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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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3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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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徐绍此时匆忙撤退,他本人也不知道前线局势如何。甚至不知道他的子侄们现在在哪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徐四徐五派员来报,言徐卫阻击金兵于歧山,姚平仲率残部、百姓、家属撤往凤翔府,而他两兄弟已经带宣抚司直属部队进驻大散关,阻金军入蜀之路。

宣抚处置司人心惶惶,很多官员都建议往四川撤,成州也不保险。四川宣抚使徐处仁对此表示欢迎,他建议徐绍可以撤到兴元府,也就是后世的陕西汉中,只不过宋时属利州路,归四川宣抚使统辖。

徐绍没有同意,他现在忧心两件事情。其一,自然是前线战局。徐姚张三将大败于鄜州,西军死伤惨重,金军趁势而来,局势将会持续恶化。

其二,就是他自己。身为陕西宣抚处置司使,军政一把手,如此惨败,他难以回避责任。现在他就得考虑,怎么向镇江行在交待。引咎辞职是一个选择,但在徐绍看来,这是懦夫行径,跟撂挑子没什么区别。既然是我执意发动反攻引来的大败,那么我就应该把责任担起来,阻止局势恶化。

其三,也是他最担心的。虽然身在陕西,但他时刻关注江淮的局势。只是山高水远,消息闭塞,只知道中原已经沦陷。然徐处仁的副手,四川宣抚副使告诉他,中原非但沦陷,金军已经打到了长江边上。而赵官家离开行在,现在不知所踪。主持行在事务的,是枢密使折彦质。西部地区知道的消息,就这么多。

金军兵临长江,官家弃行在而走,也就意味着一件事情。“朝问隔绝”,也就是说陕西和四川,跟中央断绝了联系,得不到任何指示。说得明白一些,现在川陕两地,就要靠他徐绍和徐处仁两个人打理。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川陕之事,就是他两个说了就算。

徐绍只能把“上书待罪”这件事情放一放,因为皇帝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首要之务,就是抵挡金军的攻势。靠谁?自然是前线的将帅,可纵观现在陕西的几位帅守,姚平仲几乎是折了个精光,老九也损失惨重,就剩下徐大一路实力不减。

徐绍非常清楚,他这大侄儿手里至少还握着七八万雄兵。他也知道,前些日子在耀州集结之时,徐原只来了两万人,连宣抚处置司规定的兵力一半都不到。而且这两万人,相当部分还是以前曲端的旧部。

徐大这是摆明了要保存实力,甚至不惜违抗他的命令。徐绍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大侄儿是所有子侄中最让人头疼的。公义他不理,私情也不顾,眼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他的队伍。而且那队伍也不是他的,那是天子之王师。

徐绍很想教训他的大侄子一番,甚至动了把挂名“陕西北路招讨副使”的曲端派回去掣肘徐大的念头。可再三权衡,他没敢冒这个险。大敌当前,西军一定要团结,一致对外。现在,老四老五老九都在凤翔抗金,但以他们目前的力量恐怕还不足以跟金军抗衡,必须要有徐原的支持。但自己于公是长官,于私是长辈,不可能去求他,但强行命令,徐大极有可能故伎重施,往好了说,给你打个折扣执行,否则,干脆充耳不闻。

“爹,大哥和九弟不同。九弟从踏入仕途起,我们两家就经常来往,他与爹也较为亲近。但大哥久在陕西,虽说是至亲,但自大伯去世后,少有往来,难免生疏。上回各路交兵组建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儿发现一件事情。大哥对九弟很看重,一听九弟交了兵,他也立马转变态度。”

现在宣抚处置司撤到成州以后,暂时还在馆驿里办公。徐绍的房中,徐六正和父亲商量着如何让徐大出兵。

“这个不难理解,徐大知道老九跟为父亲近,彼时老九兵强马壮,数与金人战而从未败北,连老九都恭听节制,他还能怎样?但现在不同,老九兵败鄜州,徐大见此情形,恐怕会更加拥兵自重。”徐绍担忧道。

徐六点点头,接着说道:“儿想说的是,要劝动大哥,需从公私两面着手。”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徐绍坐正身子问道。

“九弟以都统制的身份节制大军反攻,兵败鄜州,理所当然要负责。儿认为,可免去其都统制差遣,改由大哥接任,这是公。至于私,儿认为父亲大人不妨亲笔写信给他,措辞不妨温和一些,但同时也要指出,若秦凤有失,泾原环庆亦不可保。希望他总戎就道,幡然而起云云。”徐六说道。

徐绍听罢,一时不语,良久,叹道:“罢,他总归是长房长孙,我就放一回身段。”

当即便呵开冻笔,铺开纸张,给徐原写信。他只字不提从前的种种不愉快,先说陕西局势危急,北路讨司作为三路之首,是陕西的根基所在。然后,又回忆了当初徐茂徐彰还在世时,他们三兄弟俱在军中效命,从小军官一路升上来,靠的就是兄弟同心。现在老一辈只剩下他一个,就得靠徐原这一代了。又特别提到,徐原是长房长孙,徐家希望之所在云云。

