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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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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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哪有不喜欢被拍马屁的,何况如今的赵匡胤就是想破脑袋也意淫不到自己将来能当皇帝,当下竟然被钱惟昱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唯有虚情假意地推脱谦虚一番。

钱惟昱不依不饶,继续说道:“赵都帅,小王知都帅廉洁奉公,不敢以金玉俗物污都帅法眼。此番送来日本备前国长船町名刀匠铸造东瀛宝刀数口、尽皆是可力断三胴的宝刀,以及南蛮铁甲、大食宝马等物;还望可以襄助都帅武勋。”

“殿下奈何如此多礼!如何克当!不过既然是宝刀名马,赵某也就不再虚情矫饰了。”

“果真豪爽,除此之外,小王还作有《满江红》词牌一阙,专记赵都帅高平战功武勋,日后也当编入《沧浪集》,还请赵都帅先行斧正。”

赵匡胤哪里看得懂诗词好坏?不过钱惟昱顶着当世超一流词人的名头,所作定然不会差就是了。赵匡胤展开看时,上面正是写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天福耻,犹未雪,华夏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太行山缺……朝天阙。”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首雄壮威严之作,就能让赵匡胤的武勋传唱之名,更胜一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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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铸币草议

五月仲夏,长袖善舞的吴越使团沿着黄海商道,重新回到杭州、台州上岸。满载着百万斤数量级的铜佛、青铜罗汉,分别在杭州灵隐寺、台州国清寺卸载。

吴越王钱弘俶扩建灵隐寺、恢复会昌法难前南朝极盛时旧观的敕命早就已经下了,“工部”重新规划的方案也已经下来了。灵隐寺的僧人考据了武周佛门极盛时的旧观、将灵隐寺的规划定额为僧房1500间、僧众3000人,另增筑罗汉堂,纳两千斤重青铜罗汉五百尊、新修三世殿、选十万斤铜佛九座。

钱惟昱的船队归来之后,尽数从北地赎易回来的铜佛、铜罗汉中筛选可用的,实在不合规制的,再熔化重铸。台州国清寺罗汉堂也依照此制,三世大殿比照酌减。随后吴越王正式敕命华严宗宽信法师为灵隐寺首座、与汉僧住持同秉灵隐寺;以法华宗良源法师为天台国清寺首座、辅汉僧义寂禅师共秉国清寺政,各自授紫金袈裟、紫金锡杖、钵盂,以示荣宠。

自古袈裟色泽,以赤色金边为最尊,紫金袈裟乃是武周朝时武则天所创。只因大唐皇帝姓李、尊道家始祖老子(李耳)为“太上玄元皇帝”,也就是太上老君,终大唐一朝,道门大盛;武则天篡唐后,为了压制李氏,自然要改弦更张改崇道为崇佛,内造了紫金袈裟作为佛门圣僧的仪制,不过实际授予当中,武则天的男宠面首薛怀义也曾得到,所以倒不一定真是得道高僧才能有了。

吴越王赐给日本两大宗派宗师的紫金袈裟,乃是用贝紫染成,贝紫古称帝王紫,乃是用部分染色分泌物旺盛的海螺的腺体提取出来的,产量非常稀少珍贵,按照古代中日两国的生产技术记载“择海螺茁壮者二三万枚、萃得贝紫一钱”。这就比如现代人吃鲍鱼刺身,经常可以看到鲍鱼壳内胆一侧,有如同彩虹一样七彩而泛着金属光泽的镀层,便是类似的产物了。

因为有矿物金属光泽,所以贝紫染出来的袈裟也是反光性非常绚烂;再用金线箔装,一件便价值千金。紫金禅杖、钵盂则是用黄金、赤铜和锡以金三铜六锡一的比例混铸的合金制成。整套东西极尽奢侈之能事,几乎让那些自以为在国内已经见过大市面的日本和尚瞠目结舌。

灵隐寺扩建自然没有那么快完工,按照估计,整个工期会持续两年、耗费钱粮逾二十万贯。不过,在铜佛、罗汉刚刚请进去,山门重新搭起架子之后,钱惟昱便大张旗鼓非常虔诚地到寺中参拜。除舍了全寺的佛像罗汉身价之外,还额外施舍数万两白银以资助、减轻吴越国帑的负担。给了钱之后,满寺高僧自然要对大施主檀越鞍前马后伺候着游寺观览、佛前礼拜。

大雄宝殿之上,钱惟昱非常高调而又貌似虔敬地当众祝祷,说此番重塑金身、广舍钱财以崇寺宇,乃是为了为王叔钱弘俶求得子嗣。若佛祖能有灵验,日后定当再以重礼还愿。这番话全寺上台面的高僧都是听见的,相信不用数日,就能传到王叔的耳朵里。

……

虚情矫饰的事情做完了,算算时日正是一年炎热之期,以岭南的天候,不到农历八月中秋过后,是很难凉快下来的。算上出兵的路途时间损耗,最快也要八月初才能动兵,如今还有两个多月。

