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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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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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恤还没有说话,便听智瑶问道:“豫兄,你以为如何?”   
  智瑶身后席上的豫让答道:“十招之内,王安必败!”众人暗吃一惊。   
  伍封先前见到这晋国剑术排名第三的豫让时,总觉得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此刻又细细打量,只见预让二十六七岁年记,生得十分粗壮,浓密的胡须卷曲在他黑黝黝的脸上,再加上他脸骨颇大,使他这张脸显得相当方正。这人穿一身黑衣,坐在席上有五尺多高,显得十分威猛。   
  赵无恤小声道:“龙伯,这豫让剑术十分高明,兼且力大无穷,非同小可。”   
  伍封点了点头,也小声道:“单凭他这番眼力,便可知他剑术之高,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这时候智瑶笑道:“豫兄说得不错,王安新练的剑招有些古怪,高赫想摸清他的剑术路数,是以一直未用全力。”   
  王安和高赫闻言都大吃了一惊。王安曾见过智瑶和豫让和剑术,对这二位晋国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向来心服,自然知道他们的眼力高明,背上立时冒出了冷汗。高赫惊的却是自己初入晋国,这是第一次在智瑶等人面前使剑,想不到自己的实力被智豫二人一眼便看透,既然对手知道了自己的图谋,只好全力抢攻了。   
  只见高赫跨上一步,剑光霍霍,一连三剑刺出,不仅快了三分,连剑上力道也大了三分,王安一连格开了两剑,在第三剑时终于挡不住高赫凌厉的攻势,被高赫一剑刺在手腕上,便听“当”的一声,王安手中的铜剑坠地,鲜血滴落剑身之上。   
  高赫退开数步,抱剑施礼道:“王兄,承让了!”   
  王安知道高赫手下留了情,点了点头,弯腰拾起了剑,退了下去。   
  高赫向众人拱了拱手,正欲下堂,魏驹身后一人站起身来,笑道:“高兄果然高明,在下不才,想试一试高兄的剑术。”   
  赵无恤向伍封道:“这人名叫李简,是魏驹手下的高手。”   
  伍封点了点头,赵无恤见他不甚在意,奇道:“是否这些人身手太差。龙伯看不入眼?”   
  伍封苦笑道:“这些人都说得上剑术好手,只是在下这几年打打杀杀的事见得太多,有些麻木了,是以提不起兴致来。”   
  赵无恤点头道:“这也说得是,譬如我们四家每每在一起饮酒,各家总会派出高手来比试,见多了便不在意了。”   
  伍封笑道:“无恤兄,你们与我不同,你们各府高手相较,其实是你们之间的意气之争,在下只是个外人,谁胜谁负都与我无干,是以视若无睹。”   
  他们说话之时,高赫与李简早已经动上了手,只听“叮叮当当”地剑响,赵无恤不禁向堂上瞧去,伍封自顾自饮了几爵酒,托言更衣,向堂上众人告罪,由身旁的婢女带着溜出了大堂。堂上众人正紧张地观斗,都不甚在意。   
  伍封由那婢女领着,到后厢更衣出来,道:“老将军抱恙在身,我想去看看老将军,是否可以?”   
  那婢女道:“龙伯是赵府的贵客,老将军和八少爷早就说过,龙伯若来时,在府中可任意行走。老将军住在后院,婢子便带了龙伯过去。”   
  伍封顺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道:“婢子名唤小非,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伍封道:“原来你是大小姐的侍女。赵府侍女无数,你本该在后院才是,怎会到堂上侍侯饮酒?”   
  小非道:“大小姐知道龙伯今晚要来,特地让婢子侍侯龙伯饮酒。”   
  伍封点了点头,心道:“飞羽定是怕我被人灌醉,借酒闯祸,才会将她的贴身侍女遣来。”   
  二人从月门穿过,由墙边长廊向后面走去。伍封见这长廊甚宽,便道:“这廊子修得甚宽,我们齐人的长廊虽然也这么直,但一般要窄一些。”   
  小非道:“晋人都用宽直的长廊,齐人的婢子便没有见过。”   
  伍封笑道:“各国风俗不同,晋廊宽而直,齐廊虽直却窄,楚廊虽阔,却多曲折,吴廊却是曲径通幽,廊下流水,各有不同。”   
  小非讶然道:“想不到单是长廊便有这许多不同。龙伯见识非凡,未知代国的长廊是何样子?”   
  伍封心道:“你是飞羽的贴身侍女,飞羽嫁往代国,你自然也会跟着去,怪不得关心代事。”道:“我可没有去过代国,不过我听说代国与中山有些相同。中山并无长廊,室户之间空空荡荡,近者十余步,远者可以驰马。”   
  小非愕然道:“怎会如此?下雨天该怎么办呢?”   
