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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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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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弟弟这一说,尤俊达再也坐不住了,他挺身站起,一圈一圈地在屋子里绕着,三圈过后,终于发狠了,大声道:“原来兄弟此来竟不是来看哥哥我的!单二哥的令,和我有甚相干?我早就不是这里头的人了!难道就为着王杠是在长叶林丢的,就定要着落在我身上吗?”

尤俊达说得义愤,我已在一边托着下巴同情地看他了,瞧这个人,自以为有心机,露了马脚都全然不知,还装呢!一边朝小谢弟弟翻了一眼:戳穿他!让他装!

小谢弟弟也不再跟他绕圈子,直接就往他的漏洞戳道:“俊达哥哥,小弟并未曾说到王杠究在何处被劫,怎么哥哥就知道是在长叶林?”

我在一边偷偷鼓掌,小谢弟弟说得好!一箭命中要害!哦——

尤俊达经这一击,身上泄了劲,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双腿打着颤,舌头打结了似地结巴着,越加拙劣地试图圆谎:“王杠被劫这么大的事,谁人不知……哥哥也是听别人说的……”

小谢弟弟到底是厚道,见尤俊达那一副可怜相,皱了皱眉,转开了目光。我一瞧,不禁心里大急,赶忙跳了出来顶班:“俊达哥哥,小瑶这可就不明白了,方才俊达哥哥不是说不曾听过王杠的事吗?怎么现在又连地点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尤俊达被这样连续两戳,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在椅子上。我抱着手臂退下,白脸唱完了,就该红脸登场了。

小谢弟弟走到尤俊达面前,低下身子,扶着尤俊达的肩,幽幽叹了一声,道:“俊达哥哥,小弟本也不想如此,只是这件事,已累得秦二哥受苦了。前日,因查不着劫王杠的响马,历城知县把秦二哥打了一顿,若是这案子不结,恐怕秦二哥还得苦熬。大家兄弟一场,最重的是义气,牵连好兄弟,可不是侠义道的作风啊。”

尤俊达虽是有心计,但到底是绿林中人,侠义两字是生在骨髓里的,听小谢弟弟这样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低声道:“那事已至此,兄弟又待如何?”

小谢弟弟在尤俊达身边坐下,语气越发软了:“俊达哥哥,依小弟看,你当先认了此事,如何处置,再与秦二哥、单二哥商量,定得有个既不伤兄弟义气,也不教哥哥受委屈的法子。”

尤俊达正要开口,忽听门外有个粗嗓门“咳”地一声就嚷嚷开了:“还想什么法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老程就去那衙门认了!怎么也不能叫我秦二哥受苦!”

我一愣,还没全闹明白,心头已先喜了起来。门已被人大力地撞开了,从门口大踏步地进来一个人,方脑袋,牛一般的壮身子,虽是年轻,但满脸上都已是褶子,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碜人。可这些,瞧在我的眼里,除了是满心的亲切、怀念、别后重逢的喜悦……再没有其他了!小程啊!!

小程急吼吼地冲进来,还没有瞧见我,只是冲着尤俊达扬着一对拳头:“我原先就要说,你偏不让我说!害得我秦二哥受苦!”

这一下,别说尤俊达,连小谢弟弟都很是惊讶。小谢弟弟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程,迟疑地问道:“这位兄弟……敢问和秦二哥……”

小程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尤俊达一脸怀疑地斜了小程一眼,但凡自己有心计的人,似乎都老在怀疑别人是不是在使心计。只听尤俊达问小程道:“你又混吹牛了,你一个卖柴扒的,怎么会和秦二哥相识?”

小程见尤俊达不信,气得直跺脚,大吼道:“你莫不信!当年我娘还是他家的恩人呢!”

小程这句话说出来,别说尤俊达,就是小谢弟弟也有些不以为然。我看小程气鼓鼓地直喘气,忍着笑,从后头转了出来,大刺刺地一点头,肯定道:“是真的,当年若不是莫大娘,我们一家还不知道怎么安身呢!”

我这样一说,满屋子人的眼睛都朝我看了,尤俊达和小谢弟弟还没怎么样,就见小程一蹦三尺高,扑过来死捏住我的手,激动得说出话来都打颤:“小瑶……小瑶……小……瑶……”

小程的手劲儿真大,被他捏着,痛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只好无力地甩着手,嘴里道:“是……我……小程……你先松开我成不……”

小程终于把我给松开了,我搓着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好瞧着小程在我身边蹦过来蹦过去,还跟小时候一样闹腾。

尤俊达还在愣怔,小谢弟弟好意,终是跟他说了实话:“俊达哥哥,这位便是秦瑶秦姑娘,是秦二哥的妹妹。”

尤俊达闻言,往椅子后一倒,一脸的沮丧,嘴里只是喃喃道:“难怪……难怪……”

说起二哥,屋里的气氛又凝重了起来,这事儿到底是不好办。四个人默了半晌,忽听小程扯着大嗓门又嚷嚷了起来:“别想了!再想也是没法子!反正不能教我秦二哥受苦!我明日就去衙门认了去!”

