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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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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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乱众?其中多是皇室宗亲,当请皇上下特旨处置。

万历睡不着,躺在女人的怀里,让女人抚摸着他,抚摸着他的身体,他才能昏昏入睡。在所有的女人中,只有郑妩最会体贴他,她会在他耳边说,你是个男人,有什么事儿放不开?你是一个男人,很雄壮,很有能耐,你能让大明朝所有的女人雌服在你的身下。没有哪一个女人敢不听你的,你是皇上啊!

他就喜欢郑妩这媚样,只听她的。

万历想通了,大明朝的言官是太祖特地设下的,专门给皇上找麻烦,说到底就是专与你皇上作对。太祖在那一天肯定是糊涂了,还写下了诏,告诉后代臣子,可以一谏再谏,死谏,一直谏到皇上听了才行。言官跟你皇上死磕,非得让你听他的才罢休。万历明白了一件事,他能罢黜官员,一道谕旨下去,就把一个不顺心的官员给罢免了。可他要起用谁,就不那么容易了,非有人再三阻拦不可,这不合祖制,更不合礼法,总之,他可能用谁,只能听阁臣的,听六部主官的。

郑妩对他说:“我给你生一个儿子,你要他做太子,我跟你生出的儿子一定很聪明,他会把大明朝管得好好的,不像你这么累。”万历说:“我是累,自从张居正死后,我一天也不得安宁,我真想把他从地下挖出来,要他看看,他给我留下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郑妩说:“挖不出来了,他死了,就是死了。”

万历叹息,张居正死了,他很累,谁知道天天得对付那些弹劾奏疏?今天是这件案子,明天是那件案子,弄得他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做贤明君主的心境,他不想对付这个了。但没有了张居正,他只能一个人对付这些。

大太监魏朝在暖阁门口闪了一下身影。万历问:“是怎么回事儿?”魏朝咳了一声说:“圣上,辽王案一干人在六科夹道打人,把御史邹升亥打伤了。”

万历不想停手,手抚摸着郑妩胸乳间,胸乳间很柔嫩,他愿意思想时抚摸着这儿,体味着人之初似的嫩滑。他问:“还有什么?”

魏朝说:“他们打着一些白幅,上面写着些文字,说是‘太祖正宗玄孙,世袭罔替皇亲,家中无米度日,儿孙满堂饿昏!’”

万历说:“知道了。”

他不想惹这些皇室外亲,从太祖那儿起,他与他们这些皇室宗亲是一家人,如今成了远亲,有的人成了地道的穷人,奉国中尉竟没有禄米可以过活。他也知道那情形,洪武九年(1376年)二月规定:“亲王岁支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郡王“每岁支拨米六千石,钞二千八百贯”。郡王之子,年及十五,“每位拨赐田六十顷,以为永业,并除租税。诸子所生之子,唯世守永业”。那就是说,镇国将军以下的子子孙孙的岁俸禄米,都得从这六十顷赐田里出,就这规定,到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闰九月,朱元璋还以“子孙众盛”,“俸给弥广”为由,下旨“量减各岁禄,以资军国之用。”于是“亲王岁给禄米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二百石。”“郡王嫡长子袭封郡王者,岁赐比始封郡王减半支给。”这一旨意载入《皇明祖训》。'① 《明太祖实录》卷二四二;《弇山堂别集》卷六七。'①他想着,太祖皇帝真是个笨蛋,他怎么就不知道儿子生儿子,儿子的儿子再生儿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也?他这样安排,他的后代子孙总有吃不上饭的一天,可惜这些朱家子孙大都没有什么本事,有的连书都不曾念,要他们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魏朝等着,等着皇上下谕旨,但万历只是抚摸着郑妩的胸乳,摸得太舒服了,就一直没说话,魏朝便悄悄地退下去了。

万历说:“来吧,我要与你亲热,不去管这些。”郑妩欣喜,她想要一个儿子,一个能替万历管大明江山的儿子。

第七章 万笏朝天

张四维把这道疏写好,想着万历能再召见一次他,那样他就会好好对皇上说一下治国条陈。密疏奏上去了,直接到了张宏的手里,张宏拿与万历看。

等了三天,没有人理睬他,张四维乘车离开京城。

一行车辆从宣武门缓缓而出,风尘仆仆,远看那车辆如蚁,匆匆而去,只给大地留下一串串车辙。雪后的土路上,污染成一团团雪堆,串串大雪花把渐暗的车影隐入风雪之中。

没有人送张四维,因为在京的官员都知道,张四维一走,申时行就当上了首辅,申时行与张四维有嫌隙,他们两人明和暗不和,如果你送张四维,就是给申时行难堪,而且申时行也没有张四维那么厚道。

在马车上,张四教说:“大哥,你冷不冷?你要冷了,我拿披氅给你。”

张四维说:“不冷,我不冷。”

冷在心里。万历对他密疏的态度,使得张四维彻底心冷。他想着,要是皇上能意识到当下的危机,决不动张居正,那是最好的事情。但看这样子,怕自己一走,皇上马上就会动张居正,拿张居正问罪。只是问罪的法子是什么,一时不得而知。

随他去吧,张四维又想,万历要那样做,只会自乱阵脚。他是不要他的大明朝了?

