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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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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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固定之所。直到前段日子,淮州镇守使楚宪南楚大人令他出使天夷,招降自己的旧识,慕容贵就知道自己是大祸临头;这一手恐怕是官兵为了剪除自己这样的降人的阴毒一招。自己要不去,正好是违抗军令;要去了,他自己也知道凭和张鹰的杀父之仇,自己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万般无奈之下,慕容贵只有铤而走险,收拾自己多年积蓄,领同几个跟随多年的忠心手下,挂冠潜逃,远走南方。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虽然自己已经是敛踪收迹,小心翼翼,结果到了这个自己从未来过的庐州府,进了这个偏僻的小客栈,居然还能被人一语叫破自己的名字,惊弓之鸟的慕容贵不由向后一跳,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忽红忽白。几个随从也是吓得大惊失色,围护在慕容贵身侧,也不去管那受伤的同伴,几人慢慢向后退缩而去。

颜云放看的奇怪。他并不知道慕容贵已反出红巾之事,只当慕容贵同傅翠龙一般,也是红巾的使者,他心中还暗自忌惮慕容贵知晓自己在天最磨坊借刀杀人一事,见慕容贵等人戒备神色,自己也是暗自提气,手按剑柄,向着慕容贵招呼道:“慕容头领,自天最一战,别来无恙?”

慕容贵打个哈哈道:“还好还好。颜小哥最近在那里发财阿?还是随在鹰王身边,又或是在云冈称王啊?”。颜云放随口答道:“那里那里。前段时日受了点伤,近日才刚刚痊愈。听到庐州府最近红巾闹得厉害,我也就是赶来看看。”

慕容贵当下关切的道:“颜小哥什么时候受的伤?如今可是痊愈了?这个打仗受伤要是休息的不好,可最容易落下个后遗症。要是遇到什么刮风下雨,腿脚疼痛,那可是不太好的。颜公子可要注意了。”

颜云放笑得很是暧昧:“多谢慕容头领关心。我这伤,还就是天最那一仗所受,到如今倒还修养的好。”这时他看到慕容贵等人在和自己一边搭话中已经退到客栈门口,不由笑道:“慕容头领,怎么?虽然以前我们相处得不算愉快,但大家都是红巾一脉,还不至于见面就走吧?”

慕容贵心中暗度道:“看来这个小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降了官兵”。当下向着颜云放尴尬一笑道:“那里那里。我到这里,还有重任在身,突然看到颜公子,这个,实在是有点惊讶。恩,是我多心了,多心了。”说着,当下走到靠近大门的一张桌子前,小心的坐下,半边屁股还是悬空,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破门而出的姿势,向着颜云放试探的问道:“不知道颜公子到这庐州府,却是为了何事啊?”

颜云放此刻心中却已渐渐生了疑心。当年自己投效红巾时候慕容贵就是首阳红巾的五头领,趾高气扬。光看他的部属刘雪玱的跋扈样子就可以想见慕容贵的嚣张。可是如今面前的慕容贵却如同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小心谨慎的样子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慕容贵,当下也留了一个心眼道:“慕容头领,我这不是刚刚把伤养好嘛。到庐州府来,就是想看清楚这红巾能否能成气候;嘿嘿,不瞒你说,我颜云放也算是出身名门,投奔红巾也是不得已之事。现在既然不在红巾军中,我也不怕慕容头领多心,我现在也就是要观望观望,确定以后当如何行事了。”

慕容贵心中暗喜,只要这人不是红巾,那就是万事大吉。突然想起一事,当下向颜云放问道:“你说你是出身世家?你姓颜,难道你是那平凉王的后人?那现在的援辽总督颜仁瞻又是你何人?”

颜云放霍然起身:“什么?颜仁瞻现在是援辽总督?”。身边阎仲元邢庆嗣二人也都脸现喜色,阎仲元向着颜云放道:“公子,真是天大好事啊。颜七爷得到重用,我们……”。邢庆嗣当下打断阎仲元的话,沉声道:“稍安勿躁。”

慕容贵本就精明过人,看到三人反应如此激烈,已有计较,当下向着颜云放笑道:“颜公子,我说既然你本出身世家子弟,又何必跟着那些苦哈哈的泥腿子们一起闹红巾呢?跟着颜仁瞻,你轻易就能直上云霄,飞黄腾达,却又何苦去给别人卖命?哈哈,当年燕回山中我看到公子第一眼就知道公子是非富即贵,非同常人,可果不如此?看来我慕容贵还是有点识人只能嘛。”

颜云放按捺住心中激动,缓缓坐下,看到慕容贵带了点谄媚的笑容,不由心中有点松动,暗道慕容贵这人虽然看起来比较委琐,可说的这话却是有点道理。不过脑海中立刻转念想到蒋锐侠等人为了自己家破人亡之事,不禁黯然,突然省起一事,向慕容贵道:“慕容头领,你怎么会有如此一说?难道慕容头领心中也……”

慕容贵嘿然否认道:“嘿嘿,我不过是对颜公子好奇罢了,没有什么。其实大家闹红巾,为的是什么?有饭吃,有衣穿,活得下去罢了。如果有人能给我们这个,谁还愿意提着脑袋和官兵对抗?你说是不是?颜公子阿,我说你是捧着个金饭碗,还在到处要饭吃呢。只要你那个颜七叔一句话,大家谁不能博个荣华富贵?谁还愿意吃了上顿不知道有没有命吃下顿?”

