在了门板上。她的脸色泛着白,额上、太阳穴上,都明晃晃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亮亮地从她的肌肤上冒出来,使得她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透着虚,“哪里不舒服?”他往她额头上伸出手去。

她一直定着的眼神,在他的大掌即将要落下的那一刻活动了一下。她的头飞快地偏到一边。

他的手扑了空。

她不看他,身子也很快地错开,她向里面走去。

他在原地顿了一下,再转过身。她略显僵硬的步子也正停下,坐在沙发上。满头的汗,她好像还是冷。她往沙发里面坐了坐,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托着额头。

御锦走过去。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他把杯子往她唇边送了送。

心瑟接过来。她一只手按压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将杯子里的水大口地喝下去。她并不渴,可是她看着面前的杯子,她就直觉着她应该喝掉它。她大口地吞咽着那凉凉的液体。有些太快了,她的口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种机械的吞咽。她喘着气,几大口水不停歇地由她的喉咙冲入她细细的食管、胃肠。一时间涨的她觉得它们马上要膨胀而裂。她拼命地压制住了这种要命的撑胀,觉得呼吸都跟不上了。

御锦看着她停顿下来。她这种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的喝法,她极力压制住的痛苦的反应,甚至她因控制自己而显得僵硬的身子,都在他的眼底。

刚刚,她出去的时候,吃完早餐,何丝韵把他叫到了棋室。问起她的失忆,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是一个简单的意外,还是因为情绪……

他知道何丝韵的意思。从她的角度,到此时才追问起瑟瑟失忆的具体缘由,一方面是因为对他的信任。更大的原因,还是她一直无法释怀自己七年前的举动,以及那个举动对瑟瑟造成的不可估量的伤害。

他如实地跟何丝韵说明了,是因为情绪原因。何丝韵看着他,或许,这样的原因,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作为一个医生,虽然她的专业领域并不是精神科,她对这样的病症也有大致的了解。所谓的选择性失忆,患者总是会不自觉地“选择”他们最不愿意记住的场景、片段或者事件去忘记。如果瑟瑟仅仅是受七年前那个雨夜她知道了自己身世的影响,可是她又偏偏完好地记着那一段。他跟何丝韵大致地描述了那场雪崩。何丝韵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最终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小锦,如果有一天瑟瑟恢复了那段记忆,你对她可能会产生的情绪有把握吗?”

他怎么回答的?如果瑟瑟真的全部拾回了所有的经历,她能毫不退缩地正视自己的情感,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他说完的那一刻,何丝韵不知道为什么,眼光中竟有一抹十分温情的亮光一闪而过。

御锦回过神来。他看心瑟又举起了杯子,他劈手夺过来:“有这么喝水的吗?存心要呛死自己算完是不是?”其实杯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剩余。他不知道为什么,进来她的房间,迎面看到那只锦盒,再看着她此时的样子,心头就猛然翻起了火苗。他把杯子往面前重重地一放。一声刺耳的摩擦的响声后杯子从茶几上滚落下去。不知还带翻了什么,一起跌落到地上。

心瑟闭了闭眼睛,太阳穴上的神经因为那刺耳的摩擦声又跳了几跳。她突然张开眼睛,支起身子,往面前的茶几上看过去。

不见了。她再搜寻了一遍。茶几上没有。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满地地找。她拾起了杯子。它正巧躺在茶几一侧不大的地毯块上,已经没有了残留的水分。

她握着杯子,再去仔细地看。除了微微濡湿的地毯,地面上再也没有什么不同。她又查看了茶几底座,沙发周遭,东西、锦盒,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

“找什么?这个吗?”御锦慢悠悠地在身旁的沙发上摸了一下。他抬起手来时,手里就握着那只精致的盒子。

心瑟的眼睛落在那盒子上,又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很平静,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给我。”她伸出手去。

“这么贵重的结婚礼物,你就随便地摆在这儿,不收好怎么行?”他不急不慢地说。打开,看了一眼那盈翠的如意,他再望了一眼她空荡荡的颈项间,“我们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呢,你想好了吗?”

“随便……你选吧。”心瑟去取他掌中的锦盒。

御锦的另一只手盖上来,心瑟慌忙一躲。她什么也没有拿到,手里还是空空的。她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御锦敛住了自己的呼吸,他看着她转开的身子。他把手中的盒子盖上,放到茶几上。她难得地让了让步子,人也往沙发相反的方向走去。

心瑟没有走两步,御锦伸了手臂一拉,她就被他拽住。她条件发射般地想挣脱,她用了一下力,他握得更紧了。“去看房子!”他拉着她就走,根本没有看她。

心瑟不知道他会用这么大的力气,她完全身不由己地随着他的大步走。她想退,根本不可能。她一路凌乱着步子,很快就气喘吁吁。她的脑袋中那股子疼痛,此时受了引诱一样,更加嚣张起来。

影子紧跟着两人的脚步,吠叫着。

心瑟托着自己随时要疼裂开的脑袋,她再听着影子的叫声,一股不可遏制的心内蒸腾起来的气流很快淹没了她。她战栗着叫出声来:“罗御锦,你放开我!我不去!”

