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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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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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闻达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先生猜猜看。”

邵闻达想了想便道:“属下猜是燕王。”

“不是他,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朱樉冷哼一声,把信递了过去,“先生自己看看吧!”

邵闻达看了一眼,他愣住了,‘周王告密’。

‘周王告密’四个字就像一根绳子,瞬间便将邵闻达脑海中各个零碎的片段串了起来,连成了一幅完整地势力争斗图,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没错,这一定是燕王指使周王前去告密,然后再把周王出卖给秦王,目的是造成秦、周二人间的反目成仇,使周王只能和他燕王结盟,燕王是看中了周王手中的军队,所以他才命自己再劝秦王派人刺杀周王,这就是在出卖周王的基础上再一道筹码,他是要让周王知道,秦王已经计划杀他了,两道筹码就可将周王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策略不可谓不高明。

但偏偏又出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这只黄雀就是李维正,他已经看透了燕王的布局,所以他才命自己劝说秦王与周王结盟,反将了燕王一军,从这一点看,李维正明显比燕王更高一筹。

这一刻,邵闻达已经意识到了,周王将会是整个局势的关键人物,极可能就是秦燕二王爆发战争的导火线。

“先生怎么看此事?”秦王目光炯炯地盯着邵闻达的眼睛。

邵闻达忽然感到一阵悲哀,自己竟然会辅佐秦王这个蠢货,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能称帝才是天大的笑话,邵闻达已经有了一种明悟,天下只可能落在北平或者辽东。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殿下,齐桓公不计管仲前仇而用其贤,终成春秋霸主,唐太宗不以魏征曾助建成而纳其言,终得贞观之治,今周王虽告密朝廷,但属下相信这是因他为燕王胞弟之故,而并非本心,殿下若能以宽宏之心与其交好,周王必感殿下诚意,与殿下结盟,使殿下终得中原,从而形成对北平的包围之势,殿下退一步而海阔天空,这何乐而不为?”

邵闻达的一番话听得秦王朱樉连连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疑惑,便问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周王为燕王的胞弟,他如果念及亲情不肯助我怎么办?”

邵闻达冷笑一声道:“在皇位争夺中还会有亲情吗?燕王欲独霸天下,而殿下却肯与晋王化江而治,孰轻孰重、孰得孰失,我想周王心里比谁都清楚。”

“好,我听先生之言。”

当天晚上,秦王在邵闻达的陪伴下夜访周王府,将那封射进秦王府的信交给了周王。

……

就这样,一场逼宫的闹剧便在几方势力的策划下不了了之了,诸王们都不再按照朝廷的安排祭奠先帝,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父皇的追思,祭奠完先帝,诸王也就完成了进京的任务,该是他们回去的时候了,但图穷就会匕现,往往要到最后的时候就会出现惊人的一笔,就在秦王逼宫不成的第三天,京城的大街上忽然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三十章 京都风云(九)

秦王虽然在逼宫事件中失败了。却又得到了意外收获,他与周王秘密达成了结盟的协议,他们将共同推翻建文新朝,夺回本属于他们的大明江山,届时,秦、晋、周三国将共同分享社稷江山。

结盟的第二天,邵闻达忽然跑来,说家中儿子急病,他要立刻返回西安,秦王很痛快地答应了,并赐他药费纹银千两,至此,邵闻达赶在燕王报复之前,逃离了秦王身边。

秦王对这一切却丝毫不知,他也在进行回国的准备了,京城的使命完成,秦王朱樉心情变得悠闲起来,便召来十几个姬妾昼夜宣淫,但玩了两天他又腻烦了,呆在王府里也嫌闷得慌,便偷偷带着数十名护卫到他从前经常去的北凤茶楼听戏。

看杂剧是朱樉的一大爱好。他自己的西安秦国王宫中就养有两支杂剧团,专门给他演戏,这次进京,杂剧团没有带来,他的侍卫长建议把京城里的名角杂剧团请进王府演戏,但他却不愿意在王府看戏,他喜欢茶楼那种热闹渲烘的气氛。

朱樉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朱允炆小儿昨天又再次下诏,重申将保证诸位皇叔的安全,而且北凤茶楼离他的王府很近,一旦有事,他的护卫将立刻来援,况且他身边又有数十名高手护卫,他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

北凤茶楼只是提供演出场地,供京中各大杂剧团前来表演,今天正好有一支凤阳来的杂剧团在此出演,朱樉穿了一身白缎大袍,摇一把折扇,在数十名侍卫的护拥下来到了北凤茶楼前。

他很老练地抬头看了看演出牌,念道:“凤阳名角李美娘,好!”

