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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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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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实力保存最是重要.不宜轻言牺牲——”
  金申无痕动容道:“若尘,你也是忠良之属,亦乃我所余实力之根本,我不要你以这种
方式来报答我,我希望你活着,比我都活得更长远……”
  展若尘恳切的道:“楼主,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面对现实,我独自留下断后,
牺牲的可能性亦非绝对,我自信身手灵便,在任务完成之后,突出重围的希望极大,讲句不
好听的话,打不过,还逃不了么?”
  金申无痕仍然摇头道:“不,这样太过冒险,一旦发生不幸,更将令我终生难安,我想,
还是照我方才的计划,你跟着我同进退,好歹也有个支应!”
  展若尘忧虑的道:“楼主责任重大,闪失不得,务请楼主顾全大局,以便将来匡复基业,
复仇雪耻着眼,勿因小不忍而乱大谋,则‘金家楼’一脉忠良,也就幸甚了!”
  一个箭步抢了过来,申无忌气吼吼的叫:“你还要我们怎生求你才肯点头?这可是闹意
气的辰光?你若是一朝有了什么长短,家里的老老小小忍辱受屈倒也罢了,‘金家楼’的复
起却是指望谁去?大妹子,你一向是个明白人,怎的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脑筋就转不过弯来
啦?”
  金申无痕怒道:“我自有计较——”
  申无忌也似豁出去了,他嗔目咆哮:“不管你有什么计较,你若不走,就是不行!”
  双目倏瞪.金申无痕火爆的道:“哥哥,你不要真个触犯我,我对你已经够忍耐了!”
  狂笑一声,申无忌叫道:“充其量你宰了我这老哥也就是了,大妹子,我便拼上一死,
也非要推你离开这幢‘大金楼’不可!”
  金申无痕锐厉的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法子叫我离开!”
  申无忌激动的道:“你马上就会知道我用什么法子——这一遭,我是断然不会迁就你的
愚行!”
  双目中寒光闪射,金申无痕尖声道:“你——”
  一声断喝,白发苍苍的金步云不知何时奔了过来,他须眉俱张.颤着声叱喝:“生死之
间,存亡之际,眼看敌逆即将陷门破壁,沦我入万劫不复的绝境,你们犹在这里争论吵闹,
叫嚣不休,莫非真个‘金家楼’的气数已尽,窝里翻之外,连血缘相连的亲人也都迷了心,
失了魂,丧了道?!”
  金申无痕神色修然,沉沉的叫:“二叔……”
  金步云全身哆嗦,眼含痛泪,他指着金申无痕,噎着气道:“无痕,你素来镇定沉着,
果敢坚强,大风大浪全撼你不动,目前既便形势恶劣,也应该不至令你失常,然则你为何精
气浮躁,一反干昔的冷静从容?要知道你是‘金家楼’一楼之主,是一个组合的掌舵者,大
家全看你的,听你的,跟着你走,如果连你都乱了章法,群龙无首,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金申无痕凄然道:“二叔,事情并非如此,是你老误会了——”
  申无忌也急切道:“我妹子蛮不讲理,一意孤行,她愣要充狠逞能,留在这里替大伙断
后,是我不允,这才吵了起来,你老想想,以我妹子的情形,又如何——”
  摆摆手,金步云道:“事情的经过我明白,你们兄妹不用再争,这一次,是无忌有理。
无痕,我来作主,你必须先退;要明白,你被坑在这里,则不啻‘金家楼’的命脉全部断送
于此,你就算不为自己设想,也要为‘金家楼’长远的基业设想,为‘金家楼’千百忍辱之
士设想,你一定要先退走!”
  金申无痕忙道:“可是,二叔,我不能……”
  打断了她的话,金步云高声道:“我是你的长辈,是金氏一族硕果仅存的老人,无痕,
你若违背我的意思,即是目无尊上,有悖伦常,你胆敢如此?!”
  金申无痕焦躁的道:“我怎敢违背二叔的交待?只是我一口气难咽,不甘就此退走,将
此‘金家楼’最后的据点奉送叛逆,我有责任——”
  金步云大吼:“你的责任不是现在送死,而是将来如何重光江山.再起基业,无痕,你
是要活活气死我,还是要我一头撞死在你的面前?!”
  金申无痕凛然道:“侄媳妇不敢——”
  沉重的,金步云道:“好,那还不走!”
  申无忌咧开大嘴道:“还是二叔明白事理,我说大妹子,要走就得赶紧啦!”
  有“嗖”“嗖”的声音传来,也有“呼”“呼”的音响在颤动,于是,隔着窗户,顿见
红光升腾,烈焰飞舞,窒息般的热潮,几乎是立即的透扑进楼内!
  屉若尘冷静的开口道:“起火了,油草柴薪引燃火势,这里的气温很快便会升高,烟硝
熏呛之下连呼吸都会困难,我们目下人手之中,能够运用闭气屏息之功者不多,再要不走,
就会凭遭损害,楼主,请即下决断!”