“我今天有时间!”御锦头也不回。他拖拽着她,就像拖拽一件行李。

心瑟一手握住了门柄。刚刚的这一阵折腾,她脸上、身上,都是汗出如浆。尖锐的疼痛和巨大的情绪压力已经让她眼前金星乱冒。“罗御锦……”她哆哆嗦嗦地再叫了他一声。

御锦回过头去,她声音里持续不停的战栗已经传染到她身上,她的身子也已经不可遏制地抖起来。他手中的她的手臂,是冰冷潮湿的。她紧攥着门柄的手因为用力,失去了血色。他的视线移转到她的脸上,她那么狼狈不堪。她努力张大的眼睛正对上他的。“罗御锦,我们别再错了……”

御锦的眼睛一闪,他眸底的深幽更浓了:“什么意思?”

“我不能过……那样的日子……”心瑟缓缓地积聚了力量,说出来。

“什么日子?”他怀疑地看着她。

心瑟看着他的眼睛,她大脑里的持续不断的痛已经让她眼前模糊了。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思想,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他的脸庞,像浓雾中的一幅画一样,远了又近,近了又远。

可是她听见了他的话。他的话,清清楚楚的一句反问,搁在她面前。

“什么日子?”心瑟笑了一下,她的心底清楚地略过了这样的句子,“那样的日子就是,眼睁睁看着你刚下了一个女人的床,再来上我的……”

她的笑没能维持两秒钟。她的心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冲撞顶上来。她理智地尝试了一下,却再也没有力气压住。她的脑袋,似乎也随着这一阵翻江倒海彻底裂开了……

第一百五十章 原因

心瑟摇晃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会大吐特吐一番,可是她的眼前只是突然降下了一道黑幕。言嗣蠹耙她的身子随之不听指挥地向后,硬邦邦地往房门上砸去。

御锦下意识地去拉她。她的手臂冰冷而细弱,他用力,又赶快往前了一步,她的身体被他拽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住她。她就像只在劲风中突然被剪断了线的风筝,跌翅倒在他手臂里。

“瑟瑟……”他的声音急促。

心瑟并没有失去意识。她只是顷刻间完全指挥不动自己。心、胃里面刚刚的翻滚,疼裂开的头颅,瞬间都化为了此刻眼前的黑幕。绵绵延延的,根本不清楚哪里是幕头,哪里是幕尾。她感觉得到罗御锦的呼吸,很热,简直是灼热,拂到她的脸上,刺刺的。他托住她手臂的肌肉也是僵硬的,咯得她肌肤隐隐作痛。

她费力地舒了一口气,等待着。她知道面前的这个黑幕应该很快就会撤开崴。

“瑟瑟……”御锦望着面前心瑟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又透着青。她僵硬着身子,眼睛也微闭着。她好像完全失去了反应。御锦的心脏一提。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心瑟凉凉的面颊,“瑟瑟,瑟瑟……”在这个闷热的蒸笼里,两个人都汗湿透了,滑腻腻地靠着,她更像是阳光暴晒下昏昏沉沉的一尾鱼。

御锦的心脏沉下去,他只觉得一只冰冷的鼓槌,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他一下抱起她,迈开大步往廊子里走。他疾步走着,影子此时倒蹿到了他前面,一边跑,一边回头望。

或许是因为这突然的移动,心瑟的感觉倒更多地回转回来。她试着张了张眼睛,眼前的黑幕慢慢地开了一条缝隙。她能看到他了。虽然模糊,可是她看得见他脸上粗略的线条和紧缩的眉心。她的身体也软下来,她试着动了一下。“罗……孤”

御锦的脚步猛然停住。他望着她。他首先感觉到了她柔软下来的身子。然后,她叫了一声他,虽然声音很小,他听见了。“瑟瑟……”他试探地回应了她一句。

她这次点了点头,望着他:“回去吧,别惊动了……”他懂得了她精神还不能完全聚拢的眼睛里的意思。他转身再往房间走。

回了屋子,他直接把她抱进了卧室。房间里凉丝丝的,他打开毯子盖好她,回身关上门。

心瑟已经完全清醒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听着他放慢的脚步声,听着影子被他关在门外,还在锲而不舍地抓着房门。它那锋利的爪子,一下一下……

他的脚步声没有了。心瑟知道他正站在那儿看着她。她的眼睫毛颤了颤,很快,眼皮也速度更快地抖起来。她搭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空间里静寂极了。影子似乎都因为疲倦暂时放弃了。可是她知道,刚刚的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心瑟张开眼睛。御锦已经走开了,正立在窗前。窗帘也放下来了。浅绿色的帘子,一枝枝花茎颀长的郁金香在凹凸起伏的帘子上静静立着。没有风。如果有的话,那又会是怎样一种高贵美丽的景象?

她的眼前,红砖夹道的一条巷子里,满满的就是那样一幅摇曳生姿的画面。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高高擎着的茎子,娇艳欲滴的花苞,每一朵,都是一个圣洁又妖娆的精灵所化。在罗马的时候,每次去替Carol代课,走在那条郁金香小路上,都是她最为惬意的时刻。大多数的郁金香花期已经过了,可是在这处小小的巷子里,却仍然是它们的春天。她知道郁金香耐不了热,可是在这样一个夏季,她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是用着怎样的耐心和坚持,才最终保有了它们。每日清早,它们都在这处角落里无忧无虑地绽放。她无数次地想,这儿,不知住了一位怎样用全身心去热爱郁金香的人。只有毫无杂质的挚爱,才会付出相应无尽的心思,做如此美丽的挽留。

直到有一天,她的目光在片片郁金香丛中流连而过,接触到另一双似乎也正在观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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