回到苏州后,钱惟昱便准备花点儿时间,把一些历史遗留的大事儿厘清一下。

占城稻今年已经成功推广到吴越境内绝大多数州府种植,需要官府投入力量介入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平湖的雪盐盐场也逐渐到了饱和的程度,每年让蒋家和钱氏商会经营着坐着收钱就行,小琉球的甘蔗今年秋收便会大规模成熟、榨糖厂和使用甘蔗渣酿造朗姆酒的酒厂也在小琉球群岛就地建设起来,数月后就能正式进入大规模生产,届时,中吴军节度使的海外贸易,又能有一大块新的收益,支撑军备和马政的扩充。

如今可以亲手介入的大事儿,便是铸造新币了。柴荣熔佛铸币,为的就是如今国内市面上流通铜钱太少,以至于贸易紧缩,而这一点对于如今越来越依赖于商业贸易维持国力的吴越来说,更是一个大问题。

历代吴越王因为没有称帝,所以自然不能建年号,除了武肃王和文穆王两朝时候铸造过吴越自己体制的铜币,此后要么是沿用先王旧制、要么就是直接按照中原王朝或者南唐的体制,铸造别国的钱,虽然在铜、铅、锡等用料上没有偷工减料,终究是没有自己的货币体系。

而且吴越的地理位置,从矿产资源上来说,虽有浙南仙霞岭的部分铜银矿,却不算重金属富产区。此前多年积累的铜钱财富,更多是靠贸易从外国交易得来的,而不是本国铸造的。

现在,吴越每年有那么大的内需,又要铸造新币装模作样给后周赎易佛像,再拿各色外国货币出手的话也不太合适。诸般需求之下,又有今年出使之后,大周朝廷的特许,吴越钱监大规模新铸铜钱也就提上了短期日程之内。

花了几天时间,让蒋洁茹帮着一起查阅了这几年来中日两国的贸易往来总账,以及石见山和其他几处铜银伴生矿山,以及别的铜山产量,钱惟昱大致规划了新铸币的规模和形制。

“钱郎,今年石见银山已经彻底推行灰吹法,按照目前的产能,预估一年可产出银160~180万两、约折合10万斤,产铜130万斤。生野银山规模较小,年产银4万斤、铜55万斤。佐渡岛金山矿脉初步探明,所以产能还在上升期,今年产量估计仅8万两,3年之内可保障增长至年产金30万两、约2万斤。

除了自产金银铜矿之外,历年来中日两国贸易因日方可贩售的物资日益稀少,只能以铜矿、硫磺支付。每年折抵之后,我吴越可额外流入日本铜锭600万斤,大多是四国、关东等处出产或历年积攒。不过最近两年随着我吴越出口日本的货物日渐繁多,加上将来霜糖和朗姆酒也会很快加入贸易产品,日本民间贵金属的生产速度便明显赶不上向我吴越外流的速度了,如果再不能帮日本人找点儿新矿山给他们找点活干,恐怕不出十年,日本的铜、银存货就会日渐榨干枯竭。”

唐宋时还是十六两为一斤,所以斤两折算会低一些。一两大约是折合公制42克多,一斤折合690克左右。自唐初铸造开元通宝起(再之前,从汉到隋用的都是五铢钱,如果足额的话,应该是3克铜左右铸一枚钱,不过常常不足额),官制足额铜钱便该是“一钱”重的铜铸铜钱一枚,也就是4克多,一千钱为一贯,重一百两、或者说六斤四两。

钱惟昱过了一遍自己脑洞大开的n多想法,其实他也很想铸造近现代铸币,但是太过惊世骇俗总归不好,踌躇半晌,对蒋洁茹说道:“小茹,如今我吴越所持有的金银,价值比例相较于所持铜锭,还要昂贵的多,若是趁着这次铸造新钱的机遇,把金银铸币一并铸出你以为如何?”

“钱郎,奴奴生于商贾之家,却也从小知道。历来朝廷官铸银铤、金铤,哪怕有标注官铸分量,商家易货时照样要称重计算实价。铸造金银币本无大碍,只是害怕不法商人锉削。官府铸造后,如果不强令要求民间官价兑换、而是允许民间称重的话,想来便问题不大了。”

“不法商人锉削,确是心腹大患。强令商民使用,着实容易遭到反弹啊。此事便先按照这个思路办下去,徐徐再商议细化。不过,金银币若是铸造流通的话,民间铜银兑换便太过不便,如今一千钱小平钱才为一贯、可值银一两。若是有分量重的大钱流通,可能让铜银兑换方便一些?”

“啊……钱郎可是要铸大钱?万万不可啊!朝廷每每铸造‘当五钱’、‘当十钱’乃至‘当五十钱’的大钱,往往本身用铜不足,最后导致民间重熔小钱、私铸大钱,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若非末世之时,又有哪个朝廷愿意做此竭泽而渔搜刮民财之事啊。”

“唔……莫非历朝铸造大钱,往往都不足分量么?便没有当五钱真个如五枚小平钱一般重的?”