申时行在审时度势,他猜想万历是真要动张居正了,他听得张鲸讲,万历在乾清宫里挂上了几幅画,那画是辽王府的亭子与房堂景色,画上有诗。他断定,张居正是真完蛋了,他派人告知王篆,你要走就走吧!

王篆自然知道,他不能再待在京城了,于是黯然离京。

万历晚睡,他问郑妩:“你喜欢我送你的哪一件玉器?”郑妩笑说:“我看好了那一块鸡血石,却是皇太后宫里的,那块鸡血石是一只怒目瞠视的大公鸡,鸡冠染血,鸡目赤红,瞪眼盯着对手,一身褐羽,一颈绿围,真是好看极了。”万历认真说:“你这小东西,慈圣皇太后宫里的东西,你也敢要?真是不晓事体啊。”郑妩不怕万历,她生着气说:“我只是喜欢,你要能拿一个同样的差不多的给我,也算是对我好,你就这么凶巴巴地对我,怎么行?还说你对我好呢,你怎么个对我好?”

万历忍了,说:“我叫管事的大珰去找一找,再找一块鸡血石,就刻一只鸡送你,怎么样?”

一大早,大理寺呈上张居正的亲信冯昕、游七、庞清的供词,张鲸说,张居正的手下拒不认罪,那个庞清叫吼,世上只要有公道,就判张居正是大忠臣!他还嚷,皇上圣明,你想说皇上是傻子?你说皇上也看不明白张居正?你是胡说!皇上要是下诏,我宁可服罪!冯昕说,说我跟从张居正是错的,我不承认,张居正明明是大明朝的大忠臣,你怎么说他是奸邪?你说他是奸邪,谁认账?皇上承认吗?要是皇上承认,他就是昏君了。当初张居正回家葬父,皇上一天三道谕旨,你说他是奸臣,我就不信!游七更可恨,他一边熬刑,一边喊,你们是锦衣卫,你们是诏狱,是私刑,打我逼我,是你们逼我的!

张鲸说,他们在诏狱里熬了近一年,还是如此猖獗,可想张居正的根子有多深,影响有多广。

万历半信半疑地问张诚:“你说张居正真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吗?”张诚说:“他管着天下大事,凡是皇上管的事,都归他一个人管,他得的还能少吗?只怕他贪占辽王府珠宝的事也是真的,不然他跟辽王有那么大仇恨?如今朝臣里有许多人,眼盯都着皇上如何处置张居正,皇上要是放过张居正,别的奸邪恶事便会随风飘逝,了无踪迹。皇上不放过张居正,那是敲山震虎,一切奸邪都得束手,他们都怕皇上深究。”

万历对张诚说:“我说你写,写下一道谕旨,‘张居正侵盗王府金宝,伊父占葬王坟,掘毁人墓,罪犯深重。你等如何通不究拟?着司礼监张诚,刑侍丘橓、左给事杨王相、锦衣卫都指挥曹应魁,前去会同抚按官,查照本内王府仓基房屋,并湖池洲田,及一应财产,都抄没入官,变卖解京。原占坟地归湘府军校看守,积欠课税追并完纳。还将王氏奏内金银宝玩等物,务要根查明白,一并追解。如有透漏、容藏、庇护的,拿来重治。差去官员还写敕与他,并将辽府废革情由从公勘明,上紧奏报定夺。’”'① 《万历邸钞》;《明神宗实录》卷一四八。'①

这道谕旨一下,朝野震惊。

申时行拿着这道谕旨的副本,对许国说:“没想到真的做了,没想到皇上真那么做了。”

许国说:“首辅当去力阻,此事不应这么做。”

申时行可不敢去力阻万历,万历夜访时,他曾有一奏,他也奏说,如是言官纠缠不休,就该真的考虑处置张居正了,以绝后患。有过此奏,他也心中不安,知道不能再去劝万历。沉吟许久,他对许国说:“皇上重提张居正之事,从辽王案上说起,就不容别人置喙,这件事只能看结果了,相机再说吧。”

许国曾与邹元标几人在酒楼上议论因张居正“夺情”,廷杖吴中行等人事,他且拿出家传玉杯、犀杯送与吴中行、赵用贤二人,对邹元标等人十分佩服。但要他赞成对张居正抄家重处,他可是不愿。许国说:“张太岳一死,其生前事便得盖棺论定了,他一生功大于过,怎么能一言否定,便即抄家呢?如果抄了张居正的家,还有哪一个臣子可保不被抄家,还有哪一个臣子肯尽心尽力报国?谁能保证人死后不落一个张居正的下场?”

