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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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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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萱一低头,正好落在枕头边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义山文丛》,她不禁会心一笑,这位孔妈妈,怪不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该看的一件不瞧,该看的处处不落!

“妈妈说的是,我每日都睡得早,难不成妈妈没见,你每次进来凝萱都是不知道的。只是今日去了锦乡侯府,他们家做的盐水肘花儿滋味足,我吃了好些,晚间就觉得口中干渴,连吃了好些茶,这会儿肚子却不熨帖!碧潭这丫头又恐我停住食,所以多看了会书。”

孔妈妈笑道:“姐儿该沏些普洱茶吃吃。”

碧潭忙笑道:“沏了一盅子女儿茶,刚吃了一碗。大娘也吃点?都是现成的!”说完,果然走到桌案前,抬手从粉彩降花纹的瓷壶中斟了满满一盅女儿茶递给孔妈妈。

孔妈妈接茶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碧潭一眼:“说起来,碧潭姑娘也有二十了吧?”

碧潭心一沉,轻送了个“嗯”字。她和笑槐处境尴尬,虽说在公主府当差,可卖身契却在廉国府。这些年姑娘也曾劝过自己找个好人家,可碧潭总不愿意,她明白一个道理,成了家,有了丈夫和孩子的牵绊,碧潭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萌生复仇的动力。她一定会被安逸的生活磨蚀了仇恨,家仇不报,死敌不杀,碧潭根本不想考虑终身大事,况且,若真能这样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将来老了,也能得到宋嬷嬷那样的尊敬,碧潭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孔妈妈笑道:“是个大姑娘了!”多的,孔妈妈就不肯再说了。

她不多说,凝萱更不好涎着脸去多问,不过她已经在心里暗暗笃定,甭管什么人来,若把她从家带来的几个人欺负半点,凝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凝萱不知从哪里寻出个小匣子,一打开,玫瑰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纵孔妈妈不是那种喜好口腹之欲的人,可闻到味道之后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巡夜不容易,吃几颗玫瑰蜜饯解解乏。”

孔妈妈眼前一亮,喜道:“都说姑娘做得一手好蜜饯,燕园里一年四季总不乏果脯,每年更成了往眉州送的重要礼物之一,莫非说的就是这个?”那玫瑰蜜饯入汁饱满,不硬结,不流水,浑身紫红色的油亮,里面更包着八月新下来的花生果儿,一咬满口香。

凝萱趁机将整个匣子都推到了孔妈妈的怀里:“听桂嬷嬷说过,孔妈妈家有个七岁的男孩儿,这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吧!”孔妈妈连连说不敢当,可匣子抱在她怀里却纹丝不动。

凝萱笑道:“二哥难得喜欢我做的蜜饯,所以今年做的格外多些,种类也有红果、海棠、青梅、糖桂花等诸多品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新年。我正寻思着,趁着哥哥们送信回来,叫人先运几坛子到眉州。”

老二顾云霆虽然是男子,可打小喜欢这些甜渍渍的东西,紫华大公主本就心疼儿子们在外打仗,吃不好住不好,所以总是极尽可能的满足小儿子的要求。凝萱住到公主府,一开始为了迎合养母的欢心,更是下了大气力去学习蜜饯的做法。时间久了竟也摸索到许多门路,因为这个,大公主没少夸赞她。

孔妈妈对凝萱的印象又加了几分:“这个主意好,就是顾准他不大好说话,姑娘要送东西还得走殿下的路子。”

凝萱吃了一惊,语气陡然拔高几分:“这是何故?”

孔妈妈讪讪一笑,对公主府里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感到万分无奈与好笑:“想必姑娘也知道,顾准和我们不一样,几乎算得上是府里的半个主子,连殿下都高看他一眼。那一年顾准和二爷吵嚷了起来,说只有女人家才爱吃那样甜蜜蜜的东西。彼时二爷正和师傅学武,天天寻人找架打,一听顾准的话,两人当即就斗在了一处。此后每每听见二爷吃蜜饯,顾准保管奚落一番。”

孔妈妈一想到府上这二位就好笑,明明亲兄弟似的,可一碰见蜜饯两个字就不对付。

这边凝萱已然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消息,于是微微抬手,掩住小口打了个薄薄的哈欠,孔妈妈赶忙知情知趣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拉着碧潭好一番嘱咐,这才恋恋不舍的领着一干人走出燕园。

第一三六章顾准

第二日一早,燕园的小丫鬟盼儿找到公主府紧挨着南端的一间小客院,顾准正满头大汗的在宽阔的场院里耍着长枪。他的小厮阿苏正百无聊赖的抱着干爽的棉布巾子守在一侧。

阿苏七八岁,正是脱跳好动的年纪,这回来京城也是求了好久的结果,他自小生在眉州,继承了眉州人爽朗的性格,嗓门尤其大。

“呔!你是何人!在这里探头探脑作甚?”