小程说得认真,小谢弟弟还没应,尤俊达却已是着了大急。他跟小程认识的时间久,肯定知道,就小程那脾气,绝对是说到做到。小程既能在劫王杠的时候通了真名姓,也能在这个时候真去衙门自首。小程话刚说完,尤俊达已是脸色煞白,团团乱转了。

小程这样一说,我却心下打起了鼓。这不行,不能为了二哥,就让小程去吃这官司。王杠的事儿大,弄不好脑袋都得叫老杨林给搬了家。我转头望着小谢弟弟,指望他能想出个两全的法子。然而小谢弟弟也是低着头沉吟,分明也是为难。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又起了嘈杂,有好几个脚步声急匆匆地往这边来,还没见着人影,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声道:“这不行!决不能让一郎去受这个罪!”

我一听这声音,“噌”地就跳了起来。是二哥!怎么二哥也来了呢!难道是从大哥那里知道我和小谢弟弟出来了,猜着我们要做什么,就一路追了下来吗……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先前我和小谢弟弟进庄子时看见的那个老年家奴扶着二哥,走了进来。

我没告诉二哥,私自跑了来,如今瞧见他,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免低下头去,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小谢弟弟上前叫了一声:“秦二哥!”

二哥看了小谢弟弟一眼,我能读出二哥眼神中的责备,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尤俊达忙让着座,二哥却摇了摇头,我心里知道,二哥是背上受伤,一坐便会牵连伤口。

“这事儿,决不能让衙门知道。”二哥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听二哥这样说,尤俊达显然舒了口气,小程却硬是不干了:“二哥你说什么哪!就得去衙门投案!”

二哥一伸手,掩住了小程的口,叹了口气,道:“一郎,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若让你去,岂不是忘恩负义!苦虽苦些,但我还能受得。况且,我自有办法。”

二哥这样一说,我已是不觉呆愣愣地瞧他了。自有办法?……二哥能有什么办法呢?小谢弟弟也迎了上去,问道:“秦二哥可有什么法子?”

二哥皱着眉扫了小谢弟弟一眼,却连看都不肯看我,嘴里只道:“我自有道理,你们就别管了。”说罢,竟甩开了家奴的手,径自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我冲上去想要扶他,却被二哥狠狠地一甩手,钉在了当地。二哥生我的气了……我想着,越发伤心,也不敢再去扶二哥,只看着二哥出了门。

过了好一阵,有家丁跑着进来回复,说秦二爷骑了马,出庄子去了。

尤俊达和小谢弟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二哥这是去做什么。我心里只是痛,二哥那伤,还要骑马……我想想都觉得揪心。

尤俊达一指那个老年家奴,吩咐道:“朱通,你去跟着秦二爷,看他这是去哪里。”

那家奴干脆地应了一声,再不似先前体弱的模样,一矮身,兔子似地窜了出去。

小谢弟弟只是沉默着走回来坐好,现在,我们除了等,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连几天,我都在尤俊达的庄子上住,尤俊达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们,唯独有一样,自始至终都不曾给我好脸色瞧。倒是小程,他向来实心眼,如今见着我,天天跑来跟我絮叨。小程小时候也不算多话,如今这十年不见,他倒像是要把这十年的话都一顿倒了似的,就没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等了好些天,一日,小程忽地跑来找我,还没进门就哇哇地喊起来:“小瑶!快出来!朱通回来了!”

朱通!我还记得那个会装模作样的老年家奴,现在我已经知道,其实此人是尤俊达的得力帮手,步下极快的,传说他走路的速度能比得上战马,是尤俊达庄子上传令通消息必不可少的人物。

我急匆匆地跟着小程冲到聚义厅,小谢弟弟已经到了,正和尤俊达一起在问朱通话。我赶到时,正好听到朱通断断续续地说到:“小人看到秦二爷在墓地里化妆,一个人说着什么‘家住长叶林,闲来无事劫王杠’,小人觉得不对,一直躲着。秦二爷离了墓地就奔登州去了,小人落后几步相随,还没进城就听人说劫王杠的响马自己投案去了,已被靠山王拿了就待审后处决!小人听到这些,也来不及细问,就赶着回来回爷了!”朱通说完了这些,突地伏在地上痛哭失声,泣道,“爷!秦二爷是替爷们去顶罪的呀!”

我一听这话,脚下一软,登时就坐到地上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太信任二哥了……他说有法子便真的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其实,事情到这了这个份儿上,神仙也没辙了……二哥又能有什么法子?

