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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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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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风嘿嘿笑道:“少来这套,帮是不帮。”又将嘴凑将来准备低语。

封防拿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好好,拿你无法。我便带你去寻师姐,不过话先讲明,我只带路,其余一概不管。”

阮风喜道:“由得。”

云娘便在其他库中盘验,边忙边道:“柜台上的事情我也管不得,便由封师弟伴着去寻李主事,让他依着规矩,能帮就帮吧。”

阮风忙谢一声,与封防来寻得李主事。

李主事心中不悦,无奈少夫人的面子是要给的,便道:“如今店中有规矩,我也不好便免了,只能当作别家分店一般,收你五钱一月,再不能少的。”

阮风心中有底,等的便是这句话,赶忙谢过去了。

李主事低声骂道:“扯大旗做虎皮,要是百草门每个都这么着,我喝西北风去?”

却见阮风又弯了回来,李主事寒着脸道:“又有何事?”

阮风陪笑道:“适才封防在此,多不方便,如今有劳主事,哪能无动于衷。”取出二两银子塞与李主事,“在下职位低微,只有这些须权限,还望主事不嫌弃。”

李主事见二两银子虽说少些,总是强过没有,笑道:“不想小兄弟却是懂事的,好说好说,今后有事只管来寻我便是。”一挥袖,银子便不见也。
四十二、采钱

沙仁近来忙碌,杭州城中生意便多由阮风照料。

有了众安堂总店五钱银子的标准参照,阮风便与各分店多议定了二或三钱银子一月的郎中占位费用。至于其余小店,原本生意不佳,还靠着沙仁的郎中做事,自然没道理收费了。如此一来,比之金三,一月便省却十数两银子。

阮风此事做得漂亮,沙仁更加放心交他行事。

这日与成方在一处小茶楼小坐,便是当初进广和堂的那位,如今却到了姑苏正气堂。

阮风总是要嘴巴凑上去的,成方早有防范,对面而坐,谅他脖子再长也探不过来。果然阮风总觉得浑身不得劲,一时也没明白为何如此,似乎讲话也不从容,平白矮的三分气。

寒暄几句后,阮风道:“小成到了苏州,又是莫师兄手下做事,自然是如鱼得水吧。”

成方笑道:“莫师兄为人,莫说照顾同门,只比旁人还需做得多些。再道莫师兄主运筹,我做采办,原也关照不着。”

阮风道:“好没心肝,若非莫师兄带你到苏州,如今你尚在广和堂里磨药,挣你的五钱一月。”

成方眼睛一转:“自然要感激莫师兄了。”

阮风道:“言不由衷啊。与我讲一讲,正气堂究竟怎生运筹。”

成方嘿嘿笑道:“若想学,自己投靠莫师兄去。”

阮风笑道:“少来。”

成方笑道:“若论莫师兄确实有些门道。这杭州可以车马游街,姑苏尽是水桥,自然不成。莫师兄便在元宵夜在河上游大放纸船灯,顺水漂得满城皆是,一下子便将正气丸做得满城皆知。”

阮风道:“果然善用天时地利。”

成方笑道:“如今是夏日,正须服用正气丸,只天气炎热,人便不愿出门。莫师兄使人在湖中荷叶下挂置许多铜钱,召示随人摇船采摘,归为己有,先与参与者预服正气丸,若有中暑者由正气堂负责,果然轰动一时。”

阮风点头道:“沙师兄讲过蛾趋光,人趋利,便是运筹之术,果然不假。”

成方摇头道:“没有如此简单,人趋利是不假的,若大家取了铜钱便去了,岂不是亏大了。”

阮风道:“不是归为己有么,莫非其中有诈?原来你正气堂一些也不正气。”

成方笑道:“你这厮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铜钱自然归采摘者所有,只是这人需遴选,现在虽说太平,但聚众喧闹,官府是不许的。除却社火,平素怎能如此喧闹。”

看阮风一脸茫然,成方笑道:“便讲与你听,莫师兄此次却是邀集了官府名流,办的是采莲会,将人分作三批。名流书生那是赛诗,采摘者采得多少铜钱,便要至少做多少字的诗,又须过得刺史大人与各位评审的认可方能取走铜钱,这些书生说是采钱,其实不如说是钓名。”

阮风道:“这书生们玩乐,有几多人看?”

成方道:“不是三批么。另一批是女子,男女总不能混杂吧,何况女子采莲,别有韵味,红袖翠钿水中央,清荷莲子杂衣香。那叫美啊,呲呲。”

阮风便也有些流口水:“女子又比甚么?”

成方道:“自然比女红。须将自己的绣品交评审通过方能取钱。”

阮风点头道:“有道理。”

成方讥道:“哪个需要你点评。余下的方是百姓,也不用考什么,谁采得多就是谁的,那叫乱呐,划船的一二十个,倒有七八十个下水的。”

阮风道:“这就成了?”

成方道:“其实这也有比较,比的便是划船水性和力气。”

阮风隔座探过来道:“如此一来,使耗几许?”

