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头疼。
“华甫啊。”袁世凯把两封电报往桌上一摆，伸出手烤火问道：“你也是随我从小站出来的老人了，给我透个底，这回有多大把握？”
杨士琦还首次听到他这个口吻，心眼一下子拧了起来，以他对袁世凯的了解，知道这回他是动真怒了！这也不能怪他，武胜关下四千余死伤的结果北洋这等庞然大物也牙疼不止，要知道六镇除了第一镇是旗人禁卫军外，总计才七八万，区区一个武胜关就丢掉四千，真要推进到汉口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呢。
何况与杨秋只需要死守不同，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一条京汉线，南面的津浦线同样生死攸关，江浙沪一带已经是独立潮起，尤其是南京，更是百倍重要于武昌！即便把禁卫军算上才六镇，不仅要兼顾两条线、北方还有吴禄贞和蓝天蔚这些人，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如果为了打下汉口耗资无数死伤遍野，就非常不妙了！
这个问题也让冯国璋暗暗皱眉，换做以前的老八镇他有十足把握铲平三镇，可杨秋的突然出现却带来了隐患，尤其是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多机枪和大炮，一下子补上了南军的劣势，武胜关一战就可见这些新装备的作用。不过他没有袁世凯那么多顾虑，立刻说道：“李纯已经率11协到了卫店，正连夜攻打那里。司丞（王遇甲字）也已经过了王家店，明日一早就能到卫店，两协之力当可拿下卫店，只要破了这里，孝感再也无险可守十日内国璋就有把握推进到汉口！”
冯国璋说得傲然，可袁世凯也听出了线外之音，京汉线被断后的确给运兵带来了很大麻烦，要不然怎么会现在只有两协抵达卫店呢，但这件事他没办法，只得说道：“既如此华甫你就去吧，后面三个协两日内也必须赶到卫店，这回可千万别再出差错了。”
袁世凯说完又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怕他忘记了之前的吩咐，拉住他沉默一会叮嘱道：“华甫你要记住，有武昌才能显得我们的重要，所以此事你必须拿捏有度，万万不要心存杀光杀绝之念！现在津浦线也不太平了，就算我们取了三镇，到头来丢了南京也是空欢喜一场，要是我们陷在这里太深，党人势必会从津浦线北上。一旦两淮出乱，山东必不可幸免！现在我们兵又被拖在北面，所以你要事事小心，谨记为帅之道，须洞察全局，能战能和，方为大将。”
冯国璋有些为难地看着袁世凯，这位的心思他清楚，可现在是打仗！战争哪有能说控制就控制的？何况武胜关一战已经让下面将士打出了心火，强行压制只会折损士气。心底不禁叹了口气，北洋已经非往日的北洋了，掺杂了太多念头的军队还是军队吗？
袁世凯不知道冯国璋心中的想法，见到他点头离开，以为他听进去了这才重新拿起了电报，问道：“杏城，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杨度去北京打前哨后，杨士琦又重新拿回了首席幕僚的位子，看到他对两份电报发愁微微一笑：“宫保若是不怕闹出事来，不妨将两份电报都送给英国报纸吧。”
袁世凯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雪亮，哈哈笑道：“杏城啊杏城！你就是老夫的子房！就连后院也是一般无二。”
杨士琦尴尬笑了笑，他惧内的事情人尽皆知，却没想到袁世凯会拿这个来开玩笑，不敢接话继续说道：“杨秋不愿举宫保，恐怕也是形势使然。他现在说得好听掌握数万大军，可后面还有黎宋卿，现在又来了黄克强和宋教仁，总司令之位未必安稳。他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自以为一战成名天下便有他一席之地，却忘了树大招风！党人策划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武昌，岂能容他摘了桃子得势而上！现在上海那边报纸上还在每日吹嘘他，隐隐已经把他抬成南军第一人。正所谓树大招风，他越是如此党人对他越不安心，只要我们把黄克强和他的话都宣扬出去，两派之间必起龌龊。前几日已经得知湖南那边要派兵援鄂，明摆着就是来给黄克强撑腰的，杨秋现在做大，黄克强再有量恐怕也不敢把湘军给他，如此一来定然会起冲突！那时候看他还如何化解。”
袁世凯一个劲点头，笑道：“既然他们用报纸，那我们也不妨用一用，你一会发电报给克定，告知他等报纸消息出来后让他把风煽起来，看善耆那老小子还能奈我何！”
