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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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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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叫珍珑的丫头容长脸,身材中等,眉眼如画,青色的缎子小袄外头罩着绿色的蕉布比甲,越发衬得肤白如玉,眼若晨星,确实异常出众。此时见人人都看着她,她不免有些不自然,忙低下了头。朱氏侧头饶有兴味看了她一眼,就问道:“冰儿既要你,你可愿意去?”

闻听此言,珍珑忙上前跪了,头也不抬地说:“奴婢全听老太太的。”

“那好。”朱氏这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冰道,“便宜你这丫头了!不过我那儿还有几件针线活她在做,还得过几天你才能领回去。”

“谢老太太!”

陈冰拜谢的同时,珍珑也连忙磕头。只瞧着这慈孝的一幕,陈澜也就顺势站了起来:“老太太顾惜二姐姐,我也想沾个光。之前我养伤时,郑妈妈祝妈妈前来看我,偏巧看到院子里丫头们不像样子。老太太是知道我的,再没一个妥当人看着,我那院子只怕更乱了。求老太太看着我诚心诚意的份上,随手在屋子里挑个姐姐给我吧!”

此时此刻,朱氏的笑容顿时更深了些:“好啊,今天是都约好的不成,一个个都来算计我的人!听听澜丫头说的,随手挑个人,我屋子里莫非一个扫地的都比你们那的强些不成?”

陈澜只是微笑:“二姐姐都要走了老太太心爱的人,我不好意思,自然只能求老太太随手指一个姐姐给我,老太太总不会厚此薄彼吧。”

听陈澜这么说,郑妈妈就在旁边凑趣道:“这话原不错,老太太几十年治家,一个扫地的也有规矩法度,自然是比那些贪玩的丫头们强。三小姐那里确实得有人镇着,上回祝家的和我一块去那探视,只一会儿,她出来之后,就气得把大小丫头们都叫到一块训了一顿。”

“哦?”朱氏眉头一挑,随即就舒展了开来,“罢了,那索性就让红螺去吧。她和珍珑一般年纪,两人又要好,珍珑走了,她留下也寂寞。”

不等屋里人反应过来,她又指着陈滟和陈汐说道:“还有你们,两个姐姐都开了口,我答应了,也不能委屈了你们,澄心和明珰就给了你们姊妹吧,免得人说我偏心。再说,你们也大了,身边只有两个二等四个三等也不够,如今先补上一个,回头等过了年再加一个,三等的好办,看着差不多的就慢慢添起来。”

此话一出,屋子里众人除了笑着拜谢,全都道老太太心疼孙女,几个丫头也纷纷上来磕头。朱氏眼看除了珍珑之外的三个人分别往新主人旁边站了,就对旁边的郑妈妈说道:“澜儿伤才好,她那院子又太远,只红螺一个未必镇得住,你也常常往那里瞧瞧,替她看着些,免得又有谁看着她那里的丫头们不像样,心里不痛快训一顿。”

这会儿已近中午,又说笑了一阵,就有丫头上前低声问郑妈妈是否摆饭,朱氏正好听见了,少不得吩咐把孙女们都留下,也好热闹热闹。听到这话,陈澜顺势就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了几许疲色。果然,郑妈妈看了几位小姐一眼,就提醒说陈澜伤势刚好。

有她这一提,朱氏自然就端详了一番陈澜,点了点头说:“也罢,澜儿今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着,留着她们姐妹三个陪我这老婆子吧。”

陈澜推辞两句,便不好意思地答应了,拜别之后就带着沁芳和新来的红螺出了屋子。从烧着地龙的温暖屋子里乍然到了外头,她尽管已经穿上了那件斗篷,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院门出去,顺着夹道走到拐角处,眼看就要到了二房的紫宁居,她突然听到后头传来了一声唤,回头一瞧却见是一个丫头手拿一件大衣裳,匆匆追了过来。

“三小姐,刚刚老太太问您进来时穿什么避寒的衣裳,下头人答了,老太太说太单薄,立刻让奴婢翻箱子找出了这件鹤氅。”那丫头一面说一面抖开鹤氅,又笑道,“这是去年过冬晋王妃孝敬的,因老太太衣裳多,颜色又太鲜艳,所以就一直搁着没穿。这是玫瑰紫的茧绸面子,灰鼠里子,最是轻薄暖和。三小姐身体弱,眼下就穿上吧。”

今天病刚好就这么出来一趟,陈澜只是为了不让人挑礼数,另外也是认认人摸摸情况,结果回去的时候捎带了一匣四支金簪,还有一个二等丫头,如今又特意追上来送一件鹤氅,她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记忆之中,她对朱氏这位老祖宗只有敬畏并无亲近,朱氏对她这个孙女也只是平常,决计比不上二房三房的那些个小辈,今天却额外看顾,这决不能用什么伤势初愈亦或是怜惜等等来解释。听那丫头说老太太说不用去谢了,她便半推半就由着那丫头服侍她穿上,正在系带子的时候,她就看见紫宁居那边有两个婆子探头探脑,但很快就缩了回去。

