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原本的细皮嫩肉早已变成了古铜色,从没负过重物的肩膀已是痂痕累累,原来胖胖的手如今老茧重重,脸上风霜重重,乍一看怎么也是年过五十的老汉了。
但他还得每天出去拼命,不然家里人就得饿死。
推开家里的篱芭门,便闻到了一股香气,他抽抽鼻子,居然有红烧肉的香味,心中大为奇怪,自己每天挣得钱能买到一家人吃的米再加上一点小菜就不错了,怎么老婆今天居然买了肉?使劲地抽抽鼻子,不错,的确是红烧肉,这是他以前懒得吃的东西,但现在,却是想吃而吃不到的。
几步窜到屋门口,房门大开着,三个孩子坐在饭桌前,眼巴巴地瞅着饭桌上的菜肴,桌上不仅有红烧肉,还有鱼,今天的菜品着实丰盛,可是相比起以往,又算得了什么,看着几个孩子的贪婪的模样,他不仅大为心酸。
“当家的,您回来了?”妻子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自从家道败落之后,很少看到妻子的笑容了,今天这是怎么啦?
指了指桌子,“这是?”
妻子赶紧道:“当家的,您来朋友了,这是您的朋友出去买来的。”
随着他妻子的说话,黑暗的角落里站起来一个人。油灯放在桌子上,里面光线太暗,金贵居然没有看清楚屋角还坐了一个人。
“您这位朋友看我们可怜,不仅买了好些肉,鱼。还有几十斤米粮!”妻子小声地道。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自从家道败落,昔日的朋友早就没了踪影,亲人?除了屋里这几个,还有吗?看着从屋角走出来的汉子,金贵眨巴着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这么一个朋友了?
“金大哥,我是杨二啊,您认不得我了?当年在翼州的时候。我租种了您家几十亩地呢!”来人拱手笑道:“承蒙金大哥厚道,当年的佃粮收得极低呢!”
金贵看着这个自称曾是自家佃户的人,实在想不起来了。
“金大哥,要不是在集市上看到嫂子买菜,真正想不到您竟然落到了这一步田地,这可叫我怎么说呢?”自称杨二的人明显是个自来熟,热情地拉着金贵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一边的妻子眼圈一红,低下了头去,当时她哪里是在买菜。而是在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回来拾掇拾掇。总是能吃的。
被杨二拉着手,金贵的心中却是一动,那人的手绝不是常年种田的手,金贵是个精细人,当年亦是有千亩土地的人物,种田的租户他见得多了,那一双手上的茧子太明显了,这个人手上也有茧,可是却不是那种种田磨出来的,倒像是……他突地打了一个抖,这是经常握刀的手。
他顿时哆嗦起来。
杨二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异状,拉着他的手,笑道:“金大哥,孩子们饿坏了,不如让他们先吃,我们到院中说会儿话?”
感觉到杨二重重地捏了自己一下,金贵心中更是一抖,看了一眼桌子上三个孩子和一边的妻子,赶紧点点头,“好的好的,我们到院中聊会儿。”
杨二回声道:“嫂子,将桌上那壶酒给我们拿来。”
金贵的媳妇不但拿来了酒,还将那碗红烧肉也端了出来,“当家的,你每天辛苦,吃点肉才有力气。”
看了一眼屋里可怜巴巴地三个孩子,金贵摇头道:“不用了,我晌午在老板那里喝了一碗肉汤,肉给孩子们吃吧!”
杨二亦笑道:“是啊是啊,看孩子们都馋成啥样了,嫂子只需将桌上那碟煮好的盐豆给我们就成了。”
两人手拉着手,貌似极亲热地到了院中,坐在磨盘之上。
“兄弟,你到底是谁,我家以前肯定没有你这样一个租户,我金贵如今一贫如洗,什么也没有,你图我什么?”金贵有些紧张,看了一眼屋里狼吞虎咽的三个孩子,结结巴巴地道。
杨二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了,看着金贵,“金当家的,我当然图的是你这个人!”
“我,我有什么好图的?”金贵有些惊慌。
“如果金兄弟肯帮我们,我可以帮你回到翼州,当年你在翼州的那千亩土地,也可以还给你!”杨二捻起一颗蚕豆,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答道。
金贵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你是北边的人?”
杨二看了他一眼,“金当家的,于你而言,我是北边的人还是南边的人,有区别吗?”
“我什么也不懂,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杨二看了一眼屋里,叹道:“当年你也是锦衣玉食的人,现在连孩子吃口肉都难了,金当家的,你就想这样下去么?让你的孩子以后也跟你一样,去跟人扛活儿?”