杨士琦见他说起善耆时咬牙切齿，知道心里那点旧怨还没放下，笑道：“宫保尽可放心，华甫这回是打出了真火，回去后定然会发起猛攻。只要拿下孝感，宫保就可回身北京好好当您的内阁总理了，至于党人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只是天下没有了他们，又怎么显宫保重要呢？”
袁世凯微微一笑，正要扭捏几句，车厢通道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杨士琦挡住人来接过电报看一眼后连忙扭头：“宫保，昆明。”
“可是蔡松坡？！”
袁世凯豁然而起，见到他点头又慢慢坐了下来，手指在桌上来回敲。蔡锷的名气他是知道的。虽然昆明地处偏远暂时还威胁不到他，但云贵一旦独立，广东、广西和福建就被江西和云南夹在了中间，党人定然会趁势而起。长江以南肯定无法在保全！南面再无大碍后党人必定要在上海和两淮动手，抢夺津浦线，所以立刻稳住北面就关键了！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道：“去找周符麟，花些银钱，许他统制让他尽速去办吧，别等南北牵上了线就晚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鏖战
11月1日下午，随着王遇甲部抵达、袁世凯亲自坐镇武胜关督战，卫店前线彻底打开。
爆炸和硝烟中，一门门山野炮被快速推进了阵地，从汉口赶来的炮二营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抵达，18门七生五克虏伯野战炮的到来极大增强了卫店镇的防御力量。
当大炮被推入早已挖好的战位后，雇来的民夫像一道长龙源源不断从澴水河岸将运来的炮弹挑来，成箱成箱的炮弹被打开，装上引信然后飞速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蔡德懋和姜泰是校友，两人当年一起去了日本学习炮术，回来后他去了二营，起义前是二营右旗的队官，这次两军合并后姜泰立刻推举他带领精锐的炮二营，而他也没有辜负推荐，几天来不仅带大家刻苦训练，这次得到命令后更是连夜出发抵达这里配合步兵固守。
“标尺3500！左偏斜3度开炮！”
蔡德懋的呐喊中，确定了坐标的炮二营开始全速开火，与北洋相同的管退炮不停嘶吼着，将卫店镇前方3500米处打出了一道火墙。
他们这回带来的全都是汉阳造填装了德国黄色炸药的新式炮弹，炮弹落地后的威力比黑火药大了很多，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从北洋士兵中间升腾而起，金属破片如同飓风般横扫而开，不停收割着生命。炮二营的抵达让卫店前线大松口气，之前驻扎于此的炮三营见到伙伴如此生猛，也被激起了全部力气，10门五生七炮和6门缴获的七生五炮也对准了北洋猛烈开火，短短五分钟内两个炮营向前线倾洒了300发炮弹，让自认步炮结合国内第一的北洋第一次尝到了他们敌人的痛苦。
“操他姥姥的！”
“大炮！给我炸掉那些当道的鹿砦！骑兵准备！”
对面的王遇甲和李纯见卫店镇居然藏着这么强的火力，脸色都变了，但这回冯军统已经下了死命令，两日内必须拿下卫店镇。何况宫保也已经抵达了武胜关亲自督战，现在既没有雄关阻挡，军械、士兵均占有优势，要是再拿不下来恐怕乌纱帽就保不住了，所以一咬牙拿出了宝贵的骑兵。
骑兵突击最关键就是要确保前方没有障碍，由于缺乏铁丝网所以杨秋让二师准备了很多简易鹿砦堆在阵地前，这些东西就成了骑兵眼中最大的障碍。所以得到了命令的两个北洋炮营立刻放弃了轰击阵地，把全部火力都投向了遍布阵地前数百米的鹿砦和障碍物。
被接连猛轰的阵地内已经铺上了一层浮土，死尸和残肢到处都是，楚南压着头和战友们苦苦煎熬眼看就要撑不下去时，却没想到北洋炮兵居然不打了，等他抖去满头灰尘悄悄爬起来看到鹿砦和阻挡物被炸得四分五裂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北洋要干嘛，吓得连忙大喊：“都起来，起来！做好准备步枪标尺300米，敌人的骑兵要来了！”
“狗娃子！去通知机枪堡，老子这边要支援，要不然挡不住骑兵。”
阵地内两个营上千士兵立刻爬到了堑壕边缘，按照命令将步枪标尺调到了300米距离上，枪栓咔咔一枚枚子弹被推入了枪膛，所有眼睛都聚焦到了枪口上的小小准星上。
片刻后，北洋炮弹开始向两翼扩散做战术遮蔽，中央地平线下也出现了一道黑色细线，细线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喊杀和隆隆蹄声响彻四野。后面掩体内的杨秋也看到了这一幕，眉头一下子锁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骑兵冲锋的画面，他明白因为缺乏铁丝网所以仅靠鹿砦是很难挡住骑兵的，即便有机枪也不可能，毕竟在二战时期很多阵地都挡不住骑兵冲击，所以立刻交代何熙准备出动二师敢死队，同时还让警卫连机枪手去帮忙，防止被骑兵连续冲破防线。
