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小道一路太过于艰险,加之山间猛兽肆虐,一般的行商亦不敢于从这条道路之上行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道路开始重新长满了树木,太多的地方坍塌,早已不能行走。
随着蒙人的入侵,安庆成为一座孤城,安庆守将无奈之下,派遣士兵冒险从这条废弃的小道穿越巴颜喀拉山。向益州求救,这半年以来,便是从这条已经废弃的道路上,虽然不多,但却能让安庆苟颜残喘。能让守城士兵们怀有一线希望的物资艰难地从这条古道上送上来。进入冬季,大雪封山。这条小道再也无法运送物资,但他的存在,便是安庆城的希望。只要保护这条小道的石堡不倒。安庆将士便有希望,只要能坚持到冰雪解冻,便会有物资从那边运过来。
所以,石堡的争夺战,意义不在于这一座仅仅只能容纳三百名士兵的小型要塞,更重要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石堡在,安庆人便有希望,他们便宁死不降。死扛硬顶,但如果石堡失守,浇灭了安庆人的希望,再攻击安庆必然便定然事半功倍。
塔塔儿巴鲁图曾尝试着攻击石堡,但那个时候,石堡物资充足,光是床弩,小小的石堡城墙上,便布置了数十台,连着数次攻击。损失惨重之后,巴鲁图放弃了攻击,改为长期围困安庆,蒙放缺乏攻城器械,而巴鲁图不愿意用他精锐的骑兵战士去强攻城池。
直到塔塔儿部被调走,郭络部拉卡锡率联军到达,此时已进入冬季的安庆城,终于断绝了物资供应,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
安庆守将岳铭深知石堡的重要性,将手里最为精锐的三百士卒派驻石堡,由自己的副手苏定方率领,无论战况多么激烈,他总是想法设法地保持着石堡的守兵数目充足,石堡在,则安庆城即便只是一群菜鸟,一群农夫,他也有把握守住,石堡若失,即便是自己手里全是精壮,失去了希望的士兵那里还有决战的勇气?
随着冬季的来临,岳铭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纹更深了一些,对手郭络部的拉卡锡名不见经传,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这些天来,不间断地试探进攻,在不停地消耗着石堡为数不多的物资贮备,如果不是大雪封山,还能得到补给,但现在,却是用一个少一个了。
岳铭知道石堡的重要性,拉卡锡又何尝不知?近三万联军,拉卡锡率二万余人围攻安庆,命令联军中实力仅次与自己的逻些部主攻石堡,逻些部有三千余骑,拉卡锡又将拉瓦,锡安等小部落配属给逻些族长其其格,许诺只要其其格攻下石堡,那么最后拿下安庆之后,首功便算其其格的。
连续两天的猛攻,其其格自己的部下在石堡下堆集了数百具尸,配给他的几个小部落也各有损伤,这让其其格大为肉疼,几个小族长也不再乐意硬攻,他们本来实力就弱,再这样硬打,蒙族骑兵本来就不擅攻城,其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不等其其格去拉卡锡那里叫苦,拉卡锡已经派了人过来,将其其格严厉申斥了一番,声称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内攻克石堡,那么逻些族将会被驱逐回大漠。当然,为了保证其其格的攻城不受任何的干扰,他将派出五千骑兵彻底切断安庆城与石堡的一切联系,不让安庆能有一兵一卒潜过来支援援石堡。
“其其格,你三千人马,加上其它部族,合计五千余人,而石堡仅仅只有三百余人,便是十个换一个,你也足够了!”这是拉卡锡派来的使者警告其其格不得拖延的原说,其其格气得发疯,满头的小辫子随着脑袋四散飞舞,如果攻城可以这样来计算的话,那卢城早就被蒙族拿下了,那里还用得着雅尔丹公主筹谋数年,挖空心思才能得手?
那些高高的石墙,坚固的城堡,天生就是蒙族骑兵的克星。
但是拉卡锡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拉卡锡的实力比自己要强,更回为他甚得大王兀达的喜欢,如果当真惹怒了他,将自己和部族逐回大漠那是轻的,找个借口将自己干掉,然后吞并整个逻些族,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整个大漠的历史,便是一部吞并与反吞并的血泪史,无数新兴部族崛起,无数旧的部族衰落甚至消失。
但是像先前那般打法肯定是不行的了,这种打法,即便真将石堡拿下来,自己手下也会死个差不多了,当真要如拉卡锡所说,用自己的部落去换这个石堡了,部落勇士死光了,自己这个族长要那个首功有何用?回去之后坐看部族被其它人瓜分么?
