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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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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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十八家反王齐齐偷袭,虽然让杨广方面的人马伤亡惨重,可终究还只能算是失败,因为最重要的目的,诛杀杨广没有达成。芦苇荡的事,其他人并不知晓,于是,只有临沧河道的那一支人马,承下了大家的怨怪,高谈圣他们都认为,临沧河道是离杨广座船最近的一支,本该能由他们将杨广诛杀于江中。倒是徐茂功,出来替他们维护了几句,说是杨广船队舟船众多,单是龙舟就有四五条,样貌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哪条是杨广的。再加一个在江里,一个在岸上,让杨广跑了,也不能全怪临沧河道的人马。

徐茂功这样说了,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重又在四明山聚齐,清点人马,准备下一次的攻势。

散了会下来,我却还有话要跟徐茂功说。急急地去找着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先开了口。

“小瑶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他淡淡一笑,道。

我倒不解了,问他:“你知道什么了?”

他看了看我,答道:“芦苇荡的事,二哥已经告诉我了。小瑶干得漂亮,那昏君这次是受了大惊了。”

“我……我不是要问你这个……”我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他那封令,展开,指着角上那两个字,问他,“这个……”

他一看那两个字,轻轻地笑了笑,道:“我只望我没有猜错。”

“猜错?”今天,我就好像在和他打哑谜似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悬着心。

“是的,我希望没有猜错你的文字之意。”徐茂功平静地道。

他越是说得淡然,我就越发惊讶,我的文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和他们使用的不是同样的文字吗?

“我不懂……”我嗫嚅道。

他转目瞧了我一眼,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不,你懂。”说着,他从袖筒中取出了另一张纸,交到我的手中。

我接过,展开一看,不觉怔了。这一张纸,已有些发黄变脆,赫然竟是很多年前,我初到东岳庙时,在那间小书房里发现的纸片:

“东山和氏采玉回,——唐

南天五人召云归。——伍

西行木子游三水,——李

北去燕雏振翅飞。——罗”

前头四句是原本就有的,后面那四个字,是我那日补上的。

“啊!”我突然失声喊了起来,一下子明白了徐茂功的意思。

徐茂功一直瞧着我,看我忽然变色,他却微微笑了起来,蹲下身,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羅——罗”

当日,我心急慌忙,一时逞强写下这四个字,竟忘了,那一个“罗”字,我写下的,是几千年后的简化字……

“从那一日起,我就知道你与别人不同了。”徐茂功缓缓道,“有一种传说,有些人在出生时就身负记忆,许是旁人的,许是上一世的。我不知道小瑶的记忆从何而来,但你,一定不止这一生的记忆。”

我面对着他,无话可说,他只凭猜测,就能料得八九不离十,我的秘密,本以为除了张洋,再无人能看透,谁料想,竟有一双眼睛,早在张洋之前,就把我看穿了……

四明山张洋用计 后山路宇文逢险

四明山一战以失败告终,大家都不免消沉。有探子来报,杨广已传下令去,命各路人马勤王救驾,第一路到达的竟是山西太原李渊。

我一听“李”字,立即紧张起来。宇文成都在杨广身边的事,我曾和徐茂功说过,就连徐茂功也疑惑。宇文成都此举,好像是知道杨广会在四明山遭偷袭似的,甚至特意做出他不在杨广身边的假象。可是,十八路反王是秘密举事,个个都是偃旗息鼓,悄然而来,甚至为了不走漏风声,各家反王都没有多带人马,那么这消息究竟是怎么会让杨广知道的呢?当时,徐茂功曾猜测是反王军中有人叛变,但十八家反王,兵马众多,要查也无从查起,只好先把这事儿压下,缓缓再说。但是现在,这件事似乎又有了另一种答案。

我一把拽住探子,急急问他:“李渊军中有没有一个叫张洋的?”

探子被我问得发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小人并……并未曾……打探到……”

“那再去打探来,务必要将此事弄清楚。”一个声音冷静地响起,是徐茂功。

探子飞奔着走了,我瞧着他出了帐子就翻身上了马,狠加一鞭,马儿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张洋是谁?”徐茂功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旁,淡淡问道。

我不觉自嘲地一笑,答道:“和我一样的人。”

“哦?”徐茂功并没有接话,只是用这样单音节的字表示他在听着,等我的解释。

“就像你说的,身负两世记忆的人。”我侧身看他,又道,“琼花的事,杨广下扬州的事,四明山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徐茂功默了一会儿,忽道:“那小瑶也知道?”

