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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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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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纷纷出言,或担保,或劝解,不一而足。   
  伍封点头道:“在下本非吴官,自不好定夺,在下本想给各位面子,但眼下西施夫人在旁,最体王意,在下须得向夫人请示才行。”   
  他走到西施香车之旁,恭恭敬敬施礼道:“夫人,伯乙违旨害人之事,外臣不敢处置,请夫人示下。”   
  一众吴臣见伍封行事漂亮之极,又谨慎守礼,立时对伍封另眼相看,知道他不仅剑术厉害,又极懂官场规矩,请示西施之举连他们一时也未能想到,这人小小年纪却知道其中的奥妙,无不佩服,也纷纷上前施礼请求示下。   
  伯嚭先前担心其子安危,在西施身旁驱车而过,那是大为失礼,与伍封相比之下,简直是大失体统了,一念及此,伯嚭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上前叩拜车下。   
  西施轻笑道:“妾身只是妇人,不知道国家大事,国有司寇掌律,此事理当由任司寇处置。”   
  众人都向任公子看去,任公子道:“既然夫人发下话来,微臣便自行决断了。伯乙受了伤,既有大行人作保,便先由太宰领回府中治伤,伤愈之后自行到微臣的司寇府中,听候审断。夫人,微臣这般处置可好?”   
  西施道:“当与不当,非妾身所能断定。妾身出宫已久,也该回宫了。”   
  香车打回,二十余乘车跟上了去,伍封只听车内环佩轻响,风中香气隐然,得车去得远了,众人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伍封道:“太宰,府中诸物如非旧有,则请尽数搬走,在下今日便要搬入府中。”   
  伯嚭哼了一声,道:“些许物什,便送给大将军好了。”   
  伍封不悦道:“太宰这么说,岂非当在下为了贪图府中财物,才会如此?在下虽然未必如太宰之富,也不想要令郎的东西,请尽数搬走,否则在下只好堆出府外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太宰面上也不好看。”   
  这一番功夫,伯嚭早知道伍封这人极不好惹,怕将事闹得更大了,忙道:“既然如此,伯某便令人搬走便是。”   
  他先带了伯乙回府,延医诊治,吩咐府内人火速搬走府内诸物,伍封等人的大队车马便在府外等着,无一人入内。   
  那一班吴臣心中无不暗叹,知道姑苏城从此便多事了。伍封进城第一日,便将伯嚭之子打得重伤,弄得伯嚭下不了台。这么一闹,伍封与伯嚭那是公然为仇,日后定然有连番明争暗斗了。   
  颜不疑和任公子留在最后,二人看着伍封,眼中都满带笑意,伍封忽然大悟,小声问道:“西施夫人今日恰好撞上,此事是二位的安排吧?”   
  颜不疑道:“这都是师兄的主意。”   
  伍封佩服道:“任公子果然手段厉害。”   
  颜不疑笑道:“大将军也厉害哩,伯乙膝骨尽碎,就算扁鹊再世也治不好他这条狗腿了,日后就算能勉力行走,也不能如常了。”   
  伍封笑道:“颜兄的眼力厉害得很!”   
  颜不疑道:“展如有‘水蛇’之称,水性之高还胜过徐乘,在吴国名列第一,不仅能潜入水中一柱香时,还能在水中使矛,其‘断水之诀’是其先人所创,在下从展如处学来,又转教市南宜僚。大将军后日与他相试,未知胜算如何?若无取胜把握,在下设法取消了此事。”   
  伍封笑道:“颜兄放心好了,并非在下夸口,在下的水中剑术还胜过陆上,就算是真正的龙伯前来,在下也不怕他。你们尽管将全部家产押了上去,大大地赚伯嚭一笔,让他比今日还要心痛。”心道:“原来断水之诀是展如家创。”   
  虽然颜不疑和任公子佩服他的本事,但毕竟未亲眼见识过他的水下功夫,似信非信地看了他良久,才点了点头,一起离开。   
  众官走后,忽听人声嘈杂,不少庶民涌到伍封的车前,纷纷道:“龙伯真是伍相国之子?”   
  伍封点头道:“在下离开吴都五年,今日重回故居。”   
  众人齐声欢呼,又有人小声道:“伯乙一向在城中横行霸道,龙伯今日可是大大地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一人道:“伍相国有扛鼎拔山之勇,经文纬武之才,龙伯神勇无双,果然有伍相国的本事!”   
  又一人道:“伍相国是潮神在世,生子自然是龙伯,看来是天佑我们吴国,才有这父子柱国之臣。”   
  有人叹道:“上次越人入寇,焚吴都之台,连太子也亡于国事。现有龙伯守国,我们还怕什么越人?”   
  另一人道:“当年吴国灭越,本当杀了越王勾践,谁知伯嚭收了越人的金帛美人,竟唆使大王饶了他,才有现在的祸患!”   