几句话顿时说得金贵泪流满面,转头看着屋里,一大碗红烧肉已经见底了,最小的那一个正抱着碗,吧哒吧哒地在舔着剩下的油水。
“我什么也不会啊!”他痛苦地道,“我当然想回去,想拿回自己的田地,但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帮我们做完一件事,我刚刚所说的,就都能兑现。”
“你要我做什么?”金贵再看了屋里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在滴水巷住了有两年了吧?“
“是!”
“这左邻右舍你都清楚?”
“当然清楚,与我一样,都是一些可怜人,很多都是古台船厂原来的工匠,现在没有了船厂,这些人无活儿可做,跟我一样,都是有今天没明天!拖家带口,混一天算一天了!”
“很好,我们要的就是这些人,金当家的,你是北地人,我才将这功劳送到你面前,如果你能动员这些船匠去北地,就算完成了任务!”
“就这么简单?”金贵有些疑惑。
“这可不简单!”杨二低声道:“这些船匠虽然现在落魄了,但荆州官衙里还有人盯着他们呢,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人弄走,有些麻烦,不瞒你说,衙门里的人盯我们这些人盯得紧,我们无法公开活动,所以找你来做这件事。”
杨二没有告诉金贵自己是职方司的人,其实说出来,金贵也不可能知道职方司是个什么东西,在荆州,罗网与职方司的较量日趋激烈,现在北地要求他们尽量多地将原古台船厂的人弄去江北,于他们而言的确是个难题,这可不仅仅是船匠的问题你不把他们的家属弄走,这些船匠也不可能跟你走啊!
寻觅良久,才让他们找上了金贵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需要暗地里活动,还需要找准人手,我们要那种大匠,小工之类的就不要了!”杨二笑道:“金当家的,实话告诉你,这是有风险的,一旦失败,你掉脑袋那是一定定的,但是如果成功!”杨二再看了一眼屋内,“至少你的孩子后半辈子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吃口肉都这么开心了!”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金贵道:“我干了。这样活着,比死了也差不了多少,我金家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搏一搏,要么成功,要么去死!”
“很好,金当家的豪爽!”杨二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些钱让嫂子给家里改善改善伙食吧,瞧瞧娃娃们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金贵接过银子,一手提起酒壶,一口吸干了壶中的酒,脸膛一下子变得绯红,“怎么干,你说!”
等金家媳妇照顾着孩子睡下,杨二已经离去,金贵摇摇晃晃地走进屋来,抱着媳妇,喃喃地道:“媳妇,我要搏一搏,要是不能让你们过上以前的日子,我宁可去死了算了!”
金家媳妇看着有些亢奋的金贵,神情迷惑,不知道当家的这是怎么啦?
第七百八十八章:绝密情报
征北军水师虽然击败了荆州水师;但是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承担日后的大军渡江的重任;那将是数十万人马;如山物资的大迁移;以征北军水师现在那点船;搬到猴年马月也不可能搬完;所以;征北军需要更多的大船;但是北地以前根本就没有一点造船的基础;更遑论有经验的造船大匠了;在望江湾水师船厂兴建之后;征北军便将目光投向了江南;那些因为古台船厂被毁而失业的船匠。
将他们统统弄过江去。这便是征北军水师的计划。
杨二当然不叫杨二;他叫杨宏贵;是征北军职方司潜藏在荆州的级别最高的一名谍探。当年洪安邦成功地从当时的水师主将计无咎那里弄到了十数艘五桅战舰;后事发;洪安邦逃之夭夭;计无咎身死族灭;仅兄弟计无量逃出生天;后来投了征北军;在燕子矶一役之中身亡。在此之后;征北军职方司在荆州进入了相当长的一段蜇伏期;取消了所有的行动。
杨宏贵便是在那期间接过留在荆州职方司的指挥权的。当年明面上的谍探全部撤走;只剩下了一批没有参与过任何活动的死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批死谍开始复活。
杨宏贵如今在荆州知州衙门里担任着一个捕头;这个位置不高;但却经常参与衙门里一些警戒护卫的工作;这让他知道不少知州衙门里秘辛。
荆州知州潘屹现在很不开心;以前程群在荆州之时;虽然也是军政民政一把抓;但还是将潘屹当成一个合作伙伴来对待;并不缺乏必要的尊重。但在蜀军谢士林进入荆州之后;潘屹的地位便大幅度下降;他现在简直成了谢士林的家仆一般;喝斥训骂;便如同对待一个普通官员。
对于谢士林在荆州的一些作法;潘屹也很不满;作为荆州知州;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多年的潘屹一直自豪的是他将荆州经营得异常富足;百姓富足不输于江南;但谢士林一来;各种苛捐杂税大增;比起以往翻了数倍;而偏偏这些又是通过他的知州衙门发布下去的命令;潘屹无法拒绝;只能生闷气。
而在这个时候;杨宏贵发现潘屹来了客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杨宏贵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是罗网之中的大人物;连仲文。罗网除开他们的最高首领之外;有两大巨头;一个是管理内政的紫燕;另一个便是负责外勤的连仲文。