颜云放越听越惊讶,心中已自掂量,这个慕容贵恐怕并不是简单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恐怕早已和官兵有了联系。当下面色一冷,质问道:“那如慕容头领看的如此透彻,为什么也要跟随红巾作了这一方头领呢?”

慕容贵笑的惨淡,无奈道:“颜公子,你以为我们这样没有地位的小地主,能像你这样出身世家的公子一般说往上走就能轻易实现的?没权没钱,无人照应,即使考了个小秀才,穷一生之力,恐怕也就能当上个小吏,我可不甘心。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我投奔红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闹得发达了,可被朝廷招安得到一官半职。嘿嘿,不过,现在看来,我怕也是想差了……”。说着苦笑了起来。

颜云放渐渐有点明白慕容贵的想法,不由有点同情他道:“又是什么想差了?”。慕容贵无奈的摇摇头,道:“一日为贼,一辈子为贼。这可就永远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了。”颜云放看着慕容贵,突然道:“慕容头领可知道张绣张守达?”

慕容贵一惊,已经想起张绣此人是谁,不由哑声道:“你说的是不是定南天威禁军都指挥使张绣张大人?”。颜云放点点头,两只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击,半天突然道:“张绣张大人也是红巾出身,不过早在十二年前就已随了我爷爷,时至今日,已是一方镇将。慕容头领,你看……”

听到颜云放如此一说,慕容贵眼前突然展开一片天地,激动之下,一把推开桌椅向着颜云放就跪倒在地,大声道:“谢颜公子给小人指出一条活路”。颜云放脸色变换一阵,突然压低声音道:“今日晚你让人到我房中来,我给你写一份荐书,若你愿意,就到张绣张大人那里去谋一份差事吧。想必他不会难为于你。”

慕容贵知道张绣和章亮基二人地位相若,若是张绣看在颜云放面上收留自己,则日后章亮基或是楚宪南想为难自己,张绣也自然会维护于己,不由大喜。看着颜云放的眼神难得的带着点真诚的感谢,声音微有点哽咽:“如此就多谢颜公子,我慕容贵铭记大恩大德,决不敢忘。”

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听到楼上一个苍老却充满中气的声音道:“原来慕容大人在这里公干啊,真是缘分阿。”这个声音来的极为迅速,开始时还在楼上,待话语结束之时,慕容贵瞪得溜圆的眼睛已经看到一个灰衣老者突然就作在自己身旁,从那双已经略显浑浊的眼球中发射出的却是让自己难以忍耐的森森寒气。

慕容贵身后的那几名出自红巾的随从中有一人已经惨叫起来:“龙王……”,拔腿就向门外跑去。傅翠龙眼角瞥见,手在桌上一拍,那盏已经冷却的茶水突然从杯中射出,激碰在那逃跑之人的后脑之上,那人顿时无声无息的萎顿倒地。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抖动的慕容贵,傅翠龙嘿然冷笑一声道:“慕容大人,想必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吧?嘿嘿,我的结义兄弟可在酒泉下等着你呢。”慕容贵此刻全身都如坠冰窟,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的叛变让首阳轰轰烈烈的红巾毁于一旦,而从首阳逃走的大头领张雄奇也是他亲自带人在燕回山中搜捕抓住的。张雄奇是张鹰的父亲,更是傅翠龙的结义兄弟,此刻见到号称光明宗第一高手的傅翠龙,慕容贵那里还能生出一丝一毫抵抗的勇气。

眼珠木然转动,慕容贵突然看到颜云放冷漠的站在一边,就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大叫起来:“颜公子,救命啊,救命啊。”

傅翠龙这时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颜云放,那眼神中说不出是威胁还是蔑视,口中却对慕容贵道:“慕容大人,你的官做的好啊。兄弟们的血染红的官帽戴着还是很舒服吧?”