茶楼的掌柜早已吓得跪地相迎,“草民曹安德叩见秦王殿下。”

朱樉呵呵一笑道:“我是你们的老客了,还是老位子、老规矩。”

他的老位子就是二楼最好的第一排,而规矩是他看戏时周围不能有一个杂人,说白了就是二楼他全包了,至于看戏钱,他心情好时会赏个十两八两。心情不好时就会命人将戏班子全体都狠揍一顿,这还不是要命的,他看中了戏台上的哪个小娘子,就会把她带走,所以他的到来吓得茶楼掌柜,暗暗叫苦不迭,好容易平静几年,这个混蛋王爷又来了,他心里一阵叹息,看来今天的李美娘又难保了。

心中痛恨,但掌柜脸上还得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赶忙去将戏班子叫出来见礼,同时命伙计上二楼清人,戏还没开演,戏班子的演员们刚刚画好了妆,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朱樉斜眼找到了头牌李美娘,见她身子婀娜丰腴,模样儿俊俏,心中不由一阵欢喜。一挥手笑道:“看戏!看戏!看完戏再打赏。”

其实不用伙计赶人,二楼的客人听说是秦王来了,都吓得连滚带爬跑个精光,不止二楼,连一楼的客人也跑光了,整个茶楼实际上就变成了朱樉的包场,朱樉找到自己的老位子坐下,伙计战战兢兢地给他上了最好的茶和最好的细点。

朱樉轻摇折扇,吩咐道:“可以上演了。”

不过有一点是戏班子们的运气,那就是朱樉不挑戏,演什么他都喜欢看,就像一个大胃口的胖子,吃什么都香,随着一声丝竹乐响,打扮成渔婆的李美娘缓缓登场了,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中间又插几句直白,朱樉看得乐不可吱,巴掌拍得震天响,大声叫嚷:“好!唱得好!”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侍卫冲上来,对侍卫头低声说了几句,侍卫头脸色大变,转身向窗外望去,只见数百骑兵向茶楼这边疾驰而来,街上民众吓得跌跌撞撞向两边躲闪,骑兵中有一名握刀大将,气势威严。他浓眉深眼,目光凌厉地向这边射来,正是辽东总兵李维正。

“王爷,不好了!李维正杀来了。”侍卫官惊得失声叫喊。

朱樉没有反应过来,他正看得来劲,便摆摆手喝道:“别吵我看戏!”

侍卫官跑过来再次禀报,“殿下,李维正已经杀来了,就在外面。”

朱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忽然他明白了,吓得他大叫一声,一脚蹬在桌子上,他的人翻到在地,桌子也越过栏杆,从二楼翻滚下去,摔散了架,桌上的碗碟更是摔得粉碎,舞台上的演员顿时愣住了,他们不敢再演,悄悄的退了下去。

侍卫们七手八脚把朱樉扶起来,朱樉吓得浑身发抖,颤声喊道:“快派人回去报信!”

他话音刚落,‘嗖!’地一支火箭从窗口射入。钉在木柱上,火舌在熊熊燃烧,所有侍卫都惊呆了,李维正竟然是动真格的。

楼下忽然传来了几声惨叫,几名冲到门口的侍卫被箭射死,倒在地上,一名侍卫再次跑上楼叫道:“殿下,我们出不去,他们已经把茶楼包围了。”

这时,又是几支火箭射中二楼的窗户,窗子顿时火光冲天。被火点着了,几名侍卫冲上去灭火,其中一人却被一支冷箭射穿头颅,惨叫着跌下了二楼。

“怎么办?”朱樉像一摊烂泥般地瘫倒在地上,哭喊道:“你们快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啊!”

侍卫官稍微有点头脑,他立刻扶住朱樉道:“殿下,如今之计只有你和李维正说几句,把他稳住,争取时间让援兵自己赶来。”

“可是我、我害怕。”

“殿下,没办法了,一楼已经烧起来了。”

侍卫官使个眼色,几名侍卫将朱樉硬架了起来,一名侍卫大喊道:“李总兵,我们王爷要和你讲话,请你暂时停手。”

……

大街上,李维正听见了楼内的喊声,一摆手令道:“先暂停片刻。”

李维正今天突然杀来并非偶然,他的人一直在监视秦王府的一举一动,今天发现秦王偷偷出府了,只有几十名侍卫,李维正得到了急报,他便知道,他所等待的机会到了,他需要这个机会来做出一个姿态,给燕王朱棣看,也同时再给朱允炆创造最后一次机会,他立刻率领五百骑兵,直扑北凤茶楼。

五百骑兵同时停止了攻击,并向后退了数十步,茶楼前面的地方躺着二十几具侍卫的尸体,身上插满了箭矢,火还在大门两边燃烧,但火势已经弱了。

“朱樉,你有什么遗言就说吧!”李维正冷冷地说了一句,同时给罗广才施了个眼色,罗广才会意。立刻闪身躲在一个角落里,抽出一支狼牙箭,搭上了弓弦。

“李总兵,你为何要杀本王?”二楼窗口出现了朱樉肥胖的脸,他根本就不知该说什么,下面托他身子的侍卫在教他。

“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与你的仇恨难道还要我再重复吗?我李维正发过誓,要亲手剁下你的猪头。”

