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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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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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云枫跪在哪儿,看着贺思危躬身低语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惹了一个麻烦。澹台玄一直不肯声张,是不是就是不想见这个贺思危?不管贺思危现在对澹台玄有多么毕恭毕敬,列云枫还是从心里讨厌他。

澹台玄道:“深更半夜,就不要惊扰别人了。如果贺二侠想做些什么,就把这些人收殓了吧,”他又看了一眼趴在不远处的贺世铎“他只是中了毒,毒性不烈,先放了血,再吃些消肿解毒药就没事儿了。”

贺思危连连点头答应:“先生不用思危在一旁侍候吗?”

澹台玄淡然道:“有些我们玄天宗内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必劳动贺二侠了,枫儿……”他凌厉的眼光扫了列云枫一样,不再说话,一转身就走。

列云枫站了起来,澹台梦在他耳边轻轻笑道:“枫儿,你要倒霉了!”

自己在帮她,她却取笑自己?澹台梦笑意盈盈,娇语软款,列云枫无可奈何,又觉得好笑,也不理她,见澹台玄都快走到门口了,忙跟了上去。

7、子规啼处雨如烟

江南的夜,潮湿清凉,仿佛一段被尘封了太多的往事,多少年后,忽然被想起。

苍穹黯黯,乌云四合,雨,零星飞落,疏乱沾衣。

昏黄的灯光,从被风吹动微微开合的门缝中透了出来,斑斑光影,在凄寒的雨夜里,跳跃着朦胧的温暖。

推开门的时候,澹台玄冷然对列云枫说了句,你想好了再进来。

门,在澹台玄满脸的冷厉中,倏然关上。

澹台梦笑吟吟地拍拍列云枫的肩头,低低地道:“枫儿,我就不和你有难同当了。反正挨打这种事儿,众乐乐不如独乐乐,自求多福吧,!”她说话的时候,笑容甜蜜如饴,然后悠然地扬长而去。

列云枫看着澹台梦进了她的房间,临进去时还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笑靥飘散,雨丝一样,列云枫一笑置之,站在门外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心中道没有忐忑不安,澹台玄会不会大发雷霆,他道不是很担心,澹台玄再生气,大不了抡起藤条打人,对于猜到的必然结果,列云枫从来都不会害怕。

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那个贺思危,看着人们对贺思危颇为恭敬,这个姓贺的自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列云枫就是觉得这个人从骨子里边就透着一股邪气,尤其贺思危对澹台玄说的那番话,好像无比诚挚,还涕泪横流,更令人讨厌。

最奇怪的就是澹台玄对贺思危的态度,淡极而生疏,虽然勉勉强强答应去贺府,却是迫于无奈,极不情愿。这事儿要是换了列云枫,绝对不会给贺思危留什么情面,如果贺思危死缠着不放,就假装答应他,然后溜之大吉好了,可惜这些法子,澹台玄不屑也不能用。

贺思危的盛情邀请,明明就是风雨来前的柳绿桃红。

现在的列云枫心中充满了歉意,如果不是出去惹了这场事儿,澹台玄就碰不到贺思危了。

一边思索一边等,等到澹台玄的怒火平息些再进去。这里是客栈,他们在赶路的途中,明天还要去贺府,列云枫估计澹台玄就是再生气,也不会责罚过重,总不能明儿一早抬着他去贺家吧?况且澹台玄一路上都特别心急,绝对不会在此耽搁时日,尤其还要摆脱那个讨厌的贺思危,所以列云枫心中有底,深吸了一口气,他推门而进。

进来后,列云枫愣在当地,他以为澹台玄会面沉似水,拎着藤条,怒目而视。

可是,澹台玄居然坐在八仙桌旁,手中端着一只酒杯,桌子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一壶酒,两副筷箸。浅浅的酒意,漾在澹台玄的眼底,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这笑,比阴湿潮冷的江南雨夜,还要寒涩薄凉。

澹台玄慢慢喝着酒,脸上的神情好像在吞下苦涩的药。

药为疫病,酒为浇愁,此时的澹台玄让列云枫想起了海无言,那个总想把自己灌醉,却怎么喝都很清醒的落寞少年。

澹台玄转着手中的酒杯,眼也不抬:“坐吧。”

本来看见澹台玄喝酒,已经让列云枫无比惊奇,现在居然叫自己坐下,更是不可思议。

见他没动,澹台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坐下!”

