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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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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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流泪了?我弄疼你了吗?”他的指尖轻柔地划过,把我脸上点滴的润湿蔓开了。

“是高兴……”我不肯放开他,他的身子是滚烫的,我自己却是掌心冰凉,好像离了他,便要冻得战抖了。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抱我,终是走了。我看着门在他身后关上,又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坐在椅子上发呆,这几日的疲惫都袭上心头,只觉得心力交瘁,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尴尬人行尴尬事 情意中渐情意浓

我听到战鼓声,听到马嘶,听到将士们的欢呼声……我朦朦胧胧地探头去看,战场中央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他握着金铛,二哥举着双锏,锏铛相架,火星四溅,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我忽地看见他举起金铛,二哥交起双锏去架,却被他压得一沉,二哥险些从马上摔了下去,我禁不住喊:“二哥小心!”我喊得大声,两个人却都像没有听见似的。二哥拨马后退,他紧追不舍,我隐约瞧见二哥的脸,不是战败的慌乱,而是冷静的坚决。我急着喊他:“别追了!小心撒手锏!小心回马枪!”

……

忽然,有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肩,一个声音轻轻地喊:“快醒醒。”

我睁开眼睛,还在发抖,一眼看见他,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抱住了他,流泪道:“你没事……没事……”

他的身子一缩,我的心就抽紧了,赶着问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去,只是道:“一点小伤。”

我不依,帮他卸了盔甲,撩起战袍来看,他的右胳膊上有一条很宽的血痕。我一看那个印记,手就抖了,咬牙伸手试了试那宽度,不会错的,是二哥的锏。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的胳膊抽泣,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可我却根本无能为力。

“赵王战败,秦元帅追了出来,我便替他挡了一挡。只是磕了一下,不要紧的。”他淡淡道。

我一愣,李元霸会战败吗?八成是因着二哥的关系,故意相让了。他呢?我又一次看他的伤,右手的胳膊,这个位置……我越想越不对劲。他分明只要一举铛,二哥的锏便是不可能碰到他的,怎么会……

“你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胳膊去迎二哥的锏呢?”我哭着问他。

他不答,只是推开了我的手,把战袍放下,掩住了那伤。我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明白了过来,还会有什么呢,他定是不愿和二哥交战,只是阵前不能不出手。故意挨了这一下,便能带伤回马,而无需与二哥战下去了。

“我知道你是顾念我,可是,看你受伤,我也……”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看着他,心里的那个念头却坚定起来了。

他把我揽在怀里,紧紧地拥着,只是不停地重复:“我没事。”

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他应该是比昨晚好多了,我狠了狠心,那一句话,我一定得说出口:“今天别去营里了……行吗?”他怔了怔,我不及等他回答,又急急接了下去,唯恐过了一刻,我便说不出来了,“我要走了……”

他身子一震,拥着我的胳膊已不觉松开了。

我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抽回去,急道:“你别误会,我不去四明山,我想回瓦岗。三儿的事,我一定要亲自去和裴姐姐说,是我害死三儿的,我不能连三儿最后的愿望都完不成。还有……我想设法让小程回兵,不要再……”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便一下子抱住我,低声道:“裴元庆是我杀的,不要把这个包袱背在自己的身上。”

我摇头道:“那日在后山,是我拦着三儿不让他伤你的,要不然,三儿不会死。是我害了他……”

“别这么想……”他蹙眉看我。

我将手覆在了他的唇上,拦了他的话,轻声道:“其实也没有分别了,就算是你杀的,与我全无关系,如今我把心给了你,也已是对不住三儿了。包袱也罢,罪孽也罢,你记着,有我和你一起担着,是我自愿的。”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留在唇边,低头轻吻,好像要将那一个个细柔的吻印满我的指尖……掌心……

“会回来吗……”他的话里,竟隐着从未有过的犹疑。

“会的。”我倚在他的怀里,悄声道,“就算小程不退兵,我也会回来……只是,我有些怕你会为难……”我现在已很是清楚,两军交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顾念我,是不会存着心去伤瓦岗的人的,可是,那样的话,在战场上,他就很是危险,又或者,让杨广察觉了这一份私心,他就更难处了……

“保皇上度过了这难关,等回了京城,我就向皇上辞官退隐。”

他忽然说出了这话,直让我心里激荡不已。等回到京城,他辞了官,我也不要什么“公主”、什么“将军”,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找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就此不问世事,战乱也罢,杀伐也罢,我既管不了,那就索性由它去吧……