  伍封笑道:“下雨天便只好淋雨了。不过代国多用胡俗,国内十有八九是胡人,胡人性格爽直,不喜欢用诡计,甚好相与。”   
  二人说话之间,便到了一处屋室前,室前几人迎上来,喜道:“龙伯!”伍封见这几人有些面善,想是当日曾随赵氏父子去齐国,在五鹿并肩作战过的赵氏家将。   
  伍封小声道:“老将军抱恙在身,是否严重?”   
  他说得虽然小声,却被室内的赵鞅听见了,哈哈大笑道:“龙伯请进。”   
  小非留在室外等着,伍封入了室,见赵鞅斜倚在矮床上,精神并不太差。   
  伍封道:“闻说老将军负恙,晚辈特来看看,是否吵了老将军静养?”   
  赵鞅笑道:“老夫倒没有睡着,这人一老了,便能以安眠,日间不睡时精神便有些倦怠,略睡一睡,晚间有睡不着了,往往一日之间,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伍封笑道:“这是老将军龙马精神,未必与年老有关。”   
  赵鞅请他坐下,呵呵笑道:“老夫年轻之时甚有精神,常常二三日不睡,如今年纪高大了便不行了,龙伯再过四五十年,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又道:“不过也难说,一两年未见,龙伯还是老样子。月公主也是如此,人说女大十八变,以老夫看来,月公主除了变得更美丽些,似乎还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伍封心知这是吐纳驻颜之效,笑道:“只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也未必有何大变,若是变得那么快,五六年后老将军只怕认不出晚辈了。”   
  赵鞅笑了一阵,忽又叹道:“年老自然体弱,这便罢了,不过年纪一大,与后辈的想法便有不同,譬如在老夫府上宴饮,老夫向来禁止打斗比剑,可如今各家都喜欢这道道儿,无恤也不例外。”   
  伍封道:“晚辈行走多国,见宴饮比剑之事到处都有,见多了便不怪了。”   
  赵鞅点了点头,道:“无恤的做法与老夫大不相同,老夫御下甚宽,部属便能真心报效,无恤御下极严,却能威慑众人,号令整肃,他的手段也算高明。是了,龙伯对飞羽远嫁之事是否有些不悦?”   
  伍封苦笑道:“这是赵氏家事,晚辈有何不悦?”   
  赵鞅摇头道:“这事可瞒不过老夫,龙伯此次到晋国来,神情却不甚欢悦,想是对飞羽远嫁之事有些想法。其实自从在卫国一别之后,飞羽便有些落寞之意,常常独坐沉思,每有龙伯的消息传来,飞羽便十分注意,暗地里详细打听。老夫也想过将飞羽嫁到龙伯府上去,只是龙伯未来求亲,老夫也不好厚颜将女儿送过去。何况龙伯已有妙公主为嫡妻,飞羽若嫁到龙伯府上为妾,只怕赵氏族人会不愿意。不过无恤却想得明白,他说龙伯是个重情的人,是妻是妾在龙伯眼中多半无甚分别。”   
  伍封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晚辈却不敢求大小姐为妾,这岂非委曲了她?”   
  赵鞅摇了摇头,道:“虚名累人,虚名累人。”   
  伍封强笑道:“其实大小姐嫁到代国为后,也是相当不错。那任公子剑术兵略都是上上之选,代国虽小,他却是一国之主,也算得上是佳婿。”   
  赵鞅道:“这是无恤的主意。那智瑶两番上门求亲,老夫都未答应,主要是见他傲慢自大,又残暴不仁的缘故,其实这人是才智之士,雄才大略,智氏之势又大于赵氏,智赵二家结亲也未必不好,这人再若上门,老夫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将飞羽嫁给他,也免了赵氏的后顾之忧。不过无恤却坚决反对这头亲事,恰好代王派人来为任公子求亲,说代王年老,要传位给任公子。任公子继位之后便来迎娶。无恤便代老夫答应了代使。老夫闻讯大怒,要找无恤算帐,无恤却说出大片道理来。”   
  伍封皱眉道:“无恤兄有何道理?”   
