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半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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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半世情-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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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间,双方刀来剑往以命相搏,却各自几度有人上来想要将我架走。我一时间颇为迷惑。惊疑不定间,一个貌似头领的蒙面人,一刀逼退我身前一个灰衣人,抓住我的手臂道:“姑娘随我走!”

我将手臂拼命回抽,问道:“你是何人?”

他急道:“四公子让我们来救你!快跟我走!”啊!他也是小四的人?我瞬间凌乱,背上一阵阵抽痛沿着脊柱上蹿,顷刻觉得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正拉扯间,季子山也不知道从哪个死人手里捡来把剑,斜斜里冲出来朝着那人就劈,整个一不要命的姿势。

“不要!”我刚喊出口,那人飞起一脚踢在季子山下盘,直接将季子山踢得倒飞出去,痛得不住的□。

“混蛋!”我骂!

“快跟我走!”那人一拽我手腕,就要朝林外跑。

我手腕一翻匕首朝他胡乱的划了两下,趁他松手的空档,奔去扶起季子山冲着他道:“我凭什么信你?”

那人翻身挡开朝他刺来的两柄长剑,手一挥丢给我一样东西。我接住一看,正是小四替我买那支簪。不待我回神,几个蒙面人已经冲上来将我和季子山架起,朝林外奔去。

“姐姐!”一声凄厉的呼喊,我这才想起还有苏彩衣,朝着那几个人急道:“还有一个!”

有人返身拎起苏彩衣,我们刚要撤却见林外呼啦啦又冲进来一批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绑我的那帮人!为首那男子仍旧是那张假皮,一身褐色短打,手中一杆红缨长枪,身上血迹斑斑,显是经过一番恶战。我想起那两个看守的话,他们不是去邙山围堵小四么?如今他们回来了,那小四呢?小四在哪儿!?

方才还斗做一团的两方人马,一见那群绑匪现身,形势立变!只听一声长啸,几个灰衣人瞬间后撤,毫不迟疑朝反方向遁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蒙面人呼啦围成一圈,将我和季子山围在中间。只听那匪首高声喝道:“好个调虎离山计,弄了个假的穆小四拖住我好赶来救人!算计得倒挺好!”他丢出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我们脚边,冷哼一声道:“可惜,你们羽翼未丰,还没这个能耐!说,穆小四在哪儿?”

那蒙面首领冷冷看了眼地上的人头,根本不做回答,沉声道:“撤!”

匪首哈哈仰天笑道:“穆小四啊穆小四,你如何能成得了大事!为了个女人竟然如此不顾大局!来呀,”他手中长枪一点我道:“除了这个女人,其他一律格杀勿论!哼,有了她,我就不信穆小四他不现身!”

“诺!”三五十条人影呼啦啦冲将上来,蒙面人眼见不敌,只好护着我们且战且退。

季子山扶着我,我搂着苏彩衣,三人跌跌撞撞往丛林深处跑。无奈敌人上来太快,在蒙面人不停的催促下,苏彩衣一个跄踉,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我正要去扶,斜里突然劈过来一刀,我心中大骇,幸亏一把剑插/进/来架住那刀,那使剑的蒙面人朝我喝道:“走!”我还在愣神,对面又是虎虎生风一刀砍下,那蒙面人转身稍慢,只听“喀嚓”一声,整条胳膊被卸了下来!

“走!”那人咬牙怒吼一声,将我一掌推开,独臂使剑拼死揉身而上。

眼见那些绑匪已然冲了上来,苏彩衣已经陷入他人阵中,无力再救。我一咬牙,含泪别转身拽住季子山就朝后冲。身后苏彩衣喊得撕心裂肺:“姐姐,别丢下我!姐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啊!姐姐……〃

我钢牙咬碎,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拽住返身还想去救苏彩衣的季子山,拼命朝丛林深处奔去。季子山犹在叫着:“彩衣!魅生,救救她!”我咬牙切齿死命拽住他往前奔!我已经失去了一个苏彩衣,我不能再失去季子山了!不能,绝不能!

感觉背后已经痛得麻木,衣服早已被血染湿了一大片,我只觉得头昏眼花,渐渐力不从心,周围护着我们的蒙面人眼看着越来越少……

“杀呀~~”不知从哪里又冲出来一队人马,我心道莫非今日真是天要亡我,却听见有个我熟悉的声音从那队人马中焦急地传来:“魅生!魅生!你在哪儿?”我心头一热,小四,那是小四!

聚起已经有些涣散的视线,我想在人群中搜寻小四的身影,却听见正在御敌的蒙面首领一声怒吼,远远冲着那队人马道:“你来干嘛!不是让你先走!”

小四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要救她!”

