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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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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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琪正声说道:“老爷子,只您要杀他,我担保大贝勒他跑不了,只是,老爷子,天怒不易轻发,你应该平心静气想一想,大贝勒是否该杀。”

皇上毕竟是皇上,刹时间他气平了不少,道:“怎么杀不得?我是皇上,难道连一个贝勒还对付不了?”

“那倒不是。”李玉琪摇头说道:“您是否想过,大贝勒所以有今天,您该负一部分纵宠责任?”

皇上眼一瞪道:“怎么,你还怪我?”

李玉琪道:“老爷子,您圣明,玉琪说的是实情实话。”

两字圣明往头上一扣,皇上一声没吭。

李玉琪接着说道:“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刚才说过,大贝勒是太后的亲侄子,您要是在气头上杀了他,怎么见太后?”

皇上冷笑了一声:“他也就是仗着这一点,你瞧着好了,他一定去宁寿宫见太后去了。”

李玉琪道:“这是一定的,任何人都会这么做,所以您该平心静气,自己心里先有个准备。”话刚说到这儿,低头哈腰进来个太监,近前禀道:“奴才叩禀,宁寿宫来人请您去一趟。”

皇上望着李玉琪道:“是不是……”说着他站了起来道:“我过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转身要走,李玉琪及时说道:“老爷子,您可以不让任何人,对太后您可不能不退一步。”

皇上摆摆手道:“我知道了。”带着那名太监出了御书房。

李玉琪轻轻吁了—口气坐了下去。

他成功了,他针对着泰齐的弱点,下了高明的一着。

当然,有一半也是泰齐自己毁了自己,他要是表现得“乖”一点儿,皇上怎么也不会贬他的,真要那样,李玉琪这高明一着,也就无法奏功了。

这一来,尽管皇上杀不了泰齐,可是今后泰齐就别想再在皇上面前得宠了,泰齐是怎么样个人,他哪受得了这个?

事实上李玉琪没料错,没一会儿皇上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大发了一顿牢骚,说太后处处护着泰齐,言下,他对太后大为不满,泰齐的前程也就完了。

当然,泰齐“红”了那么久,是不会就为今天这件事失势的,只能说今天这件事是他与皇上情感破裂的导火线,一发而至不可收拾。

又坐了一会儿,李玉琪辞出了御书房。皇上没再提拿贼事。

李玉琪心里明白,生气归生气,贼总是要拿的。这一趟有所获,心里很舒服。

到了西华门,守门的禁军人人探头探脑,个个神色不安,他登时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马上就提高了警觉。

刚出西华门,他看见了,泰齐脸色铁青,挺立在西华门外,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上前见了个礼,一声大贝勒还没出口,泰齐一掌迎面掴来。

他哪能打得着李玉琪,李玉琪—闪就避开了,道:“大贝勒这是……”

泰齐冰冷说道:“李玉琪,我一心想提拔你,料不到你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李玉琪道:“大贝勒误会了……”

“废话少说。”大贝勒沉声说道:“咱两个今儿晚上上灯的时候,万寿山倚望楼前见,有你就没有我,有我就没你,话说在前头。”

李玉琪截口说道:“大贝勒这是何必,朝廷曾三令五申,严禁私斗……”

泰齐道:“那是禁别人,不是禁我,告诉你,你躲不了的。”转身就走。

李玉琪没说话,也没拦他,微微皱起了一双眉锋,他想,转身又进了西华门。

他又进了御书房,皇上有点诧异,望着他道:“怎么又回来了?”

李玉琪道:“有件事我不能不先禀报您一声。”

皇上道:“什么事?”

李玉琪道:“大贝勒刚才在西华门外等我……”

皇上“哦”地一声道:“他想干什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约我今儿晚上上灯时分,万寿山上倚望楼前见面,有他就没我,有我就没他……”

皇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大胆,我都没事了,他还没完没了的,他这是冲着你还是冲着我。”

李玉琪道:“老爷子,您怎么又动气?”

皇上道:“他这样还不让我生气?”

李玉琪道:“您不必生气,我不打算去。”

皇上一怔道:“怎么说,你不打算去?”