正如那丫头所说,这件鹤氅又轻又暖,玫瑰紫的茧绸面子上用金线绣出了牡丹纹样,边缘则是用黑线勾勒云纹,里头的银鼠里子全都是软和的大毛,远比她那一件漳绒斗篷来得暖和。穿着这新得的鹤氅经过紫宁居门口时,她随眼一瞥就瞧见院子里好几个人都在偷偷看着,心里渐渐有了数目。等到回了锦绣阁,进了自个那间屋子,她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红螺虽是朱氏屋里的二等丫头,但侯府里除了几位老爷夫人,小一辈的少爷小姐们身边最高的也就是二等,因此自然是看待不同。之前留下的芸儿等人迎了出来,得知红螺是自家主子亲自向老太太求的,众人全都是有些呆愣,尤其芸儿更是眼神一闪,等陈澜吩咐她收拾地方给红螺安置,她方才回过神应了,又把人带了出去。

相比蓼香院那里的雍容华贵,如今再看自己的锦绣阁,陈澜不禁自嘲地一笑,心想就连炭火也比不上那里烧得旺。脱下那件鹤氅换上家常大袄之后,她就将其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瞧着,发现确实是簇新的。

沁芳捧着那个首饰匣子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小姐,这两对金簪还是收在原来的地方?”

陈澜这才抬起了头,见屋子里只有沁芳在,外间也没什么动静,她抬眼打量着沁芳,也不接这话茬,突然径直问道:“我开口向老太太要人,你似乎不太乐意?”

沁芳吓了一跳,连忙死命摇头,旋即就双膝点地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这是干什么!”陈澜一把将沁芳拉了起来,又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之前郑妈妈祝妈妈来时你睡着了,是因为连着几天不眠不休,难免发困。只你以后见着她不用这么畏缩,越是怕,她的气势越盛。如今是在我院里,难道她还敢像你是小丫头时那样罚你?”

沁芳一想到当初在马夫人院里,被祝妈妈罚顶着青砖跪在日头底下,险些昏厥的过往,顿时打了个寒噤,可见陈澜那明亮的眼神,她的心里才好受了些,却仍是摇了摇头:“小姐犯不着和二夫人过不去,这侯府里头,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这一个月中,陈澜大致摸清楚了侯府的情形,结果就是她彻底认清了自己身边的情势有多艰难。从屋子里的二等三等丫头到院子里的小丫头,没有一个是父母还在时分到她身边的,就连沁芳,也不过服侍了她三年光景,因为老实本分,平日也忠心,于是自是最得力。

正因为如此,郑妈妈既然暗示过了,她就紧跟着陈冰向朱氏要了人,想不到朱氏竟是似乎早有打算,把红螺给了她之外,紧跟着又给了陈滟陈汐一人一个丫头。

此时,她就摆了摆手说:“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我也想通了,别人不和我过不去,我自然不会和别人过不去。能忍的我自然会忍,不能忍的,未必不能想出连消带打的法子。”

她这么说,沁芳眼睛就红了。她把匣子往旁边的海棠高几上一放,她就上前跪了下来:“多谢小姐信得过奴婢。奴婢只是觉得,今天既是要丫头,小姐应该和二小姐一样,自己指名要一个。红螺毕竟是外头买进来的,在府中没根没基没依没靠的,哪里像珍珑。珍珑的爹是先头老侯爷得力的管事,如今管着府里最大的两处绸缎庄,经手的银钱最多。她的娘专管四季节日往各家府里送礼请安的事,也是有头有脸。红螺虽和珍珑还好,可因为是外头进来的,老太太面前其余人都颇为妒忌她。这样一个人跟着小姐有什么用?”

听了这番话,陈澜只觉得面前这个丫头很称自己的意。老实便意味着不会自作主张,内敛而不会不张扬,至于没用,能看着这些,就不单单是忠心。因此,她笑着冲沁芳点点头道:“你说得这些都对,果然是仔细人。这些有的没的就别多想了,既然红螺都来了,你就先带着她熟悉这儿的情形,多敬着她些。她既是外头来的,总有些认生。”

说不动陈澜,沁芳只得叹了一口气,应下此事,随即又问道:“屋子里的事情原是我和芸儿各管几桩,小姐打算让红螺管什么?”

“既然是老太太的人,让她管首饰和银钱吧。”

陈澜说完,也不去看大为吃惊的沁芳,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屋子里的人背景简单并没有什么,指名要人才是招摇。再说,四个二等丫头,三个都能让她们姐妹带走,偏偏珍珑还有几件针线活不曾做好,得在老太太那再留几日,哪有这么巧的事?