连仲文到了荆州;而且避开了谢士林的耳目;藏到了潘屹的府中;这让杨宏贵立刻提高了警惕。杨宏贵可不会认为连仲文在这个时到荆州是来游山玩水的。
罗网巨头到了荆州;一定是有重大行动;而且他们的行动毫无疑问是针对着北岸的。杨宏贵不由暗自叫苦;眼下他的抢人计划正进到了关键时期;连仲文突然驾临荆州;即便不是针对他的这一次行动;也必然会对他的行动造成极大的干扰。此人在罗网之中身居高位;岂是幸至;杨宏贵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对手。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杨宏贵立即叫停了金贵的的行动。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突然到了荆州的连仲文身上。在连仲文离开荆州之前;他不准备展开行动;在连仲文面前玩这种花招;一旦露陷;对方来个釜底抽薪;自己死了不打紧;抢人计划失败从而影响到征北军后面的南渡计划;那才叫罪无可赫了。
他宁可稳一些。
一叶扁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从一个隐秘的河湾之中驶了出来;直奔向对岸。连仲文已到荆州的消息从荆州渡江;然后一路快马疾驰;只奔向征北军的政治中心兴灵。
十天之后;兴灵职方司总部接到了这条绝密情报。职方司老大郭锋去了贵州;安排小皇帝李勉移驾兴灵事宜;洪安帮;张丽华在上京;留守在兴灵总部的便只剩下耿冲一人。而此时;云昭与雅尔丹;红娘子三人的队伍才刚刚进了玉门关。红娘子怀有身孕;在大漠的战斗之中又动了胎气;如今只能慢慢一路行来。只怕还得小一个月才会抵达兴灵。
耿冲不敢怠慢;拿着这份情报;径直便来找留守兴灵主持整个征北军事务的姚长坤;韩仲两人。
“连仲文此时到了荆州来干什么?”耿冲看着两人;眼中露出慎重之色;”此人是罗网巨头;秦柔娘的左膀右臂;一向负责外勤;他到荆州;一定有重大行动。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行动到底是什么;针对的是谁;想要达到什么目标?”耿冲道。
“连仲文这些年很少亲自出动了。他如果是冲着北地来的;毫无疑部;这一次的行动足以影响到整个南北局势。我们只要分析他怎样才能影响到南北局势;便能了解他的大致目的。”姚长坤凝神到。
“现在北地政局稳定;一时还真难分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潜入卢州;在小皇帝来兴灵途中刺杀小皇帝?”韩仲道。
“那不可能!”姚长坤摇头道:”连仲文没有这么白痴;他们已经刺杀了一次李鉴;而且明白我们征北军必然不容李勉有失;郭锋去护驾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随从护驾的人马除了随李勉到来的六千陌刀兵外;燕小乙的骑兵也会一路护送到兴庆;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那是送死。”
“如果不是刺杀小皇帝;难不成是想刺杀镇北王?”韩仲笑道:”别说他们没机会;就算是有机会;让他的刺客到了镇北王身边;以王爷的身手;那些刺客还不是来一个被灭一个!”
耿冲身子微微一震;”刺杀王爷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还有两个重要人物啊;他的目标是不是她们?”
姚长坤眼瞳微缩:”你是说雅尔丹公主或者是燕妙妙将军?”
“不错。雅尔丹公主现在是联结蒙军和征北军和纽带;而且不会丝毫武功;行刺她的成功性是极高的。其二;燕妙妙将军身怀六甲;武功亦大打折扣;也不是没有可能;刺杀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足以动摇北地政局。”耿冲道。
“是雅尔丹公主!”韩仲一拍巴掌;道:”燕将军怀有身孕一事;现在外界知道的并不太多;连仲文远在南方;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他们的目的必然是刺杀雅尔丹公主;一旦成功;就能引起北地混乱;即便不能成功;也会成功地在蒙军与征北军中引起一些猜忌。”
“连仲文现在在哪里?”
“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从这封情报发出之日算起;已经过了十数天了;他应当已经渡江了。如果他渡江;其目的就能够确定。”耿冲道。
“耿冲;职方司全面动员;关注连仲文的去向;将他死死盯住;但是不要惊动他;让他认自己还很安全;还没有被我们发现;引他更加深入地进入北地。此人是罗网巨头;如果能留下他;那么对于我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姚长坤道:”通过他;我们还可以得到很多关于罗网的消息。”
“是!”耿冲点点头;”姚大人;我们职方司的高手留在总部的不多;连仲文这一次既然有这么大的目标;带来的人手必然高手众多;我想请姚大人调派一些军中高手来帮助我们。”
“这个没问题;前期的跟踪他们派不上大用场;但最后的围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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