李玉琪道:“俗话说得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自信他伤不了我,我要是如约而去,那会让您为难。”

皇上道:“我没什么为难的,你只管去你的,天大的事我担了。”

李玉琪道:“老爷子,您不能凭一时的意气,您万乘之尊,一国之王,不该如此,我也不能这么做,再怎么说,大贝勒是您的左右股肱,保驾重臣,我不能伤他。”

皇上没说话,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让我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李玉琪道:“我既然不打算去,您不如索性装个不知道这回事。”

皇上摇头说道:“他这个人我清楚,就是今儿晚上你不去,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玉琪道:“您说对了,大贝勒告诉我,我躲不掉的,当然这就表示我不死他绝不甘休罢手,所以我不得不来先在您这儿报个备。”

皇上目光一凝道:“你是要……”

李玉琪淡然说道:“老爷子,只要我不死,或者我在京里一天,大贝勒他绝不会放过我,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现在我肩负拿贼差事,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既然这样,我或可躲他一两次,可是我躲不过一而再,再而三,我可以不伤他,但我不能不自卫……”

皇上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怕万一伤了他哪儿是不?”

李玉琪道:“老爷子知道的,动手过招这种事不比别的,谁也不敢担保自己在无数次出手中不失手。”

皇上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好不,你打他没关系,只是别要他的命,也别伤他太重……”赧然一笑,接道:“你知道,我不是舍不得他,我怕没办法跟太后说话。”

李玉琪道:“我知道您的难处,所以我才躲他。”

皇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他道:“委曲你了,玉琪,我知道,在江湖上,躲事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李玉琪道:“那也不尽然,老爷子,要看什么事,跟对谁,逞强好斗,动辄拨剑,那不算是真英雄,也算不得修为。”

皇上点头说道:“我懂,玉琪,会武的人要能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否则的话只是一个逞血气勇的匹夫,不配称一个侠字,像张良桥下拾履,韩信胯下受辱,那才是大勇。”顿了顿,接道:“你放心,闹出乱子来我替你担就是。”

“谢谢您,老爷子。”李玉琪道:“如今叛逆犯京,外患未除,自己人先起内讧,我总觉得这不是件好事,可是我躲……”

皇上拍了拍他道:“我知道,玉琪,别的不说,问这明大义,识大体,问这气度就不是泰齐他所能比的,好好的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

李玉琪道:“谢谢您,玉琪永远有一份江湖人的傻劲儿。”

皇上笑了,道:“好个永远有一份江湖人的傻劲儿,江湖人这种傻劲儿,不是在这宦海中能求得到的,你回去吧,安心拿你的贼,有事只管进宫来找我,我会替你说话的。”

李玉琪走了,很满意地走了。

一进万亲王府,他清晰地感觉出博多的态度不对,不但该冷没冷,反之比以前更热络、更恭敬、更周到、更殷勤,这从大门口碰见博多,博多一直陪着他进住处,递手巾、倒茶可以看得出。

李玉琪擦了把脸,喝了口茶,含笑说道:“今儿个怎么回事儿,博总管,你让我受宠若惊有点受不住。”

博多赔上一笑道:“您这是说笑话……”跨前一步,哈着腰低低说道:“李爷,听说您跟大贝勒闹翻了?”

李玉琪道:“博总管好灵通的消息。”

博多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您瞧瞧这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双手递了过去。

李玉琪接过一看,脸色微微一变,道:“博总管,承你以一个诚字相待……”

博多道:“您这是哪儿的话,这么多日子相处,您是怎么待我的,人心总是肉做的,博多不是个没良心的,应该的。”

李玉琪皱了皱眉道:“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

博多道:“李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可得小心哪,俗话说得好:明枪好躲,暗箭难防,跟了他这么久了,他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阴鸷凶狠,只要他打定主意除一个人,他会不择手段……”

李玉琪道:“谢谢你,这可是他的亲笔?”

博多摇头说道:“不是的,他这个人也很聪明,他不会落人把柄的。”

李玉琪道:“那么将来有一天我带博总管到皇上面前给我做个证,博总管可愿意?”

一听见要见皇上,博多兴奋了,他想见皇上,以前做梦都不敢做,如今李玉琪要带他见皇上,这岂不是天大的造化,天大的福气,比那叫花子拾黄金还甚,他忙道:“当然,当然,应该的,应该的,只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只管说一声,我是随传随到。”

他的城府也很深,绝不露一点形色,也不说一句别的。

李玉琪道:“博总管这么对我,我绝不会忘记,将来必有所报。”

博多是一点就透,道:“您这是什么话,以心换心,难道不应该,博多不敢奢求别的,只求能跟随您就心满意足了。”

以李玉琪现在的“红”,只要能跟着他,那还不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玉琪又给了他颗定心丸:“你放心就是,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博多道:“那我就先谢谢李爷了。”一个千几乎打到地。

趋炎附势,人所难免,何况博多这种人。

识时势者为俊杰,知进退者为高人,博多此人可称得俊杰,高人。

李玉琪伸手拦阻,两声不敢当之后话锋忽转,道:“博总管跟大贝勒跟了多久了?”