申时行文笔极佳,他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第一,后授修撰,再任左庶子,掌翰林院,自万历五年由礼部右侍郎改吏部,因张居正极是赞赏他的文笔,不与万历朝代的艳丽奢华相近,又能与人相安,方在归家葬父时将他举荐入阁。申时行最大的特点是沉稳,遇事从不慌乱,每事必深思而后行。他对于皇上去自己家,自己奏张居正之事,心里实在后悔,但要他说出来,他又不肯,只能那么默默地与许国相对。

许国说:“我是新入阁的,对皇上说此事不便,还是请首辅上疏,我附议一下为好。”

申时行说:“不可,只能看一看再说。”

言官们额手相庆,他们又扳倒了张居正,拿下了张居正,把权倾朝野的元辅大臣也拿下了,就是他死了,还能他从太晖山的坟墓里揪出来,要他再重新面对言官,真是解气啊。

庆祝不可无酒,众言官再聚在居天酒楼,欢庆胜利。

刘国八仍是素衣孝服地来了,他从街头上开始磕头,一步一喊:“皇上圣明!皇上圣明!言官清流!言官清流!”

刘国八一磕头,路人便起哄追随,有孩子跟着叫喊:“皇上圣明,皇上圣明!言官清流!言官清流!”

刘国八来到酒楼前,他磕头上楼,一直磕到了二楼,向所有言官行礼,大哭说:“我哥哥在九泉下也该瞑目了,他会让我谢谢诸位清官,大清官!”

刘国八一一磕头,言官们当仁不让,受了刘国八这一个个响头。刘国八磕完,来给言官们斟酒。敬酒一巡后,陈三谟说:“我们扳倒了大奸臣张居正,这是言路的大胜利,来啊,我们痛饮一杯!”

有人说:“我不喝这一杯酒。”

众人闻声相看,却是左都御史赵锦,都感到惊讶,不知何故。

按说言官中最应痛恨张居正的,就是这个赵锦。张居正“夺情”,南京最先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工部尚书费三旸与赵锦。每逢张居正行新政,赵锦都有异议,他认为,大明朝不能操之过急,凡事像张居正那么做,实在是急切了些。这些话给张居正听到了,他命给事中费尚伊奏赵锦讲学谈禅,妄议朝政,赵锦只能上疏求退归家园。赵锦是三朝老臣了,严嵩当政时,就与严嵩相忤,至张居正死时,万历十一年刚刚被起复,用做左都御史,成为都察院主官,其时已是六十八岁了。他有什么话要说?

赵锦说:“从前世宗籍没严嵩家,便是想得多了,搜得少了,人们传言严嵩富可敌国,这一句话传错了。一搜查籍没严嵩家产,能怎么样?只能使江西诸府县不得不到处搜刮民财以充其数。张居正是擅权,但他不是奸臣,把他的赠谥与儿子官职统统拿下,已经做到头了,何必再赶尽杀绝呢?”

陈三谟说:“权臣不奸,说到哪里去,也没有人相信。赵大人从前也受张居正迫害,是我们言路把赵大人请回来的,没有言路上疏,你赵大人能回到北京来吗?我们原是想请海瑞海大人主持都察院的,海大人不来,我们才请你赵大人来主持都察院。赵大人,都察院是一清净之地,张居正擅权专国,就是有罪,皇上不治他的罪,我们言官是做什么的?就要穷追猛打,把一切罪臣都揪出来,让他们显出原形!”

赵锦说:“我是张居正迫害过的人,最有资格说话,我比起你陈大人来,是不是更恨张居正?但恨是个人恩怨,我说的是正理,凡事强不过一个理字去。刘公子也在场,刘台在世时,我们或许也要说他的不是,他心内猜忌,方才上奏要与张居正一斗,先起私心,再有一疏,如果不是受过不平,他怎么肯上疏?要不是张居正迫害刘台,刘台怎么得言官大力吹捧?凡事都得有个度,你们这么做,是不为大明朝着想。”

陈三谟觉着不好听,他说:“赵大人,你说我们不为大明朝着想,你是说我们言官都有私心?此一番弹劾张居正,先从刘台案起,连伤我两员大将,御史孙继先、曾乾亨二人都为刘台案而被外调,着降一级使用。这是大损失。为了刘台吗?不光是为了刘台,也是为了言官的清白。赵大人,你不能不想这些吧?”

赵锦说:“老朽六十八岁了,也不在乎升迁罢黜了,只想忠告你们,再陷张居正,后果不堪设想。一个国家,不一心求安定,天天只搜求哪一个人有过失,要治他的罪,这不是道理。要多鼓励,多行善,方才有好后果。”

陈三谟大笑,说道:“赵大人,你是老了,怪不得当初张居正派给事中费尚伊弹劾你,说你讲学谈禅,妄议朝政。看来这八个字对你真是量身定做的,丝毫不冤枉你呀。”

众言官大笑。

赵锦一声断喝:“笑什么?只怕用不了多少年,你们便笑不出来了,要么是你们自己,那便是你们的儿女,到时只能为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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