列云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立刻坐下了,澹台玄犀利的眼光扫了他一眼,然后自斟自饮,菜,没动一筷,酒,却喝了多半壶。眼中脸上都泛起醉意。他还要斟酒时,列云枫按住了酒壶:“师父,孤酒无甚味,独斟最伤人,别喝了。”

澹台玄皱眉:“放手!”他抬眼,眼神也是朦胧的暗红。说着话,带出十二分的不耐烦。

一把抢过来酒壶,列云枫道:“那个贺思危已经阴阳怪气地惹人厌,师父就不要在消愁倚醉地装可怜了。”

指风一动,弹到列云枫的手腕上,不由一痛,手指张开,那酒壶应声坠落,澹台玄足尖一挺,接住了酒壶,然后轻轻一颠,酒壶又重新回到澹台玄的手上,他又倒了一杯酒,指尖一扣杯底,那酒如线,自杯中飞出,划了一道晶亮的弧线,落入澹台玄的口中。

列云枫不禁冷笑:“要是谢神通知道他辛苦传授的武功用来喝酒,还不如当初就把师父扔到酒缸里泡着算了。”

抬头,澹台玄的神情很是复杂:“你这孩子……”下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化成一声叹息。

微怔后,列云枫一笑:“师父,消愁有很多种方法,酒,绝对不是首选之物,尤其这么闷的酒,不如……”

澹台玄没听他说话,自顾自地:“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侠客的嘴,枫儿,这句话,是她说的,说的真对。”他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但是没喝,只把酒杯捏在手里,紧紧地,特别用力。

难道澹台玄真的确定秦思思就是谢晶莹了?澹台玄怀疑过,质问过,但是列云枫都没有正面答复过,他知道了,是遇见了秦思思,还是父亲列龙川告诉他的?澹台玄听到了自己说的这句话,他一直跟着自己和澹台梦?他既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什么对澹台梦一句责备都没有?

澹台玄道:“我答应过你爹爹要照顾好你,绝对不能让你出什么意外。”他微微皱着眉,好像触动了心事,手上一紧,那酒杯啪地一声,被捏成几瓣,酒,洒在地上,洇出一片痕迹,他看着手上残留的酒杯残屑和酒的残迹“今天,是她的生日。”

今天是秦思思的生日,列云枫算了算日期,不觉恍然。在家的时候,秦思思生日这天,他都会过无奈何庐去叩头贺寿,秦思思从来不收他带去的任何礼物,不过只要他去了,她就特别高兴,还亲自下厨烧菜,还责备秦谦不许欺负他。秦思思炒的菜,她很少动箸,好像没有一样是她平时喜欢的东西,只是催促着秦谦和他吃。

看看澹台玄桌上的菜,也几乎微动一筷,不过都是秦思思平日喜欢的菜肴。列云枫不由叹息:“每年生日,姑姑也会烧她根本都不吃的菜,想来是师父喜欢的口味,两地情愁,一种相思”他说着忽然一笑,有些促狭“师父的武功天下第一,不知道轻功是不是也无人能及?”

好端端提到轻功,澹台玄不知其意,正色道:“轻功?轻功和内功是相辅相成,无有内功心法为基,轻功是无源之水,难达化境。你的武功根基不错,而且天资聪颖,如果能把一半的心思用来练功上,不出几年,就会让人刮目相看。”

列云枫还是笑:“我在问师父,师父又教训我,这不都跟着您老人家去藏龙山韬光养晦、静心潜修吗?不过照师父这么说,师父的轻功在武林中也该首屈一指,”他停了一下“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能追到姑姑给我们做师娘?”他这句玩笑,又带着几分正经,澹台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好半天,澹台玄才转了话题:“今天晚上的事儿,本来没想放过你,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发脾气。而且,”他微微一笑“以前屈打过你好几次,算是两相抵偿吧!”

澹台玄居然开了句玩笑,实在出乎意料,列云枫笑起来:“如果能这么算,是不是我还可以再惹几场麻烦?”

澹台玄正色道:“只是今天的事情,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列云枫毫不犹豫:“我知道,不就是不该屈招惹那个贺思危吗?可是,师父,你不觉得这个人实在讨厌?”

澹台玄斥道:“无论他多么讨厌,他现在是一方人物,提到明州贺家,谁都要给几分面子。江湖不同朝中,龙蛇混杂,绑架勒索、围殴暗杀,甚至为了一己之仇,灭人满门的事情,都不是罕事。你现在不是小王爷,也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不然万一有人图谋不轨,你那点本事怎么应付?就说今天,如果不是我跟了去,你伤在贺思危的手下,岂不冤枉?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该打?”

这番话语重心长,全是关切,列云枫笑着不语。

澹台玄又道:“有些事儿,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张扬外露。”

列云枫听他言下之意,对贺思危也颇有微词,笑道:“师父也讨厌贺思危,却还答应去贺府,是要看看那姓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看他那副样子,就差点儿把师父当成老子打个板儿供起来了,他也好意思,又跪又哭。”

想想贺思危的形容,澹台玄笑斥道:“枫儿,你再任性胡闹,别怪我当众给你难堪,也许丢了脸,才能知耻而后勇。”

列云枫脸一红,反驳道:“师父你太偏心了,盈儿有了一点错,你要打要罚地不肯轻饶,为什么梦儿做了什么事儿,师父都睁眼闭眼不去管?”

