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凌如芊有些惊讶，不过既然她已经说了，她自然也该履行承诺放了她，正在她准备撤去阵法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冷声。
“别相信她。”花卿雪穿着件单衣推门而入，看着穿山甲冷笑道：“老不死的，好久不见。”
“是你这只小践人！”老妪见到花卿雪，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立时褪尽，跳起来破口大骂，各种脏话不绝于耳，骂完不过瘾，又用妖界语言重新骂了一遍。
这骂人的气势……凌如芊叹为观止。
花卿雪却任她骂来骂去，脸上始终带着抹冷淡笑意，老妪骂到后来被口水呛着了大声咳嗽，她才风情万种地一撩发丝：“不就是当初挪窝的时候把你们的窝也弄垮了吗，多少年的老邻居了，非得这样见面就你死我活的多不好，不过……”她掩唇轻笑：“这次你真要死在我手里了也不冤，你说是不是？”
“你个小践人！”
随意地挥挥手，花卿雪一脸不耐：“得了，多少年了你还是最喜欢骂这句话，换了那么多张皮也没见得好看点，怪不得你相公把好东西留给自己，你瞧瞧我，瞧瞧，花容月貌，长生不老，羡慕不？”
……咳嗽得几乎把肺给咳出来的穿山甲气得几乎翻白眼，多少年了，她最嫉妒的就是这桃花精，小小年纪竟然妖术非凡，比他们夫妻俩道术都来的高深，当年两人联手才和花卿雪打个平手，最后只能饮恨离开妖界，最可恨的是，妖术高也就算了，还那么年轻漂亮！她明明也没比她多几百年，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当年为了杀花卿雪他们夫妻俩无所不用其极，现下落到她手里，能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看来你也想起来了。”花卿雪敛了笑，慢慢站直身体：“当年我原身被你砍了多少刀，今天我就还你多少刀，以示公平。”
穿山甲急了，可怜巴巴地望向凌如芊：“小姑娘，你明明说过我不找你麻烦你就放我离开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花卿雪闻言也不动手了，噙笑望向凌如芊。
睁大清澈的双眼，凌如芊露出无辜的笑容：“好呀，我放了你，可是花姐姐放不放过你就不是我能决定了的哟！”
干的漂亮！花卿雪摩拳擦掌：“好，你放开她，放心，她跑不了的。”
伸手去掉阵法，凌如芊笑靥如花：“老婆婆，走好～”
阵法刚去，老妪就立刻化为穿山甲原身，钻进地里就不见了，凌如芊见状奇怪地扫了眼花卿雪，暗自奇怪她怎么放她走了，花卿雪却笑的高深莫测，好整以暇地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递过来：“来，歇会。”
两人刚喝几口，那老妪就从地底爬出来了，比方才狼狈万分地一出地面就累得趴在地上大声喘气，抬头看到她俩，就跟见了鬼似的又想往地里钻，只是这一次却没能成功，重重磕在地上额头瞬间就涌~出了血。
“啧，竟然行如此大礼，可真让我不好意思呢。”花卿雪娇笑着，朝凌如芊点点头：“你先休息吧，我和她有些话要聊就先走了，免得把你这弄脏了不好清洗。”说完伸出根桃枝轻轻卷起已经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老妪轻轻巧巧地走了。
凌如芊送到门口，看着老妪越骂花卿雪越开心的模样，心底生寒，这穿山甲，估计晚些就成穿山甲片了。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将被子往脸上一蒙，她却有些睡不着了，眼前总浮现出萧子夜离开时的背影，她坐起来推开窗，风清月朗，月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树影娑婆，依稀仿佛那晚他踏月而来如神祇般降临，她情不自禁地喃喃：“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说完脸一红，拍拍自己脸颊：“啊！我在想什么呀！睡觉睡觉。”
她倒下去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月光如水，屋顶上斜靠着飞檐的萧子夜一袭白衣如月光皎洁，他拿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耳边犹响着凌如芊娇糯的轻喃，他微微低头，轻抿了一口酒，声音不复往日清冷：“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念完自己也觉好笑，仰头喝光杯中酒，踏着月光离去，在他放下酒杯的地方，雪色清霜慢慢向四周扩散。
第二日，繁锦城打霜了，满城如下雪般纯白，六月飞霜实在蹊跷，全城人议论纷纷，都道是有大冤情了。
凌如芊伸手摸着这霜，冰浸浸的，心里也凉丝丝的，可不是大冤嘛，莫名其妙被通辑追杀，冤的就是她。送走了大清早来探望的陈叔和又哭鼻子了的小轩，她坐在窗前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她得找出仇人，可该从哪里下手呢？
