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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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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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条黑衣人脚步不停,直奔出两里开外,突然在一丛杂树林下,停下脚步,为首之黑衣人道:“抬他下来。”
两条黑衣人恭声应了,一跃而起,竟自树顶木叶之中,抬下个人来,只见此人气息微弱,竟是杨璇。
原来那黑衣人方才说他已被人护送远去之言,竟全都是假话,他只是一直被藏在木叶丛中,此刻受了风寒,伤势更是加剧,但见了黑衣人个个无恙回来,仍不禁为之大喜,喘息着道:“得……得手了么?”
为首之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先莫问我,待我问你,自从苏浅雪将你引入傲仙宫门下,已有几年了?”
语声威严沉重,与方才他那种有问必答,毕恭毕敬的神情,竞已判如两人,眼神也变得凛然生光。
杨璇呆了一呆,道:“已有十余年了。”
黑衣人冷冷道:“你平日自负聪明能干,比别人都强胜三分,但这十余年来,你可做成功一件事么?”
杨璇苍白的面容上,骤然现出惊怖之态,颤声道:“……但每件事小侄都曾尽力地去做,只是天不助我,每到事情将要成功时,总是功亏一篑,大……大叔,这些事你老人家也都知道呀!”
黑衣人冷笑道:“我老人家只知你自作聪明,百无一用。”
杨璇道:“但……但方才……”
黑衣人怒道:“方才……哼哼,方才怎样?我若不是故意作出武功平庸,卑躬屈节的模样,此刻早已被萧王孙与杜云天留在那里,大卸八块了。”
杨璇骇然道:“萧王孙也在那里?小侄实是毫不知情。”
黑衣人道:“你什么事都不知道,活着又有何用?何况你此刻如此模样,只怕根本再也活不成了。”
杨璇哀呼道:“大……大叔,求求你老人家将我带走,莫要将我留在这里,日后……日后我一定替你老人家……”
一眼瞧见黑衣人那冷冰冰的目光,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下面的话,一齐冷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
黑衣人冷冰冰瞧着他,青铜鬼面在夜色中闪闪发光,那模样真是诡异可怖已极.忽然间,缓缓伸出手掌……
杨璇大骇道:“大叔,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惨厉的呼声,在黑夜中听来更是令人断肠。
但黑衣人却丝毫不曾动心,手掌原式拍出,阴森森笑道:“你既已残废,又受内伤,活着也无趣,大叔给你个痛快吧!”
一掌拍在杨璇胸膛之上。
杨璇嘶声惨呼道:“唐迪,你……你好……”双足一挺,立时气绝。这奸狡的少年人,未死于被他害过的人之手,却死在自己人手上,最后这一声惨呼中,实是充满了怨毒,也充满了悔恨。
黑衣人举足将他的尸身踢入长草丛中,抹下青铜鬼面,仰天舒了口气,大笑道:“萧王孙,你此刻总认得我了吧!”
夜色中只见他面容阴沉瘦削,赫然正是唐迪。别人只当他还在密室中追悼默思,有谁知道他已到了这里?
其余七个黑衣人垂手肃立,骇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只听唐迪喃喃道:“展梦白呀展梦白,今日我虽无法杀了你,但只要我抢先赶到君山,你还是逃不了的。”