我摇了摇头,答道:“我不如他,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这一辈子,小二十年,若说我一开始还能把《说唐》之类的书记在心上,到现在也多有模糊了,更何况,我从未想着就按照史实过这一辈子,也就不曾去试图挽救这一份记忆,只是由着它渐渐淡漠了。

我本以为徐茂功会失望,一个知道未来的人是可以对他有大帮助的,偏偏我却记不清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笑了,只看着我,目光中像是隐约还有几分赞许:“小瑶不同,只有野心勃勃精于算计的人,才会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我到底有些讶异,不由问他道:“我不记得将来的事,你不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他笑着反问我道,“徐某一直相信,未来是在自己的手中。”他又看了看我,语声越发温和了,“其实,即便小瑶记得将来的事,我也不会问你的。”

这一回,我是真的怔住了,依稀记起在山西时,李世民曾试图套我的话,想问出将来的天下究竟落于谁手。如今又听着徐茂功这话,不由心中感慨,原来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竟是这般天壤之别。

不多一会儿,探子来回报了,李渊军中果然有张洋此人,身份是参将。探子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杨广刚刚封赏了李渊一家,李渊封公,次子李世民封秦王,四子李元霸封赵王。

我和徐茂功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此时封赏,那四明山的事,多半与张洋有关了。想是张洋知道隋朝气数未尽,还有些时日,急着让李世民去邀功,继续壮大李家的势力。

十八家反王再次集会四明山,大家都知道,这一回,是要真刀真枪地干了。

探子来报,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在下头叫战,徐茂功道了一声:“哪位将军下去应战?”便有净梁王李执部下将领出列领命,飞马下山,迎战宇文成都。

大家便在山头观看,只见宇文成都凤翅镏金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轻巧地一摆一转,那一个将领已是身首异处。

十八家反王都是看得心惊,虽早已知晓宇文成都的威名,但毕竟没有几个人是亲见,如今对面碰上了,才知道宇文成都这番赫赫声名是血汗厮杀而得,绝非空有虚名。

一个一个将军上马冲下,却是接连败在宇文成都手下。

一直从早上打到下午,宇文成都没有一点空儿停歇,别说饭了,连口水都没能喝上。我已是暗暗心惊了,悄悄向徐茂功道:“徐三哥,这太奇怪了,杨广的军中绝不止宇文成都一人,要说威震叛军,前日赶到的李元霸也可以当此重任,为什么今日只有宇文成都苦苦撑持呢?”

徐茂功蹙了眉,道:“我也觉得奇怪,刚才有消息来,说赵王李元霸身染急病,抱病在床。”

急病?是真的吗?还是,只是装样子?如果是装病的话……那目的……难道是要累垮宇文成都?……

自从山西一别,我已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本来还担心他的伤,今日看他这般神勇,想来他的伤总算是好了。这次见他,我想起来就总是心乱,一直也不知道对他究竟是作何感想。可是此刻,忽然意识到李家人又在打他的主意,心竟一下子绞痛了起来。想起他上次在晋阳宫重伤虚弱,他那般情意,我还无以回报,今日,竟又是身在敌对的阵营,我只能在山上看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日,直从日出打到日落,徐茂功才下令鸣金收兵。宇文成都终于可以拨马回船上去了。我在山上远远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竟觉得他的背像是有些佝偻……是我的错觉吧……宇文成都为人,即使再累,他也不会把这份疲态暴露在敌人面前的,就是咬牙苦撑,他的面上也是从容淡然的。可是,我的心里,仍是止不住地想:他还好吗?从早上一直战到晚上,虽然是大获全胜,可他,定是很累了……

当天晚上,十八家反王再次聚会中军帐,决定明日一战,改变战法。

“这是打仗!不是比武!没有什么道义可言!”高谈圣狠狠地喊道。

我深埋下头,藏起自己那一份无法掩饰的担心。反王的人马中,有雄阔海、伍云召那样的猛将,若是一起杀上,就是宇文成都,也会很难应付的。

孟海公、李子通等人高声应“是”,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悄悄地跑了出去。

“小瑶。”我正独自一人在营帐后头有一步没一步地踱着,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一番寂静。

“你怎么来了?”我一回身,看到那件熟悉的道袍,不由道,“你是十八家反王的总军师,难道不应该待在中军帐里吗?”

