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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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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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躲,也不该躲。你刺我一剑,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颜云放身子软了一下,却紧紧将顾羽裳揽住。张寒韵看着颜云放,眼波中变换万千,有心疼,有怜惜,有痛恨,有悲苦……千百滋味混杂其中,难解难分。两道清泪缓缓地从张寒韵那如玉润泽的脸上流了下来。

“我恨死你了……”,张寒韵向着颜云放大叫一声,猛然挥鞭打马。那坐骑此刻本向着红巾军阵方向,此刻被张寒韵这突然一打,顿时受惊,在原地忽然腾跃,前蹄高高扬起,向着那红巾军阵踩了下去。此刻红巾军阵已经结成,张寒韵这一冲突,数只长枪带着风声就向张寒韵扎了过来……

“不……”,颜云放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顾羽裳,整个身子向前猛扑,却只来得及看到张寒韵的身子高高扬起,又重重的跌落在红巾军的阵前。整个世界一下变得如此静谧……颜云放跌跌撞撞的扑到张寒韵身前,看到大股大股的血从张寒韵的貂裘下浸了出来,将那白色的积雪染得一片炫目……

将张寒韵无力的头颅靠在自己怀中,浑然不理会数道长枪向自己袭来,也浑然不理会常朋等人怒吼着扑入红巾军中,更不理会曲讽的大声叱喝,颜云放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怀中的人儿,看着那渐渐灰暗的眸子中却绽放出一丝惊喜,听到那被血充满的口中吃力的吐出一句话:“云放,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颜云放泪水滴答而下,落在张寒韵脸上:“是的,傻女子,我答应你的,我不会反悔……”。张寒韵轻轻咧嘴笑了下,吃力地从貂裘下伸出手,摩挲着颜云放的脸,眼中全是不舍和爱恋:“云放,你总是会讨女孩子欢心。我知道你骗我的,但是我愿意你骗我……云放,对不起,我不该伤你的……”颜云放一把紧紧按住张寒韵的手,嘶哑声音道:“韵儿,我再也不骗你,再也不骗你了……”张寒韵身子突然哆嗦了一下,闭上眼睛,慢慢道:“云放,抱紧我好吗?”颜云放猛然将张寒韵的身子抱的紧紧。张寒韵下巴轻轻搁在颜云放肩头,口中慢慢呢喃着:“云放,我好开心,这一刻,你终于全部是我的了……”声音渐渐低微,直至寂静无声……

“韵儿……”

别此最为难(一)

火红的残阳挂在天边,仓皇远遁的官兵消失在远方,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和遍地的尸首表明一场惨烈的战斗刚刚结束。伤兵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在战场上不停萦绕,不少头裹红巾的士兵则默默的在战场上搜寻,将还能使用的兵器箭矢搜集起来,将官兵尸身上的甲胄剥离,将那些还没有死透的官兵补上一刀,将战死弟兄的尸身掩埋……

孙庭先沉默的看着远方。自进入巨江府以来,他已前后同官兵大大小小打了数十仗,随着他北上的老弟兄死伤殆尽;若不是前后近万流民和农人投奔,早已全军覆没。而随他一同从燕停镇出来的贝知孟、包大黑先后战死,方野鹞也掉了一只胳臂,再不能开弓引箭;曹十三自瞎了一只眼后更是变得嗜血如痴……但是同他对垒的官兵也是损失惨痛。才到巨江府任职不到半月的团练使席元承第一次出战即被曹十三斩于马下,而赫令侠的爱将余肇则同三百部属一起陈尸乱葬岗。而今天,天最太守钟琪带来支援巨江的一千五百府兵,也大部葬身于此,只有钟琪带着不足二百残兵仓皇逃走。

“大哥,我们损失太大了。”这嘶哑的声音是鹞字曲曲长方野鹞所发。他此刻全身血污,独臂正提着一支折断的长矛,“这些人都没有受过训练,武器又差,同那些官兵对垒,太吃亏了。”