这时杜云天正在为张老三等两人疗治箭毒,萧王孙却进入间密室,仔细诊治展梦白的内伤。
展梦白这伤势谁也难以将他救治复元,若非他及时遇着了萧王孙,只怕一生中武功再也不能恢复原状。
但他既已及时遇着萧王孙,伤势自可无虑,萧飞雨知道她爹爹之能,是以走得极是放心。
纵然如此,萧、展二人还是过了整整一日才从密室出来,萧王孙面容微带憔悴,展梦白却是神采奕奕,更胜往昔。
群豪自有一番欢喜恭贺,直到第三日凌晨,天色微现曙光之际,萧王孙、杜云天、展梦白三人才能启行。
熊正雄统率群雄,直送到一里开外,方自告别,布旗门群豪自也还有一番计议,此处暂且不提。
且说萧王孙老少三人,谈谈笑笑,连袂而行,虽未着急赶路,但以三人之轻功,走得仍是十分迅快。
又走了约摸一里路途,展梦白目光动处,突然瞧见一件奇事,不禁脱口道:“这是什么?”
萧王孙与杜云天是何等目力,自也早已瞧见。
只见两行白蚂蚁,横亘在途中,作千成万,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一行蜿蜒爬入路旁草丛中,另一行却自草丛蜿蜒爬出。
这些蚂蚁一个个均有糯米般大小,比寻常所见的蚂蚁大了不止一倍,爬行比常蚁迅急得多。
三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展梦白道:“这草丛中必有古怪,待孩儿过去瞧瞧。”说话间早已一步窜了过去。
萧王孙、杜云天对望一眼,萧王孙沉声道:“杜兄博闻广见,想必定然知道这些蚂蚁的名字?”
杜云天道:“食尸蚁。”
突听展梦白惊呼一声,倒退三步,身子似已站立不稳,杜云天道:“草丛中可是有具尸身?”
展梦白回过头来,面上已无一丝血色,目中更是满含惊怖之意,道:“那……那尸身是……是……”
萧王孙、杜云天瞧他模样,已知草丛中的尸身必是他的素识,两人皱了皱眉头,飞身掠了过去。
拨开长草望去,只见一具尸身,虽然已被那食尸蚁啃得百孔千疮,但面目依稀仍可分辨,赫然正是杨璇。
两人心头一震,也呆在当地,杜云天沉声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孩子因误用聪明,竟落得这般下场。”
转目望去,只见萧王孙面带苦笑,不住跌足叹道:“想不到你我两人,还是上了别人的当了。”
杜云天皱眉道:“上了谁的……”心念一转,脱口道:“呀,不错,唐迪,那为首的黑衣人,必定就是唐迪。”
萧王孙苦笑道:“只可惜你我一时大意,竟未令他们脱下面具瞧瞧,唉,此番纵虎归山,麻烦必定更多了。”
这两人端的精明老练,非常人可比,瞧见杨璇的尸身,心念数转,立刻便猜出了其中的究竟。
展梦白却是满面沉痛,十分伤感,竟不忍再去瞧杨璇的惨死之状,垂首道:“孩儿但有一事相求……”
他还未说出所求何事,萧王孙已微喟道:“杨璇虽然奸恶,死的也未免太惨,你可是想埋葬他的尸身?”
展梦白黯然道:“孩儿总算与他结拜了一场,他虽……”
杜云天接口叹道:“他虽对你无情,你却不能对他无义……唉,也好,先在他尸身四围,燃起火来。”
展梦白怔了一怔,道:“为何要燃火?”
杜云天道:“若不燃火,怎赶得走这些白蚁?”
展梦白暗道一声:“惭愧。”当下燃起火堆,藉着烟熏之势,驱走白蚁,又在林中挖了个洞穴,葬了杨璇尸身。
杜云天瞧了萧王孙一眼,长叹道:“杨璇一生为恶,能交到梦白这么个朋友,真是得天之幸。”
展梦白拢起黄土在坟前拜了三拜,方自黯然而行,一路上并无耽搁,不两日便到了洞庭湖北的华容。

遥遥望去,已可见到山影,缥缈在云雾中。
三人投宿打尖,略进饮食,萧王孙突然叹道:“我心中总有件犹疑难决之事,不探个明白,实是难以放心。”
杜云天微微一笑,道:“可是为了蓝……”
萧王孙沉声叹道:“不错,但若查明此事,我一人之力实有所不逮,不知杜兄可愿助我一臂?”
杜云天道:“那是理所当然……唉,蓝天锤一代人杰,到后来若真的做出些糊涂事,实是令人扼腕。”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那日黑衣人说出一切事均是蓝天锤暗中策划之时,我也不禁对蓝大先生甚是愤恨,但此刻你我既知那黑衣人便是唐迪,情况又自不同,因唐迪此言极有可能是使的移花接木,故布疑阵之计。”他这话明虽是向萧王孙解释,其实却无异是对展梦白说的。
展梦白叹道:“孩儿虽觉种种迹象都在指向蓝大先生,其实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
想到有些事实是证据确凿,铁案如山,绝不可能仅是误会,展梦白不禁长叹住口。只因他直到目前为止,对蓝大先生之慷慨雄风,仍是深具仰慕之心,实不忍见到这“武林第一侠”之一生侠名,从此付之流水。
萧王孙怎会不知他心意,叹道:“我与天锤道义相交,垂五十年,无论如何,也得抱万一之想。”
展梦白垂首道:“是。”
萧王孙道:“你伤势既已痊愈,已尽可闯得龙潭虎穴,明日可自行上山,相机行事……”
瞧了杜云天一眼,接道:“我两人此刻便得走了。”

两位老人飘然去后,展梦白左思右想,一夜难以成眠,夜半时,突听一阵奔马蹄声自户外飞驰而过。
蹄声如紧雷密鼓,显见奔骑非止一匹。
展梦白反正已是失眠,好奇之心突生,便想去瞧个究竟,何况此处地近君山,奔骑说不定便与情人箭有关。
一念至此,立刻振衣而起,紧了紧古铁剑,飞身而出,几个起落后,已可瞧见一股灰龙似的蹄尘,滚滚东去。
展梦白追踪在后,虽是轻功卓绝,但终是难以追及跑得正快的奔马,幸好静夜中蹄声分外明显,循声便可追赶。
直奔了顿饭时分,两下距离已隔得更远,只有蹄声仍隐隐随风传来,展梦白性子拗硬,自然不肯半途折回。
他内力绵长,便是再跑个十里八里,也是无妨,哪知就在此时,前面的蹄声突然停顿,寂无可闻。
展梦白仍不死心,提气飞身,扑了过去,直掠出百十丈外,突见眼前波光粼粼,已到了洞庭湖边。
只见湖边树下,零乱地倒卧着十余匹健马,嘴边白沫如浆,一匹匹倒在地下,竟是跑得脱力,已将倒毙。
再瞧湖上正有一艘三桅巨船,扬帆而去,距离湖岸已有数十丈远近,瞧它驶去的方向,正是君山。
展梦白来迟一步,非但见不着这十余骑士的模样,也瞧不到船上是何人物,更无法上船窥探。
但他却断定十余骑士与这艘巨船,必定与君山上的苏浅雪有关,心下不觉更是懊恼。
遥望君山,仍是云雾迷漫,苏浅雪究竟在山上何处?何处是入山的路途?展梦白一点也不知道。
何况,他纵然知道,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险恶的埋伏,这些埋伏说不定有大半是为了展梦白而设的。
展梦白若是轻身闯入,只怕还未见到苏浅雪,便先毙命,那时功亏一篑,岂非更是抱恨终天?
此时东方已现曙色,洞庭湖上,烟水朦胧。
极目望去,但见八百里洞庭,纵横开阔,烟波浩瀚,晨风吹乱湖上波光,有如天花妙雨一般。