  还有一人笑道:“小人看龙伯便是伯嚭的对头,第一日来吴都,便将伯乙打了,还弄得伯嚭狼狈不堪。”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十分兴奋,伍封心中甚是感慨,虽然父亲去世五年,吴民仍然牢记在心,敬重万分。那伯嚭权势虽大,在吴民心中却是恨之入骨。   
  伍封见远远还有许多人向他跳跃挥手,被人欢喜热爱的程度还胜过他在齐国临淄之时,心中甚是感动,向众人不住地挥手。   
  他身高近丈,雄壮英伟,气势极为勇武不凡,吴民无不心折,齐声欢呼良久,才渐渐散去。妙公主等人也都感到了吴民的热情,恍然回到了邑地莱夷一般。   
  两个时辰之后,府中才空了出来,伍封等人进入府中,各自安顿。春夏秋冬四女带着众女打扫后院,为伍封和二位夫人、叶柔铺陈房间;平启安排府中的禁卫职司;圉公阳掌管车马兵器;庖丁刀带着庖人医人女乐各入其室,准备膳食;鲍兴出外购置从人用物、掌管金帛宝货;小红喂养带来的信鸽,安设鸽室。各人甚是忙碌,不过并无乱处。   
  伍封对自己的旧居熟悉得很,见其中变化不大,带着妙公主、楚月儿叶柔到各处细看,忆起旧事,当真是思绪万千,不一而足。众女见这座府第与齐国的两处府第都不相同,最不同处便是府中居然有一条两丈余阔的水道连在府外,水道之上有小桥数处,水道中还停着小舟,可乘十余人,水道往府墙处是月牙般的水门,以铜栅相隔。   
  妙公主十分好奇,道:“这水道通向何处?”   
  伍封道:“可通到城内胥水,转入外河,一直可到笠泽,天暖后我带你们乘舟出去玩。”   
  晚饭之时,庖丁刀大施妙手,为伍封等人奉上了其绝妙的菜肴,吃得众人赞不绝口,连叶柔也忍不住喝了些酒。   
  当晚夫差派了一个宫中寺人来问候伍封和两位公主的起居,虽然来的只是个小小的寺人,伍封却对他甚是礼遇,还赏了他若干东西,知道他回宫之后定会在夫差面前大加誉美之辞。夫差这人最信谗言,伯嚭定已入宫大诉其苦,抵毁自己,是以非得用些手段不可,不过今日有西施在旁,夫差也会知道发生了何事,如果西施与伯嚭是一伙,任公子便不会故意安排让她看今日这场好戏了。   
  次日一早,王孙骆便赶到了伍府,引伍封一起进宫觐见吴王夫差。   
  伍封虽然在吴都长大,却未曾入过吴宫,此刻随王孙骆入宫,只见宫中金陈玉饰铺设得极为豪华富丽,奇花异石随处可见,虽是冬天,仍有不少花木盛开,也不知是夫差从何处送来的花种。   
  王孙骆见伍封对这些花木虽是喜爱,道:“大将军,这些花木都是越人送来,四季常开,只道他们是忠于大王,甘为臣属,谁知勾践竟然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伍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到了大殿之上,见吴王夫差还未升殿,一干吴臣都已侍立两侧,其中有伯嚭、颜不疑、任公子、胥门巢、展如、王孙雄等人,还有些是未曾见过的,其中一人三十岁许,身高八尺,生得结实强横,一看便知是气力过人之辈。   
  王孙骆引见道:“这便是我们吴国第一勇将王子姑曹。”   
  王子姑曹大步上前,伸出手来,伍封也伸手相握。不料姑曹脸上杀机暗生,手上忽地使力,恨不得欲将伍封手骨捏碎一般。   
  伍封微微一笑,也出力反握,他本来就神力过人,自练成脐息之后,气力渐长,此刻聚神力于手上,攒发之际,姑曹手上传来微微骨响,脸上肌肉轻抖了几下,显是强忍手上剧痛。   
  其实姑曹的气力相当之大,比得上颜不疑在第一次蜕变之后,与“大漠之狼”朱平漫相似,不过遇到了伍封,当真是遇人不淑了。   
  众人见二人握手示好,但手背上青筋绽露,连王孙雄这样不谙武勇的人也看得出他们是在比气力大小,但见伍封脸上笑吟吟地若无其事,王子姑曹却脸色不虞,便知伍封定是大占上风。   
  伍封心知姑曹是夫差的爱子,只是略施薄惩,未敢真伤了他,忽地松开了手,笑吟吟地道:“王子勇名远播,当年艾陵之战时一人独战齐将高无平和宗楼二人,委实是天下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这也非虚言,以王子姑曹的神力勇武,的确说得上天下少见,齐将之中除了自己外,只怕还真的无人在战阵上能敌得过姑曹。   
  伯嚭在一旁哼了一声,道:“在我们吴人面前,齐人能作出什么恶来?艾陵之战中我们破齐兵十万,获革车八百乘,可见齐人之弱处。”他死死盯着伍封,眼中恨意沛然,一幅噬人欲咬的模样。   
  伍封笑道:“齐人是否真的弱了,诸位参与其战的将军自然心中清楚。不过以吴人之强,为何会被小小越国攻到吴都城下、火焚姑苏之台呢?”   