“小姐！”却是秋霜疾步走了进来：“小姐，管家让您去一趟正堂，说有贵客来访。”
贵客？凌如芊有些奇怪，能有什么贵客来找她啊？她走到正堂，看到几个老头子，一个都不认识，心里更觉好奇，一看陈叔，他也是一脸惑色，见她来了，赶紧起身介绍道：“诸位，这就是……”
“这位想必就是凌霄阁凌阁主了吧？久仰久仰。”几个人立刻起身朝凌如芊施礼。
凌如芊被吓了一跳，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引来无妄之灾，强自镇定地笑笑：“抱歉，我是姓凌但不是阁主，你们认错人了。”说完就准备走。
“天下令都已经发出来了，第八十八代阁主凌如芊，姑娘又何必自谦呢？”黄衣老者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凌霄阁机关术天下第一，老朽几位前来，就是请凌阁主出席天下会的，这是请柬，届时还请凌阁主务必赏光。”
是的，她已经是阁主了，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凌霄阁机关术天下第一，就算此时凌霄阁只剩了她一个人，她也不能丢了凌霄阁的脸。平静地与其对视片刻，凌如芊收了之前的散漫，挺直脊背高贵自矜地淡漠一笑：“有劳各位了。”一抬手秋霜轻移碎步上前接下请柬，几人见她收下了便纷纷告辞了。
她站在原处没有相送，既然他们将姿态摆的如此之低，她也自然得领这个情。
陈叔送完客皱着眉回来：“他们一出门就坐了颇为华贵的马车走了，凌姑娘，我看着不像一般富贵人家，天下会又是什么地方？”
凌如芊拿过请柬，请柬通身漆黑，只在正中间以草书写着天下会三个赤金字，隐隐还有云光涌动，这不是一般的请柬，她打开内页，里面写着凌霄阁第八十八代阁主凌如芊云云……
时间是半个月后，地点却从未听说过，云中殿，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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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云中有殿
“云中殿……陈叔你听说过吗？”
陈叔摇摇头，失笑道：“云里面怎么会有宫殿？姑娘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我知道。”花卿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红裙耀眼，她慢慢走进来拿请柬过去看了看：“天下令出，四界鬼哭，云中有殿，殿中有屋。”她扫了眼内容，神色凝重：“你不该这么贸然接下请柬的，你接了就必需得去。”
什么？凌如芊皱眉道：“不能不去吗？”
“接了就必须去，哪怕是死了，尸体也必须到场。”花卿雪将请柬递还给她：“别弄丢了，如果接了请柬不到场的，云中殿会发追杀令，这可不同于官府通辑，云中追杀令是必要杀得你魂飞魄散才罢休的。”
好像很可怕的样子，凌如芊故作严肃绷着脸瞪她半晌，噗的一声笑场了：“花姐姐你就别逗我了，我会去的，但你也不用编这种话来吓我。”可是看着花卿雪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嬉戏玩笑，而是神色有些难看地担忧地看着她，凌如芊不禁也慢慢敛了笑，艰难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中殿好像三四百年不曾出请柬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花卿雪目光落在请柬上，凝神半天才斩钉截铁地道：“我陪你去。”
凌如芊感激地看着她，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花卿雪与过去有点不一样，眉间隐约有一丝煞气，不禁疑惑地道：“花姐姐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花卿雪面色平静：“我先回去歇歇。”
看着她步履匆忙地转身离开，颇有些夺路而逃的意味，凌如芊发现她衣袖的颜色在阳光下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门外吹来一阵微风，她有些微眩晕：虽然极淡，但确实是血腥味，难道花卿雪昨晚真的杀了那只妖？
回去刚吃过午饭，花卿雪就过来了，已然恢复了精神，朝正躺在树荫下小憩的凌如芊怒道：“还不赶紧收拾包袱，你是真的想被发追杀令吗？”
啊？凌如芊迷迷糊糊坐起来：“明天再出发吧？我昨天才刚回来呢！”
“来不及的，你以为很近啊！”花卿雪咋咋呼呼一把扯起她：“赶紧的，要什么赶紧收拾，天黑之前我们得赶到下一座城。对了，记得在府四周设个阵，免得又有来找麻烦的没人护得住。”
被她一推搡，凌如芊彻底没了睡意，也急火火地随意收拾了些许东西就去设阵，本想设个普通的阵安家护宅就好，谁知花卿雪说得设个难点的，她们这一去未必回来了，一听这话凌如芊也着急了，连着将三个阵串在一起又去跟陈府众人话别。