成方笑道:“十万只铜钱,其实不过百把两银子而已。至于宴请官府名流,使人挂钱的使耗,我倒不大晓得,正气丸当场与采摘者服用了四百多剂,夏日炎炎,竟无一人中暑气,倒是旁观者有人不适,总计使耗决不过三百两。只当月盈利便远不止此数。”

阮风琢磨道:“如此倒可建议沙师兄在杭州也搞他一搞。”

成方鄙夷道:“这是能照搬的么。我等胡掌柜原是宝通行唐掌柜的连襟,在苏州也是有头面人物,少爷又是读书人,方请得动刺史大人州学教授,还有几位知名的游历文士,沙师兄有这能耐?再道我等做的是正气丸,而你镇痛堂做的是冬季用的镇痛膏,怎生照搬?”

阮风挠头道:“确实如此,看来这运筹之术果然不简单,经你如此一讲,我似乎若有所悟。”

成方笑道:“似乎便是若,你语句皆不通顺,何谈运筹。”

阮风瞠目结舌。
四十三、应对

刘寄奴仰卧在葡萄架下凉榻上,闭目安神,腰腹隆起,人便更加白皙。

沙仁来的有些时候,悄悄立在远处,不敢惊动。

良久刘寄奴睁开眼道:“沙师弟请坐。”

沙仁笑着近前来:“师兄好功夫,隔的数丈远,这么轻的脚步声还能辨出人来。”

刘寄奴道:“心静则耳聪。”

沙仁四下一望,见婢仆皆不在前,便道:“师弟方从天台回来。”

刘寄奴叹口气:“内子有孕,如今送回汴梁去了。有话但讲,花金娘如何?”

沙仁道:“且大好些。师姐依旧是这样主意,只看李师兄与银娘师姐却有些不愿。”

刘寄奴无奈摇摇头,若金娘肯听李路与银娘的话却也好了。

沙仁道:“师弟这往来传话,晓得师兄的苦处,只是看情形再拖不得了。金娘师姐已几次三番要随师弟来杭州,皆被我借故推托,如今在她面前更难讲话也。至多也便两三个月光景了。”

刘寄奴大是犯难。

沙仁道:“以师弟愚见,如今夫人不在身边,师兄不若便纳了师姐,到时生米成了熟饭,大不过多哄哄夫人便是。”

刘寄奴依旧以手抚摩脸额,理不出头绪。

沙仁道:“只需夫人这关过得去,令岳估计便无多话了。”

刘寄奴叹一声气:“哪里这般容易。”

沙仁道:“莫非师兄便一直拖延下去?只怕是不成。”

刘寄奴道:“我也晓得不成,苦无良策。”

沙仁便道:“师弟却有一策,只不知可行否?”

刘寄奴一下子坐直身子:“快快讲来。”

沙仁道:“金娘师姐曾道便算作婢女也愿跟随师兄,师兄不若就此先使她进府,对夫人处只道金娘报恩为婢,明里是婢,暗里是妾,日子久了,再作长久打算。”

刘寄奴摇头道:“不妥,金娘究竟是好人家女子,怎能作婢。”

沙仁道:“又不会入贱籍,也未曾辱没了她。再道娶良人家女子是妾,收婢女做侍妾一般是妾,有多大不同?”

刘寄奴摇头道:“还是不同啊,我岂能如此相待金娘。”心道果真以婢女名义收金娘,李路莫谷还不拆了自己的骨头。

沙仁道:“师兄,成大事便须狠些心肠,再道如此也是为遂金娘师姐之愿,也是为对得起她对师兄的一片痴心。”叹口气道,“师兄啊,世间如师姐这般痴心的女子也不多,师兄你好福气。”

刘寄奴心道:“还福气呢,我躲也躲不开。”

沙仁道:“这样好女子,难道师兄肯让与旁人?”

刘寄奴一愣:“甚么旁人,有人提亲了?是甚么人!”想起金娘,又着实使人牵挂不下,如果她真嫁了旁人……刘寄奴心中一阵发酸,觉得十分难以忍受。

沙仁道:“无人提亲,师弟只是打个比方。”

刘寄奴心中七上八下,如今妻子怀孕待产,怎敢提及此事,万一泰山震怒,将自己扫地出门,前程家业尽毁了。若说放弃金娘,一者心中不愿,二者万一金娘想不开再犯了病,李路莫谷定会收拾自己,将长生药方之事抖将出来,自己就不仅仅是无家无业,只怕命也保不住了。

刘寄奴原想拖延一阵,偏偏金娘病来得快,好得也快,便是不肯与他时间。

正踌躇间,有奴仆乐颠颠跑来报告:“恭喜老爷,汴梁传来喜讯,夫人生下一位千金。”

刘寄奴登时喜气洋洋,沙仁赶忙祝贺。

奴仆道:“太老爷有意使老爷请假数日,赶回去庆贺小姐足月,然后便可与夫人同回杭州来。”

刘寄奴道:“如此也好。”取来家书看时,见小女生辰已过五日,计算路程,若走水路逆流北上,再过十几日便须动身上路。心中盘算,手头可有卷宗方便前往北方,如此便可公私两济。