我刚想喊说“小四我在这里”,那蒙面首领却一刀砍倒身前一个敌人,转过头对我怒目而视,咬着牙道:“为了你,死了我们多少兄弟,如今还要害死四公子才罢休嘛!”他看一眼身后众多敌人,发泄般的仰天长啸一声,红了双眼,对着我道:“我楚国绝不能断送在你的手里!妖孽,留着你终是个祸害,不如一了百了!”言罢举刀竟然向我杀来。

旁边有人惊叫道:“将军!不可!”上去格住他的刀。

“滚开!”

我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脚如同生了根般扎在地上,突然脸上“啪”的一个耳光,将我猛然抽醒,竟是季子山!

“走啊!”他拉着我返身便跑。我跌跌撞撞方向不辨的跟着他冲去,耳边不停回响着那人刚才那句话:“你还要害死四公子才罢休嘛?才罢休嘛?才罢休嘛!……”

前面季子山猛的一个急刹车,将我拦住。我猛然回神,才发现我们两个竟然方向不明的奔到了这树林的尽头,可这尽头竟然是百丈悬崖!

我仰天长叹,真真是天亡我也!回想我魅生这一生,莫非真是做了什么孽,才落得这么大个血光之灾!

眼见那蒙面首领已经提刀追上来,我握紧了季子山的手,嘟哝道:“子山,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来生,你找我报仇吧,我引颈以待,甘愿受死,只是这辈子,要委屈你与我同一天祭日了。”

季子山似乎侧耳听了一回,握紧我的手道:“我跳,你跳不跳?”

我苦笑一声:“跳!与美人共赴黄泉也算一件乐事!”

他一点头,抱住我的腰。远处有一队人正攻上来,我已经分辨不出是敌是友,而那蒙面首领偶尔返身挥舞几刀已然冲到我十步之遥。我心里一痛,想到今日竟成永别,双手拢在嘴边,在季子山抱着我跳出悬崖的瞬间,喊道:“小四,快走!一定要活下去啊……”

猛然的下坠感令我一颗心犹如悬在半空中般,“魅生!”山崖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我闭上眼扯出一个笑,任一行泪溢出眼角。一阵冲杀声震天,我似乎还听见夹杂着一个女人在哭喊:“君上!”

谁?那是谁在哭喊?在昏死过去的前一刻我想,算了,那已经不再重要……

零一六

眼耳口鼻突然被什么东西涌入堵住,接着便是窒息,无穷无尽的窒息。这是死了么?如果我已经死了,为什么却还能感到背后传来那么清晰的痛?

张开嘴,妄图吸一口气,却猛的灌进一口水来,睁开眼,我这才发现四周全是水!

仰头看去,几缕光在头顶三五丈远的地方折水而入,带着依稀生的希望!

季子山正拽着我的一只手,奋力蹬水向上游!我顷刻清醒过来,手脚并用朝那亮光游去。他发觉我醒转过来,欣喜的在水中回头,用力将我拽到身边。

四丈、三丈……眼看就能逃出升天,可我已然气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蹬了下水,便再也止不住胸腔内的痉挛浑身抽搐起来。

眨着眼吐出一串气泡,我松开了季子山的手。

真好,明年今天,只是我一个人的忌日……

往下沉的身子一顿,是季子山死死抓着我,我模糊的看见他似在拼命摇头,想要反身来抱我。

淹死的人临死前会将近身的人一起纠缠致死,趁尚有一丝清明,我试图甩开他,然而人的本能远比我想象中要可怕得多,就在他摸上我腰的瞬间,我的手臂已经不由自主缠上他的脖子!

不要!我的心在悲号,但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他突然捧住我的脸,贴上来含住我的唇渡了一口气过来!我从频死边缘折回,却已经无力上浮,但随着那口气一起回复的理智让我松开了季子山!

他立刻挣脱我的束缚,朝上浮去。

我浮在水中,嘴角噙着一丝笑,看着他渐渐上浮上浮……消失在一圈光晕之中……

人有很多种死法,无疑,淹死是很痛苦的一种。

我的神志开始涣散,恍惚间,有个人影朝我游来。还是那张脸,还是那瓣唇,当他贴上我的瞬间,我心底低叹一声: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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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冷入骨髓。我醒来的时候,季子山正死命的将我从江中往岸上拖,而我犹如一条死鱼般只能一口口的吐着水。

远处一只连浆也没有的小艇拴在座早已废弃的船坞边,离船坞不远的地方,有间破烂的瓦房。我替他指着方向,在他终于半拖半抱将我弄进瓦房时,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张脸上满是泥污,头发打结,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季子山。

瓦房里只得板床一张,床上一根早已辨不清什么颜色的棉被草草卷成一团,墙上尚遗留着破烂的渔网。屋子中央一个铁架下挂着口铁锅,下面铺了些未燃尽的干枝枯叶。季子山摸索着将火点着,白着嘴唇上来解我的衣衫。

