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想起之前看新闻，一个隧道塌陷，救援人员花了一天一夜才打开救援通道。
“反正咱们是有得等了。”一个女孩叹口气道。
宋乔靠着座位，又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碰自己肩膀，睁眼一看，原来是医生小哥。
“别睡着了，容易感冒。”医生好心提醒道。
宋乔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几点了？”
医生一脸疲倦道：“不知道，可能十点多了吧。我手机已经没电了，看不到时间。”
随后，他在宋乔身边坐下，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宋乔这才知道原来他叫邓飞扬，是人民医院的实习外科医生。
“我今天正好不排班，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呢。”邓飞扬叹口气道，“我猜这会儿晚间新闻肯定报这件事了，他们要是看见得担心死了。”
宋乔“嗯”了一声。
“早知道发生这种事，我今天不坐地铁了，坐公交车回去。”邓飞扬又说，他无奈地笑了笑，“可惜咱们都没那预知能力。”
宋乔没说话。
她早在事故发生之前，就知道这趟地铁会发生意外了。
如果她当时没有上这趟地铁，现在就不会被困在几十米深的地下了。
如果时间倒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那么做吗？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跟宋霖保证过，以后再也不冒险救人了。
可当她看到金蝴蝶出现在人们身上时，她就像是被某种奇妙的力量驱使着，从而踏上了这条注定会出现意外的“死亡地铁”。
现在回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在看到金蝴蝶成群出现时，她竟然觉得有点兴奋，甚至还有些期待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刚刚看到救援人员出现在洞口时，她都没有觉得兴奋，反而有点淡淡的失落。
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不希望大家早点获救吗？
想到这里，宋乔不禁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难道这个奇怪的系统让她的心理也变得异于常人？
黑暗中，隐约有孩子的哭声和人们低声的谈话声传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宋乔又渐渐地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睡梦中，她忽然感到有人将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在自己身上。她睁开眼，却看到邓飞扬正把他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
“你穿得太少了，我看着都冷。”邓飞扬不好意思地笑笑。
宋乔感激道：“谢谢，不过我真不冷，还是你穿着吧。”
邓飞扬却坚持不肯拿回衣服，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宋乔只得披上他的衣服，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邓飞扬下了车，刚过了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宋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碎石掉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欢呼了起来。
宋乔探头往外看去，原来是救援人员们终于在隧道的一侧打通了一个通道。
人们纷纷下车，向通道的方向涌去。
“大家不要挤！”救援人员拿着大喇叭喊，“排好队，一个一个地过！每个人都拿一个安全帽！带小孩的家长把小孩抱起来！”
黑暗之中，她忽然发现，那些停在人们身上的金蝴蝶都瞬间消失了。
宋乔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她轻轻一跃便下了车，跟随着人群缓缓地前行。
人群前进的速度很缓慢，隔好一会儿才前进两步。
由于人们都挤在了一起，空气再次变得浑浊不堪。
很快，又有小孩大声哭了起来，还有大人在抱怨，说队伍前进的速度太慢了。
☆、第67章
因为时间有限，逃生通道开得很窄，人只能一个一个地通过，所以过了四十多分钟，队伍竟然才只缩短了一半而已。
跟在宋乔身后的一个母亲怀里的婴孩一直在大声哭泣，哭声刺耳，搅得周围的人都十分烦躁。而孩子的母亲却对此无动于衷，表情淡漠，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廉价香水味。
有个穿红衣服的年轻男人忍不住道：“谁家小孩啊烦死了，快别让它哭了行不行？”
他身边的中年女人也帮腔道：“就是嘛，怎么当妈的，孩子一直哭也不管。”
孩子母亲却不耐烦道：“喂都喂过了，他非得哭，我有什么办法？你们烦我还烦呢，忍忍吧！”
听她这么说，周围的人脸上都多少露出了愠色。
“……什么妈吧。”红衣男子骂了一句。
孩子母亲顿时怒视他：“你说啥呢？我当妈的怎么了？”