“说定了!”我看着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了。

他也看着我,唇微微一动,唇角竟渐渐扬起了,下颌没去了棱角,眼里隐去了冷漠,他笑了……他终于牵动着嘴角,将那本已罕见的笑浸染了唇,在整张脸上蔓开……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歪着头看他,眨着眼睛笑。

他朝我微一挑眉,虽没有说话,但那疑问已在他的眼里了。

“答应我,你以后要经常笑。”我轻声道。

“这可不行,说不定,没过多久,你就会觉得我笑得太多了。”他含笑看我。

我捏着拳头捶他,嚷道:“才不会呢!我喜欢看你笑!”

他伸手抓住我的拳头,眉眼间一丝无奈,却又很快化入了笑意中:“好,我答应,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将来……”我噙着这个字,觉得心里似已盛不下那幸福,满满的就要漫出来了,“我和你的将来。”我抚着他的眉、他的眼睛、他的唇……

“也许,还会有……”他说了几个字便顿了,只是看着我笑。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羞得掩着脸。他便把我揽得更紧了些,向我俯下身子……

“嘭!”

平地里,炸雷似的起了一阵巨响。紧接着,便是连绵不觉的炮声、刀剑声……

宇文义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声道:“公子!出事了!”

宇文氏患难谋反 李世民危急送药

从宇文义身后敞开的门里我可以看到,江面上有一团火光,那个方向……似乎是杨广的座船……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刚解下的佩剑又拿在了手里,“你留在这儿。”他对宇文义吩咐道。

“不!”我坚决道,“我在这船上没事的,让他跟着你去吧!”

他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公子!”

他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和宇文义走了出去,临门带上了门。

我躲在舱里,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听外头的动静。先前说话那人已上了船来,衣物悉索,听着似乎像是行了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我听到他沉声问。

“小人带来皇上的旨意,加封殿下为太子储君。”说话的声音极尽谄媚。

“什么?!”我听出了他的惊讶,我也吃惊不小,皇上?这肯定不是杨广。

“殿下还不知?皇上已于方才即位,称‘许王’。”

原来这就是方才那般混乱的缘由!宇文化及反了!宇文化及一直为北周亡国的事耿耿于怀,他是北周皇族的后代,虽然向杨广称臣,可心里始终都有反意。到了今天,内忧外患,他终于是反了!

外头一片寂静,他默然不语,良久才问道:“秦王呢?”

我忽然记起前日的那封密报,“秦王密出”,那日,他回来以后高烧不退,我一直不曾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听他单问起“秦王”,料想那日之事定是不寻常。

“秦王已往皇上的龙舟贺喜!”这一句回答多少带着得意。

我又是一惊,李世民竟然愿意向宇文化及称臣?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他的野心,怎么可能会臣服于宇文化及?可是,听到这一句,我心里也清楚,杨广是大势已去了。李世民既已称臣奇…_…書……*……网…QISuu。cOm,李元霸也一定不会护着杨广了。宇文化及又是宇文成都的爹,这样一来,全心向着杨广的只剩了老杨林,可是,老杨林领着登州的人马驻扎在四明山下,如今宇文化及先发制人,若是再对外封锁了消息,老杨林别说驰援不及,就是知情也难啊。

“跟我走。”他并没有再理睬那人,只说了这一句,我便听到宇文义应了一声,两人大踏步地离开了。

我一个人躲在船上左思右想,宇文化及谋反这并不让我意外,我没想到的是,这样重大的事,他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告知,反倒是李世民,倒像是早就得知似的。是因为宇文化及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会支持他的吗?至于李世民,我就更不明白了,从上辈子残存的印象中,我找不到一点关于李世民和宇文化及结盟的记忆,是张洋吗?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想着李世民和李元霸,我又担心起他来。一个太子之位是不会让他屈服的,可是,若宇文化及得了李家人的相助,对他而言,无疑是大为不利的……

“太子殿下!”

我忽然听到有人这样大声地喊了一句,紧接着,便感到船身一晃,像是有好几条船靠了上来。

“滚!”一声低喝,我猛地站起身来,是他回来了!