旁边暗处罗广才的弓弦已经慢慢拉开了,慢慢拉成了一轮满月,这里离窗口只有四十步,锐利的箭尖已经对准了朱樉的头,罗广才的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

“李总兵,你有什么条件?”朱樉再次颤声问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把你的猪耳朵割下来给我下酒。”

李维正的‘下酒’二字一出口,罗广才的手指蓦地松了,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地射向朱樉的头,箭来得如此之快,朱樉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嚓!’地一声,箭射穿了他的右耳,强劲的力道继续向前,竟将他的整片右耳撕掉了。

朱樉爆发出一声嘶声惨叫,仰面栽倒下地,李维正却仰天大笑道:“好酒!猪耳鲜美,正合下酒。”

这时,远方立刻传来了秦王府士兵的呐喊声,李维正一挥手,“收兵!”

五百骑兵一起掉头,如风驰电掣般向城门方向驶去,霎时间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熊熊火焰和一地的血泊,茶楼里回荡着朱樉杀猪般的嚎叫声。

……

辽东李维正和秦王朱樉发生严重冲突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京城,秦王受了重伤,所有的人都为之感到异常震惊,军方立刻宣布全城戒严,又派出一万军队严密保护秦王。

而此时的李维正已经出城,返回了他位于南郊的大营中,军方不敢动兵,只派几队骑兵他进行监视。

皇宫御书房内,朱允炆狠狠将一方砚台摔在地上,他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李维正竟然在最后关头挑起事端,十几名藩王的联名声讨书已经送进宫来了,这一次甚至就是燕王牵头,现在让他怎么办?怎么向诸王交代,眼看他们就要回去了,可现在一个个都不肯走了,口口声声一定要他严惩李维正,否则,将再举宗庙质问于他。

朱允炆慑于叔父们的淫威,他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儒雅宽仁,竟有点失去理智地在御书房里咆哮起来:“李维正,你到底要干什么!”

“陛下息怒!此事不是这么简单。”劝解朱允炆的却是户部侍郎卓敬,他正在向朱允炆禀报江浙减税后的情况,却突然遭遇了这么一件事,但旁观者清,卓敬的理智却很清醒,他认为李维正不是冲动而为,此举必有深意。

朱允炆一下子坐了下来,用手指痛苦地揉捏着太阳穴,半晌,他才问道:“那你说说,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卓敬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臣认为李维正其实是在刻意给陛下造就一种条件,陛下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以保护安全为名,派军队包围诸王府,然后对其中一两人进行削藩试探,如果反抗不激烈,陛下便可趁机将诸王全部削藩,迁至江浙内地,派兵严加看管,这削藩之困局,便一举解之。”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朕连下两道奏折,再三保证诸王平安离开,现在再出尔反尔,朕的信誉何在?又让天下人怎么看朕。”

卓敬见皇上主次不分,便急道:“陛下若放虎归山,将后患无穷,自古关中就是龙兴之地,沃野千里、土地丰腴,北有黄土高原、南有秦岭屏障,为易守难攻之地,秦王聚数十万大军于此,朝廷何以拿下?北平又是金元起兵之强干之地,背靠燕山、虎视中原,加之燕王智虑过人,酷似先帝,一旦准备充分,燕赵铁骑必将席卷中原,我南方之兵何以当之?陛下,既然李维正已经为陛下创造了机会,陛下当果断行之。”

朱允炆背着手走到窗前,他默默地望着远方太庙的琉璃金顶,良久,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朕与诸位皇叔乃至亲骨肉,朕不想这样做,朕决定还是以德服之,以礼待之,若他们还是不肯,朕再考虑削藩,朕的仁义尚未施行,有何颜面先动刀兵。”

“陛下!”卓敬急得跪了下来,重重叩头道:“陛下熟读史书,难道忘了隋文帝和杨广的父子关系吗?难道忘了李世民和建成太子的亲兄弟关系吗?陛下念及骨肉血亲,可他们却咄咄相逼,根本不念叔侄之情,陛下以德抱怨,这并非良策啊!再说,陛下也并不是要杀戮他们,只是让他们易地做个太平王爷,陛下可给他们荣华富贵,也算念及了骨肉之情,望陛下三思。”

朱允炆沉默良久,方低声道:“先生还是算了吧!”

……

夜幕初降,李维正全身盔甲鲜明,骑在马上,目光凝重地望着京城方向,在他身后,三千骑兵已经整兵完成,随时待命,这时远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驰而至,都是他心腹亲兵,为首军官在马上施礼道:“禀报大人,我们已接到方岚传出的口信,朝廷之军并无异动,保护秦王府的一万军也已奉命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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