“殿下太过仁厚了,这才不知道那些险诈之辈。奴奴自小听父叔诉说历朝货殖,安史之乱后,唐廷铸造重宝大钱,一钱当五十钱,可本身分量只有开元通宝的六倍多。大钱一出,民间便纷纷熔毁开元通宝私铸大钱,六七钱便可换当五十钱,利益八倍。肃宗、代宗皇帝月斩杀私铸刁民数百户,依然屡禁不绝,盖因大钱当值太过、巨利太丰。即使历朝仁君安定之时,当五钱分量,最多只有小平钱三倍,依然折利四成,当十钱最多只有五钱分量,大致如此。”

“那么,如果孤让苏州钱监,铸造当十大钱,便真个有每钱一两足铜的分量呢?可能消弭私铸之事?”

“若是真个铸造一两重一枚的大钱、当十钱使用,固然可以收获朝廷官府之信用。但是钱币大了之后,奸商刁民切削货币边缘的得利也会更多、操作也会简便,而且重铸的火耗也会降低,到时候只怕奸商所谋,就不是直接私铸大钱,而是把官府投入市面的大钱切削剪边之后,克扣铜材铸造新钱了。”

“防止剪边倒是无妨,孤自会想出办法便是。如此看来,铸造大钱只要分量足够、官府信用不缺,再有便是一些技术手段的障碍罢了。孤和十叔再商议一番,月内便争取定下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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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神迹之币

半个月后,西苕溪畔、湖州钱监。经过一番技术论证和准备,以及和如今吴越国的经济达人、十叔钱弘亿沟通了之后,钱惟昱终于定下了苏州钱监铸币的具体条陈。

湖州城东、西苕溪中游,如今还是比较乡野荒僻的所在。基本上,从那里到湖州府城和到宣州广德县城的距离,已经是差不多了。湖州钱监在这里秘密新建之前,原本周边都是农田或是丘陵林地。

之所以在这里新建了钱监,一来是为了保密,便于管理,二来是因为原本苏州的地界太过平坦,缺少地势陡峭、自然河流水头高、流速湍急的所在,不适合一些即将投入生产的简易水力机械运行——事实上,如果如今钱惟昱已经取代王叔钱弘俶、坐上吴越王的位置的话,他也不介意把新的钱监搬到严州的钱江上游、后世拦江筑坝、修建千岛湖的所在。

钱监那高耸的土夯包砖围墙,绵延数百步,夹着西苕溪两岸。这一段的西苕溪河岸,还经过筑堤围堰、和利用天目山余脉的山势,在上游不远处围出了一个方广数千步的小湖。这一切的措施,便如半年前在日本石见银山进行水力机械作业时那般轻车熟路,显示着如今吴越工程部门,在利用水力机械进行简单重复做功方面取得的成熟积累。

钱监内,数十口巨大的熔炉正烧得火热,把大块大块地铜锭加热到熔融黏合的状态,那是一种软化的胶体状,变形随意,但又不至于彻底变成液态。铜和银的熔点不过都在千度上下,加上铸币用的铜往往是铜、铅、锡的合金,合金材料的熔点往往低于所用的单质金属,但是硬度能有所提升,所以如果只是软化熔融的话,那就只要七八百度的温度就够了。

历朝历代铸币都可以把炉温烧到更高、让铜彻底成为流质状态,因此加热环节对于如今的吴越钱监来说是毫无压力的。

而隋唐乃至本朝别国,之所以需要在铸币时把铜变成彻底流质的状态,是因为当时的钱币在铸造时是没法添加任何外部压力的,只能靠铜自身的重力在翻砂模中印出字样,铜汁烧得不够稀薄、粘滞阻力过大的话,翻沙模底部的阴文字样就不容易注入足够的铜,还容易有气孔,让字迹不清。同理,当时铜币都只有一面有字样、背面则是无字光板、最多只有一条凸起的防锉边缘,正是因为浇铸模具无法正反两面都封死。少数两面有字的铜钱,则是靠着两枚特制铜钱背靠背熔融在一起、做成的合背钱。

“殿下,铜已经烧熔到彻底软化了,您看可足够了么?”沈默大汗淋漓地从炉旁跑到钱惟昱身边,指着炉子示意道。钱惟昱一直站在距离炉子数十步的地方歇凉,听了这话,才忍着炎热走到近前,观察了一下炉中软化到和芝麻糊差不多的铜铅锡合金,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

“呼啦~”一声,软化的合金被倒在一个有两边方铁框挡住的大铁板上,被摊成大约一分厚度的薄薄狭长铜饼。铁板下面还有炉火在不停加热,让铁板也始终保持在六七百度的温度,以免熔铜在铁板上过早冷却、硬化。铁板有略微的倾斜度,熔铜便会缓缓流动,经过两个定死了间距的精钢辊筒后,形成厚薄绝对匀均、温度冷却到六七百度、硬度相应提升的软铜。

随后,水力的热轧机锤子便落了下来,轧机锤是用精钢锻造、形制精细,上面有纵横各数排至十数排的阴文钢模。猛力轧击之下,一批批质地坚实、字迹清晰的铜镚儿便哗哗哗流下了产线。因为轧制的过程中有充分地外力锻压,气泡、孔隙之类铸造时会出现的瑕疵,这些新币完全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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