小阿苏正愁没事干,整个人跟头小豹子似的跳了出来,顾准的长枪没收回来,险些没扎在小阿苏的屁股上。

“阿苏!”顾准低喝一声,小阿苏一边飞跑,一边回头吐了吐舌头。

盼儿和阿苏年纪相仿,是家生子,可进府也不过一年的功夫,还没见过顾准,就是听人提起过。她刚才在门口张望的时候已然被凛冽的寒光吓了个半死,这会儿见小恶霸似的阿苏急匆匆奔来,心下一个念头,赶紧跑。

姑娘的嘱托早忘到脑后去了!

顾准收起长枪,眉头紧皱!

阿苏跟着顾准没少习武,在眉州,无论男女老幼,饭可以不吃,武却不可以不学。

小恶霸伸手一扯,盼儿的脖领子就拽在了阿苏的手里。阿苏跳着脚叫道:“少爷,少爷,我把她拿住了!”

盼儿脸憋得通红,眼圈里的泪花儿滴溜溜打转。她这身衣服是孤兰姐姐特地给的明霞锦,外面都没有卖的。盼儿使劲儿扭动着腰板。试图挣脱小阿苏的桎梏:“坏人,你放开我!”

“哎呦!”阿苏正得意。一没留神,盼儿扭身狠狠照着阿苏的包子脸就是一拳!正打在阿苏的眼眶上!

好嘛!成熊猫眼了!

阿苏身子一痛,手自然而然的放开,小恶霸弯着腰蹲在地上叫痛。

盼儿大喜,正要跑。顾准已然上前:“小丫头,你是哪一房的人?打了我的人就想跑?”

顾准知道大公主给顾云鹤寻了个小妻子,所以才有了这番话。

盼儿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顾准也没听清是什么。小阿苏揉着发紫的眼眶,插着小蛮腰:“少爷。这个臭丫头肯定是个贼!”

盼儿对着顾准不敢放肆,可对着小阿苏。她是一点没客气。到底是燕园里的人,盼儿气呼呼的叫道:“浑说,我们公主府才不会有贼,你少诬陷好人!”

顾准一乐,对于盼儿理直气壮的维护公主府,他不禁增添了几分好感:“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若还是不说的话,不管你是不是贼。我都要把你按照偷儿来定罪了!”

盼儿脖子一缩:“好嘛。我是燕园的丫鬟,你一定就是准爷,我们家姑娘请你去燕园叙话呢!”

顾准怔了怔。他本以为,这个丫头很有可能是云鹤的小夫人派来的,对于紫华大公主当初的决议,顾准虽然觉得不好,但也没法说什么。这些年来,顾云鹤不断写信给大公主,请大公主以养女之礼将韩小姐嫁出去,大公主也应允了,可到了韩小姐那儿,她反倒不同意。

跟着顾云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看得出,韩小姐是真心喜欢云鹤,可云鹤喜欢的又是旁人,那个“旁人”的身份又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大公主的认可。于是婚事便这么拖延了下来。

顾准以为,韩小姐想要打听云鹤的近况,可等盼儿的话说出口,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来寻自己的是燕园里的君山县主。

盼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威猛大汉:“准爷?”

顾准收敛起心绪,手一扬:“前面带路!”小阿苏见情况不妙,自己被打的这一拳好像要白挨了,忙跟上去。客院到燕园距离很长,小阿苏就跟一只聒噪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在顾准的耳边叫唤,不断要求少爷为自己伸张正义。

盼儿气的面色发青,恨不得冲着另一边也扫过去,叫他来个对称!

不多时,前面隐约可见燕园粉白色的围墙。阿苏见惯了眉州粗犷的建筑,猛然间来到公主府已然大大的不适,现在见了这样精致的庭院,眼睛就更加不够使了。顾准宠溺的一笑,没多加阻拦,倒是盼儿,小眼睛斜斜的,有些不屑。

园子里正中间有一棵春水海棠,枝繁叶茂,和远处山坡上那株白皮松遥遥相对。青竹绿的长廊上,有位女子正给鹦哥添水,看见盼儿领人进来也没多话,只冲顾准等人淡淡一笑。

小阿苏歪着脑袋:“臭丫头,那个人是谁?”

盼儿把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肯开口。顾准原没在意,只是听阿苏发问的时候又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叫他惊诧莫名,那个女子竟好像熟悉的很。顾准的脚步没来由一顿,再瞧那女子时,对方已经转到了长廊柱子后,悄悄隐没了身形。

顾准心下慌乱,总想在记忆深处翻腾出这个女子是何人,可想来想去,就是没有半点印象。

错云梯的尽头早有小丫头看见了盼儿,忙高声往里面喊道:“姑娘,准爷来了!”

帘子一挑,笑槐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准爷,我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姑娘已经恭候多时了,这就请吧!”