“小瑶,你认识宇文成都?”我没有想到,他竟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有……有过一面之缘……”我心头震颤,说出话来都有些结巴了。

“你与他,绝不止一面之缘。”他甚至没有看我,只是负手仰望夜空,那一句话,却是如此准确地击中了我心底最深处的隐痛。

我低下头不说话,我也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明日一战,你就不要去了吧。”徐茂功的语气平和淡然,好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我却一下子抬起了头,直愣愣地瞪着他。他分明看见了我的目光,却仍继续道,“前次在瓦岗,你放过杨林的事,我不是不知道。”

我一惊,心里清楚,徐茂功说的是那次老杨林攻打瓦岗寨,瓦岗用车轮大战对付他,几乎把老杨林拖垮,后来老杨林趁乱逃脱,我赶去追,却让他走了……

“小瑶,你心里有情,这我不怪你。但是,两军对阵,你对敌人有情,就意味着对自己无情。战事一道,你死我活,敌若不死,我们就该死了。”他看着我,目光很温和,可唇边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明白……明日之战,我绝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不敢去触及他的目光,只是忙忙地回身。话虽说了出来,可我的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四明山张洋用计 后山路宇文逢险

第二天,我被徐茂功安排在后山,说是守营,但他的意思分明已很是清楚。徐茂功果然是徐茂功,莫说他信不过我,就连我都信不过自己。若是宇文成都在山下遇险,我真能待在山上袖手旁观吗……

裴三儿骑着马立在我的身旁,虎视眈眈地瞪着我。“徐三哥说了,今日不可让你下山一步!”徐茂功想是没有要他这么直白地告诉我,可这孩子心直,我还没问,只瞧了他一眼,他已是都说了。

前山战鼓声声,我侧头听一回,又骑着马转一回。为什么那鼓声没有一刻停歇呢……他又要从早上一直战到晚上……这种战法,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昨天已是累了一天了,今天再如此……李家人的算计就真要得逞了……

裴三儿人虽在我身边,心却分明是早已飞到了前头的战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伸长脖子往前张望,虽然从后山只能看到密密丛丛的树,但他的眼睛好像就能透过那树丛,看到前山的战况。

“今天,雄阔海、伍云召、伍天锡三位将军会齐齐上阵!”裴元庆攥着拳头,重重地点头,道。

我心里一颤,原来这就是他们昨日商议的结果。雄阔海、伍云召、伍天锡……在隋唐英雄中分别排名第四、第五、第六,若是单打独斗,这三个人肯定都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但若联手一起上……

前山的鼓声忽然震天似地齐响了起来,不是我们这边的鼓,而是对过的战鼓,还夹杂着欢呼声。我拼命在马上立起身子,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是宇文成都胜了吗?……到底是号称“无敌”的天宝将军,连那三人齐上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心里已禁不住地感到一丝骄傲,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我们战败了,我竟为敌人感到高兴……

一阵马蹄声从前山转了过来,我和裴元庆从山上往下看,恰好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有三匹马从前头飞也似地跑下来,另有一匹马在后头紧追不舍。前头的三人中忽有一人朝后喊道:“宇文成都!今日我们不与你再战,你还不肯罢休吗?”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越发急促的马蹄声,万里烟云兽撒开了四蹄,崎岖的山路上也是如履平地,宛若背生双翼一般,载着它的主人飞奔。

“居然败了!”裴元庆的牙咬得格格地响,朝山下怒吼道。

底下那三人听到了声音,抽空抬头往山上看,大约是见着裴元庆年纪小,很是轻蔑地反唇相讥道:“你若有能耐,你下来战他!”

“哇呀呀!”裴三儿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本来就在跳脚,哪儿还经得起这一激。怒吼一声,打马就往山下冲去。

我在后面看着,心里着了大急。宇文成都已经战了一天了,连雄阔海他们都吃不消这样的打法,退了下来,现下若是裴三儿这个生力军冲上去,那形势肯定会逆转的……

想到这里,我双腿一夹,跟在裴元庆的身后,也往山下冲去。

只见裴元庆让过了雄阔海他们,举着一对大锤向宇文成都冲了过去,二话没说,当头就往宇文成都砸了过去。

我清楚裴元庆的力气,急迫之下顾不上其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快让!”

一时间,两个人的目光都朝我射了过来,裴元庆的眼里喷着怒火,宇文成都的目光里……竟是一种……落寞……我心里一下子抽痛了起来,脑子里突地冒出了一句话,“英雄末路”……我本来从未想过,这个词竟会和宇文成都联在一块儿……

裴元庆双锤顿了这一顿,已卸了大半的力,被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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