我双手抱肩手脚打颤,只觉得浑身发冷,背后的伤被水一泡,自觉皮肉似又肿了三分,痛却麻木了些。哆哆嗦嗦的说道“我自己来”,手臂一伸牵动伤口,不由得一声闷哼。

他固执得将我的手拍开,褪去我的外衫夹袄,指尖触到亵衣,微微一顿,低声说了句:“得罪了。”闭上眼将我剥了个精光。

用棉被将我捂严实了,他才将眼睛睁开,转身去除自己身上的湿衣。除到一半,回头看我一眼,我了然的紧闭了眼轻轻说:“放心,我不偷看。”

耳边是他西西索索脱衣服的声音,我紧闭双眼,心跳略微有些快。半晌听见他似在将衣服绞干展开,放在火前烤。

天仍很冷,屋子里虽然有火,却并不十分暖和,他这样不知会不会冻着。

“阿嚏……阿嚏……阿嚏……”

果然。

朝木板床里挪了挪,我将棉被拉过些,低声道:“这棉被挺宽,咱俩都瘦,即便躺在一起也碰不到。非常时行非常事。你……也进来吧。”

他并不接话。

我叹口气道:“你若是冻死了,那我更是活不了了。”

半晌,听见极轻的脚步声走到床前。我闭着眼又往里缩了缩,感觉到被子一角被轻轻掀开,木板微颤,一个身体在我旁边躺下。

棉被在我们两中间凹下去一片,自然的隔成两个被窝。我侧身躺着,胸腔内那颗心狂跳不止,却一动也不敢动,鼻尖是他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特有的男子气息。他的呼吸极清浅,想来亦是很紧张。

我突然想起他初到不周山上时的情景,不由得轻笑:“当初我扒你一回,今天让你扒回来,你也算报仇雪恨了!”

他气息微窒,我不由得一阵心慌,暗暗咬住了唇,少顷却听见他极轻微的轻笑声,才呼出口气,傻了吧唧的陪着一起傻笑。

半夜里,有人轻拍我的脸,我口干舌燥的醒来,眯眼看见季子山穿着亵衣手里端着碗水。他俯身将我用棉被裹了抱在怀里,将碗凑到我嘴边,道:“魅生,喝口水。你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就着他的手将水灌下,心中将那绑我的贱人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我那工具箱和那些千金难买的药丸也不知道被那贱人丢去了哪里,但凡我现在身边有一粒药丸在,也不至于像如今这么惨啊。

侧躺回去,我只觉得背后丝丝的抽着疼。

季子山又从火堆上的铁锅内舀出一碗滚水来,红着脸犹豫了很久,终对着我道:“魅生,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吧。”

我艰难的反转过来,背朝天躺着,他揭开棉被忍不住猛抽了口气。

咽口唾沫,我哑着嗓子问:“怎么,很恐怖?”

感到他的鼻息微微喷在背上,我有些痒的动了动,他摁住我道:“别动,离得远了我看不清。”

一个微凉的指尖缓缓从我右肩胛骨处滑到背部中间,他低声嘟哝道:“你怎么这么傻……”

我侧着脸,实不忍看他一脸自责的模样,故作轻松的道:“一条疤换一条命,这么合算的买卖我怎么能不做。再说,我师傅是谁啊,还能让这条疤跟我一辈子不成。”

他不再说话,撕了件袍子的下摆,蘸了点热水,轻轻从我伤口边上擦过。我咬着唇尽量不发出抽搐声,实在疼了就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屏气。

他见状轻声道:“疼就喊出来吧。”

“没事儿。”我在被子里掐着自己的大腿,“没那么疼,又没伤到骨头。”

半晌他低声说:“再有下次,你别这么傻了。我死了就死了,反正,我原也活不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揪得比背上还疼!

原来他竟是知道的!

他安静的将我伤口洗净包好,将烘干的亵衣递给我,又背身过去等我穿完,才又回来躺下。一切都做得那么平静,好像刚才他说的那个活不长了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可我的心内却早已翻江倒海。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大半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他是活不长的,不过同样一件事情,为何如今再听到,却犹如挖心掏肺般的疼?

我兀自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清瘦的绝色侧脸,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季子山不在屋里。我嗓子干得冒烟,想给自己倒杯水。脚刚触到地还没站起来,门一推,季子山手里拿着根铁叉,叉头上叉着条焦黑的鱼走了进来。一看见我要起身,忙将鱼搁在铁架上,按住我道:“可是要喝水?我来。”从铁锅内舀了碗温水递给我。

喝了水,把碗递回给他,他却不接,只举着那焦黑的鱼凑到我面前,一点点将鱼肉撕到我手中碗里道:“多少吃一点。我刚抓的,怕熏着你,就在外头烤了。慢慢吃,小心骨头。”

我看着他沾湿了的衣摆和那被熏黑了的脸庞,默默抓起几块鱼肉塞到嘴里。

很难吃,有股烧糊了的苦味,但如果多吃一点能快点好起来,即便再苦,我也吃。

直吃了小半条,才停下来,想起他也不曾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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