孙庭先的目光在战场上缓缓游移,接着方野鹞的话点头道:“是啊,若不是曹十三拼命,砍了那领头的官兵大将,恐怕我们就完了。”

方野鹞脸现忧色:“要是官兵再来,我们可没有抵挡的人手了。不知道大头领什么时候派人增援我们?难道他不知道要是巨江不守,那庐州府可保不住……”

孙庭先面显坚毅:“无论如何,公义以一方托我,我必守之如壁……”

方野鹞愣了一下,也转头看着满是断箭残戟的战场,回答的声音十分嘶哑:“大哥,蒋公义可只是你的表弟,当年还是你照拂……”话未落音,孙庭先猛然侧头,右手高高抡起,在空中凝了半晌方又慢慢缩回,但目光中却带了几分恼怒:“野鹞,我念在你我结拜,这等话休得再提。”方野鹞悻悻点头。

蹄声嗒嗒,秦庭遇带着数骑从官兵逃逸方向而来,在马上偏偏倒倒的身影表明这些全身重甲的骑士都已精疲力竭。看到守在路边的孙庭先,秦庭遇勒住马,从马鞍上跳了下来,身形落地,脸上立刻显出痛苦之色,勉强方才稳住身子,木然的向着孙庭先点了点头。秦庭遇领着部属截杀官兵,一百多拼凑的杂色骑兵硬生生将上千官兵的队形冲杀的七零八落;一仗下来,他的身边剩下的人手已经只剩不足三十,便是一哨人马都已远远不足。

孙庭先踏上一步,扶住秦庭遇:“路霖兄,辛苦你了。”秦庭遇苦涩一笑:“还好,还好,至少还留了一条贱命。”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看那钟琪这次是吓破了胆子,恐怕再也不敢来了吧。”孙庭先一笑:“这都是路霖兄的功劳。如今这巨江府已是我红巾掌中之物了,想那钟琪胆小如鼠,谅也不敢再来。”秦庭遇也笑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伸手就去解身上的玄甲重铠。

“孙头领,庐州来人……”,新附的灵字营头领朱灵领着一名风尘满面地年轻人赶了过来。“漆阳?”孙庭先一眼认出来人,不由惊异:“你不是留在庐州府,在新军里当了哨长么?什么事情要你亲自来?”

漆阳看到孙庭先秦庭遇,突然快走几步,越过领路的朱灵,飞快地跑到二人面前,突然站住,两眼突然睁得巨大,怔怔的同孙庭先对望片刻,突然拜倒,放声哭道:“孙大哥,庐州府,庐州府……”孙庭先顿时觉得不妙,踏上一步,将漆阳拉了起来,沉声道:“小声点,告诉我,庐州府怎么了?”漆阳一抹眼泪,面上灰尘顿时变成了数道黑痕,眼中却爆发出仇恨的光芒:“那颜云放叛变,曲讽曲头领,还有邓玉成邓大哥,洪希海洪大哥都被杀了,庐州府被官兵占了……”

“什么?”孙庭先只觉得一阵晕眩,说不出话。邓玉成洪希海都是随他从山里出来的猎户,当日庐州府要新建数曲,被调去充任军官,不料一别就是永诀。用力的摇摇头,看看身边面色突然苍白的秦庭遇和方野鹞,孙庭先一抿嘴,一道命令骤然而出。“全军集结,随我打回庐州府……”

“呼……”,随着拉长的破空呼啸,重达千斤的巨石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重重落在宝庆府的城头,将那坚固的城墙砸成碎石,四处崩飞,灰屑如雾。幸存的宝庆府兵尖叫着,在城头上如蝇乱窜。然而这丝毫阻挡不了那些巨石继续如雨般落下,猬集的石雨将那段被攻击的城墙渐渐的变成了裂纹密布的危险之地,但厚达数丈的城墙虽然痛苦的呻吟着,渐渐的有了坍塌的迹象。