看来,那位老祖母也不愿意让二房的人把好处占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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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六章 人事

在陈澜的记忆中,元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最终朱元璋脱颖而出坐了天下。然而,在如今的历史里,那个出身贫寒的朱元璋却是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席卷天下建立大楚的竟是草民出身的林长辉。他建立了楚朝之后,先是查田亩定税赋,又是鼓励工商,还延续宋元的开海贸易。可再好的制度也禁不住人的败坏,如今去开国一百五十年,却是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既然知道历史上没了明太祖朱元璋,多了楚太祖林长辉,陈澜自然是更存了警惕和审慎,原本的某些算盘立时收了起来。大致了解了大环境,她的心思就放在了自己身边。

阳宁侯府是簪缨世家,开国时御赐十房奴婢,后来从伯爵进封侯爵的时候,又赐了十房奴婢,百多年下来,这些人繁衍生息,自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若不是常常放出去,只怕侯府再大也容不下。也正因为如此,府里的人手虽然够使唤,各房主子的身边,丫头最初都不多。

小姐少爷身边都没有一等丫头,只有两个二等四个三等,院子里洒扫杂役的小丫头则是有多有少。如今朱氏给每个小姐身边又添了一个二等,还说过年之后再添一个,主持家务的马夫人自是最头痛了。二等都添了,三等能不添?于是,陈澜只听说马夫人专理家务的水镜厅那边成日里忙忙碌碌,荐人的、自荐的、打听的、商量的……成日里不得消停。

一连几日,除了去蓼香院朱氏那儿晨昏定省之外,陈澜都没怎么出屋子。陈衍亦是每日去学堂读书,晚间才能来看看她。然而,锦绣阁却不复从前的冷清,各式各样的人纷至沓来。

她养伤期间,朱氏也才派郑妈妈来过一回,可现在却是几乎隔一两日就有丫头来送东西,有时是装着点心的梅花捧盒,有时是别家送来的上等燕窝,还有时是用来摆设的小玩意儿。既然有了朱氏那儿非同寻常的看顾,二房三房也常常使人来探视,尤其是二房的祝妈妈不但亲自送来了之前少了的月钱,还连连赔不是,又解释说管这事的媳妇已经被撤了差事。

陈澜虽觉得这些殷勤实在是有些莫名,但如今她尚未熟悉人事和这个时代,实在无暇分心。再加上她还有的是书要看,所以只打着岿然不动的主意,但每日早晚在院中散步还是固定的。在这个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的大宅门中,晨练晚练都只是奢望,她也只能借由散步来锻炼锻炼看上去不太结实的身体了。

早上去朱氏那儿问安回来,她照例是在东次间里看书,才看了几页,见红螺进来,她便放下书卷,笑吟吟地问道:“红螺姐姐,来了三日了,可还习惯?”

红螺虽不比珍珑长得出挑,却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锦绣阁满院子丫头竟没一个比得上她。她也极其知分寸,身上向来少花巧,只耳眼上用着小小的两个玉塞子,还是陈澜上回笑说了她两句别学自己的素净,她才在手上戴了只银镯子。此时站在陈澜面前,她打量着陈澜那朴素的衣饰,心里免不了和崇尚奢华的陈冰陈滟比较,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这等容貌若是生在二房,便是名正言顺的侯门千金,哪似在长房这般无依无靠?

“沁芳姐姐带着我都认过人了,大家都和气得很,再说这锦绣阁也安静,奴婢每日还能多上好些闲工夫,偷闲也做了不少针线。”

陈澜点了点头,这才又看起了书,半晌才头也不抬地说:“芸儿向来牙尖嘴利,平日气头上来了,谁都免不了被她讴上两句,你只别往心里去就是。”

红螺原本是因为沁芳不在,想着要伺候茶水才进来,这会儿猛听见这一句,一愣之后心里便是一紧。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虽说体面,但一般来说,也就是放出去配管事。而小姐身边的丫头最初顶多是二等,可及笄之后便会升两个一等,多半是原先的二等升上去顶了缺。所以,她早就料到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果然,沁芳对她还好,芸儿却常在背后说些闲话,她也只当没听见。

因而只呆了一呆,她就笑道:“芸儿不过是年纪小,性子跳脱些罢了。”

“姐姐又在小姐面前编排我什么?我性子生来就是这样,从前也没听人说什么。”

说话间,书房的帘子被高高打起,随即就只见芸儿走了进来。她似笑非笑地白了红螺一眼,随即就高昂着头走到书桌前,笑吟吟地把手中的那一摞书放在案头:“小姐,这是刚刚四少爷让人送进来的。四少爷还真是有心,小姐一说想看书,他就找来了这么多。”

她一面说一面又展开了手心,手掌上头赫然是一个小银角子:“四少爷还说了,小姐给他的银子都没用上,他本是想找管事帮忙的,可话一出口,那人就主动寻访去了,一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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