博多道:“不少日子了。算算总有两三年了,您问这……”

李玉琪道:“大贝勒平日待人如何?”

博多道:“那还用说,您还看不出来么,阴鹫而狠,也不知道他害死过多少人了。”

李玉琪道:“他在每个府邸里安插的都有人么?”

博多道:“可不,每个府邸里都有他的人,而且在每个府邸里身份地位都不低。”

李玉琪道:“博总管可知道,哪几个是他的死党?”

博多眉锋一皱道:“这个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侍卫营总领班傅东华,东营二班领班康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了,他的死党绝不是这两个,您问这……”

李玉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他,我要多知道一些。”

博多道:“您要知道那不难,我可以帮您打听打听。”

李玉琪道:“那就有劳博总管了,可千万别动声色。”

博多笑道:“这个您放心,我是干什么的,干了这么多年,学也该学会了。”

博多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退了。博多走了之后,李玉琪躺在了床上,养养神,静等天黑。

他知道,博多这种人大可利用,但绝不能信任,更不可推心置腹。今天博多把泰齐命博多就近监视,伺机下毒的一纸手谕交给他,是真是假还要有三分疑问,尤其,博多今天能出卖泰齐,有一天也能出卖他。

日头偏西,暮色初垂,万亲王府已经上了灯。

内城各个府邸一向有早的,这表示富有,也表示做官的派头。

人都有这么一个感觉,一到上灯,天就黑得快了。

天黑透了,李玉琪下了床,他交待了博多一声说进宫去了,然后就背着手出了万亲王府的大门。

万亲王府门口亮,可是离开万亲王府门口远一点就是黝黑一片,李玉琪的身影很快地便消失在那一片黝黑的夜色里。

初更时分,在泰齐那大贝勒府里。步履声砰砰然,泰齐腰佩长剑,一身利落打扮,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回了府,直奔他那设在后东院里的书房。

很显然地,在万寿山顶一个人等到如今。

推开书房门,解下腰间长剑,随意一丢,他转身过去点上了放在桌上的玻璃宫灯。

灯一亮,书房中的黑暗尽去,他拉开椅子就要往下坐。

突然他瞥见角落里坐着个人,一个连头都蒙起来的黑衣蒙面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直挺挺的。

泰齐猛然一惊,跨一步抓起地上的长剑,那黑衣蒙面人仍是一动没动。

“铮”然一声,长剑出鞘,映着灯光青芒闪动,一泓碧水般,好剑,泰齐喝问道:“你是……”

那黑衣蒙面人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好不难听:“大贝勒,恕我不请自来,也请恕我擅入之罪。”

泰齐又喝道:“你是……”

那黑衣蒙面人道:“大贝勒今天也拿,明天也拿,拿的是谁?”

泰齐倒抽一口冷气,微退一步道:“原来你是……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我府里来。”

抖剑欺了上去。

那黑衣蒙面人端坐未动,抬手随意一拨,泰齐剑势立即走偏,而且这一拨震得泰齐虎口生疼。

泰齐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收剑后退。

那蒙面黑衣人笑了,道:“大贝勒,你伤不了我的,我要没这点自信,也就不来了。”

泰齐惊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蒙面黑衣人一抬手道:“我两手空空,身无寸铁,此来纯属善意……”

“善意?”泰齐冷笑一声道:“据我所知,你们要的是我泰齐一颗项上人头。”

那蒙面黑衣人笑了,道:“大贝勒错了,我承认,今天以前还是这样,可是从今天起改了,大贝勒项上那颗人头,我们不要了。”

泰齐冷笑说道:“你把泰齐当成了三岁孩童。”

“大贝勒。”那蒙面黑衣人道:“如果我们还要你项上那颗人头,不会等到如今,刚才你丢弃佩剑,趋着黑,那是最好的机会。”

泰齐怔了一怔道:“那么你进内城,进我贝勒府,又进我书房,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蒙面人道:“善意,大贝勒,要听详情,请坐下谈。”

泰齐迟疑了一下,拉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离黑衣蒙面人很远,靠近书房门,以便万一有点什么不对,他可以来得及冲出去。

那黑衣蒙面人笑了笑,道:“大贝勒多虑了!”

泰齐冷冷说道:“防着点儿总是好的。”

“对。”黑衣蒙面人一点头道:“也难怪,防就防吧,诚如大贝勒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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