  咬咬牙,金申无痕显得极其艰难的道:“好,我走,但是,却不能只留你一个人在此涉
险!”
  展若尘严肃的道:“我是在贯彻楼主的意志——不能白白拱手让出‘大金楼’,必须要
令对方付出代价,而我,正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执行者,况且,纯系自愿!”
  金申无痕阴沉的道:“无论怎么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山的重担,不该由你一肩
担承,若尘,不许推拒,我留几个人在此助你狙杀叛逆!”
  展若尘言自由衷:“不必,楼主,这会多增伤亡——”
  金申无痕迅速的道:“古自昂、简叔宝、冯正渊、易永宽、严祥,你们五人留下,另外,
金申族人中留下一个,看谁自愿担当?”
  申无忌大声道:“我!”
  金步云颤巍巍的道:“我来,我老了,死不为天,便拿这付风烛残年的臭皮囊,去换他
几个年轻力壮,包是有赚无赔的便宜事!”
  金申无痕专独的道:“二叔为一族之尊,岂能把老的留下涉险,让小的苟安逃命?这等
不孝之事,断不可为,哥哥,就是你留下!”
  双手重重抱拳,申无忌笑道:“够意思,妹子!”
  金申无痕立道:“若尘,你与古自昂过来!”
  展若尘与古自昂匆匆走近,金申无痕低促的道:“我告诉你们第三条秘道的隐密及其使
用方式;楼下后廊边我专用的浴室中,那方以青纹石彻成的浴池,底部便是秘道的入口,浴
池底部并就的方形石块,从右边数第三、四两块可以移动,但在移动之前必须用力踩踏左边
第一二两块并石,要连续用力各踩一次。踏左边第一块并石的作用是令其下藏机簧松扣,踏
第二块并石的用意是将下面对准入口的十排箭矢铁架挡板震落,俾免受袭;你们记住,进达
秘道入口之后,务须将池底并石恢复原状,并石归位,则一切机关性能便又如旧了……”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们会记得.楼主。”
  这时,简叔宝在大叫:“老夫人,火箭密集如蝗,火把飞掷漫天,焰苗子开始朝楼里蹿
啦,老夫人,还请快退!”
  先前飘浮在楼里的雾气,又加上了更为浓重的烟硝,热度骤增,呼吸上一口,连鼻嘴加
心肺全是火辣辣的呛得人发晕,而楼中的空气也宛似稀薄了,人们浊重的喘息着,艰难的咳
嗽着,眼见烈焰卷舞,火舌飞蹿,整幢大楼皆似裹进了一片火海里!
  展若尘屏着气,缓缓的道:“楼主请吧,是时候了。”
  扬起头,金申无痕的目光环注,神色怆然,语调也变得喑哑了:“我们在往南六十里处
的‘驼虎岗’等你们……
  但愿留在这里是多少人,见面的辰光也一个不少……”
  展若尘明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却只有强笑着道:“楼主宽念,我们会尽量保护自己。”
  古自昂催促着道:“形势迫急,请老夫人速退!”
  于是,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回头看一眼 金申无痕下达谕令,在烟雾晦迷中,一干
该退走的人,匆匆离开,片刻间,这幢庞大的“大金楼”便显得空荡清冷起来——除了火焰
的燃烧声,物体的裂爆声及坠落声,迷漫的烟火里,就只剩下了七个孤伶伶的身影。
  火苗子像是无数个鲜红透绿的,可以随意扭曲变形的恶魔,那么猖狂无忌的伸缩着、卷
扬着、扑腾着。每当它带着炙热的气焰拂扫过某一处,那地方就是一片烟硝,就多了一个相
似的恶魔,焦黑是它的斑印,而张牙舞爪的形像,便扩延伸展,以至放眼看去,全是那种鲜
红透绿的,足堪吞噬一切的魔影了。
  烟雾是火之魔的虎伥,热力是它的帮凶,空气因而稀薄了,人的呼吸也更艰辛了,焦糊
的味道充斥在每一寸的间隙里,也火辣辣的冲八人们的心肺,焦糊的不止是一般的物体,亦
泛着人身上衣饰毛发的焦臭气……
  火与烟交合着,在整个“大金楼”里逞虐逞暴,还带着那般可怖的破残声响,呼轰轰的,
哗啦啦的,好一幅人间炼狱图!
  人眼被烟薰得通红,泪迷着眼,几步外便看不真切了,呛咳甚至也不行,因为一口烟吸
进肺部,很可能便呛晕窒息,连第二口都来不及吸了。
  不知什么物体在倒塌,也不晓哪一部分建筑在坍颓,杂乱巨大的音浪不时响起,在阵阵
的震撼与颤动中.似乎这幢巨厦也经不起烈焰的卷袭而将崩溃——这不是一幢石砌的大楼么?