在寒风之中枯坐了一整夜。看着石堡高高的城墙,两个棱形的城堡状建筑互为呼应,让其其格痛骂的是,不知是那个王八蛋将这座石堡设计成了这般模样,不像安庆城那边四方棱正。城墙虽高,但总还能攀爬。只需对付来自头顶的威胁,这个该死的石堡完全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有的地方凸出来。有的地方凹进去。无论你从那边爬,都会受到来自三个方向上的打击,完全没有躲闪的空间。
“该死的,该死的。”其其格一边抓着满头的小辫子,一边破口大骂,眼见天便亮了,拉卡锡限定的三天将正式拉开序幕,自己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天公不作美,又飘起了雪风。这不谛是给自己添乱嘛!雪,雪花?其其格眼前一亮,对,就是雪花,这里除了树木,还有雪花,用树木建攻城塔极易为对手破坏,但如果是用雪呢?
其其格仰天大笑,有办法了。
天色刚亮,苏定方便出现在石堡城头。与安庆城的联系完全被切断,几条隐秘的通道都被摧毁,那个该死的拉卡锡发现了安庆城通往石堡的最为隐秘的一条地下通道,这条延绵十数里的地道,是当初人工挖掘,然后用巨木覆顶,再往上面铺上泥土,种上草皮,如今大雪纷飞,更是让这条通道更加隐蔽,但天晓得那个拉卡锡怎么会知道石堡有这样一条通道,可以从安庆城补充军械物资和人员,这个秘密也正是石堡以三百人守卫,却能屹立不倒的原因,因为不管这里战死多少,伤兵都可以拖回安庆城,援兵随即会源源不断地补充,但现在,这一条通道被截断,自己就只能凭借着刚刚补足的这三百士兵来硬抗对手的进攻了,该死的,苏定方狠狠地捶着光溜溜的城墙。昨天,拉卡锡捣毁了这条通道,连带着里面正在运送的一些军械和士兵也被埋在了通道里。好在安庆和石堡这边都是反应迅速,马上堵死了通道,否则,敌人顺着通道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看着对面蒙军密密麻麻的大帐,苏定方头皮有些发麻,还能撑到春天吗?还能撑到援兵到来么?要是潭州能有一支军队过来支援就好了。
苏定方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蒙军主力营集潭州,潭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里还顾得安庆这样一座孤城?
想到这里,苏定方不禁异常痛恨起益州知州潘浩然,当初战事爆发,卢城守军一溃千里,岳铭将军见势不妙,立即派人向益州求援,希望益州能派出一支军队来安庆支援,但那个潘浩然却以没有朝廷命令不敢调动军队为由,断然拒绝,其实谁不知道益州镇军就是他潘浩然的私军呢,朝廷政令在那里早就是阴奉阳违,得不到有效的贯彻了,即便朝廷圣旨到了,恐怕他也要推三阻四。岳铭将军使人再三哀求,也只让其答应为安庆供应军械,补充粮草。如果安庆有个两三万驻军,蒙军怎么可能打下来?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也许,自己当真要随着岳将军为国尽忠了。
天色放亮,石堡之上响起军号声,平静了一夜的士兵们快速地涌上城头,一架架床弩从藏兵洞中推了出来,这个鬼天气,床弩晚上如果不包好,推回藏兵洞的话,弦太易被冻坏了。几天的激战,数十架床弩损失了四分之一,现在能堪用的只有二十余张了,虽然如此,但在石堡这个小小的城堡之上,营集了二十架床弩,密度已经相当高了,问题提,弩箭已经不多了,当床弩用完之后,该怎么办呢?
“石炮还有多少架?”苏定方转头问身边的一名至果校尉。
“苏校尉,石炮还有三十余台,但是石弹已经不多了!”这名正七品的至果校尉脑袋上缠着布条,血迹斑斑,这是昨天受的伤。
“城堡里只要是不危及主堡的石料都给我拆了,制成石弹。”苏定方吩咐道。
“苏校尉,石炮的石弹需要较长时间的打磨,那些石料都这么大块,怎么办?”至果校尉问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抡起大锤,锤成大小与石弹差不多都成了,还打磨个屁,只要到时候能发出去就好。”苏定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他,回过头来,眼神顿时凝住,脸色颜色慢慢地变得惨白。
“糟了!”他喃喃地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石堡攻防战(中)
让苏定方赭然色变的是石堡对面蒙军的动作,此时天色大亮,虽然天上再一飘起了雪花,但并不太密,一朵一朵显得很是稀疏,对面蒙军的举动苏定方看得一清二楚。无数蒙兵正提着一个个的草袋布袋皮袋,正在拼命地往里填装积雪,前几天的寒风将最上面的一层雪冻得极硬,蒙兵们挥舞着镐头,铁锹,以及他们的兵器,正在卖力地挖掘,一袋袋的积雪被装满了袋子,然后由蒙兵扛着,冲向石堡,在距离石堡百多米的时候,扔下袋子,转身便跑,就在苏定方手脚冰凉的这当口,无数的雪袋已经累起了约有半米高,而且正在向前延伸。