  赵鞅道:“无恤说智氏势力之大还胜过赵氏,飞羽嫁给智瑶,以智瑶傲慢的性子,飞羽必被他所轻视,导致夫妻不和。代国国小而贫,正欲巴结赵氏,飞羽在代国必然是地位尊崇,就算飞羽使起性子来,代王也会容忍,以飞羽恬淡的性子,夫妻之间不会生变。是以飞羽嫁给代王远胜于嫁给智瑶,这是为飞羽的终身大事着想。”   
  伍封点头道:“无恤兄言之有理。”听了赵鞅这番话,心下对赵无恤便恢复了好感,心道:“赵无恤能从乃姊的福祉考虑,甘愿得罪智瑶,看来我以前错怪了他。”   
  赵鞅道:“无恤故意瞒着老夫答应亲事,还弄得绛都人人皆知,旁人以为无恤在家中夺了老夫之权,其实无恤是故意为之。他知道飞羽与任公子的亲事一定,智瑶必定会记恨在心,老夫年纪高大了,时时与智瑶见面,无恤知道智瑶这人素性轻人,怕智瑶在朝堂上言语刺激老夫,是以将智瑶的恨意转嫁到他自己身上,智瑶想发脾气便只有找他,这也是他的一番孝心。何况任公子的确也对飞羽极为看重,他前日派了个使者来,任公子今日在代国即代王之位,过几天便以一国之主的身份亲来迎亲。”   
  伍封点头道:“原来这中间有许多缘由,无恤兄智虑过人,晚辈可及不上他。”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伍封起身告辞,道:“晚辈从酒宴上偷偷溜了出来,时间长了可不大好,还得回去陪坐。”   
  赵鞅笑道:“龙伯能抽身来看视,老夫感激不尽,龙伯自去应酬罢。”   
  伍封出了房,仍由小非引着,向前院走去。他见园东一座矮墙,墙后火光极明,从矮墙处还能看到数座假山,结构甚奇,道:“那些假山与众不同,小非,带我去瞧瞧。”   
  小非引着他东行,笑道:“这些假山是大小姐亲手垒成,自然与它处不同。”   
  伍封讶然道:“原来大小姐还懂土木,这真是意想不到。”忽听墙内一缕清幽的笛声传来,伍封心中一动,向小非打了个手势,驻足墙边细听。   
  笛声本来清越,但此刻却幽而黯之,飘飘忽忽,仿佛这笛声如一只蝴蝶般在夜空中徘徊,悄悄然、思思然,渐渐融入黑暗的空中,又似这笛声是夜空固有的声音一般,掩不住笛声中的伤感凄然之情。   
  伍封听得呆了,笛声止后仍然在墙下发愣。   
  便听赵飞羽柔声道:“原来是龙伯在此听笛,怪不得笛传雄浑之意。”   
  伍封叹了口气,道:“大小姐的笛声委实动人心肺,在下许久未闻此天籁之音,不免失态。”   
  赵飞羽微笑道:“飞羽的笛声不算最好的,龙伯若到成周,听过梦王姬的天下无双的琴音之后,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籁之音。”   
  伍封见她语中说起其他女子,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不悦之情,叹了口气。   
  赵飞羽静静看着他,半晌才道:“龙伯在堂上饮酒,怎会到这里来?”   
  伍封听她语中有逐客之意,道:“先前听说老将军贵体抱恙,插身溜来瞧瞧。在下离席以久,也该回堂上去应酬了,哈哈!”向赵飞羽拱了拱手,向前院走去。   
  到了前院时,小非小声问道:“龙伯生气了么?”   
  伍封叹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其实细想起来,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生气之处,只不过他与赵飞羽之间总是多了一种莫名奇妙的隔阂,双方说起话来都是飘飘忽忽,言外有意,却总是少了当初在卫国的那种心心相印的感觉。   
  快到堂外时,便见赵无恤身边的那童儿迎了上来,喜道:“龙伯终于回来了,智伯在堂上找你哩!”   
  伍封皱眉道:“他找我干什么?”   
  那童儿道:“智伯想找龙伯饮酒。”   
  伍封见这童儿面目清秀,有些象小鹿,不过他眼珠灵动,看起来没有小鹿的沉稳,却多了几分机灵,顺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童儿道:“小人名叫穆子,新稚人,都唤小人为新稚穆子,龙伯叫小人穆子就行了。”   
  伍封随新稚穆子和小非回到堂上,却见堂上比武已经结术,智瑶满脸醉意,右手正端着一勺酒站在赵无恤案前,与赵无恤纠缠。   
  赵无恤笑道:“智伯海量,在下酒量不敌,甘拜下风,委实不能再饮了。”   
  智瑶道:“先前你说不能饮,偏又饮了几爵?”   
  赵无恤道:“先前是智伯强要饮酒,不敢不给面子,此刻在下酒意上涌,再饮必醉。”   
  这时,絺疵走上来挽住智瑶的左手道:“智伯醉了,请回座吧。”强扯着智瑶往回走。   
  智瑶斜眼瞧着赵无恤,怒道:“老将军也不敢驳智某的面片,你才当赵氏嗣子几日,便敢不将智某放在眼里!”他越说越怒,右手猛挥,手中的斗勺脱手飞出,向赵无恤脸上砸过去。   
  堂上的人没有一人料到智瑶会有此举,连伍封也吃了一惊,众人失声惊呼。   
  赵无恤猝不及防,“砰”的一声,斗勺正砸在面上,勺口将脸上割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和着酒水涔涔流下。   
  堂上的人大惊失色,伍封大怒,心道:“这智瑶太没分寸,这种行为哪里象个上卿的样子?”   
  他怒哼一声,跨上前两步,正想发作,赵无恤呵呵笑道:“智伯醉了,哈哈!”向伍封使了个眼色,接过小非递上来的绢巾擦脸。   
  其实智瑶并不十分醉,不过他想起赵飞羽宁嫁胡地也不嫁他的事情,心情极其不好,适才是一时怒发失态,此刻回过神来,也知道此举太过份了些,这人智谋过人,脚下立刻打着踉跄,装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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