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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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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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欣姑姑,我来寻你,乃是有事相求。”

楚笑寒怔怔看了傅鼐半日,似乎半晌才听明白,恍惚地问:“奴婢一个下人,哪里有什么能耐帮傅侍卫大人。”

“……姑姑虽是下人,但是见识非凡,绝非一般寻常女子……最近几日,最近几日,王爷十分的不对头,……想起在庄子的时候,姑姑伏侍王爷十分的得心应手,……这才私心使之,冒然本来求助……”傅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明了来意。

这人,在说什么?

“王爷正月里便已十分古怪,在章嘉国师的指导下禅坐两日,说什么洞达本来,可国师认为只是初入堂奥,如针隙观天,勉励其更求进步,结果竟然这几日在结云堂闭关参求,已经数日,我们下头所有人等都十分之担忧……”

楚笑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爷禅坐、闭关?他要出家做和尚啦?听起来这样趣怪?”

傅鼐瞪大了眼睛,看住楚笑寒:“姑姑还能笑得出来?莫不是真如旁人所言,失心疯了不成?参研佛道固是美事,要醍醐灌顶却并非易事!闭关、禅坐……若是没有参悟,二三十年都不出来都是有可能的!在而今这种时刻,王爷跑去坐禅,闭关参求……苏领侍都觉得着实不对劲。姑姑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连我一个侍卫奴才都担心不已,姑姑……姑姑……同王爷……”

楚笑寒缓缓地站了起来,忽然收敛了玩笑的神情,正色说道:“担心,奴婢担心得很。便请傅侍卫带路,奴婢想去瞧瞧王爷。只是这闭关,还能容闲杂人等走入么?”

傅鼐虽觉诧异,不过还是如释重负,掩饰不住面上喜色,说道:“如此甚好。请姑姑随我来,趁着这刻大伙儿都在午歇,府里头安静,这就过去结云堂。旁人是断不容进,但是姑姑……总不一样的。”

楚笑寒嘻嘻一笑,轻轻道:“去是成的,只有一个,若是奴婢言辞冲撞,到时候王爷怒了,摘了傅侍卫的脑袋,可不能怨奴婢啊……”

傅鼐的脸色一惊一窘之间,神色十分难看,干笑着说道:“这个……这个……自然与人无尤。再说,苏领侍也是首肯此事的,姑姑心里有数即可。”

呵呵,后头这句加得真有意思……嗯,万一追查起来,拉个垫背的。法不责众,牵扯的人多了,自然,免罪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了。唉,古人的智慧啊,真的难以言喻。

原来,这就是结云堂……这狂草……草得人都看不清楚到底在写什么……楚笑寒定定看着这匾额,这长长的走廊,廊下的桌案都带着浓厚的印记……,那些绿色的大芭蕉叶绿得这样浓郁青翠,似乎在宣告冬天将去,春季逋至。

走得十分进去才知道里头另有好几进的屋宇,绵延一片。以前也只是在前头正厅略坐……哪知后头还有起居随安的偏房厢房。

到得最里头,似乎是死路无出口的一间,傅鼐讪讪地冲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样的人笑了笑,带着楚笑寒走到了一边的窗户。只见他取出随身佩刀,在木窗侧边轻轻一抵一挑,似乎窗子的窗闩就被打开,他极其轻巧地将窗户打开一半,朝楚笑寒示意,让她爬了进去……

“……,”楚笑寒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傅大人,奴婢虽然……”

傅鼐伸出一个手,一把捂住了楚笑寒的嘴巴。他收好佩刀,这才伸出另外一只手,双手扶住了楚笑寒腋下,轻轻一托,便将她如直臂抱婴孩般的举托了起来,放在窗台上,以目光示意她转了身子跳进去内室。

楚笑寒无奈地转身,抬腿让一个脚先进去,再转过去。还好,一般窗台下均有坐榻罗汉床,正好跳落床上。刚从床上下到地上,却听得傅鼐已经又极为灵巧地将木窗虚虚掩上。

进了屋子环顾四周却发现不见人影,转了一圈才发现还有一个门,原来还有里间,只是走过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这门,打不开。

第27章 引弓落月酬离别

弯指轻叩门。指节在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叩叩”声。

里面没有一点声响。

楚笑寒凝目瞧着这木门,上层贴着精美而颇富弹力的白色羽纱,还有字书和工笔画,木框子上雕了精细宝相花……定了神用力看,似乎可以影影绰绰看到里面有人影,却又看不清楚。

歪转头想了一阵,继续伸手敲门。

哒哒哒,这声音在静谧的午后,尤其是这个无人的房间里头显得十分特异。继续慢慢地敲门,敲啊敲……

傅鼐,他是骗我来的吗?

怎么好像没人的样子呢?不过,没人有人又有什么区别?