  唯一可以稍做躲藏之处的所在,是大门后两侧石梯的底下,那是一个死角,人贴在那里,
虽说仍然涕泗呛流,炙热如烤,但要比起其他地方容易忍受得多;展若尘、冯正渊、严样三
个人便隐伏在右边的梯底,申无忌、古自昂、简叔宝、易永宽四位则隐在左边的石梯之下。
  只有屉若尘没有用湿巾捂着口鼻,自申无忌开始,每个人全以一块厚厚的巾帕浸透了水
掩在口鼻间,饶是如此,他们仍免不了时刻呛咳,双眼赤红中泪水汪汪。
  闭气屏息之术,是一门深奥而艰难的内家吐纳修为,不止要经名家指点引导,个人的狠
下功夫,体质禀赋更为重要,并不是每个想学的人都能学得通,学得精的,尤其这门修为并
非武家之必须,肯于下恒心磨练的也就更少于,展若尘曾表示,留在“大金楼”里的人,习
得此门功夫的只怕“不多”,其实他知道不但不多,恐怕有数得很,果然,除了他,竟连申
无忌也只是浅入而已,古自昂等人一贯研习的乃是真刀实枪的搏杀之术,有关这种属于静态
阴柔性质的内家技艺,自就更少涉及,然则,此时此刻,这门功夫却确切发挥了它的妙用。

          

柳残阳《霜月刀》
第四十章 金家楼中

  呛咳着,冯正渊泪水迷离的望着展若尘,他诧愕不已的道:“展……展爷……你是真有
个挺劲啊……这大的烟,居然呛不着你一口……”
  闭着眼——展若尘的闭气功夫练不到眼上……他低沉的道:“浅浅的吸气,慢慢的呼气,
冯兄,你就会觉得好过得多。”
  抹着泪,冯正渊道:“浅浅的吸气,慢慢的呼气?要浅到慢到什么程度呢?”
  展若尘平静的道:“就像没有呼吸一样。”
  呆了呆,冯正渊又咳了起来:“我的老天,这……这怎么办得到?”
  淡淡的一笑,展若尘道:“可以办到,但不是一说即会,其中需要一段很长的日子来磨
练。”
  冯正渊又抹了把泪:“展爷,现学现卖是来不及了,活该我们要遭这个罪……”
  展若尘安慰着这位勇士:“再忍一忍,冯兄,对方比我们还急,他们很快就会朝里扑
了!”
  擤了把鼻涕,冯正渊粗着声道:“娘的,我恁情和这干叛逆明枪明刀拼个死活,也不甘
受这等活罪,人间地狱吧,也不过就是这种光景了!”
  严祥也用湿透的巾,自揩着泪水,沙哑的道:“这股子热尤其叫人罩不住,活脱把人摆
在火炉子里烘烤一样,连一身汗水也都给烘烤干啦!”
  展若尘道:“我们如今和对方比的就是这股子熬劲,他们以为我们挺不住,我们偏偏挺
了下来,一旦出乎对方意料,他们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红着双眼笑了,冯正渊点头道:“展爷说得正是,只在那些邪龟孙一愣的当口,咱们奋
起发难,就能先放倒他们一大片了!”
  展若尘道:“所以说我们且先忍着点,每忍一刻,便叫对方疏忽一分,也就是多给我们
一个捞本的机会,眼下在这里忍着,可不是白搭的!”
  冯正渊憋着咳声道:“待会儿.还得仰仗展爷领着我们干,这条命是不必计较的了,要
紧的是能多摆平对方几个,也好替‘金家楼’挣几分光彩,为老夫人求点颜面,好叫那干贼
崽子知道,‘金家楼’仍有着忠贞不渝的角色在!”
  严祥接着道:“咱们既然留下来,便没打谱活着出去,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素里蒙
老夫人厚待,眼下正是回报老夫人恩德的大好辰光。”
  语调是含混而带着鼻音的,浓重又平淡.但却有着那股子出自内心的坦诚,发自肺腑的
直率,毫无掩饰,毫无矫作,他们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好像为“金家楼”效死,
替主子卖命,乃是生来即有的天职一样,不怀疑,不犹豫,似乎他们活着,便端为了等待这
一天,这一刻的来临!
  展若尘笑有得些凄苦,他低沉的:“各位的志节、心意,我全明白,忠义之下,生死固
不足论,然而因时就势,仍须随机应变,只要原则能以把握,目的能以达成,并非唯死方可
表志,二位的意愿我很清楚,但望不要偏颇成狭义的愚忠才好!”
  冯正渊想了一会,才道:“是,展爷,我想我们可以体悟你的意思——”
  展若尘又徐缓的道:“楼主行前曾经说过,希望能够再见到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当
时形容惨澹,悒郁凝怖,内心是何等沉痛悲愤!因此我们记住,第一要务是杀敌致果,第二
任务便是尽量活着回去见她;否则,任是我们如何反创叛逆,获得多大代价,一朝全军覆没,
对楼主而言,创敌的欢欣,只怕也比不得哀伤的心怀十之一二……”
  严祥竟有些哽咽的道:“我们知道……老夫人……她……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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