那点浅浅的笑容慢慢不见了,澹台玄神色黯然:“梦儿?是一场梦啊。”

伤痛,不忍,哀恸,怅然,许多种复杂的神情在澹台玄的眼中一闪而过,让列云枫感觉到丝丝凉意。

一场梦?一场什么样的梦?无论是一场什么样的梦,总会有梦醒的时候,一觉醒来,旧梦无痕。

澹台玄忽然推开窗,寒风裹着细雨,飘了进来,雨丝落在脸上,洇湿了眼睛:“你来了,为什么还是不肯进来?”

来了?秦思思?

列云枫忙也过来,窗外轻雨如烟,夜寒飘雾,没有任何踪迹。秦思思为什么不进来,是因为情怯?还是因为自己在这里?

澹台玄望着窗外:“枫儿,以前冤枉了你,是师父欠下的债,你为了你姑姑做的事儿,晶莹已经很感动了,现在我和晶莹都一把年纪,还能怎么样?”

列云枫忽然很强硬地道:“世上的事,都在人为。姑姑为了师父自苦了半辈子,师父要是还心疼怜惜她,就不该管什么世俗忌讳,不应该再辜负她。女人要的不过是一辈子的依靠,是白头偕老的厮守,如果这些都无法给予,就是无情无义,还算什么男人?”

他的话够犀利够直接,直戳到澹台玄的痛处,澹台玄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脸色发白。

列云枫继续道:“姑姑对我有救命之恩,一直当我亲生儿子一般,我无以为报,就是要她得到她应得的幸福,我不管师父你有多么为难多少顾忌,只要你心里还有姑姑,就必须让她幸福。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很过分,可是姑姑等了你快二十年,她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浪费?师父你还有几个二十年用来后悔?如果师父觉得我出言不逊,枫儿任师父责打。”

手已经扬了起来,见列云枫眼光炯炯,毫不畏惧,澹台玄的手最终慢慢落下,半晌才道:“这些年苦了晶莹,是我负了她。欠下的债,总得偿还。”他的话大有深意,列云枫心头一喜,自己的话应该有些打动了澹台玄。

澹台玄拍了拍他的肩头:“明天到了贺府,你要千万小心,那个贺思危已经对你心存芥蒂,小心他暗中下手算计你。”他的脸色已经缓了过来,十分关切。

列云枫笑道:“我不去算计他,他就该烧香磕头了。还来算计我?那才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澹台玄皱眉:“什么时候才改了这个牙尖嘴利的毛病?去吧。”

告了辞,列云枫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辗转反复,心中想着怎么还能让澹台玄主动去找秦思思,思思性情刚烈,宁折不弯,除非澹台玄肯软语温款,两个人才能冰释前嫌。只是,如何逼得澹台玄去找秦思思?他想着这些,有些兴奋,恍惚间梦到澹台玄和秦思思拜堂,都送入洞房了,澹台玄正要用喜秤挑蒙在秦思思头上的喜帕,就听到叩门的声音,然后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澹台玄,你到底还是选择了谢晶莹,那我云真真又算什么?”

啪嗒一声,喜秤落地,断为两截,列云枫一急,醒了,天色已经大亮,叩门声又轻轻响起,他叫了声进来,帘栊一挑,澹台梦进来了,眼光一飘,见桌子上空荡荡,没有意料中的那碗荷叶粥,不由笑道:“咦?被你捡到宝了?是我爹爹转了性儿,还是你走了运?”

列云枫也笑::“小师姐好像挺失望,要是想看热闹,昨天晚上就不该走。”

澹台梦笑吟吟地:“女孩子都天生胆小,我爹爹的脸,昨天晚上沉得能洪水泛滥,我再不走,恐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列云枫叹了口气,却忍俊不住笑意:“也不知道谁是城门,谁是鱼。”

澹台梦樱唇一翘:“列云枫,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放着城门不当,也好意思去做鱼?”

正说笑着,澹台盈急急地进来,边走边叫:“小师兄,爹爹又打你了?你伤的要不要紧?”她手中端着一碗药,因为走的太急,药汁都溅到雪白如藕的腕上。她看见澹台梦也在,有些意外:“姐姐?”

澹台梦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变淡:“我顺路过来,看看你的药送来没有。”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也不告辞,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挑起帘子离开。

被晒在一边儿的澹台盈有些委屈:“我一来,她就走,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她说着,心中凄然,别人家的姐妹何等亲密,闺闱之间,交换着悄悄话和小秘密,可是自己这个姐姐总是冷冷淡淡,陌路人一样是不是自己真的很讨人厌?有时候澹台盈都怀疑自己和姐姐是不是同母所生。想到这儿,澹台盈禁不住泪眼汪汪,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腮边滑落。

列云枫过来接过药碗:“小师妹,这眼泪性平,味咸涩,或郁结不畅,或喜极欲狂,轻易不能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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