沙仁道:“师兄要尽快准备行装,师弟不便打扰了。”正欲告辞,那奴仆又进来禀道:“门外有一女子要见老爷。”

刘寄奴道:“甚么样女子?若报案喊冤怎不到衙门去。”

奴仆迟疑不答。刘寄奴喝道:“怎不讲话。”

奴仆颤声道:“那女子讲是老爷的……小人不敢讲。”刘寄奴不耐烦道:“快讲。”

奴仆道:“那女子讲是老爷的二夫人。”

刘寄奴脸色白上加白:“胡说,我哪来什么二夫人?她可曾留下姓名。”

奴仆道:“小人打问了,她道姓花,打天台来。”

刘寄奴一下子跌坐在卧榻上。
四十四、估错

苏州正气堂中,莫谷的一名下属孟克向莫谷汇报:“在下打探得清楚,柳三根本不曾到吴江,分明是与成方同往杭州游玩去了。”

莫谷摇头道:“他不过与成方同船而已,休乱猜疑。”

孟克道:“先生莫上他当,前些日在下到城西一带药店巡查,掌柜们皆道三个月也未见柳三,分明镇日偷奸使滑。”

莫谷道:“每次听他汇报皆有凭有据,怎会作假?”

孟克道:“其实下面情形大家心中皆有底,估也估得八九不离十。”

孟克与柳三皆是莫谷属下,平素若有运筹便由二人执行,其余时间便巡视各处药店。为防二人偷懒,专将苏州城中及各县药店分区,各月换岗巡视。

柳三原是胡掌柜经营南北货时伙计,正因腿脚勤快,口齿伶俐,胡掌柜方使他跟着莫谷。因此莫谷听他偷奸使滑,确实不信。

胡掌柜这时也进得门来,一脸不悦道:“听闻柳三擅往杭州去了,莫先生可曾知晓?”

莫谷道:“正议此事,想来是大家见他与成方同行误会了。”

胡掌柜道:“果真如此,便须立刻辞退,我不能忍受这等伙计。”

莫谷点头道:“这是自然,但须看他归时。到杭州来回怕不得七八日,何况再要游玩。到吴江路近,估计最晚今日午后便应回来”

胡掌柜点头道:“这也有理。”转身出了门,又回头道:“莫估错了。”

胡掌柜声音宏亮,整个正气堂上下听得明白“莫谷错了”,待的掌柜离去,不免小声议论:“胡掌柜平素对莫谷是言听计从,敬称先生,今日却一脸难看进来,临去大呼莫谷错了。莫非二人有了嫌隙?”

内里孟克正道:“先生虽平素照顾柳三,在下看他未必感激。岂像在下总是对先生心存敬仰,先生是在下的引路人,在下永远便是先生的学生。”

莫谷心知他拍马屁,只也不愿出言驳他,但道:“胡掌柜哪里可是你去通的风么?”

孟克道:“唯实不是。”

莫谷道:“一起共事,最忌相互猜忌攻讦。私传闲言,亦非君子所为。不是你所为便好。”

孟克陪笑道:“唯实不是,先生所言在下谨记。”

莫谷道:“你天资聪明,又善于人交际,本是经商之才。经商如同行江湖,当以信义为先,这无奸不商一句,我一向难以苟同。”

孟克道:“先生文武双全,本是侠义人物,自然不同于一般逐利商人。”

莫谷笑道:“何人不逐利,只是利有大小,个人心中不同罢了。”

柳三方跨进正气堂来,一路骑快马,如今胯下还是生疼。

柜台几名伙计忙伸手招他过来:“柳三,你晓不晓得,掌柜与莫先生闹别扭了。”

柳三笑道:“怎么回事体?”

那些伙计低声道:“方才掌柜一脸铁青来找莫先生,临去时大声道莫谷错了,大家听得明白。”众人点头作证。

柳三道:“可知所为何事?”心中却有几分不安。

众人撺掇道:“正须你内里去打探。”

柳三便入内来,看见孟克,二人也不搭话,只向莫谷汇报吴江药店的情形。孟克一脸讥笑,在旁听着。

莫谷待他讲罢,道:“有人传言你与成方杭州去了。”

柳三大怒:“甚么人乱嚼舌头,真正不得好死。”望一眼孟克,孟克嘿嘿一笑。

莫谷皱眉道:“是掌柜来问。”

柳三忙陪笑道:“原来是掌柜问起。”信誓旦旦道:“我分明在吴江巡查,先生不信可问成方。”

莫谷点头道:“如此便好。”笑道:“怎生一身汗臭。”

柳三道:“天气炎热,行走乡下,汗出多些,预备回来沐浴。”

孟克讥道:“船中还有烈日?”

柳三便要反唇相讥,莫谷止住。

柳三便道:“听闻掌柜与先生生了龃龉?”

莫谷奇道:“从何说起?”

柳三便将柜台上的听闻讲来。

莫谷初时也是一愣,跟着大笑:“甚么‘莫谷错了’,乃是讲估量你回来时日,‘莫估错了’,声调自是不同的。”

柳三恍然大悟。

莫谷转头对孟克笑道:“可见以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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