敲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门,有多久呢?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有很多个开机重启的等待时间吧?木然地始终固执地敲着门,楚笑寒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变成机械臂了。无需由大脑控制,只是重复地自行执行敲门的操作。

当那两扇雕花帖纱的门终于哗啦一声打开来的时候,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什么机器给抽干了,楚笑寒也几乎软软地倒下,斜斜倚在门边。

眼前现出石青色衣袂和青色的靴子,滑腻厚实的锦绸纹丝不动,可知他站在前头。顿了一阵,忽然转身走开,好似走到了屋内的一张不大的像是罗汉床的卧榻上,脱了靴子,复又缩起了脚,可见是上了床,只默不作声。

楚笑寒呆呆地坐在地上,也一样不说话。

两人静默在内室,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隔着一个门槛,却似隔了银河千万重。

良久,屋内光线渐暗,看着仿似外头天光将黑。

忽然听得内室床榻上的人慢慢地说话道:“不过是一个侧福晋的名位落空,你竟气得如此?连那暖药都能给我使了,真真了不得。想当日太子问你可愿做了他的庶妃,你却也不肯呢。”

“太子爷那是试奴婢的,若奴婢允了,他便立时摘了奴婢的项上人头。所以奴婢允不得。”楚笑寒默了只三五秒钟,便立刻回答道。

“……那雍亲王的侧福晋,很得你看重吗?真是不胜荣幸啊。”他冷冷地说。

楚笑寒微微地笑起来:“嗯,因为皇上要将皇位传给你,所以你的侧福晋将来怎么都得是皇贵妃吧?所以,雍王爷也不必妄自菲薄了。”

“……原来,你在丙戌年就能料得到太子将废?”

“是啊,奴婢从初来便知太子必废,大清皇位是王爷的囊中之物。”楚笑寒淡淡地说,“自然要紧紧跟住王爷,其他闲杂人等,奴婢是不会放在眼里的。王爷不是早知奴婢来历神怪,与众不同么?知道王爷必登大宝,也没什么稀奇的。”

“……”

“仓央嘉措给的尸身真好,百毒不侵。奴婢本还担心,会否在疫病里传染上毒气,那便太糟糕啦。还好,果真如奴婢所测,真的半点事儿亦无。以此获得王爷青眼有加,真的划算得很。”

只听胤禛在榻上,依然淡淡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你何必讲这些给本王听?你若不说,难保将来没有翻身的机会。你可知,今日你这样说,以后,本王又怎可能再许青睐?”

“因为奴婢累了。奴婢发现王爷天纵聪明,一如诗言,像那尘外契,智珠明。纵是情动眼热,亦是心有明镜,神智清楚,所以既然无望侧福晋之位,那便另寻明主,扶持苏格格,为以后打算。”楚笑寒亦是淡淡然地说着。

榻上人桀桀冷笑起来:“你打算依靠阿昭?哈哈哈哈!你以为阿昭有那个能力给你靠么?不用说本王了,便是福晋哼一声,她都立刻就得弃了你这颗棋子。”

(作者:话说我一直很想写桀桀的笑声……)

(楚韶颜:变态!)

楚笑寒笑着说:“人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世间得失自有天定,奴婢辛苦了数年,既然得不着所求,便不愿再搏命,倘若只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倒不如顺水飘零逐波去。”

胤禛听罢,一字一句地顿着说道:“倘若,这所有一切真是你费心部署,处心积虑只为接近本王,以得青眼,那么本王只能说,你真的很成功。”

是吗?

真的吗?

成功了吗?

为什么我觉得输得一塌糊涂?

“嗯,王爷,四王爷,雍王爷,奴婢愚昧,真没瞧出来奴婢的成功何在。便是连个侧福晋的名位,王爷都不肯给。这哪里算成功呢?”说着,似乎觉得极为好笑,楚笑寒捧着肚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再说,奴婢后来很是后悔,所以故意以身撞地,将那碎瓷片尽数扎了进身上,可王爷不是瞧都不瞧一眼么?奴婢实在是一败涂地啊!”

人说,永恒便是一瞬间;拈花,微笑里绿影纤纤。

转身,只那回眸便魂牵;情缘,深渊血海中牵绊。

情丝万千,可否系住他心;前尘梦断,小竹峰,青云山,花已残。

我愿,倾我所有开君怀;魂散,仍留你胸口温暖。

梦里,谁见那井中月满;心甜,记得洞外篝火燃。

铃儿名合欢,绕娇娆,望君怜。对无言,小袖月下留竹痕。

便是,我做一个低微卑贱的奴婢,你也不会心痛,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帝位。所以,年羹尧比我重要,年心兰比我重要,胤祥比我重要,康熙皇帝比我重要……也许我只比那路人甲乙丙稍强一些吧?也许,我也不过是你一个消闲解闷的小玩意吧?