数十架云梯在如蚁聚集的红巾军簇拥下,顶着城墙上落下的疯狂箭雨滚石和沸油,纷纷靠在了城墙之上;不要命的红巾军一波波的攀附着云梯冲向城头,又如雨坠般的落下;而城头上渐渐也变得混乱,不少冒死而上的红巾兵拼命的守护着突破的隘口,将那些力图反扑的官兵统统杀死。

十座高大的临车俯视着城头,躲在湿牛皮后的箭手在精确的收割着胆敢在城墙上露头的官兵性命。忽然间,一座临车爆发出火焰,旋即带着喀拉拉的响声倾倒,将箭楼里的箭手统统甩了出来,摔成肉泥。

突然宝庆城门大开,一支骑兵毫无声息的冲了出来,直奔还在疯狂投石的投石车而去。城头下的红巾军没有料到官兵还有还手之力,一时没有反应,队形波分浪裂,竟然让这支小小的骑队如风般从上万大军中飞掠而过。反应过来的红巾军受此羞辱,一股一股的队伍从阵形中裂出,追随而去。

“离精兵还差得远呢……”,杨耀岚重重叹息一声,对身边亲兵吩咐道:“让贾头领去拦截那支官兵;让季头领宗头领换上攻城。”

几名亲兵应命,数只旗帜招摇,转瞬间,杀气腾腾的玄荼营在阵中兜了一个大圈,往投石车阵冲杀而去。而攻城的红巾军则发出大声呐喊,两只与前面攻城的杂色衣裳的红巾绝然不同的队伍如同潮水般向宝庆城头杀去,盔甲鲜明,刀枪明晃。顿时间,整个宝庆城头的喊杀声更加震天动地,声裂八荒。

季韦俨一刀将扑向自己的官兵劈成两段,温热的鲜血将他蒙的满头淋漓;风声呼啸,有人趁他被血迷眼之机袭了过来,季韦俨毫不迟疑,矮身急旋,一声惨叫;他飞快的用左手抹去面上的鲜血,而右手却毫不迟疑的将刀尖扎入那在地上翻滚失去双腿的汉子胸口。几十名部下已经陆续登上城头,季韦俨驻刀稍歇,此刻城头已经如沸水般搅成一团,官兵的缨盔和义军的红巾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翻滚的人体,凄厉的惨叫。数十丈外,代表宗开芳的大旗也在城头摇曳,看来他也在城头立稳。

前方传来惨叫,季韦俨收摄心神,双手握刀,只见几十名如同猛虎的官兵正疯狂的沿着城头杀来,自己的部属纷纷倒地。季韦俨冷哼一声,目光锁定被护卫的领头中年男子。那汉子如有感应,猛然抬头,仇恨的目光同季韦俨撞在一起。

“杀……”,两个人同时爆出如雷狂吼,丝毫不顾周围厮杀的部属,重重的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中,那汉子手中腰刀在季韦俨陌刀重击下,星碎纷飞。那汉子却丝毫不惧,扔下断柄,合身扑上。季韦俨陌刀长大,收手不及,竟然被他纵身扑倒。那汉子骑在季韦俨腰上,顺手摸过一支断枪头,对着季韦俨就猛力扎下。季韦俨奋力侧翻,那枪头带着呼啸贴耳没入地面。不等季韦俨反击,猩红乍现,那汉子头颅带着怒睁双眼冲天而去,却是季韦俨亲兵看到危险,疯狂赶到,背后施刀。

“刘大人……”,那些官兵见到中年男子身首两处,都若疯虎般毫不顾命的杀上。救了季韦俨一命的亲兵转眼即被撕成数块。三名官兵拥到季韦俨面前,刀枪并举。季韦俨身卧险地,手中陌刀奋力回旋,顿时将三人拦腰砍为六段;其中一人身死后大刀落地,顿时将季韦俨大腿牢牢钉在地上。身后又有数名红巾抢了上来,将那些失去组织的官兵杀退。