“他们以要用雪垒攻城漫道和压制城上射击的高台。”苏宁方嘶吼着道,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果他有足够的兵力,在对方垒筑高台之上,突然打开城门来一次反击,便可大量杀伤对手,然后乘对手组织反攻的时候,迅速撤回,如此往来数次,便可大大地打击对方士气,保证对方的攻城漫道等设施无法搭建,但现在手里就只有三百人,这样出城,反有被对方卷进去再也回不来的可能,一时之间,竟然是无法可施。
“苏校尉,用箭射击,否则等他们的攻城漫道建成,我们就离死不远了!”身旁的至果校尉亦是老兵,自然也看出来了对方这一招的歹毒,对方在人数上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对方是从百步开外开始垒攻城漫道的。这个距离上,我们的士兵如何射得准,即便射到,也没有了力道,反而浪费宝贵的箭矢。”
“那就用床弩。用石炮!”至果校尉大声道。
苏定方苦笑道:“床弩石炮固然射得远,但发射速度慢。一支出去能杀几人,更何况我们还有多少弩箭,不到最后关头。一定要节约使用。”
两人对视。都是脸显绝望之色,攻城漫道一旦垒成,便是石堡城破之日。
“将兄弟们将床弩对准他们的攻城漫道所在的方向,等对方搭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以床弩射击,尽可能地延缓对手搭建的速度吧!告诉弟兄们,决死的时候就要到了。通知后勤,不用节约粮食了,让弟兄们吃得饱饱得。所有的肉食都拿出来,所有的酒都拿出来,这两天,紧着弟兄们吃吧!”苏定方慢慢地道,看着部下含着眼泪走向堡内,苏定方嘴角牵扯了一下,坐倒在城头上,注视着对面的漫道一点一点地在增高。
距离石堡不远的一道山梁,是巴颜喀拉山山脉所属的一条支脉,此时。在浓密的被白雪覆盖的大树之中,云昭扒开树枝,任由树枝上的白雪簌簌落下来,钻进脖颈之中,却没有感到一丝凉意,盯着山下的蒙军的动作,云昭嘴角抽动了一下,回顾身边的燕小乙道:“石堡守不住了,破城就是今天两天!”
燕小乙紧紧地皱着眉头,“城里没有足够的遏制手段,也没有冲出来逆袭,从前些天我观察到的情况,守城的这个将领是个经验很丰富的将领,现在坐看对手一步步将其逼上死路而无法可施,只能说明他手头的人手有限,根本无法组织反击,只能坐以待毙。”
云昭点点头,“正是如此!这个将领很了不起,不去做无所谓的事情,而是积蓄力量,准备与敌人在最后阶段决战,想必是已存了决死之心,只是他既然人手不足,攻城漫道抵近城墙之日,就是城破之时。”
“老大,我们要不要下去支援他们?”燕小乙问道,此时,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之中,五百精锐正默默地挺立在雪地之中。
云昭摇摇头,“现在我们下去,那是送死,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我要是将石堡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所以,我们要等待最佳时机,一击破敌。”
燕小乙吐出一口长气,看着白色的气雾蒸腾,“那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对手可有好几千人呢?”
云昭笑道:“无妨,石堡的这员守将此时隐忍不发,等他爆发之时,必然会给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等我们下去的时候,敌人就没有这么多了。”
“老大准备什么时候冲出去?”
“城破之时!”云昭淡淡地道,“城破之时,守城者给攻城者造成巨大的杀伤,我们再出击,我们既要击溃这股蒙军,还要让守城者无力再守石堡,只能将石堡让给我们。”
“让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去捡便宜?”燕小乙看了一眼云昭。
云昭嘿地一声笑:“两败俱伤?你觉得以蒙军现在的兵力,守城者能与他们两败俱伤么?小乙,我们还要经过一场苦战,告诉所有老兄弟,骑兵以我,你,郝仁以及三十个老兄弟为锋矢,而步兵则以屠虎屠熊蒋旭为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一定要将对手一举击溃,将他们赶向安庆方向。”
“倒卷珠帘?”燕小乙兴奋地道:“就是上一次老当家的对付阿尔布古和札木合的那一招?”
云昭点点头,“不错,倒卷珠帘,赶着蒙人的溃兵往回跑,冲乱对方切断石堡与安庄城的之间的守军。但是又不要将他们全都赶散了,否则安庆那边还会派出援军来石堡,这样石堡还是不可能落到我们手中来。”
“总之一句话,将敌人打疼,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致于再来攻打石堡,这样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新布置石堡的防守。蒋老爷子的疑兵都准备好了吧?”
燕小乙点点头,“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好,告诉弟兄们,现在休息。敌人破城之时,便是我们出击之时。”云昭松手放下眼前的树枝,将自己完全隐在浓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