王遇甲这回是铁了心了，一口气把他和李纯的四个骑兵营全都拉了出来，还在他们后面排了两个步兵营，同时派出了五个机枪队从两侧绕了过来，准备压制卫店防线上用厚实沙包和圆木堆砌起来的机枪堡。
机枪堡内，一箱箱子弹全部被打开，帆布弹带被连续接驳起来，等到骑兵的身影渐渐清晰时，可怕的马克沁重机枪终于打出了第一梭子弹。哒哒哒可怕的爆豆声从阵地两侧响了起来，和对面的北洋机枪队相比，虽然训练不足但战术应用上却更胜一筹，因为所有机枪手都亲自听杨秋讲解过机枪战术，所以使用中也不会像北洋那样列在中间一路猛扫，全都是部署在两翼，然后斜射掩护。
当两道斜线火力最终汇聚于战场中央时，可怕的子弹风暴形成了，只见到冲在全面的几十位北洋骑兵甚至来不及呼喊就被七九子弹穿透了身体，一匹匹战马紧跟着倒了下来。子弹似夏日里的暴雨般从两座机枪堡内小小的射击孔内倾洒而出，装弹手将一箱又一箱的子弹供弹，眼看着骑兵不断被机枪蹂躏，北洋机枪队终于迂回了过来，将枪口对准了机枪堡。
顷刻间两座机枪堡厚实的沙包上就被打得松松垮垮，子弹甚至从射击孔和观察孔外钻了进来，暗堡内顿时血肉横飞不断有人倒下，为了自保机枪手不得不把枪口对准北洋机枪队，试图利用肉厚的优势先解决可怕的机枪。
炮弹还在一个劲的落下，但和机枪相比炮弹对骑兵造成的伤害就小多了，片刻后这些北洋骑兵就抵达了300米，当他们纷纷举起夏利曼骑枪时，楚南立刻挥动了手臂。
啪啪的清脆枪响连成了密线，虽然不及机枪那样密集，但还是有不少骑兵被击中落马。
“标尺200米！”
“150米！”
“100米。”
即便无法和精锐的哥萨克骑兵相比，但训练有素的北洋骑兵速度依然很快，虽然楚南一个劲提醒距离让士兵们注意标尺变化，可很多人还是来不及更改枪机上的标尺，距离越来越近命中率却反而下降了很多。
“小心。”
楚南的最后一声高呼中，一位北洋骑兵已经挥舞着雪亮的马刀从他头上越过，紧急时刻他猛地用枪托一撩，这才挡开了马刀的挥砍。但能像他这样反应迅捷的人实在不多，尤其是很多新兵还没准备好就被冲入阵地的骑兵砍断了脖子。
“班长！”
几位士兵见到班长被隔断了脖子，忘记了刺刀和马刀的差距，红着眼睛冲出了战壕挺枪刺去，几把刺刀同时扎中一个骑兵的同时，旁边的骑兵就已经从他们身旁掠过，锋利的刀尖立刻就将他们的身体划破。
当骑兵不断从战壕头上越过时，身后紧随的两个步兵营也来了，趁着混乱向阵地猛冲而来。
这一幕深深刺激了所有人的眼球，刚刚抵达的黄克强和宋教仁甚至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而自认功夫了得的苗远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战争和江湖打斗完全是两码事，至于苗洛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站在炮兵掩体内，似乎对面前血腥一幕视若无睹的背影。
“各个营预备队进入出阵地！挥旗子让楚南他们全给我趴在阵地内不要抬头！第二防线三号、四号和六号机枪堡全速开火敢死队！冲上去。”何熙跳脚的命令中，侧后方的三个机枪堡迅速开火，形成了第二道密集的弹雨防线，此时金兆龙也率领着敢死队迎向了冲击力可怕的骑兵。
现在的敢死队可不是平行世界里那支拿着炸药往敌人中间用命拼死一搏的部队了，运来了大量手榴弹后，杨秋立刻把敢死队武装为了专门的掷弹队，人手四枚长柄手榴弹，见到骑兵过来后立刻集体散开卧倒，然后拔出手榴弹向四面八方一阵狂仍，反正按照杨秋的说法就是“炸”一个字！
这帮玩了命的“掷弹兵”把手榴弹的威力全发挥了出来，只要是有马的地方肯定会飞来一枚甚至几枚，等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起后，这些突破了第一线的骑兵还来不及高兴，就遭遇了无数破片的洗礼，战马不是被直接炸中就因为被碎片穿过吃痛乱跑起来。紧跟着第二道防线上的轻机枪手开始点射，由于敢死队被勒令必须趴在地上扔手榴弹，前方的楚南等人也全都趴在了蹲在了战壕内，所以机枪可以放心大胆的连续射击，即便没有马克沁那种威势，但二师部署在此的十几挺麦德森和警卫连的机枪一起开火，已然形成了一道子弹屏障，将骑兵冲击的余势彻底瓦解，惨重的损失下北洋骑兵最终止步在了第二道防线上。
骑兵率先撤退的同时，两个北洋步兵营却趁机杀到了楚南的阵地前，霎时士兵们又绞杀在了一起，血肉飞溅，枪刺闪烁。为了尽快稳住阵地，张廷辅甚至亲率三旅一个团和各营预备队冲杀了过去。
眼看前段时间在武胜关出现的小炸弹再次现身，还把自己的骑兵炸得七零八落，后面第二道防线上又有大量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