“刘大人?刘未风?”季韦俨已心知方才所杀定是宝庆团练使刘未风,不由大笑。此刻宝庆城头红巾军已经越来越多,渐渐占据了上风;而刘未风的死,则让宝庆官兵如丧考妣,失魂落魄。但即使这样,这些官兵在军官声嘶力竭的组织下,依然死战不退,战局一时之间变成了僵持;红巾军源源而上,却又很快的停滞在那官兵组成的血肉城墙之前。看到部属死伤惨重,季韦俨的眼睛渐渐变红,伸手猛力拔出腿上钢刀,血光飞溅中,他狂呼一声,就要再度投入血拼。

“当当当……”,清脆的鸣金声在战场上响起。刚刚拔出腿上钢刀的季韦俨一愣,回头看去,只见红巾的队伍正如落潮般迅快退去,而远方投石机处则烟炎张天。“哎……”,叹息一声,季韦俨毫不迟疑的挥手,领着部下不甘地慢慢退下城头,伴随着身后宝庆官兵爆发出的震天欢呼……

在亲兵搀扶下,季韦俨跌撞着来到杨耀岚面前,却看到贾摩岚白玄晖等人都激动的围在杨耀岚身前。而先他一步赶回的宗开芳则满脸茫然,看着人圈中面色铁青的杨耀岚。季韦俨此时也不顾其他,神色激动的大声嚷道:“杨大人,为什么?再给我半个时辰,宝庆一定能打下来啊……”

贾摩岚手中挽着一个面容清秀的人头,也大声喝道:“投石机才被烧了一半,这个小狗我已经杀掉,怕什么。再说就算没有投石机,我们也能打下宝庆……”

不等其他几名部属继续发话,杨耀岚猛力挥手,那铁青的脸上显出了可怕的绝望:“庐州府,失守了……”

“什么?”“不可能……”“怎么会?”一时间各种声音嚷成一片。杨耀岚猛然大吼一声:“他妈的都给我闭嘴……”。听到一向自诩名将自矜风度的杨耀岚失态,这些正在叫嚷的头领纷纷闭口。杨耀岚双目寒光徐徐扫过面前诸将,又抬头看看还在燃烧着烈焰的宝庆城楼,从胸口呼出一口长长的粗气,冷然道:“我们退兵……”

夜色阑珊,万籁俱寂。

在这如墨夜色中,十余骑快马踏着星光飞快而来,转眼越过树林,眼看就要消失在黑暗中,突然林中传来口令,旋即弓弦响如骤雨,黑暗中无数羽箭突然向着这支小小骑队罩下,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其中一骑大声吆喝,伏在马上,手中一只长剑在头顶飞旋,将夺命羽箭一一格飞。在随从全部倒下前,那骑已经飞快地冲出了伏击圈,眼看就要转过弯道。

“着……”,随着纷乱嚷叫,一根粗大的绳索突然在从地上跃起,拦在空中。那骑收势不及,连人带马冲到绳前,马儿被绊,庞大的身子向前飞跌,而那骑士在空中一个回旋,手舞剑花,轻飘飘落在地上。

数十道黑影从树林中飞快冲出,将那骑士团团围住。黑夜中一片寂静,只有几匹重伤未死的马儿在不停扑腾。那骑士双手持剑,却满脸绝望。看到飞快围拢来的对手,他毫不犹豫,伸手入怀就要掏出什么东西。

“噗噗噗……”,如中败絮的声音突然传出,数只利箭穿越人群,将这名骑士钉成刺猬,而他入怀的手则因临死的剧烈动作,从怀中带出一个东西,“啪”的摔到地上,顿时爆出明亮的火焰,将周围的数从草木烤燃。

“磷火弹……”,围在周围的黑衣人纷纷后退,口中发出咝咝倒吸凉气的声音。磷火弹是大夏军队为传递重要信件的信使所必备之物,一旦爆裂,引发的火焰能将所有沾染上这磷火的物体都烧成灰烬。

一名面色冷漠的青年从人群后上前,手中还提着一把大弓,“看来他身上有什么需要毁掉的东西。给我好好搜搜。”两名汉子应了一声,抢上前,在那尸身上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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