男人嗤笑一声，“这孩子有你这样的泼妇妈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女人横眉竖目道：“你给我说明白，怎么倒霉了？你算老几，又不是孩子他爹，我怎么当妈的轮到你管啊！”
听到女人的叫骂声，婴儿顿时放声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女人烦躁地捂住了婴儿的嘴，骂道：“别哭了！再哭整死你！”
周围的人见她这副样子，都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
宋乔蹙眉，正想说两句什么，却听见一个声音道：“小孩可能是哪里不舒服，我是医生，来让我看看吧。”
宋乔别过头，果然看到邓飞扬从人群里挤过来。
见邓飞扬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像坏人，女人犹豫了一下，才把小孩递给了他，“你看看吧，他刚才一直哭一直哭，都快烦死了！”
邓飞扬摸了摸小孩的额头，蹙眉道：“小孩发烧很严重啊，可能是感冒了。”他转身问其他人，“有人身上有小儿感冒药吗？”
大家都默默地摇了摇头。
邓飞扬将婴儿还给那个母亲，温和地说道：“小心注意保暖，多让他喝点水。”
女人嘴里答应着知道了，可她并没有给孩子喂水，懒洋洋地抱着婴儿，任凭他在怀里大哭，好像她正抱着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充话费送的。
邓飞扬叹口气，忽然一扭头，发现宋乔正在看向这边，便眼前一亮，道：“原来你在这儿啊！”
他走到宋乔身边，压低声音道：“……这世界上不负责任的父母太多了，小孩真可怜。”
宋乔点了一下头，忽然想起身上还穿着邓飞扬的外套，就把外套脱了下来，还给邓飞扬，笑道：“这个还是给你穿吧，我真不冷。”
邓飞扬只得把衣服接了过去，不过却没穿在身上，而是随手搭在了肩膀上。
两人默默无言地肩并肩跟随着队伍走着。
邓飞扬忽然道：“对了，刚才那个晕倒的小姑娘你认识？”
宋乔知道他说的是董娟，便点了一下头：“嗯，怎么了？”
邓飞扬笑道：“她怎么那么怕你，还管你叫怪物？你以前欺负过她怎么的？”
宋乔怔了一下，“她没跟你们说？”
邓飞扬看了一眼宋乔，“说什么？”
“……没什么。”
宋乔还以为董娟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看见的一幕告诉别人。
不过宋乔现在还不太担心那个。她知道没人会相信董娟的话，因为董娟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看到的一切。
更何况她还把宋乔说成是“怪物”。
“怪物”什么的，听起来不过是小女孩的胡言乱语罢了。
……
半个小时前，地铁隧道之外，s市云向路地铁站里救援工作还在紧张进行中。
新闻媒体记者早就赶到了现场，不过他们不能进入站台里面，只能在外围进行报道。
救护车、消防车和媒体车辆将这片区域团团围住，并且留下了足够供救护车出入的空间。
地下平行救援通道已经马上就要打通了，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把乘客们从隧道里救出来了。
而救援中心总指挥陈升紧绷的心弦丝毫没有放松。在得知隧道里可能有炸弹后，他的心一直都高高地悬着。
此时此刻，隧道里还有四百五十多名乘客被困，只有把这些乘客全部救出后，陈升才会真正松一口气。
就在刚刚，国安部调来的技术人员通过现场情况分析发现，隧道两处坍塌人为的可能性很高，还检测出了爆炸残余物。
如果隧道里还有残余的炸弹，而且还在这个时候被引爆了，那么不光是那几百名还没救出来的乘客，就连现场的救援人员也会有生命危险。
那名技术人员略过了复杂的技术性说明，直接说结论道：“炸弹很可能是由无线电或手机等设备遥控引爆的，而这种引爆方式不能和炸弹距离太远。”
陈升立刻道：“什么意思？”
技术人员表情凝重道：“引爆炸弹的人很可能就在这附近。甚至可能还在那个隧道里。”
陈升立刻惊讶道：“那里面还有炸弹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得跟领导汇报一下。”技术人员说完就离开了。
陈升看向黑漆漆的隧道，沉默了片刻，忽然快步走到那两个国安部领导的面前，又想起自己还不清楚对方的官职，便犹豫了一下说道：“两位领导，刚才技术人员的汇报你们应该也听到了，隧道内现在有炸弹的可能性到底有多高？”
其中一个自称来自国安部特殊机关，名叫程自起的男人沉声道：“现在不要想炸弹的事，继续你们的救援任务。”
陈升一阵无名火顿起，继续救援，继续救援！这些人就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对不起，”陈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如果隧道里还有炸弹，我不能让这些救援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救人，他们也是有家人有孩子的，他们的命不比那些乘客贱！”
程自起沉默了一下，“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我们能保证对方不会引爆炸弹。”
陈升顿时愣住了，“对方？”他立刻激动起来，“你知道是谁安装了炸弹？！”
程自起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是的，我们知道。”他叹口气道，“而且那个人现在就在那趟地铁上。”
……
很快，队伍终于缩短到了原来的四分之一，只剩下一百多人，眼看着就要轮到宋乔他们了。