顾准之后放下心绪,理了理衣冠,轻弹袍子上的浮灰,大踏步进了中庭。

“顾准见过姑娘!”顾准和凝萱也是头一回见面,他虽然好奇,但礼数告诉他不能多瞧,所以进门之后,顾准看的最多的就是凝萱裙角下摆绣着的那一朵妙法睡莲。

凝萱没有起身,只是笑着一探手:“准爷不必多礼,你和两位哥哥亲如兄弟,自然也是凝萱的哥哥!”

顾准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不敢!主仆有别,顾准承蒙驸马爷的恩典,赐了家姓,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姑娘是公主的养女,理当是小人的主子。”

这一番话可是实实在在的不客气,凝萱有意示好,然而对方摆明了不吃自己那一套,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尴尬。阿苏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少爷,大将军都叫你兄弟,为什么现在这么客气的?这位难道不是将军们的妹妹?那当然也是少爷你的妹妹了!”

凝萱连连抚掌,忙叫笑槐抓糖果子来。阿苏没他们家少爷那些讲究,见了凝萱眼睛就不眨的盯着人家看,一边往腰间的小荷包里塞糖果,一边满脸唏嘘的说道:“姑娘长得可真俊!比咱们家将军夫人还要美!可惜跟根柳条似的,不禁捶打!”

第一三七章杀心

顾准尴尬至极,实在后悔多事将阿苏一起带来。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云鹤明知道他喜欢的人不会被大公主赞成,可依旧执拗的在眉州置办了宅院,那些知情的老将爷们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可眉州拥戴云鹤的老百姓却真心以为,将军府里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顾夫人。

阿苏如今把话说露了馅,顾准怀疑这位君山县主会为了巴结大公主而胡乱说话。

“阿苏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县主,还请县主不要放在心上。”顾准的声音虽然低沉,可还是隐隐如闷雷般,叫人听上去不像是在求情,反倒和威胁差不多。

凝萱在心中一叹,她虽然占据了这个封号,可远在眉州的顾家人又是怎样想的?看顾准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自己的存在。

凝萱笑道:“我正喜欢这样爽朗的孩子,不像盼儿她们,闷嘴葫芦似的,整天说不上两句话。”

小阿苏正把糖果子往最里塞,闻言,鼓着腮帮子道:“就是那个”臭丫头三个字没说出口,顾准忙抠了一颗糖果塞进阿苏的嘴里,阿苏的小嘴本就不大,吃一颗果子还算是勉强,猛然间再被塞进一颗,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张嘴了。偏这小子不老实,即便被堵上嘴,还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个不停。

笑槐看着小阿苏纷纷掩嘴偷笑,顾准讪讪的收敛了自己脾气:“不知道县主今天来找在下是为了?”

“也没什么,只是听母亲说这个新年要挪到眉州去过。”凝萱赧然的一笑。“我没出过远门,即便知道些消息也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算不得数,可又不想给母亲和两位哥哥丢人,便琢磨着请准爷过来指点指点,到底那里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听母亲说,咱们大周与北齐年年征战,难道就没有和解的希望?”

顾准听凝萱一开口的时候,就觉得今日来的亏得慌,敢情是个小丫头找自己消磨时间来了。说实话,对公主殿下的这个养女。顾准是打心眼里没瞧得上,只是大公主喜欢。他不过是顾家收养的孤儿,又能说些什么。女人们关心的,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目光短浅,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让步。

然而自己再不待见,眼前的人身份摆在那里,顾准没办法,还是需要打点一下。只要冷淡的说道:“姑娘不读兵书不知道。前朝开始就与北齐征战不休,其间有过两次和解,都是以和亲的形式出现。太祖皇帝临朝。曾经言明,国耻昭昭,如叫一个女人出去挽救国家命数,那些将士们有何脸面吃着百姓种出来的粮食?趁早自刎谢罪好了。所以时至今日,咱们大周朝从没有过和亲的先例。与北齐时而战,时而和,时而抢占上峰,时而落于人后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儿。”

顾准说的严肃认真,他根本没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能不能听懂自己的长篇大论,按照顾准的心意,最好叫这位君山县主知难而退,不再找自己的麻烦。

谁知,顾准的话音刚落,凝萱就接道:“准爷说的两次和亲我也有所鉴阅。前一位是金铃公主,她是沔阳王的小女儿,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景宗舍不得独生女,就将侄女以公主的名义送到了北齐。谁知北齐大怒,觉得蒙受了欺骗,在九方城就斩杀了金铃公主。”

凝萱说起百年前的政治斗争来,显得风轻云淡,可听在顾准的耳中,却异常的震惊。

很少有女孩子会去看这种东西,至少顾准接触的那些女子们,每日不是舞刀,就是弄枪,看着挺剽悍,其实很少动脑子,眉州的许多女子甚至连北齐的皇帝叫什么都不知道。而眼前这位顾准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魏凝萱。长得瘦瘦弱弱的,别说自己了,就是阿苏也能一巴掌把她推到,这样的女子到底在读什么书?

且说顾准打量凝萱的时候,其实凝萱也在暗暗观察顾准。

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轻慢是从骨子里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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