展梦白独立湖边,遥望这空灵壮观的景色,也不知是愁是喜,良久良久,不觉已是风露沾衣,心头突觉一阵悲思直涌而上,如丝如缕,不可断绝,正是:“念天地之悠悠,动思古之幽情。”突然俯下身子,撮起一撮黄土,仰视天上一点晨星,目中竟已潸然泪下。


只见他仰天长叹一声,朝那撮黄土跪了下去,喃喃道:“师父,弟子虽不能亲手埋葬你老人家,但等到恶魔伏诛之日,必当去你老人家坟前尽心,你老人家一生悲天悯人,想必也不会怪罪弟子,你老人家的后事有黄虎等人料理,弟子也放心得很。”口中虽说放心,目中已泪如雨下。
垂首默然半晌,又道:“爹爹,你老人家的仇恨,也就是天下武林的仇恨,孩儿未曾有一日一刻忘记,孩儿为了你老人家,也为了天下武林同道,势必要揭破那恶魔的秘密,请你老人家放心。”
他语声已由凄楚变为坚定,显见,这坚强卓绝的少年,已将私仇化为公愤,悲愤化为力量。


隔了半晌,听他又道:“唐姑娘,你的大恩,展某永生不会忘记……秦老前辈,你的后事我已交托给可靠的人,白布旗终未落入奸人之手……但……但宫老前辈,展某实是对不起你老人家,未能为你老人家好生看着伶伶……”想到宫伶伶的可爱,又想到宫伶伶的苦命……
展梦白但觉衫袖尽湿,却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

湖上仍是烟水朦胧,东方却已有白色破云而出,忽然间,晨风中竟隐隐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哭声。
哭声凄恻哀婉,在朦胧烟火,熹微晨光中听来,更是令人心碎断肠。但如此清晨,如此荒凉的湖边,怎会有少女的哭声,莫非是孤零的弱女,受了恶人欺凌?莫非是善心的少女,在哀悼世间的不平?
展梦白侠义之心顿生,反忘去自己的悲哀,骤然长身而起,向那啼哭之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越奔越近君山,绵亘的山势,到了这里虽已消竭,但仍带起了一座小小的丘陵,宛如月边的孤星。
丘陵后,有一缕乳白色的轻烟,袅娜升起,缥缈四散。
展梦白终是不敢莽撞,伏在丘陵上探首而望,只见两个素衣少女,背面跪在湖边,面前燃着一炉檀香。
那凄楚的哭声,便是这两个少女发出来的,淡淡的轻烟,淡淡的香气,衬得她们有说不出的神秘与美丽。


展梦白呆了一呆,暗叹忖道:“想不到世上还有和我一样的伤心人,如此清晨,便来湖边祭故人,瞧她们如此伤心,所祭的必是她们最最亲近的人……唉,能令别人如此伤心,这人必定了不起得很……能得到这样少女的哭祭,这人纵然死了,也算有福得很。”
他性子虽然强傲,却也是个痴情人,瞧见别人伤心,自己也难受得很。不知不觉间竟想得痴了。
只见两人俱是削肩玉颈,楚腰纤细,那长而漆黑的头发,水一般自双肩披散垂落下来。
左面一人,身子更是伶仃瘦弱,哭声也最是凄楚,颤声道:“展梦白,展大叔,但望你英魂安息……”
展梦白心头一震,几乎自丘陵上滚了下去,他做梦也未想到这两个少女祭的竟是自己。


只听这少女颤声接道:“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的,你死我……我活着也……也无趣,我……真恨不得能陪着你一齐死去,只是我……我偏偏不能死……不能死……”以手抚地,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显见是真情流露,不能自已,展梦白瞧得更是心酸,只恨不得自己真的死了,好换得这真情的眼泪——珍珠虽然宝贵,但世上却再无任何一种珍珠的价值,能比得上真情的眼泪。
但他却好生生活在世上,那哭声,那言语,他听来又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竟似乎是他方才还想过的人。
突然间,展梦白忍不住大呼道:“伶伶,是你么?”

素衣少女们身子齐地一震,转过了身子,两人俱是满面泪痕,眼睛也哭得又红又肿,左面的正是一别数年无消息的宫伶伶,右面的却是帝王谷万花园中,那痴恋着展梦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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