身旁的小程早就不干了,哇呀呀叫着就冲了进去,指点着尤俊达一顿狠骂。尤俊达往日也是心气儿硬的人,今天却任由小程骂,就是一声儿也不出。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别人了,只是伏在地上哭,想着二哥,他伤还没有好……就去找老杨林……想是二哥根本就不打算要自己的这条命了……

有一双手忽地伸过来把我扶了起来。我一转头,泪眼朦胧中,瞧见小谢弟弟正站在我身旁。他见我抬头看他,微一侧身,把里头聚义厅的情景让给我看。只见尤俊达招来了好几个人,一个一个地嘱咐,末了握拳宣誓似地喊了一句:“一定要把秦二哥救回来!”

小谢弟弟俯身在我耳边轻轻说:“小瑶,你别担心,秦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小谢弟弟是好意,可是这次的事,我不打算在相信任何人了。趁小谢弟弟回进聚义厅和尤俊达、小程一起商量营救二哥的事,我独自跑到了马房,带出了我的马,悄悄地上了马。看四下里无人注意,打马就出了尤俊达的庄子。

我一路上了官道,目标很明确:登州!

                  第三十四章

小秦瑶急闯登州 老杨林强嗣儿女

我一路飞驰,虽然从来没有到过登州,但登州是个大城市,一边问人一边认路,也算顺利。又加着我心急如焚,这一路上几乎连吃饭睡觉都省了,只是没命地赶路,竟然在两天后,见到了登州的城门。

我没着急进城,先在城门口转悠,若是二哥出了事,城门口一定会有告示。可我四下里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没有告示,城门口也照常通行。只是守城士兵盘查得紧些,不知是因着登州是个大城市,还是因着王杠的缘故。

没寻着消息,我只好趁着天没黑,先进了城。一改往日只要找个干净的地方就能睡觉的习惯,在城中兜来转去找了最大的客栈投了。开了房间,却不急着回去,只在大厅里要了几碟菜装模作样地慢慢吃,一边听着四下里吃客们说的话。

从傍晚一直吃到晚上,花生米嚼得我牙都软了,可还是没能听到半点关于劫王杠的响马的消息,只是听说,明日靠山王杨林会出府巡城。我舍了最后三粒花生米,喝了大半杯水,回房睡觉去了,心里暗暗打下了明日要硬闯靠山王马队的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店家算清了账,上马离了客栈。在登州城绕了几圈,看上了城里最热闹的一条主道,给了路旁的老乞丐一块碎银子,问明了靠山王每次巡城都会从此过。我便放了心,找了一家茶馆坐着喝茶,茶馆的伙计很殷勤,上来就要替我把马带去后头的马房,我执意不肯,只是让他们把马儿拴在廊下的柱子上。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我连午饭也一块儿在茶馆吃了。好不容易终于瞧见了几个身穿官服的侍卫,到路上驱赶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马队终于来了。

马队很宏伟,开路的是好几队侍卫,后头才跟着一队有品级的官员,马队长得望不见头,我只隐隐约约地瞧到后头有一个人,位置特高,隔着那么多人也能瞧见他的半拉脑袋露在外头,身后高高地插着好几杆护背旗,我心说这个人,大概就是靠山王杨林了。

我在桌上丢了一块银子,提着锏出去找我的马。靠山王马队前头的侍卫已开始吼起了声威,路旁的百姓不是缩在自家门里就是在路边低头哈腰。我瞅准时机,翻身上马,抽锏就杀了出去,嘴里没想出啥话好喊,只好学二哥:“老杨林听好了!我乃劫王杠的响马是也!”

我这一喊不要紧,整个马队都乱了套,跑的跑躲的躲围堵的围堵,这些侍卫哪在我的话下,手起锏落,一口气打退了仨。只是他们人多,我打退了三个,就又围上来五个,我只好接茬打,一边拿眼睛瞟着队伍后头那个高高的脑袋,找准机会就往那里挪步。

侍卫们打了半天也没能奈我何,突然马队后头冲上来几个武将模样的人,人强马壮,铠甲战袍都很是华丽。我不敢小觑,打点精神迎了上去。交手之下,发现这些人的武艺虽然比侍卫们好,但也不过如此。只是,尽管单打独斗我有稳赢的把握,可现如今这许多人围上来,我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出锏收招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正打得晕头转向,忽然一声大喝透过遍地的喊杀声和助威声,凛凛然地插进了包围圈,只听那个声音喊道:“拿下他!”

就这一声,正围着我转的那几个人立时变了打法,一个个混不要命似地冲我扑了过来。我左一锏右一锏,只有招架之功,再没了还手之力,直打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已朝这边赶了过来,直到我看到熟悉的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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