“太子殿下,请恕小的们无礼,皇上的吩咐,让小的们一定要护太子周全。”一个人说了这一句话,一时间便有好几个声音应和。我暗暗心惊,宇文化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竟派了那么多人来看着他。

他并没有急着推门而入,而是立在门口,我听到他的手指似是无意识地在门上轻叩了几下。我会意,赶忙贴紧墙角藏好,又过了一刻,门开了。

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觉得心已悬在了嗓子眼。从半开的门里,我可以看到外头晃过好几个黑影,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但那一种迫近的危机,已像是乌云似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他缓步走了进来,门刚在他的身后关上,他的身子就软了下去,单膝跪地,只是痛苦地喘息着。

我赶忙冲了过去,扶着他,刚要开口问他,他已勉强支起身子,冲我摇了摇头。我下意识地朝关紧的门看了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隔墙有耳……

我扶他慢慢走到桌边,在椅上坐下,他看上去很累,额上也依旧很烫,但精神像是还好,不像前日晚上那么吓人。我略放了点心,船舱里已没有凉水了,我便站在他身后,替他轻轻按压额头。

“出什么事了?”我轻声问他。

“皇上被幽禁了,我闯了龙舟,皇上已不在那里了。”他低声回答,声音里隐隐透着担忧。

我看着他,我一点也不担心杨广,只是,我担心他……

外头有人敲门,是宇文义的声音:“公子。”

宇文义并没有和别人一样,管他叫“太子殿下”,这一声“公子”,在这个时候听起来,竟是如此亲切,有一种教人心安的感觉,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假象。

我重又去躲在墙角,回头望他,便见他自己用手按着额头。我心里一痛,知道这高烧是将他折磨得苦了……

宇文义送来了吃食,还有一盆凉水。大概是为了避嫌,宇文义并没有带上门,我不用看也知道,外头定是有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瞪着舱里了。我只是看着他,宇文义进来的时候,他就已放下了按着额头的手,看上去是随意地坐着,身子却是挺得笔直的。

宇文义把东西放下以后就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门刚刚掩上,我就跑向他,他的身子很烫,脸色也越来越差了。我跑着去拿了巾子,在凉水里浸了浸,便回来替他敷在额上。看着满桌子的菜,不觉轻声劝道:“你就吃点儿吧。”

他只是摇头,目光刚一触着桌上的菜,便很快移开,手已不觉挡着嘴。

我知道他是见了那些犯恶心,心里只是痛,便赶紧把那一盘盘菜都移开,单挑了一些清淡的素菜,拿水冲淡了,端过来,几乎是哀求地道:“你就喝点儿水也好,这么水米不进的,身子可怎么吃得消啊……”

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终是点了点头。我忙忙地拿了勺子喂他,他要接过来自己吃,我不让,非要亲自将那吃食送到他嘴里才放心。他无法,便只得由我喂他。好不容易看他喝了三四口,便蹙眉挡了。我强忍着眼泪,收了碗碟,笑向他道:“既吃完了,早些睡吧。”

我扶他到床上躺下,守了他一会儿,看他睡着了,自己就在一旁的榻上睡下,好就近看护他。

大约是半夜时分,我突地惊醒了,黑暗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异样,可我的心却猛跳了起来,下意识地第一眼便去看他,微弱的光线下,竟见他睁着眼睛,也在看我。目光很平静,我松了口气,起身走到他床边,轻轻笑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他看着我,分明是如往常一样淡然柔和的目光,我看在眼里,心却忽然抽痛了起来,那一种目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是……留恋……

留恋?!……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扑在他的肩上,只是惶急地问:“你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他不语,脸上忽然一阵泛红,他身子一歪,一股血箭从他的嘴里喷出,连我的身上也溅上了斑驳的血迹。我害怕极了,伏在他的身上失声大哭。他接连吐了好几口血,已是虚弱地无法转身,我抱着他的身子,帮他躺回到床上,他的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唇边还留着血迹,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痛苦,竟有了一种清澄空明之感。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到门前,拉开门大声地喊:“太医!快来个人去请太医!”

船上起了一阵骚乱,第一个冲到我面前的,是宇文义。

“公子?”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眼睛直瞪着我,神色间竟透着惊恐。

我点头,说出话来已是不成句子,只是不停地道:“快!快啊!”

宇文义跑着去了,我躲在门后,见他紧张地和外头守着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不料那几个人竟哈哈笑了起来,有一个人语气轻浮地道:“这又是什么把戏?太子重病?方才在龙舟十来个人都挡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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