颜云放立在一旁,本来对傅翠龙贸然出手心中不满,但还忌惮他的功夫;此刻听到傅翠龙如此一说,他以恍然大悟,敢情这个慕容贵早已叛变了红巾,还出卖了兄弟,不由心中鄙夷起来。方才他让慕容贵到张绣那里,不过是想借慕容贵红巾的身份前去探路而已;此刻知道慕容贵方才还在欺瞒自己,哪里还有为他而对抗傅翠龙的意思,当下向后一缩,抄手而立。

慕容贵看到颜云放的眼光从自己身上游离开去,已是绝望。不由又转头看着傅翠龙,满脸涕泪横流,苦苦哀求道:“龙王大人阿,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是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小的是罪该万死啊。”

他这话刚落音,傅翠龙已经面无表情的道:“那你就去死吧。”两只手毫无花巧的向着慕容贵伸去。慕容贵只觉得从那双手上发散出在吸收自己生命的死气,让自己感觉到了那可怕死亡的逼近,可无论如何想用力挣扎,自己却依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已经泛起了一个可怕的红巾老话:“宁死千刀,莫遇滞龙……”

这时他的一个跟随多年的随从突然大喝一声,合身向着傅翠龙扑去。傅翠龙的气息被之一阻,那双大手已经立刻洞穿这人身体。慕容贵只觉得气锁一松,立刻向后翻出,同时两手在怀中一掏,两只袖弩已经在手,箭矢急风暴雨般扑向傅翠龙。傅翠龙大吼一声,双手连翻,那具套在他手上的尸体被他抡圆,所有箭矢全钉在那死去的随从身上。

又是两名随从暴喝一声,不顾一切的向着傅翠龙扑到。而慕容贵向后暴退,人已闪到客栈门口。傅翠龙冷哼一声,两只手突然动了起来,只见重重如山掌影扑天盖地,那两名随从的身体瞬时间受到无数次重击,向外跌去,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血光之中,傅翠龙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移向客栈之外。

客栈中还余下的几名慕容贵的随从也反应了过来。开始他们震慑于龙王的威名,不敢动手,但毕竟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精锐红巾,此刻看到同伴死于非命,反而将血性激发,为了保护自己头领,不顾一切,各挥兵器向着傅翠龙砍去。傅翠龙刚飘到门口,脑后风声霍霍,毕竟这些红巾都是高手,他也不敢托大,只有眼睁睁看着慕容贵跌跌撞撞的向着街边的坐骑跑去。

颜云放向阎仲元邢庆嗣二人打个眼色,三人同时出手,将与傅翠龙对敌的几名慕容贵随从砍翻。傅翠龙摆脱纠缠,立刻奔出门去,却看到慕容贵已经跃上一匹健马,疯狂的向街外跑去。傅翠龙微一提气,就要发足追赶。却看到天外一道耀眼闪电,从慕容贵脖颈处划过,一颗大好头颅突然冲天而起。

“云风一剑?李焱舒?你怎么会在这里”。只听傅翠龙突然大声喝问道。伴随着他这句问话的是街道两边行人惊恐的大叫和狼狈的奔跑。

从街道侧边一座酒楼里跳下一人,中年白衣,面色激动,刚立定地上,突然伸手在空中一挽,已抓住那颗急落而下的慕容贵的头颅,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任凭那从断颈处汩汩而下的鲜血将白衣染透。笑着笑着,突然急剧喘息,伸手扶在路边墙上,吐出一口血来。

傅翠龙几步紧赶而上,扶助这神情激动的白衣人,口中喃喃问道:“展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那白衣人看见傅翠龙,神色更加激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是吐出一口血来。傅翠龙立刻将手掌抵在那人背心,输入数道真气。这时,旁边一个婉约柔和的女声传来:“因为,他是护送着本座来到这庐州府的,而他从首阳山落下的内伤到如今还未痊愈,刚才含愤出手杀弑叛徒,更伤了内息。且让他服下这粒丹药吧。”随着话语,一只白净的小手托着一粒朱红的丹丸,出现在傅翠龙的视线中。

傅翠龙回头望去,只见三女正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当中一人,唇红齿白,微显丰腴,虽然不是绝色美女,可任何一人都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一种圣洁气质,柔和微丰的面目给人一种无比信任的感觉;即使这个女子看上去还是双十年华,却让人感受到那种悲天悯人的博大胸怀和温婉慈祥的无双气质。

在随后赶来的颜云放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傲视群雄、自恣武功的龙王傅翠龙却对着这个女子拜倒在地,只听他苍老的话语中没有了睥睨天下的傲气,反而充满了虔诚:“属下光明宗龙王傅翠龙拜见真虹宗主……”

远处传来不断的吆喝、纷乱的脚步和兵刃的撞击,这里的血腥杀戮终于惊动了防守庐州府的官差衙役……

庐州太守府大堂内,庐州大小官员、地方豪绅富商、江湖掌门帮主十数人都正襟危坐在堂上,听着堂首的太守白湘之白大人在讲述庐州的危急。红巾气焰嚣张,白湘之却苦于守城兵力匮乏,所以召集庐州府各方人物,意图今日筹钱筹粮,招募壮士缮守城池。殊不料他在上面讲的是慷慨激昂,下面各位大人都如木塑土偶,却没有一人愿自告奋勇,充当着捐献的急先锋。

朗州锋将祖飞训本是客卿,与白湘之算是同级,也受邀在座。看到堂下的这些平日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主儿今天全都成了缩头乌龟,铁毛公鸡,苍劲黝黑的脸上全是冷笑:“看来还真不知道这个庐州府是谁的庐州府,各位大人要是不着急,我看我这个外来人更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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