信写好,又签下任命状,便遣人飞马往渭州送去。

腊月二十九,除夕之前,徐卫兵马进入凤翔府,立即着手布置防务。此时,他有两万马步军,姚平仲军中,除开不能作战的伤员,也有一万出头,只是缺乏武器装备。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倒也容易,因为徐卫现在有一个优势。

当初大军集结反攻之时,宣抚处置司把后勤基地设在耀州背后的邠州。前线失利,京兆府周边疏散撤退,邠州屯积的粮草军械全部撤到了它西面的凤翔府,现在就在城里堆着,没来得及运走。

现在吃不愁,用不愁,摆在徐卫和姚平仲面前的难题只有两个,一是士气,二是城防。

鄜州之败,前所未有,对西军士气的打击可谓沉重徐卫的虎儿军,从成军那天开始,极少打败仗,最惨的,也不过就是当初何灌任制置使时,西军反攻河东败的那一回,当时徐卫还在大名府丁忧守丧。

但这回鄜州失利,两万七万兵马,只逃回来六千四百,简直是伤筋动骨。这让打惯了胜仗的虎儿军骄兵悍将们一时回不过来,因为他们缺乏失败的经验。至于姚平仲的西路讨司部队,就更惨了,从宋金开战起,他们几乎没打过仗,一来就遇上全军覆没一般的惨境,士气之低落可见一斑。

即便撤进了凤翔府,将士们还是人心惶惶,私下传言着金军势大,秦凤恐将不保。悲观的情绪在军营中蔓延。

至于城防,这是徐卫最头痛的。纵观虎儿军打过的防守战,最重要的有两次,一是河东的平阳府保卫战,二是长安保卫战。这两次防守作战,虎儿军所倚仗的城池,无不高大坚固,设施完备。其中,平阳府更是根据西军第一强盾王禀的建议,加以改造,这才固若金汤。

但是凤翔府这座城,实在让徐卫吃了一惊。鉴于凤翔在陕西的地位,府城自然很大,四面一加也有小十里地。但问题出在,凤翔虽然处在陕西,但它不像缘边三路,一直以来没有受到过直接的军事威胁。因此它的城防体系非常老旧,城池虽然长,但城墙并不高,只有三丈左右。而且也不厚,顶宽只有六步余,底宽八步。最要命的是,因为长期处在和平环境,凤翔城防还保留着宋初的布置。城上每隔一百二十步,才有敌台马面一座。而且因为久不征战,连护城河都淤塞了。

就这种城墙,鹅车一靠近,敌军直接就可以往上窜,而且底部这么窄,要是挖地道攻城,肯定事半功倍。顶部不宽,也就意味着不能放下更多的弓箭手。眼下,金军只怕已经距离府城不远,显然没有时间去改善城防,只能凑和了。

这日晌午时分,徐卫带伤和姚平仲等武官在城头上布置防务。十几门飞火砲全架在了城头上,神臂弓,床子弩也都安放在马面处。士兵会同城里的青壮年男子,正把一捆捆的箭矢搬上城来。徐姚两军的大型战车都损失殆尽,以砲制砲的战术现在是用不了了。

“多备撞杆,这城墙高度不够,一旦鹅车靠过来,若不立即撞烂它的云梯就被动了。”杨彦对身边来来往往的官兵们吩咐道。

姚平仲转头看了他一眼,摇着脑袋道:“就凤翔这城,鹅车一旦靠过来,你恐怕连撞的机会都没有,城墙太矮。偏生十里长的城,瓮城没一座就算了,马面敌台竟如此之少且距离又这么远一旦金军大型战车接近城墙,两侧的敌台不能有效地压制,唉……”

徐卫气色不太好,身上的箭创一直隐隐作痛,但他还是轻松地笑道:“城防虽然老旧,然粮草器械十分充沛,兵力也足够,守住没有问题。”

“粮草再多,金军要是长期围困呢?”姚平仲有些悲观。

徐卫闻言轻笑道:“不可能,前两年的麦收时节,我军都没少给金贼捣蛋。听说,完颜娄宿还在问河北高世由要粮吃。这回马五尽起大军来攻,其耗费甚巨,他能撑多久?而且,眼下已经腊月底,开春在即,形势会好起来的。”

“大帅所言极是,还有一点,金军虽然占据耀州京兆,但那是四入之地,极易遭受攻击。京兆府北面,就是环庆,马五身在凤翔,还要时刻提防他的粮道不被北路徐招讨相公截断。”吴玠也附和道。他知道紫金虎是激励士气,因此明知徐原拥兵自重惯了,不太可能主动出击,但还是故意这么说。