等得不耐烦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队伍尾端甚至发出了一阵欢呼。
就在这时，队伍前面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宋乔蹙眉道：“又怎么了？”
站在邓飞扬前边的周维踮着脚看了一会儿，道：“好像有人在吵架。”
争吵声忽然变的清晰了起来，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一对中年夫妻硬要插队，结果被一个带小孩的父亲给打了。
“别吵了，都快出去了！”
“都这时候了，还吵啥呀，谁先出去不还是一样……”
“……现在的人素质太差了，这种情况还有人插队。”
“真是越到这种时候人越自私！”
大家纷纷指责那几个吵架的人，焦灼的情绪再次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周维蹙眉道：“好不容易快要排到他们了，有什么可吵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赶紧出去吗？”
邓飞扬却说：“这种情况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什么意思？”周维问。
邓飞扬淡淡道：“这么多陌生人被同时困在一个黑暗狭窄的空间里，这里难免会有几个情绪控制能力差的人。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这种人就像□□，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成为□□。”
周维想了想：“还是插队的人有错在先。”
邓飞扬则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要比其他人重要，比其他人更值得被救，其实他们根本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每条生命都是平等的。”
大概是排队太无聊，周维居然跟邓飞扬较起了真。
周维道：“人和人之间才不一样呢。这样吧，我问你，一个没工作没亲人没朋友的流浪汉，和一个刚出生才几天的小孩，你觉得哪个更值得被救？”
邓飞扬却认真道：“这种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任何人能决定的。没人有这个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因为我们也只是人类的一员，又不是神。”
周维笑了起来，“这你说得倒有点道理，所以咱们才需要法律嘛！不过要是给我一个机会，可以从流浪汉和小孩中选一个救，我肯定只救小孩。”
他说着就看向宋乔，“你觉得呢？”
宋乔没想到她也会被强行拉入这个话题，便随口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两个都救吧。”
周维不满道：“两个都救？怎么可能啊，前提条件是只能救一个，你回答问题不够认真！”
宋乔却道：“怎么会出现只能救一个的情况？”
周维想了一下：“比如有个坏人，拿着两把枪，分别指着流浪汉和小孩，逼你选一个。”
宋乔失笑：“你的脑洞有点大啊。”
周维摊手，“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嘛。”
邓飞扬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笑道：“算了，别说这种沉重的话题了，聊点有意思的吧！”
周维打了个哈欠：“那聊什么啊？”
“等一下。”邓飞扬说着，便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开盖子看了一眼。
宋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邓飞扬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对了，你们不觉得这次地铁事故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周维问。
邓飞扬道：“隧道里同时出现了两处塌陷，正好把整条地铁围在了里面。”
“所以呢？”周维蹙眉，“你觉得这件事可能是人为的？”
邓飞扬笑了起来：“不排除这个可能。”
“总不会是恐。怖。分子安了炸弹吧？”周维笑道，“中国哪有那么多恐。怖分子呀，又不是美国。”
宋乔想起她记忆中发生在中国的那些恐。怖袭击事件，便道：“中国的恐。怖分子并不比你想象的少。”
周维看向宋乔，“真的假的？”他忽然紧张起来，“你还真别说，我都有点害怕了。如果这次真是恐怖袭击，那这会儿车上不会还有别的炸弹吧？”
“不知道。希望没有吧。”宋乔回头看向长长的地铁车厢。
如果地铁车厢上真有炸弹，又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爆炸，那么现在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几十人将会全部在这里死去。
随后，宋乔和周维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聊了起来。她都不记得自己跟他都聊了些什么。
邓飞扬则一直在看他的手机，好像把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