  此事是吴人的奇耻大辱,众人顾忌吴王和伯嚭的面子,从来不敢提及此事,眼下伍封在庙堂之上公然说出来,无不感到尴尬。   
  这时一人从臣班中走出来,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当时是大王领国内精锐赴黄池之盟,越人趁虚入寇而已。”   
  伍封见这人年长过姑曹少许,生得眉清目秀,须发齐整,王孙骆在一旁道:“大将军,这位是王子地。”   
  伍封拱手道:“王子说得是,只是在下听说勾践在吴为奴三年,为大王牵马,太宰一力保举,说勾践绝无反心,大王才放了勾践回去,为何勾践反会兴兵攻吴,以致先太子受辱而逝?”   
  王子地冷笑道:“此中原由,便要问问太宰才知道了。”   
  伯嚭立时哑然。   
  这些事不说吴臣,就是寻常吴民也知道,只是如果责怪伯嚭,便等于是责怪夫差一样,是以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敢宣之于口,以免触夫差之怒,惹来杀身之祸,谁知道伍封是个最不怕惹事的主儿,当着众人说起往日之非,谁都不敢接口,唯有王子地一向与伯嚭不和,这才出言附和。   
  伯嚭一心拥立王子姑曹为嗣,姑曹自不能看着伯嚭受辱,冷冷地看着伍封,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将军昨日一到吴都,便大打出手,是否视我们吴国无人呢?”   
  伍封叹了口气,道:“在下离吴不过五年,知道吴国人材济济,只是昨日入城之后,才知道吴国只有太宰一人。否则大王的旨意怎会有人敢公然违抗?未知伯乙违旨之事,你们二位王子是否知道呢?”   
  王子地和王子姑曹怎好说自己知道,忙摇头道:“这个在下不大清楚。”   
  王孙雄见伍封一入大殿,众人便与他言辞相交,忙打岔道:“原来大将军是个恋旧之人,住惯了伍氏旧府,便定要搬入,在下为大将军另造新府反是不大妥当。”   
  伍封摇头道:“为人臣者当以忠义为本,不说大王赐给在下的是旧居,就是马棚豕圈,在下也得搬进去,若是王旨不行,岂非君臣刚纪大乱?”   
  便听一人大声赞道:“王弟果然是忠义之人!”   
  伍封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近六十岁,身高近八尺,身穿青色衮服,头戴冕冠,冠上垂着十二串玉琉,在一大群侍卫宫女簇拥下出来,正好听见伍封的这一句说话。   
  伍封看他这一身王者之服,便知他是吴王夫差,与众吴臣一起叩拜施礼。   
  夫差坐在大殿的台上中间,缓缓道:“众卿免礼。”   
  众官分文武两排站在两侧,文官一侧是王子地、任公子、伯嚭、王孙雄、王孙骆以及其他的吴官,武官一侧是王子姑曹、颜不疑、胥门巢、展如等人,伍封退到了武官一侧的最尾上站定。   
  伍封悄悄向殿上这个与自己既有亲又有仇、曾经灭越而又复越、在黄池与晋国争霸的东南雄主看去,只见他年纪虽已渐渐老迈,仍然是昂藏英伟,一表人材,只是脸上微带灰色,显是有些酒色过度了。想起父亲为了阖闾父子呕心沥血,破吴扫越威震东南一境。若非父亲,阖闾便只能当他的公子光;若非父亲,阖闾也不会立夫差为嗣。谁知父亲对阖闾和夫差忠心耿耿,最终却被这人用一口“属镂”宝剑赐以自尽。一时间心中悲愁交集,恨意暗生。   
  夫差轻叹了一声,道:“王弟,自从寡人得知你的下落之后,好生牵挂,今日能到姑苏,虽然是为质,但寡人却想委以重任,以念先相国之恩德。”   
  众臣心中微惊,脸上显出悦服之色。原来夫差素来傲慢,从不认错,此刻能这么说,便是承认伍子胥的忠义,实则已是天照荒的暗承其过失了。吴王能够如此,可见吴国仍有其生机。本来,伍封与夫差的表兄弟关系吴臣近来方知,但夫差一直未曾对此说过话,谁也不敢真的当回事,但此刻夫差直称伍封为“王弟”,那是公然承任二人是表兄弟,得此一言,伍封在吴国的地位立时激升,可与众王子并肩。   
  伍封心下恨意稍减,出班叩礼道:“外臣不才,不堪大王重用,只愿守先父故居,以尽质子之责。”   
  伯嚭道:“大王,伍封虽然贤能,但毕竟是齐臣,为质于吴,既非我吴人,又怎好委以要职?不如厚秩养于伍府为妥。”   
  王子地在一旁冷冷地道:“谁说非我吴人便不能委以重任?当年孙武便是齐人,却能助先王破楚。何况太宰也是楚人,偏能身居要职,别人又为何不能呢?”   
  伯嚭语塞,他是楚国左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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