小轩一听就哭了，抱着她不肯撒手，小轩娘身体已经好了，抹着眼泪：“凌姑娘，留下吧，姑娘家何必打打杀杀的，小轩把你当亲姐姐了，我们也早把你当家人看待了，改明我给相个富贵人家，保管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毕竟相处三年，已经有了感情，凌如芊也很舍不得但也没办法，她揉了揉小轩的小脑袋，强忍住眼泪：“多谢夫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众人挽留无果，陈夫人只得又吩咐下人给收拾出一包裹金银细软，嘱咐在外千万别受了委屈，若是办完事了，随时回来，说宛月楼永远都为她留着，末了又将秋霜傲雪二人卖~身契给了她，让她无论如何得带着走，凌如芊想推拒，却被花卿雪拉住了暗示她收下，她只得收下了。
小轩一见不得了，也闹着非得要跟着去，众人又拉又哄好不容易才安抚住。
这一耽搁，他们出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凌如芊哭得眼睛红肿，也有些疲倦了，眼泪汪汪地跟着她走，没想到没多久花卿雪就停下了：“把你的蝶翼鹰翼取出来。”
傲雪和秋霜各拿了一个，花卿雪一把拎着凌如芊，飞速往北方赶，天黑的时候，她们终究还是没能找着城镇，可是看花卿雪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眉心微皱，在凌如芊耳边道：“呆会落地后你就开始设阵，用最强大的阵，四面八方都要守住。”
做什么？凌如芊迷糊了：“可这是一片荒原啊，难道我们要在这里露宿？”
“什么露宿，你难道真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有妖物跟着回来了，而且很强大，我担心在繁锦城跟它斗起来会生灵涂炭，所以才拉你出来。”花卿雪神色慎重：“在你阵法完成前别露馅，装得随意一点。”
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凌如芊紧张地连难过都忘了，双手捏紧，怕自己情绪表露赶紧低下头，暗自思索要设哪个阵法才好。
“好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花卿雪见她准备好了，便高声告诉秋霜傲雪二人，四人缓缓落地。
傲雪倒还好，从没这般飞过的她很是兴奋，但是秋霜有些精神不振，大概是昨晚吓着了还没缓过来，花卿雪大手一挥：“弄点吃的。”二人对视一眼，还好她们也是从低等奴婢升上来的，要是家生子从小就陪在小姐夫人身边的话还真不一定会做这些粗活。
不一会，炊烟袅袅，空气中便有了食物的清香。
凌如芊却始终埋头不发一言努力布着阵，她方才想过了，将五种阵法融合在一起，生死门穿~插在阵法边缘，敌人一旦进入阵法，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想了想，她又因为敌人可能是妖而将布置做了一番调整，将幻境与阵法结合，必让人有来无回。整个阵法耗时整整两个时辰，连秋霜叫她吃饭她都摆摆手忽略了。
终于大功告成，她站起身，感觉全身酸痛，关节咯吱咯吱地响，她长吁一口气，灿笑着看向一脸问询的花卿雪：“完成了！”
花卿雪递过还温热的吃食，四下查看一番，点点头，朝二个婢女道：“今晚你们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一旦我说跑，你们立刻向上飞，能飞多高飞多高，明白了吗？”
“是，花姑娘。”
花卿雪一脸黑线，挥挥手：“以后不许叫花姑娘，叫我雪姑娘。”
“是，花姑……哦，雪姑娘。”
休息片刻后，月亮也从云层中露了出来，凌如芊睡意上涌，有些犯困，二婢女也是倦意深深，花卿雪摇头轻叹：“行了，你们睡吧，我来守着。”打了个呵欠，三人也不跟她客气闭上眼睛就睡了，毕竟花卿雪是只妖怪。
月上中天，凌如芊被摇醒了，花卿雪一脸戒备地站在她身边，低声道：“醒醒，来了。”
来了？凌如芊睡意尽消，站起来四下看了一眼，月光如水照在荒原上，微风吹过青草，仿佛一片银色的波浪在荡漾。然后在她目光投向远方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丝端倪：明明月光皎洁，可远处竟然一片漆黑，而且那黑色还在漫延，迅速往这边扩展。
不好，她预料错误，她以为会是妖，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形态的妖，没有身体的妖，她的阵法会有用吗？凌如芊大急：“我的阵法只能困住活物，这种雾一样的怎么困得住？”
“没事。”花卿雪却似乎还在寻找：“这只是三百年的瘴气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我说的厉害的妖还没出现，昨晚那气势，不可能错的。”
气势？凌如芊似乎想到了什么，扯扯花卿雪：“什么气势？”
花卿雪凝眉思索片刻：“说不上来，反正感觉不太好，当时他气势一放，我在屋里整个就软了，他收了以后我还半天没恢复过来，唔……让人忍不住臣服的感觉，妖界好像没几个人有这道行。”她扭头看向凌如芊：“你确定没惹什么事？怎么招来这么大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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