便是,我被人笞杖刑罚,你也不会在意,至多,免了羞辱,少挨几下,你终究还要,顾着你真正心疼的福晋和侧福晋的脸面。所以,板子还是要挨的,不能不挨呀。“打在你身,痛在我心”?这是什么?嗯,我这样的贱婢如何有这种资格呢?真是一个太好笑的笑话。

便是,我被你尊敬的皇阿玛羞讽折辱,你也不会为我辩驳,甚至你要遣了你那心爱的十三弟过来劝我顾全大局,原本,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借了功劳索取利益的卑贱女子。对,没错,福晋说了,当时你刚刚死里逃生,难免一时头热发昏,说了胡话而已嘛。

便是,我跌落在破碎瓷片上面遍体鳞伤,你也不会低头看一眼,你更在乎的是你的颜面,嗯,那个暖药,即便我后悔了,你也一点不记得。你一个堂堂王爷,小小侍婢不想着尽力讨好,竟然还敢下药毒害,真是不识好歹到了极点,是不是啊?

……很久很久以前,哥哥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叫做《鬼和它的四颗牙》。

一只鬼从我窗外的山脊走过,回头看我一笑,露出了一颗牙,我竟跟了它去它挽着我的腰,我有点漂。

跟着它走过一小片坟地,其间有个青衣女人在吹笛,那笛子没有洞,走出来的音在我耳间落成许多小井,里面溢满青月。

鬼看后,笑了。露出第二颗牙,很美。

我惊讶着,开始在井间为它跳舞……

滴滴哒,我自知一步也不可以跳错,鬼笑我的小心翼翼,露出了第三颗牙。

它便陪我小心翼翼。

为了鬼的关怀,我决意跳坟间最美的舞,

……不慎却失足跌进了井,鬼趴在井口看月与我。

开心得露出了第四颗牙。

胤禛,……我跟着你走,走啊走,当你笑着露出你的第四颗牙的时候,我跌落井底,再也爬不起来。我一定只能在井底乖乖等死。

楚笑寒咯咯地清脆大笑着,笑得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天旋地转,望着屋顶的天井藻花,忽然忆起好几年前,在养心殿的西暖阁温室,自己曾经大笑着,一样地大笑着,咬着牙关,说的是什么话来着?

对了,自己说:奴婢一定注意,绝不靠近您的叔伯兄弟这群爱新觉罗的大英雄们!

怎么会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呢?

这个世界是有“言灵”的。所以话一出口,再难收回。因为自己忘了所说过的话,所以受到了惩罚。

屋外,苏培盛悄悄走近,问道:“傅侍卫,那钱兰欣进去了吗?”

傅鼐轻轻地回答:“嗯,我放她进去了。”

“情况如何?”

“应该还好吧,兰欣姑娘笑得很开心。大概同王爷相谈甚欢。”

(楚凌风:………………。)

(楚韶颜:囧……我断气了……谁把那个无良作者打一顿?!)

忽地屋内一阵闷声巨响传了出来,把苏培盛和傅鼐吓了一跳。

第28章 花开花谢花漫天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那苏培盛嗫嚅着问道:“傅侍卫,这……,这,是什么声响?”

傅鼐额头出汗,涔涔渗现,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不,不太清楚,……敢问苏公公如何以为?”

“……”

“……”

“王爷向来性子沉稳,行事周全,我俩也无需这般担忧吧?”

“……皇上以前也曾说咱们爷年青的时候‘为人轻率’,只这十年来竟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但人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只怕王爷的率性……还是……还是……”

“但此刻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实属两难之地,不如……”

“以不变应万变。”

“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两人絮絮说了一阵,便装了个耳目不聪的聋哑人,守在门口不语,只遣开了那原本替班守着的两个侍卫到了前头一个穿堂转角口去站着。

……

屋内,胤禛松松躺在榻床上,双臂交叉枕在脑后,双眸圆睁,定定望着屋顶,数刻钟后方才又缓缓说道:“你说你倦了……?”

“正是如此,”楚笑寒平心静气地说着,“奴婢来这里也有八九个年头啦,初时惊怕,后来费劲适应,但始终是不惯。死又死不得,活也活不好,突然之间了然了,觉着随便怎么样都好,不愿意再去使心思,总之,该要走的总要走一遭,不该得的终究得不到,无非就是人间一趟路,举凡均过客。顺应天命做那过客,小角儿,如此足矣。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奴婢早已俱全,想必早晚也将大自在。”

我一定是疯了。

我很想破罐破摔。

天命这种东西到底是怎样呢?我以为天命就是怎么走都是那条路。

所以如果不是我的,怎么努力都没有用,这么多年,已经是绝佳的验证了,甚至,还有阿昭……如果是我的,那么不用费劲也能轻松落怀。就像乌拉那拉氏,就像李玉琼,就像那年心兰。如果是我的,我再怎么破坏那条纽带,也依然会紧紧缠绕,不是吗?

“红尘过客吗?佛偈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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