果然,听他两个一唱一和,众将心中稍稍安稳了些。没安稳也没办法,已经进了凤翔城,不把金军挡伍,只有死路一条

“靠近城墙的民居都疏散了么?”徐卫凭城远眺,一边问道。

“公文早就贴出去了,沿城墙一带,百姓大多撤离。不过有件事,卑职倒觉得意外得很。”徐成说道。

“嗯?”徐卫不解其意。

“往常我军守城,百姓至多就是帮忙搬运器械物资。可这凤翔之民众尤为特别,让他们搬东西还不情愿,说是要上城来和官军并肩作战。”徐成苦笑道。

这话一出口,马上就有一人道:“秦陇之士,重义轻生。且秦凤一路民风剽悍,百姓尚武之风较别处尤盛,往常朝廷多征秦凤之民充实行伍,军中有言,无秦陇,不成军。在秦凤一路,除正军外,番兵、乡兵、弓箭手、忠义巡社等皆有战力,从前每有大仗,这些人几乎都跟正军一道出征。出则为兵,入则为民。”他是种家军旧部,因此对此地民情比较了解。

徐卫听了这话,也想起来当初种师中曾经告诉他,秦凤是英雄用武之地,这里有普天之下最好的兵源,那就是秦陇之士。

曾经,紫金虎在守城时,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说过一句豪言,说是如果老百姓都拿刀上城作战,那离城破也就不远了,因此拒绝百姓助战。

但现在,他却道:“百姓既有此心,我等应当勉励。这样,子充兄,你亲自负责此事,挑选得力武官前去组织百姓。”语毕,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守住凤翔,至关重要。”

抛开军事上的意义不说,守住凤翔府,有助于重拾虎儿军的自信,也有助于洗雪耻辱

正视察时,忽见城外一队人马匆匆而来,这群人从西面而至,人数约有数百,看装束显然是平民,但仔细一瞧,又都带着兵器。他们一近前,在城外巡弋警戒的马军立刻就拦住了他们。

城上的一众将帅本来没当回事,但仅片刻之后,双方就亮家伙了徐卫的骑兵们将长枪平放,作进攻状而对方纷纷拉开弓弦,对准了挡路的马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拼命的架势

“这怎么回事?”姚平仲皱眉道。

徐卫也闹不明白,派了一名统领官前去查看。不多时,回报说,这些人从陇州过来,是听说金军要进攻秦凤,官军撤到了凤翔府,所以特意赶来助战的。巡弋的马军见他们携带器械,因此拦住底问。没想到这些人十分骄横,一言不和,双方就剑拔弩张了。

第四百八十章女人的抚慰

第四百八十章女人的抚慰

徐卫并没有马上让这些人进城,而是率一干人等出城而去。凤翔府城西面驿道上,两在人马仍在对峙。踏白军的骑兵们虎视眈眈,手中的兵器未曾丝毫松懈。而对方那些人或张弓,或拔刀,也是寸步不让。

徐卫走上前去,挥了挥手,骑士们这才把武器收回。对方一见,也就松了弓弦,还刀入鞘。这群人约莫数百,从年纪上看跨度倒还挺大。上到四十来岁的壮年,下到十几岁的后生,形形色色。唯一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这些携带兵器,身着便装的平民,俱都收拾利落,神情剽悍。此时,他们的目光都在一众身着戎装的军官身上。

“你们是何人?”杨彦问道。

一提眉尖长刀,年约三十五六,穿棉袍,罩皮甲,满面虬髯的汉子抱了个拳:“长官有礼,我等乃陇州吴山县弓箭社的弟兄,听说前线失利,官军撤到凤翔,特来助战。”

吴山县就在凤翔府城的西北面,相距不过三四十里地。杨彦听了这话,歪着脑袋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汉子也不多言,自从身边取出一物,递了过去。杨彦接过,并不擅自检查,转身又递给徐卫。那是一封官府发给的“社执”,上面写有“吴山没命社,籍五百户,准予结社执兵。”除了这些文字以外,还盖有“陇州兵马都钤辖”的朱记。弓箭社是这种地方武装的统称,“没命”二字,才是他们的“旗号”,意思就是不要命。

徐卫递还社执,朗声道:“你等有些忠义之心,本帅很是赞赏。但不瞒你们,金军随时有可能兵临凤翔城下,个中的凶险,你们应该心里有数。”

哪知,这句话一出来,数百人的人群中竟然发出一阵笑声。那些拄着枪杆,捉着刀把的汉子相视而笑,好似徐卫这句话说得很不靠谱一般。

那社头给徐卫作了个揖,笑道:“长官勿忧,我等俱是此间乡民,自晓事起‘带弓而锄,佩剑而樵”,官军每遇战事,我等多有相从,征党项,攻契丹,哪一仗都没少了咱们。我们这五百弟兄,都是自备器械粮食前来助战,不消官军支付分毫”

这口气未免有些大了。但说得却是实情,在宋一朝,边境上结社抗敌,内地结社自保,这种军事性质的民间组织非常盛行。北太原真定,南到福建广南,都有社团的存在。而这其中,素质最高的,非陕西莫属。世人都知西军骁勇善战,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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